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走過去，拉椅子入座。其中之一說：「下頭還有人啦！」

六個鬼子躺在街頭血泊中，「武士道」精神掃地。鬼子特務也不敢靠近李堅了，於是遠距離槍擊。他們的槍法也並不比漢奸特務高出多少，只傷了許多路人，未能傷及李堅皮毛。

這邊李堅和老者都在注意那一桌人。

侍者看看李堅：「先生一家頭吃得落吧？」

李堅跨過人行道護欄，躍到馬路中間，以一輛撞壞了的汽車為掩體，射擊馬路這一側的敵人。這一側的敵人被撂倒了幾個，敵人驚恐，紛紛四散逃跑。

李堅決定就利用龜田登車這一時機，下手殺死龜田。

侍者帶著驚詫的神情走了。

李堅見傷的無辜太多，便決定「擒賊擒王」，要刺殺龜田！他知道龜田的公開身份是東亞洋行總裁，必出入東亞洋行。這天他來到位於霞飛路的東亞洋行附近觀察，發現東亞洋行的馬路對面，有一爿咖啡館，他便進入咖啡館，這咖啡館臨街的一面，是大幅玻璃，他選了靠玻璃窗的座位坐下，扭頭便可直視東亞洋行的大門，對其出入者一覽無遺。

侍者擦拭著桌子問：「先生吃點啥？」

他轉身下樓。

接連兩天，大街上槍戰連續發生，漢奸特務死傷累累，被李堅殺怕了，卻又在龜田的高壓下，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他們打算見了李堅，打兩槍就跑，也不管打中打不中，顯示他們是照令行事了。卻不料他們只要一露頭，被李堅發現了，李堅便不放過，追趕著襲擊，很難有逃得活命的。

樓下敵人被擊斃了幾個，不敢再上樓了，只在樓下亂詐唬、亂放槍。

「哎呀，尋勿著算了，真的尋著了，動起手來，這個人蠻棘手的，弄勿好……」

那五人都說：「叫伊倷（他們）都上來好了，人多鬧忙（熱鬧）格！」

飯館生意興隆，樓下客滿。侍者指引他登樓。他登上二樓，侍者上前打招呼，很抱歉地說：「先生就一位嗎？並一併好嗎？」他懂得「並一併」的意思，是要他和別的客人合坐一張桌子。他看看這裏也幾乎滿座，便點點頭。

鬼子特務自持個個是柔道高手，組成幾個三人小組，以為擒李堅易如反掌，卻不料柔道敵不過中國功夫，幾次遭遇，都被李堅打得人仰馬翻。被迫要使用槍了，卻總是李堅出九九藏書槍快，他們的槍還沒掏出，李堅的槍響了！

李堅叫的麵條、小籠包又端上來了。

李堅將桌子掀翻。敵人驚起反抗。李堅以拳腳擊倒敵人，有敵人朝他開槍了，他閃躲騰跳，避過敵人的射擊，雙手一抖，兩支勃郎寧手槍從袖管里墜下，他握在兩手中，左右開弓，「當、當、當……」他一邊射擊一邊閃躲敵人的襲擊。餐廳里的桌椅都翻倒了，杯盤碗疾遍地狼藉，十個敵人終於被他一一射殺！

次日，李堅再次來到咖啡館，還選那靠窗座位，當發現那輛轎車又開到東亞洋行的門前停下了，他忙掏鈔票放在桌上，匆匆走出，站在人行道上。此時正好龜田從裏面走出，當鬼子們簇擁他到車前時，李堅隔馬路連續投擲了兩枚手榴彈，都落在轎車頂上，一枚爆炸，一枚滾落在轎車左側才爆炸。

龜田氣得暴跳如雷，決心出動日本特務，他捶著桌子吼道：「抓活的！我要這個惡棍受盡各種酷刑！」

次日，報載《南京路上大血案》，記者根據那家飯館侍者的描述，給李堅「畫像」，使熟悉李堅的讀者一目了然此人是誰，槍戰的描述更加精彩：「擊斃二十七人之多，而且均擊中頭部，擊傷十五人；亦均傷在上肢。」「真神槍手也！」「槍林彈雨中殺出一條血路，悄然離去，古之劍客勇士，也莫過於此。」

李堅忙說：「謝謝，老先生請自用吧，回頭我吃點面再說。」

那被拍肩頭者回頭看看，憤怒起身要爭論，看見一群怒目而視者，只好忍氣吞聲，忙笑說：「啊，好，好，我伲也吃好哉……」說著一邊掏錢付賬，一邊招呼其它三人離去。

兩大碗排骨麵、兩屜小籠包很快就端來。李堅便忙不迭地抄雙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著。他的食量大，在飯館里獨自一人，也無所顧忌，呼嚕呼嚕兩大碗麵條轉眼間便吞了下去。再吃兩屜小籠包，也不蘸醋，一口一個，風捲殘雲，一掃而光。他擦了嘴，放下筷子，叫來侍者：「再照樣來一份！」

老者這才回過神來，嘆道：「乖乖，儂先生海量，我這麼大年紀了，還沒見過像儂這樣能吃的。照先生這樣能吃，一日要吃幾斤啊？」

兩側的槍響了，子彈如飛蛾朝他射來，門內也九_九_藏_書在向他射擊，所幸這些特務槍法不準，無一擊中他。

這一群人見對方很「識相」，十分得意，哈哈大笑，催促侍者收拾碗筷，將兩張桌子並起來，這十個人才坐了下來。

看來白光的信息是對的，敵人傾巢出動了。顯然，這是敵人被打痛了的強烈反應。

「儂講啥呀！伊本事再大，一個人有啥可怕？阿拉人多，一人一槍，怕伊勿死啊……」

漢奸特務發現李堅在一條街上行走，便讓六個「槍手」去臨街的商店二樓埋伏。卻因公然闖入要登樓，與商家發生了爭吵，被李堅發現了。李堅裝作不知，卻暗暗準備好了。

格局變了：不是漢奸特務追殺李堅，而是李堅滿大街追殺漢奸特務！

經這一折騰，其它客人見勢不妙，也都匆匆忙忙離去。

這時又上來三個人，那一桌七個人紛紛招呼他們過去坐。那張小圓桌只能容納五六個座，現在又加了三位，顯然坐不下了，其中一人對跟過來的侍者說：「並一併好了！」侍者左右看看，撓著頭很為難地說：「先生，沒有空桌子好並了呀。」其中一個滿臉橫肉者，起身去旁邊一桌，拍拍這桌四位客人中一位的肩頭，冷笑道：

現在，趁敵人還沒有發現，他可以悄悄溜走，避免這場以少對多的爭鬥。但是，既然敵人傾巢出動，他躲過了這一遭，走出去就很可能遭遇更多敵人，他還能躲嗎？束手待斃嗎？

李堅感覺兩枚手榴彈落點不理想，有可能炸不死龜田，便持槍奔過馬路，想要再給龜田幾槍！卻不料此時從洋行裏面衝出一些持衝鋒槍的鬼子，幾條火龍向他捲來！儘管他開槍撂倒了幾個，但鬼子眾多，而且火力強大，他不得不撤退。

老者緊張地悄悄對李堅說：「伊倷全是白相人，弄勿好要出事的。」

由於發生槍戰，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車的司機慌了神，發生了幾起事故，交通阻斷，秩序大亂。此時在對面人行道上的敵人，也開槍向李堅射擊。

李堅搶起酒瓶，猛地砸在兩個敵人的腦袋上，頓時瓶碎腦袋開花！

那一桌人有的一驚，有的不信，罵道：「戳倷，儂勿要尋死啊……」

李堅暗想，僵持時間長了，再招來更多敵人，於己不利。於是轉身到窗口，猛然跳下。

李堅打著槍後撤，但他的身後是馬路，鬼子也舉read.99csw.com著「火龍」跟蹤追來。他暴露在開闊地帶，已身負數傷，不能對敵了……

漢奸特務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們決定用轎車衝上人行道，將李堅撞死！然而這一招也失敗了。李堅身手靈活，閃躲、騰跳，連衣服都碰不著，反而卻撞死了不少行人。輿論嘩然，迫使租界當局不得不出動，以攜帶武器為由，將漢奸特務抓了多人，限制了他們的行動。同時漢奸特務也死傷太多，一時組織不起追殺力量，而且有些漢奸特務，因怕龜田逼他們去送死，藏起來不敢露面了。

李堅在夜幕下離開了范家。他沒有化裝，穿了一件短褂，戴著一頂禮帽，這是普通的裝束，但他那高大的身材，在人叢中仍然十分顯眼。

兩側的敵人倒下十來個，剩下的敵人「且戰且走」，眨眼工夫竟然逃走一空。

李堅寫了一封《致小鬼子龜田》的公開信，投遞報館登了出來，很直白、簡單：

「這個李家裡到底是哪樣的人啊？本事這大，殺脫這麼多人，把東洋人惹急了，一定要弄脫伊！租界上這麼多人，到啥地方去尋伊？」

侍者只得答應一聲：「好啦！」轉身而去。

對面老者早已看呆了。侍者一聽也驚愣了：「先生，儂吃得落嗎？」

唯獨李堅穩坐不動，他一面緩緩吃著麵條，一邊在琢磨，顯然，這些人都是在尋找他、追殺他的敵人，終於在這裏不期而遇了。現在敵人是自己的十倍，如果動起手來，會是什麼結果？

路邊一爿飯館，他也有些餓了，就走了進去。

他確實下決心要把自己交給敵人。一個殺手躲起來是不堪設想的，何況他是個公然向敵人宣戰的殺手。他沒有存在僥倖心理，他是準備好躺在街頭血泊中的。

「老朋友，好跑哉！」

李堅笑道：「我一天二十四兩都吃不飽的。」他說的二十四兩，是國民黨軍隊中發給士兵的每日口糧定額。當時的二十四兩，合現在的一斤半。

這時有兩人登樓，其中一人叫道：「小毛，倒愜意的，老酒吃上哉！」

他現在暴露出來，他要與敵人「公平較量」一番。

李堅說：「你們的排骨麵、小籠包很好吃的。」他掏出鈔票放在桌上，「你只管端來，吃得下吃不下我都付錢。」

李堅已預感到這些就是在追殺他的敵人。便對老者說：「老先生，你快付了錢走吧，免得遭殃。」

中間一桌坐著五個人，聽見喊叫，都招呼說：「跑過來一道吃！火速htｔｐｓ://ｒeａｄ•9９ｃｓw.cｏm啊！」

他這樣一想，決心要與這群敵人斗一次。

老者點點頭，忙叫過侍者，付了錢匆匆而去。

對面的老者在啃著雞翅喝著酒，一副津津有味、頗為自得的樣子。他看看李堅，搭訕道：「吃夜宵啊？這裏的雞翅燒得蠻有名的，我每日夜裡都來此地喝兩盅，你也可以嘗嘗的。」說著將一盤雞翅往李堅面前推了推。

樓下幾個敵人以為李堅害怕了，仗著人多，打著槍往樓上追來。

華燈初上，南京路上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接踵，商店霓虹燈閃爍，高音喇叭喧器……這個光怪陸離、喧囂的場面，就是十里洋場夜生活拉開的序幕。

老先生似乎很愛和人搭訕，啰啰嗦嗦地說一些哪家店什麼菜好吃、價錢合理等等，顯示他是「吃客」，幾乎吃遍了所有大小飯館。李堅虛應著，眼睛卻在觀察著周圍。

那五人都說：「火速過來坐下來吃吧。」

李堅一閃身背靠牆，收回兩支勃朗寧手槍，拔出兩支二十響左右開弓。敵人沒打著他，他卻彈無虛發，彈彈命中！

警笛聲四下鳴響，警車聲也響起。李堅打著槍追趕敵人，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中。

他剛一落地，幾個敵人一擁而上，企圖將他制服。他大喝一聲，一發力將按住他的敵人掀倒。敵人爬起來再上，他展開拳腳，「噼噼啪啪」，打得幾個敵人東倒西歪，他抖雙臂握槍，將幾個敵人射殺。

那十個敵人正在十分得意地吃喝著，甚至以他為話題，說得熱鬧至極。

漢奸特務的六支步槍在二樓瞄準李堅。當時還沒有瞄準器，只能以槍上的準星瞄準。李堅在街上行走著，漢奸特務瞄準困難，而且唯恐打不準被李堅發現遭到還擊會死於非命，特別緊張，更瞄不準了。李堅若無其事地走著，靠近了，突然卧倒，就地打滾。他的槍先響了，也是一槍一個。漢奸特務沒被擊中的慌忙開槍，子彈打在水泥地面上，彈跳橫飛，卻沒傷著李堅。結果六個「槍手」，兩個被打得從二樓上摔下來，四人趴在窗戶上。

李堅沒有想到，他剛一下樓梯，樓下就槍響了，子彈朝他射來，他閃身躲了躲，本可跑下樓去，與敵人交戰，但他想到這樣會傷害尚未逃出的客人，於是轉身退上樓。

李堅四下看看，見一些桌子在上酒菜，有大吃大喝的，也有一些人在吃些麵食，就說：「來兩碗排骨麵，兩屜小籠包。」

李堅在咖啡館坐了一天，看見龜田幾次出入東亞洋行，總是先有ｈｔｔps://ｒeaｄ.９９ｃｓw.cｏm一輛轎車開來停在門前，幾個穿和服的鬼子便出來排到門前，隨後龜田走出，穿和服的鬼子們，便上前簇擁著龜田登車。

街上人頭攢動，哪個是敵人？他只能等待敵人來攻擊他，才能與敵人交鋒。或者敵人先下手，一槍打中自己，死於非命，暴屍街頭！

漢奸特務們被殺得不敢出頭露面了。龜田大怒，殺了幾個漢奸特務，逼迫他們繼續出動追殺。漢奸特務們認為這是逼他們去送死，卻又不敢不去。於是商量出一個辦法：挑選幾個「射手」，埋伏在臨街的樓上，居高臨下，以步槍射擊！

自從離開孤軍營，他殺了上百個敵人，這是他當初「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的想法所料不及的，他也沒有料到，殺敵人竟會是如此容易，幾乎沒有遭到任何反抗。

「也許還不夠吃呢。」

上海人普遍飯量較小，吃食比較精細。老者聽了不免咋舌，「乖乖，能吃這麼多嗎？」又說，「也難怪，先生身坯這樣大，是要吃這樣多的。」

那二人朝中間那一桌走著，邊走邊罵罵咧咧：「戳倷娘格×，李家裡也勿曉得跑到啥地方去了，弄得阿拉在馬路上瞎逛，肚皮餓煞啦！」

侍者將他領到旮旯里一張長方形小桌前。這張桌子可以容納四位，已經有一位老者在座，他便坐在老者對面。

李堅把著樓梯口，只要敵人一露頭，他就一槍將其擊斃！

李堅抄了桌上兩個酒瓶，走了過去：「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李家裡』的！」

敵人一下驚愣了。

打死敵人或被敵人打死，他都無所謂，他只盼望這種場面早些到來。所以他在人行道上，昂首挺胸，背著手左顧右盼，做閑逛的樣子。偏偏就是這樣，敵人卻遲遲不出現。

樓下也因樓上槍聲大亂，許多客人都在驚逃，奪門而出。

樓上已沒有了別的客人，幾個服務人員嚇得抱頭鼠竄。他喊道：「別怕，他們都是漢奸特務，我不會傷害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