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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破滅

第二十五章 破滅

一切似乎都在往最後的終點奔去,而沒有人知道結局是什麼樣子……
「是真的。」莫妮卡想了想,「我偷聽那些衛兵閑聊,他們說會派船把夫人押回西班牙,而且為了防止夫人逃跑,他們不會帶我上路。結果今天一早他們讓我走,說是我可以回佛羅倫薩了,我堅持要在夫人身邊,他們不同意。有一個衛兵說我可以來這裏找您,畢竟您才是我的主人。」
「你怎麼了?」阿堅多羅露出擔心的表情,又抬頭看著微笑的阿爾方索,「陛下,您對我的朋友做了什麼?」
紅銅色頭髮的青年按住了長劍,他的手指關節在咯咯作響,但是心底卻湧出一股難以壓抑的恐懼,而亞里桑德羅的沉默讓他覺得慌張。他扳過神父的身體,望著那雙藍色的眼睛:「你沒有相信他的話吧,亞利克?那個卑鄙的人為了打擊我們是不擇手段的。亞利克,來,告訴我你根本沒有相信他……」
阿爾方索滿意地看著神父完全沒有血色的臉:「他不會放過侮辱自己的人,您肯定也能猜到那些修士的結局——他燒死了他們,毀了整個修道院!」
金髮的男人憤怒又疑惑地盯著他:「你……」
於是在留下兩個人呆在酒館中、派另外兩個人去港口方向之後,剩下的三個男人和亞里桑德羅急匆匆地朝海灘趕去。
「您當時知道一切,對嗎?如果您當時幫助他,那將改變他的人生!他或許比現在幸福——」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亞利克?」
「神父,坦白才是您贖罪的方式……您應該懺悔,不是向上帝,而是向那個當年您沒有能力挽救的孩子。」
「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
「找我?」亞里桑德羅有些驚訝——阿堅多羅的這個住處很隱蔽,除了他的部下和那些聯絡的大臣基本上沒什麼人知道,而自己當然也不會告訴任何人,誰會到這裏來找他呢?
原本跟在後面的男人都已經停在了很遠的地方,非常戒備地望著這邊。他們也希望能在金髮的神父的旁邊,但是他們看到了另外三個人。
「您到底要做什麼,陛下。」亞里桑德羅壓住胸腔中的擔心和憤怒,大聲問道,「您難道忘記了自己和阿堅多羅的約定?」
金髮的神父喉嚨里發出了幾個單音,彷彿是在哽咽,他看了看對面的黑髮國王,絕望地發現他把雙手交叉在背後,正對著隨時準備執行命令的侍衛。亞里桑德羅低下了頭,心臟彷彿被剖成了兩半。
「這是我的名字,最開始我想得起來的名字……」
他嘆了一口氣,覺得腳踝處又酸痛起來,於是扶著桌子慢慢地坐下。
「撒謊!」金髮的青年跳了起來,「你胡說!你憑什麼在我面前把帕尼諾描繪成一個……一個這麼可怕魔鬼!他不是殺人犯,那場火災是……是意外!」
亞里桑德羅的臉上露出了一點迷惘。
「趕出來?誰?夫人?」
「很遺憾正是這樣。神父,您的帕尼諾,他的出身超乎您的想象。還記得波倫亞的裴波利家族嗎?他們可是非常富有的,但是1414年的時候因為拉斯迪拉斯的進攻被那不勒斯人消滅了。」
阿堅多羅的肌肉一下子收緊了,他感到金髮青年的身子在顫抖。這個男人俊美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森冷的神色:「陛下,您到底對亞利克說了什麼?」
「你能肯定他們要這樣做?」
1421年義大利那不勒斯
莫妮卡眼淚婆娑地撲進亞里桑德羅的懷裡,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大漢摸摸鼻子,尷尬地出去了。
「告訴他啊,神九_九_藏_書父……」黑髮的國王冷冷地開口道,「您也應該懺悔了……」
被剪了頭髮的少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悄悄說道:「神父,我想可能是因為他要把夫人帶到別的地方去才讓我離開的。」
阿堅多羅哼了一聲:「我不管您在想什麼,陛下,至少我還抱有交換的誠意;我的部下正帶著喬安娜來這裏。」
金髮的青年努力做出譏誚的表情:「那又怎麼樣?難道您就可以告訴我什麼不得了的事嗎?」
「很意外我知道了你們的關係?不,神父,其實您根本不用介意,我一點兒也不在乎。」阿爾方索攤開手,「這是阿堅多羅親口告訴我的,看起來他為此非常自豪。奇怪,他在我面前似乎很坦率,不論多麼醜惡的事情都不隱瞞,甚至包括他的真正身份……」
「什麼?」
金髮神父的心跳有些加快:「她長什麼樣兒?」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要求,可是他無法排遣心中酸澀的感覺,同時也有些慌張。他想不出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臉去面對那個黑髮女子。
「懺悔什麼?」阿堅多羅惡狠狠地把消瘦的青年護在懷裡,「別引誘亞利克上你的當了,陛下,他雖然善良但不是白痴!」
昨天晚上亞里桑德羅一夜都沒有睡著,他看到雷列凱托和其他人帶回了女王,卻一直沒有見到阿堅多羅的影子。高大的護衛非常篤定地說阿堅多羅隨後就會回來,但是他的心裏還是有種不祥的預感,就好像是暴雨來臨前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他焦躁、惴惴不安。直到凌晨的時候那個男人才出現在他面前,然後笑嘻嘻地告訴他貝娜麗斯不久就會回來的「好消息」。
——《新約·馬太福音》27:46
金髮的青年睜大了眼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金髮的青年閉上了眼睛,回憶起一年前那個夏夜,他們躺在一起時的對話。阿堅多羅堅持讓自己叫他這個名字,說那才是他的真名……亞利桑德羅忽然覺得胸口疼痛起來——或許阿爾方索說的是事實,那個紅銅色頭髮的青年沒有把真相告訴他,他不曾忘記過任何事。
一個熟悉的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地飄了過來,金髮神父飛快地揉了揉眼睛,起身回過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岩石間穿行,急匆匆地朝這邊趕來。
「說了我所知道的,包括您以前親口告訴我的和我調查到的事實。」阿爾方索用無比清晰地聲音說道,「我告訴神父您出生在波倫亞的裴波利家族,告訴他您的家園被那不勒斯人毀滅了,告訴他您在修道院中被強|暴和虐待,告訴他您燒掉了修道院,殺死了二十七個——」
亞里桑德羅一個人站在一塊稍稍平坦點的大石頭上,只覺得呼呼作響的海風颳得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他有些畏懼地看著眼前的景色,這裏的一切都有凌駕於人類之上的力量在施加影響。
「什麼……」
「您的口氣像在指控我,斯福查大人。」黑髮的國王笑道,「我只是提早到這兒以後碰巧見到了神父而已。」
「對不起,莫妮卡,為了幫我你受罰了,對吧?委屈你了。」金髮的神父有些愧疚地拍了拍這姑娘的肩頭,讓她坐下,然後打量著她消瘦的面孔,那雙還帶著稚氣的眼睛紅腫又布滿血絲,殘留著受驚嚇后的恐慌。
「我不明白……」
「他已經全部忘記了,他生了病……」亞里桑德羅捏緊了雙手,「您不用說這些來激怒我,陛下,對我來說他的身世不重要,他只是——」
「好像今九*九*藏*書天晚上。」莫妮卡難過地交握著雙手,「對不起,神父,我沒能保護夫人,我也不想離開她……」
那個男人撓了撓頭:「是一個姑娘,年紀很小,頭髮剪得像個男孩兒似的,哭著說要見你。克拉加尼——您知道,就是咱們的酒館老闆——把她攔在樓下了。斯福查大人和雷列凱托都不在,我們可不想有什麼麻煩。」
「你調查過他……」
阿堅多羅回來了!
黑髮國王的眼睛里流露出十足的把握:「瞧,神父,您還是很想知道吧?我今天就想跟您談談,每個人也都想了解自己所愛的人的全部,您也絕對不例外……」
這個時候外面有人敲門,他說了聲「請進」,然後看到阿堅多羅的一個手下抱歉地探出頭:「對不起,神父,打攪您了……外面好像有人找您。」
阿堅多羅看了看閉著雙眼、被侍衛箍在手中的貝娜麗斯,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多少變化:「很好,那麼,亞利桑德羅您也見到了,應該沒別的事了吧?在女王被帶到前,我想咱們最好保持一定距離。」
阿爾方索大笑起來:「得了吧,阿堅多羅!我有沒有胡說你很清楚,同樣,神父也很清楚!你以為你的朋友什麼都不知道嗎?神父告訴我他知道你的很多事,甚至比你預料的還要多!你以為自己還能在他的面前瞞住多少……繼續扮得如同潔白的羔羊?」
阿堅多羅已經三天都沒出現了,自從他帶著鎮定下來的喬安娜二世秘密前往掌璽大臣的莊園以後,就沒有露面。亞里桑德羅能感覺到他溢滿全身的興奮,琥珀色的眼睛里都散發著期待,就好像是一隻即將飽餐一頓的貓,不慌不忙地磨礪著它的爪子。但是亞里桑德羅卻很難高興起來,一方面是那種若有若無的不祥預感始終沒有散去,二來是想到貝娜麗斯……
「你們能聊什麼?」
「啊,我都忘了,那個時候您年紀也不大,可能沒多少印象,但是……阿堅多羅肯定對此刻骨銘心,他真實的姓是裴波利,他是這個家族的最後一個人!」
大漢有點兒遲疑:「但是,斯福查大人說這段時間必須特別小心……」
「不……我做不到……」亞利桑德羅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如果帕尼諾拒絕原諒他、如果他們從此成為陌生人……他抬起頭,看到阿爾方索黑色的眼睛,那裡面竟然帶著一絲憐憫。
阿堅多羅覺得自己好像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他把神父拉進懷裡:「你知道什麼?傻瓜!你所知道的不過是那個居心叵測的陰謀家灌輸給你的謊言!難道你寧願聽他的也不願意相信我?」
「不……是那個可怕的男人。」
亞里桑德羅輕聲安慰這個姑娘,表示自己並不怪她,然後讓她去好好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在拜託阿堅多羅的手下為這個女孩兒安排住處以後,金髮的神父閉上眼睛,心中劇烈地翻騰起來——
「以後別叫我帕尼諾了,叫我費歐吧,或者是費迪南德。」
但是,這時的阿堅多羅並不知道金髮青年心底的祈禱,他所有的精力已經放在最後的一次賭博上,他在整合所有反對勢力的同時,還必須說服喬安娜女王現在別忙著宣布廢黜她的西班牙繼承人,而要想辦法讓她先安撫在法國焦急等待的安茹公爵。當這個老巫婆做完她應該做的工作后,阿堅多羅就會丟開她,不管黑髮的國王是願意砍斷她的脖子還是給她吃點毒藥,一點也不關心。
「夠了!夠了!」亞利桑德羅吼起來,渾身發抖。但隨後他彷彿用光了力氣,聲音猛地低沉下來:「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責任……如果我能夠勇敢一些……如果九*九*藏*書我能拯救他……」
「拯救?」阿爾方索搖搖頭:「神父,當時您也只是個見習修士而已,其實您什麼也不能做。如果您的良心為此受到了折磨,那麼您早就該把當時的真實想法告訴他。」
「您想對貝娜麗斯做什麼,陛下?」亞里桑德羅警惕地看著對面的男人,「您該不是想毀約吧?擄走別人的妻子對您的名望不會有任何好處。」
「嗯。」女孩兒點點頭,「我是夜裡睡不著偷聽到的,應該不會有假。」
亞里桑德羅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對他沒有在自己逃跑當天趕走莫妮卡而等到現在才這樣做感到有些奇怪。
「他們說的具體時間是多久?」
亞利桑德羅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費迪南德?他的腦海中似乎湧起了一些很模糊的影象……
神父細瘦的雙手攀上了他的雙臂,然後苦笑著搖搖頭:「對不起,帕尼諾……對不起……我……都知道。他是說的一切,我都知道!」
「亞利克!亞利克……」
「亞利克!」
「別說了!」
是莫妮卡!亞里桑德羅咽下幾乎叫出來的名字,對那個男人說道:「她是我從佛羅倫薩帶來的侍女,可以請她上來吧?」
金髮的神父看著這個男人:「您到底想說什麼,陛下?」
海風像刀一樣刮過亞利桑德羅的臉,他覺得皮膚刺痛,連心臟也被凍得受不了!腦子裡好象只剩下了一個聲音:假的、假的……這個人說的話全是假的!帕尼諾不會那麼殘忍,他不會那麼冷血,他唯一的罪……就是與男人相愛。
「對!」國王聳聳肩,笑了,「比您想象中還要詳細,這是去年的事了。上帝啊,二十七條人命,二十七個有罪的靈魂,就這樣被他送到了地獄!當年他才15歲吧?我不得不說,他幹得非常出色。」
「嘖嘖!」阿爾方索遺憾地搖搖頭,「可惜這是您的朋友親口告訴我的,他確實代替上帝處罰了那些虐待他的人!哦,您如果不相信,其實我還可以讓卡薩男爵帶您回修道院的遺址去,那兒的農民會告訴您當年他們向修道院貢獻了多少葡萄酒,可是在火災之後那些存葡萄酒的木桶還殘留了一些,酒卻不見了……」
亞利桑德羅苦笑著低下頭。
世界正在崩壞,用一種不可逆轉的方式。
亞里桑德羅靠著紅銅色頭髮的青年胸口,聽到了他比平時更加劇烈的心跳。他緩緩地直起身體,打量著那雙混合著不安、焦躁、憤怒和慌亂的琥珀色眼睛,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阿爾方索坐下來,剛好跟神父的視線平行。他望著面前這個蒼白、消瘦的青年,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十字架上,嘴角微微彎起了一個弧度。
「住嘴吧,陛下……」
「有必要這樣嗎?」阿爾方索對這個建議不大接受,「事實上,在您來到之前,我跟亞利桑德羅神父聊得挺開心的。」
紅髮青年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如果不這樣您怎麼會提前到這兒來,我親愛的神父。」國王注視著亞里桑德羅,「您的情人把您保護得太周到了,我必須耍點手段才能爭取到一點和您單獨見面的時間。」
亞利桑德羅看著國王黑色的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暗示。金髮的青年突然捂住耳朵蹲下——他內心湧起了可怕的聯想,但是卻不敢抓住那一閃而過的念頭。
能用女王去換回貝娜麗斯當然很好,因為在亞里桑德羅心中,那個黑髮女子始終是一個避不開的暗礁。但聽到阿堅多羅說了這消息,神父臉上雖然掛滿了微笑,心底卻充滿複雜的味道:
亞里桑德羅攥住了胸前的十字架,連頭也抬不起來。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https://read•99csw•com
亞里桑德羅知道自己應該立刻扭過頭,不再聽阿爾方索的任何一句話,但是他卻站在原地,看著他薄薄的嘴唇,似乎又在期待什麼。
亞里桑德羅的臉漲紅了,然後又變得慘白。
亞里桑德羅焦躁起來,而紅銅色頭髮的男人直到下午仍然不見蹤影。他找到了酒館中留下的人,要求他們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阿堅多羅,為首的男人卻很為難:「可是,神父……這個時候斯福查大人應該在從莊園回那不勒斯的路上,我們沒有辦法聯絡到他,只有先去『紅樹海灘』預先布置,希望能在他到之前盡量保證別出意外。」
黑髮的國王站在岩石上,面朝著大海,高大的身子挺拔得像是最筆直的橡樹,風把他的頭髮吹得飛揚起來,露出了輪廓分明的臉。一個侍衛遠遠地站在靠海的一塊巨石上,手裡環抱著一個纖弱的女子。雖然她昏沉沉地熟睡著,全身包裹在厚厚的斗篷里,但是遮不住的半邊臉已經讓亞里桑德羅握緊雙手——那是貝娜麗斯。當阿堅多羅的部下想要靠過去時,阿爾方索做了個手勢,他的侍衛就作勢要把黑髮女子扔進海里。
紅銅色頭髮的青年終於跑到了亞利桑德羅跟前,他很快發現遠處受制於人的妻子,然後扶住了朋友的肩膀,用不怎麼友好的目光看了國王一眼:「我一回酒館就聽說你到這裏來了!太危險了,萬一是圈套怎麼辦?」
亞里桑德羅為了她倒了一些酒,問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裏,莫妮卡,你應該在斯福查夫人身邊才對。她……這幾天好嗎?」
「我說,要帶她走這件事是假的。」阿爾方索笑眯眯地說道,「我故意讓衛兵說給那個使女聽,然後放她來找你。」
神父曾悄悄地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向天主禱告:「貝娜麗斯是純潔、高貴的女性,而我和帕尼拉諾已經被罪孽纏繞住了……就讓我跟他一起去地獄吧……」
「普普通通,但眼睛大大的,鼻樑上還有雀斑。」
「我不是同樣也讓您看到了斯福查夫人嗎?」阿爾方索微笑著朝背後偏了偏頭。
「哦,神父,您究竟知道關於阿堅多羅的哪些故事呢?我敢打賭您可能比我了解的都要少,您能愛上一個過去是謎的男人還真不可思議,難道您就沒想過在進修道院之前他究竟從哪兒來嗎?」
阿爾方索沒有回應,只是繼續冷笑著,轉過了頭。
這裏近海的地方全部是亂石和暗礁,根本沒有辦法停船,連沙灘都只能零星地散布在奇形怪狀的巨石縫隙里。一些樹木的根莖糾纏在一起,遠遠地隔絕了過來的大路,讓人只能步行。洶湧澎湃的海水嘩嘩地拍打著海岸,整塊整塊地碎裂開,然後變成白色的泡沫退回去。
而他的神情讓阿堅多羅更加驚慌地大叫起來:「說話啊,亞利克!快回答我……快說你什麼都不相信!」
是的,或許他是應該告訴阿堅多羅真相,向他坦白他曾經的懦弱,這不單單是為了保住貝娜麗斯的性命……他和阿堅多羅,他們已經擁有彼此了,而自己必須在此時卸下扛了這麼多年的包袱,懇求這個男人的原諒和寬恕。如果他勇敢一點,或許會他們兩個人會獲得永久的幸福。
亞利桑德羅沒有說話,卻幾乎喘不過氣來。
「紅樹海灘」臨近那不勒斯港口,但是卻完全沒有沾染到一點繁華的氣氛,反而荒涼得看不到一點人煙。
但是金髮的神父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他想起了自己離開修道院之前那個男孩兒的拒絕,「我有些事兒還沒有做完呢」,他笑著對他說要結束自己該做的工作……
阿爾方索用手摸索著下巴:「有件事情我很奇怪,九-九-藏-書神父——既然當時您知道他被虐待和強|暴,為什麼沒有救他呢?在阿堅多羅的眼裡,您可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呢,我不敢想象您會無視這麼可怕的事發生!」
原來如此。
「向他懺悔吧,這或許是你僅有的機會。」阿爾方索把臉轉向飛奔過來的人,不再說話。
「不……帕尼諾……不是的……」
亞里桑德羅剛想開口回應,阿爾方索卻壓低了聲音笑著命令道:「是您的朋友,神父,從現在開始,我希望您一句話也別說。您如果實在想開口,只需要說出您知道的『真相』就夠了,否則……我就讓我的侍衛把那個女人扔下去。」
阿堅多羅告訴他交換人質的時間就是在今天晚上,而且他們會一起去「紅樹海灘」,可是莫妮卡帶來的消息卻讓他疑惑起來,心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如果黑髮國王根本沒有交換的誠意,只是給他們設下一個圈套又該怎麼辦呢?
「住口!」紅銅色頭髮的青年大吼了一聲,亞里桑德羅感到自己肩上一陣傳來一陣劇痛;阿堅多羅的手突然非常用力!
……
阿爾方索渾厚的聲音依舊在緩緩地流進他的耳朵:「您現在明白了吧,神父,阿堅多羅會在那不勒斯投下如此多的精力,並不是他鍾愛這裏的權力,而是為了報復!不管他是在魯瓦托斯修道院,還是成為雇傭兵首領后,他的目的都只有這一個。」黑髮的國王看著面前這個男人,「神父,你所愛的男人,有您想象不到的瘋狂!一個被毀滅了家園、剝奪了財產的孩子,在滿心還是恐懼和仇恨的時候又被送到了修道院,您和我都知道那些修士對他做了什麼……請您想一想,接下來,按照他的性格他會怎麼做?」
「看,您又在懷疑我。每當遇到意料之外的事實您總要抱著懷疑的態度。」阿爾方索寬容地笑了笑,「是啊,我知道我確實不可能拿出確信的證據。神父,請您想想,您是否聽到過費迪南德?裴波利這個名字呢?」
「假的。」
亞里桑德羅遲疑了片刻,還是慢慢走到了近些的石頭上。
「很多,關於您的一些事情,比如——」阿爾方索露出了整齊、雪白的牙齒,「——神父所不知道的過去!」
「夫人很好。」使女低下頭,「對不起,神父,我、我是被趕出來的……」
「好吧,神父。」這個男人點點頭,不一會兒領著瘦小的女孩兒上來。
「沒有關係,」亞里桑德羅笑了笑,「她對我非常忠心,絕對不會有問題,我可以保證。」
「陛下,不要胡說八道!如果您想讓我不顧約定在這裏就殺了你,我倒是非常樂意的!」
海浪和風的聲音讓這句話變得很模糊,但阿爾方索還是聽清楚了。他微微一笑,向金髮的青年張開了雙臂。「過來,神父。」他說,「這樣說話多累啊。」
金髮的青年離開了阿堅多羅的懷抱,看著他充滿焦急和期待的眼睛,緩緩地說:「對不起,帕尼諾……在修道院里的一切,我全部都知道……」
「這麼說您確實沒為他做什麼!這真是不可思議!」黑髮的國王咄咄逼人地追問道,「神父,難道當年您也屈服在罪惡之下了?」
「您在編什麼故事,陛下!」
午飯後,金髮神父在房間里緩慢地散步,鍛煉他康復中的左腳。
「只是那個在修道院中被虐待的少年,只是你的帕尼諾!」國王用有些尖刻的笑起來,「神父,我該怎麼說您呢?難道您就沒有想過,為什麼那個人對那不勒斯如此執著嗎?他寧願放棄您給他的幫助也要在這個根本沒有多少好處的地方拚命,這一切是為了什麼……他向您隱瞞了自己的過去!他為什麼要瞞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