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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遠路的雛人偶 一

繞遠路的雛人偶

簡單就能幫到千反田的話,倒也可以。
我突然改變態度,千反田反而很吃驚的樣子。她停頓了一拍,然後很有禮貌地回應道:「非常感謝,真的是幫大忙了。」
今天我是獨自一人。自詡為節能主義者的折木奉太郎,居然一大清早就獨自騎車來到了遙遠的鄰村,這在一年前根本就是無法想象的事。想到這裏,雖然為時已晚,但我仍然苦笑起來。佛堂中供奉的是地藏菩薩。我跳下自行車,單手拜了一下,順便當休息了。
不過今天我要去的不是千反田家,我轉頭看往另一個方向。
我握著聽筒,不由得疑惑起來。
「因為衣服大小的關係,也不是隨便找誰都行。比如福部同學的身形就稍微小了點。以我的眼光來看,折木同學你應該剛剛好。」
剛這麼想著,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不可能吧——
不過里志要去補習,好像剛好趕不上遊行。昨天他捶胸頓足地給我打來電話:「聽好了,奉太郎!好好給打扮成皇後人偶的千反田同學打傘。千萬一定絕對不準草率疏忽!」
「這樣啊……」
「很抱歉這麼唐突……」
「我倒是沒在休息。」
「……是的。」
「難道說,人偶是指……」
雖然千反田回答得理所當然,但不知為何她的聲音卻逐漸小了下去。我正要問「為什麼人偶會走」的時候,她忍不住這麼說道:https://read.99csw.com「雖然的確是雛人偶,但請不要人偶、人偶地叫個不停。我也是會不好意思的。」
起因是前天。就在我無所事事地橫躺在自己房間床上,讀著怎麼讀也讀不完的厚重平裝書時,電話響了。
「嗯,自從升上初中開始,皇后一職每年都是由我擔當的……福部同學說他會來看。」
對,的確是在休春假,悠閑自得地休春假。
因為千反田的聲音確實略顯不好意思,所以我也有點緊張到底是什麼事。
「啊,不過可以啊。我去。」
「是的,一起走就行了。另外雖然很少,不過酬金也是有的。」
道路兩旁不遠處是稀疏的樹林,其間還能看到殘雪。四下突然變得渺無人跡,簡直就像什麼分界線一樣。據福部里志所說,神山市東北部的丘陵地區在歷史上曾是一個獨立的村莊,名字也是另起的。時至今日,那一帶仍然被稱作「陣出」。斜坡逐漸陡峭起來。雖說春天的氣息已經頗為濃厚,但早晨仍然寒冷刺骨。我那急促的呼吸,也悉數化作了白色的呵氣。
「啊,對,沒錯。因為是按照陰曆來的。」
這條坡道並不是很高,所以視野也算不得很好。話雖如此,在廣闊平原的深處,還是有一座與零散人家不大相同,被白色圍牆所環繞的宅邸頗為顯眼。栽種在庭院之內的挺拔松樹從九*九*藏*書這裏都能看見。那兒就是千反田的家。其面積之大從這裏就能感受到,不過像是驚人寬敞的大廳、極為精緻的格窗等等,就只有進去才能看到了。
接著,只聽千反田低低哼了一聲,好像是在整理思路。
「沒什麼興趣呢。」
的確,我的成績在神山高中里算不得特別優異,不過也沒淪落到會收到補習通知的地步。千反田在電話另一頭平和地說道:「這麼說,你是在放春假吧?」
「後天你有什麼安排嗎?」
「喂?很抱歉打擾你休息。」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拿個傘既不用太操心,也不會有什麼體面問題。千反田應該知道我信奉節能主義。明知如此卻還求到了我的頭上,也就說明她真的很為難吧。
我發現坡道頂端有一座小小的佛堂。這條路我已經走過好幾次了。一開始是里志帶我走的,後來為了開文化祭慶功宴,我們古籍研究社四個人也一起走過。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發現這裏居然有佛堂。大概是因為之前經過時都在吵鬧吧。
就連千反田也終於注意到自己的壞習慣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不太擅長說明……」
哦?還能收到酬金啊。那不就是簡單的打工了嘛。
「『走』是指和人偶一起走?」
「哦……」
「總而言之,就是我家附近的神社要舉辦女兒節祭典,會設天皇、皇后、九*九*藏*書左右大臣、三女官的宮裝人偶。以前好象連五樂師也是有的,不過最近小孩人數減少,就取消了。」
「這不是晚了一個月嗎?」
「咦?折木同學,你在補習嗎?」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日曆。其實別說後天還是大後天了,整個春假我都沒有任何安排。姐姐要是在的話或許會支我去跑腿,不過幸好她現在去南紀了,並不在家。
為什麼小孩人數減少就得省略五樂師的人偶啊?真是無法理解。不過更為根本的問題在於:現在已經四月了,而女兒節祭典是在三月。
「咦?可以嗎?」
「這樣啊,太好了。」
地藏後面就是下坡路。已經收割完畢的田地里到處是斑駁的殘雪。朝陽光華四射,空氣相當清冷。
「……給我從頭開始解釋。」
「是啊。」
「人偶會走?」
「不……」
看樣子,結論只有一個。
事情不太對勁。我想了想,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是千反田。千反田的舉止一向很有禮貌,語調也很沉穩。不過在實際面對面時,她那雙大眼睛和我自己的過往經驗時常會提醒我,那傢伙並不只是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子而已。然而打電話看不到對方的臉,所以我差點誤會成是哪裡的大小姐了。
果然九_九_藏_書是這麼回事啊。
那裡就是目的地,好像是叫水梨神社吧。
比起這個,我更擔心在人偶背後打傘的人會被打扮成什麼樣子。
「從頭開始嗎?說起來的話,發端是在二戰之後不久吧……」
感覺她語氣中有種「晚了一個月又怎麼樣?」的感覺。難道晚一個月舉辦女兒節祭典是相當普遍的現象嗎?千反田不管滿頭問號的我,繼續說道:「所以,得有人給天皇皇后的人偶打傘才行……可是,這幾年擔任這項職務的人突然受傷,手腕脫臼了。我不是要勉強你,但我們人手本來就不足,附近能想到的人都已經被安排上其他工作,實在是別無他法了。
「沒有。」
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知道自己板起了臉。
停頓了足以把聽筒換隻手的時間后,千反田耐心解釋道:「水梨神社每年陰曆的女兒節祭典中,都會有女孩子打扮成『活人偶』。『活人偶』會帶著一個遊行隊列在村中巡遊。我以為水梨神社的活偶祭還算有名,折木同學一定也知道……
要是在去年四月,我一定會很認真地思考「是不是有『撐傘』這麼個暗號啊?」不過我和千反田相處已有一年。這一年的經驗告訴我,千反田求人幫忙時不會作出說明。
我只要給人偶打傘就可以了。可千反田說人偶會走路,然後又說人偶這個詞聽著有點難為情。
也就是說,只要在人偶台旁邊打九*九*藏*書著傘就可以了吧。不過老實說很麻煩,而且就算有千反田從中斡旋,但要讓我去參加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地區祭典,我還是會覺得丟臉。
「……啊,難道折木同學根本不知道嗎?」
離開神山市市區沿路向東北走,就會遇到一條長長的緩坡。騎車走在緩坡上,我蹬踏板的雙腳也感到了一絲沉重。雖然沒必要站起來使勁踩,但這的確是個恰到好處的熱身運動。
「啊,不,從中途開始說就可以了,拜託你講得易懂一點。」
說到這裏,千反田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她試探似地說:「工作本身大概花不了一個小時。可以請你幫我嗎?」
我明顯能感覺到電話那頭的千反田鬆了口氣。她接著說道:「那個,折木同學。我很清楚突然開口會對你造成諸多困擾,但能否請你幫我撐傘呢?」
與千反田家隔著一條小溪的對岸上,山巒的顏色比新綠還要鮮艷,而一座小小的神社就被環抱在山巒之中。雖然看不到神殿,不過那邊立著社旗,所以大概就是那裡了。
「後天是吧。守在雛人偶旁邊就行了吧?」
雖然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但路不太熟,我可不能迷路了。重新扣好風衣之後,我跨上自行車,一口氣衝下了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