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雅男說罷，也匆匆走了。

「不可以！！！」白光、吳雅男、范雅芳三人異口同聲。

白光撲到病床上，摟住李堅痛哭起來。

李堅迷惑地：「她——是怎麼了？」

吳雅男走上前去。

吳雅男說：「抽我的！」

白光說：「龜田只是受了傷，並沒有死。你在街上救了天鋒，敵人都看清了。華山醫院是你家開辦的，他們會預料到你必將天鋒送到這裏來。他們現在是被打蒙了，又顧著要將龜田送醫院治療，還來不及輪到尋找天鋒。一旦他們回過神來，必然會找到這裏來的。」

「老張勸你轉移重兵器並沒有什麼錯。不是暫時，恐怕今後我們再也不可能搞襲擊鬼子據點的行動了。那樣的行動，只能搞一次，敵人吃了虧，會加強戒備的，再搞必然會失敗。既然用不上了，留下是個累贅。

李堅說：「他們是共產黨的地下組織。共產黨搞地下活動多年，有豐富的經驗，現在是國共合作抗日時期，我們應該與他們合作。」

「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范雅芳甚至有些矯情了。

范雅芳撅嘴說：「別拿我們和她比啊！」

「省省吧。」范雅芳說。「我要把自已嫁出去，用不著任何人操心。倒是你該跟阿姐說句實話：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了？」

李堅聽了，感覺金光日對劉世儀有了不信任的表示。他與金光日的相識，還是劉世儀介紹的，竟然變成更信任他、親近他了。他感到了不安，但現在他也做不了什麼。

李堅很感動：「阿男兄太費心了，其實用不著這樣做……啊，當然，今天要不是阿男兄相救，我就暴屍街頭了。」

護士將李堅移到病床上躺好，掛好輸液瓶。

我會常來看你的——不為看你，我每周也要到蘇州一兩次，因為這裡有分號，就必須常來看看。

吳雅男在手術室外，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范雅芳一出來，他就奔過去拉著范雅芳的手，急切地問：「阿姐，他的傷勢如何？」

吳雅男刮刮臉皮：「好個沒麵皮的丫頭，竟說出這樣的話來了！要不要阿妹給你做媒？」

李堅說：「很好，你們儘管回去吧，但無事不必再來，也告訴弟兄們別來看我。一是毫無必要，二是人來多了引人注意，或者讓鬼子漢奸起疑，找到這裏來，麻煩大了。」

「天鋒，非我多疑。我曾再三勸你遠離白光，原因是她的處境太複雜了。當然，現在看來她對你還真是一往情深。但是，你的處境不宜與她這樣的人保持密切關係。

一護士拿著一瓶血走進來，要給李堅輸上。

李堅也很動情地說：「啊，我聽你的。阿——妹，你不該把你的血輸給我，這樣你的身體會很受傷的。」

范雅芳搖搖頭：「他是O型血，很少的，我是O型血，你是A型的——你不用管……」

白光起身頭也不回地匆匆而去。

李堅身中數彈，雖沒倒地，卻已不能抵抗。鬼子似乎發現他受傷了，並不急於擊斃，而是逼近，準備「活捉」。

吳雅男跺著腳：「阿姐，不興這樣欺負人的！」

「別人照顧我不放心啊……」

吳雅男說：「你受傷躺在這裏，我怎麼能走開呢？」

「你要我說什麼？」

「阿姐，我先回上海了，這裏就拜託阿姐多費心、多辛苦。天鋒個性太強，要耐心一些。有什麼情況打電話給我，隨時會趕來的。」

「近來我也想過，打打殺殺，究竟對抗戰能起多大作用？我們就是殺幾百上千鬼子、漢奸，對抗戰又有多大好處呢？像張振東他們，搞到情報，發給自己的部隊，就能保證前線打勝仗，多消滅些鬼子，守住陣地，甚至是收復失地，幫部九-九-藏-書隊搞到物資，對作戰部隊是極大的支持，也是打勝仗的保證。意義比我們搞一次襲擊，殺幾個鬼子、漢奸大多了。

眾人聽了都大驚。

金光日說：「弟兄們都說這一次沒有幫上你，很遺憾。以後再不能單獨行動了啊！」

眾人聽白光設想得很周密，都表示同意。

不料范雅芳倒笑了：「唔，問得好！問得好！但這個問題我不回答，你應該自己去好好想想：阿囡為什麼要屢屢救你？表面理由總是冠冕堂皇的。我為什麼要給你輸血，也不是醫生職責範圍的。

「不可以！」吳雅男急切地說，「受了那麼多傷，怎麼說也必須休養幾個月。」

吳雅男問：「他——會有危險嗎？」

吳雅男見李堅站穩，一踩油門，嗚的一聲，轎車箭似的躥出。

吳雅男勸道：「天鋒，不要辜負雅芳好意。」

范雅芳笑道：「既然如此牽腸掛肚的，就留下來朝夕相守嘛。」

李堅看著范雅芳，不再說什麼了。他認為她的話越來越沒有理性，是在人身攻擊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白光如此——近乎仇恨！他可以肯定她們之間不可能有什麼過節。是出於女性的妒忌嗎？這也不像知識婦女應有的心胸。這真是個謎！

范雅芳指著吳雅男說：「你不要嘴硬骨頭穌啊！」

「天鋒，你常說自己是個殺手，我希望殺手不會有常人的感情。趁此機會，疏遠她吧。」

李堅說：「不要！我身體好，恢復得快，留著給別的人用吧。」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范雅芳笑道：「說得太嚴重了。健康人抽點血，幾杯糖水就補上了，對身體不會有妨礙，反倒有好處，促使造血機能造血。真的，阿妹是醫生，不會騙你的。我把血輸給你，對你好處大了，身體恢復得快，傷口也愈合得快。」

范雅芳拭著眼淚說：「傷得不輕呢，取出三枚彈頭……失血太多了，我要抽血輸給他。」

范雅芳答道：「左鎖骨斷了，我給他接上了，看恢復情況吧——有一槍穿透了，肺部受傷比較討厭——好了，我去抽血。」說罷走了。李堅被從手術室推出來，面色慘白，但人還清醒。吳雅男隨著推車進了病房。

吳雅男一揮手：「阿姐！說什麼呢。」

范雅芳一邊給李堅做手術一邊流淚。一方面是心疼李堅受此重傷；一方面也是自責，她以為都是那天晚上，她和他談話刺|激了他，他才去與敵人拚命的。

劉世儀說：「老張建議將重武器轉移，因為既然暫時用不上，帶著重武器也運轉不便。」

李堅躺不住，要起身下床。范雅芳過去，將他按住：「我的大英雄！你現在乖乖地躺著吧——你是患者，我是醫生，你必須聽我的！」

李堅答應得很爽快：「啊，好的。」又說，「我現在很好了，你去忙你的正事吧。」

李堅感覺范雅芳簡直有點不可理喻了，便反問：「那麼，雅男屢屢救我，又是為什麼？他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小開，救我也是要冒風險的呀！」他更進一步刺|激對方，「就拿你來說吧，精心為我醫治，可以解釋為醫生的職責。不惜損害自己的健康，為我輸血，又為的是什麼呢？」

李堅說：「謝謝了。阿——妹，今後在我的血液里流動著你的血，我會報答你的。」

李堅已棄了兩支二十響，他的右臂已抬不起來，左臂也受了傷，勉強抖出藏在袖內的勃朗寧手槍，咬牙舉起來準備自盡。

范雅芳看了吳雅男一眼：「阿囡，那就是你成心看阿姐的笑話了。好，好，好……」

吳雅男驚問：「為什麼？」

吳雅男坐在床前，握著李堅的手說https://read.99csw.com：「天鋒，我們相識至今，就沒有好好相處、推心置腹聊聊的時候。現在你躺在床上了，正是機會，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待上幾天幾夜了……」

吳大剛迎接著吳雅男，態度十分恭謹。吳雅男和吳大剛敷衍了一陣，只說一個朋友病了，來此休養些日子，就打發吳大剛去休息了。甚至沒有介紹他與金光日和劉世儀相識。

劉世儀說：「我們撒出人去，天天在街上找你，總也碰不上。老李啊，你這樣干是不行的。張振東他們也很關心你，也派出人找你，想勸你要理智一些，不能和敵人硬拼。」

金光日和劉世儀席地而坐，和李堅聊著。

李堅見吳雅男走進來，就欠身說：「阿男兄，多謝相救了……」

入夜，吳雅男先到，和范雅芳做了些準備工作，隨後金光日和劉世儀來了，沒多說什麼，即將李堅用擔架抬上卡車。

劉世儀說：「我們留在這裏，幫不了你什麼，倒給吳府添麻煩。你又需要靜養，我們在這裏，會妨礙你養傷。所以我們決定下午就回上海。以後會常來看望你的。」

李堅被安置在樓上一間正房內，其餘各人一間房，都在樓上住下。

他沒有忘記，吳老太爺七十大壽時，賀客中有不少漢奸、日本人。他家為什麼要接待為人所不齒的漢奸和中國人的敵人？無非是搞關係，免得惹麻煩。吳家世代經商，商人就講究個「平安」而已，吳雅男從小就在父親身邊，是吳老太爺言傳身教帶大的，現在掌管著吳家的浩大家業，他能不懂應該如何自保、求個「平安」嗎？

范雅芳可以說一見面就表現得極熱情，弄得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在給他檢查、做手術時，他是清醒的，他看見她一邊檢查一邊流淚，尤其是做手術時，不斷地問：「痛嗎？痛了說話啊！」不停地讓立在一旁的護士為她擦拭眼淚，最後，竟不聲不響為他輸血，要不是護士說透，可以肯定她會隱忍不言。

白光剛一進來，李堅一時竟沒有認出她來。僅十多日不見，白光竟然面容憔悴、骨痩如柴！

劉世儀點點頭。

吳雅男將李堅送進華山醫院。車一停，李堅再也堅持不住，一鬆手摔下車去。吳雅男忙叫人用擔架抬進手術室。范雅芳匆匆消毒，為李堅檢查。傷有六處。左右臂各一處，未傷骨；左右胸各一處，一處從腿下穿出，一處打斷一根肋骨，透過肺從後面穿出，肩上一處，打斷了左鎖骨，還有一處是擦傷在腰部。

白光同意：「這樣很好。但不能乘火車，走公路；不能用吳公館的汽車，敵人會發現的。最好通知金光日，弄輛卡車來，今晚上路。」

李堅猛省失言，頗為尷尬。

李堅皺眉說：「我個人無所謂，但他們一來，醫院和其它病人會遭殃的，這樣吧，我現在還可以活動，我這就出院……」

李堅說：「人多了目標大，反倒不好。我一個人運轉靈便些。」

當然，由於范雅芳和吳雅男的特殊關係，范雅芳應該熱情接待他，然而，畢竟她是位有文化知識的姑娘，面對他這樣一個年輕的男人，又是初次見面，也不應該熱情過分。她是醫生，有救死扶傷的義務，加之吳雅男的關係，她應該精心一些、關切一些，但是，儘管她那麼無所謂地解釋，畢竟獻那麼多血不是小事。不是醫生、一般友情可以做到的。那麼，她為什麼呢？

被撞的鬼子，打著槍追擊轎車，乒乒乓乓，打在轎車後部，轎車毫髮無損。

范雅芳卻說：「阿囡，阿姐可不是欺負你，說的是實話。」

金光日說：「張振東表示要和我們合作，我想九九藏書還是等你回來再作決定。」

吳雅男又啐了范雅芳一口：「你說什麼呢！你嫁他好了，關我什麼事！」

吳雅男當機立斷：「好，就轉移到蘇州去！」

「老金，你也參加過一次張振東策劃的行動了，應該看到他們組織龐大、嚴密。關鍵是這個組織是真正抗日的。

金光日沉默不語。

吳雅男臉一紅，忙放開李堅的手。

吳雅男苦笑道：「自從她打電話讓我去殺牛公司把你接走，我就沒見過她的人，也找不到她。估計她已不住在靜安寺路了。昨天在醫院見一面，她來去匆匆，沒留下話，我到哪裡去找她呢？

子夜到達蘇州。

正說著范雅芳領著白光闖了進來。

李堅聽吳雅男這樣講，才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些欠妥，但話出如風，收不回來了，頗感不安。

吳雅男還是笑：「阿姐放心勾引他好了，阿囡等著吃喜糖呢。」

李堅笑道：「雅男，你我意氣相投，一見如故。俗話說：君子之交淡如水，豈可兒女情態？來日方長，等打完鬼子，促膝長談，就是相守終生我也不拒絕。」

「阿囡，這種事可不能鬧著玩啊。」

金光日憤慨地說：「沒有重武器，怎麼打擊敵人？我們好容易搞來的，轉移不就是給了他們嗎？」

「啊，還是大家商量著辦吧，也不一定要等我，現在敵人找不著我，很可能轉移目標，要跟你們找麻煩了。你們暫時不要行動，多加小心，防備敵人突襲。」

李堅說：「我離開孤軍營，就打算好單獨行動的……好了，這件事你們說過多次了，不必再多說，以後如何，要看情況變化。再說，我的傷也不知何時能痊癒，現在是什麼事也幹不成的。

金光日說：「還是等你傷好后，我們再商量。總之，你來做主為好。」

一個富可敵國的貴公子，憑什麼要冒槍林彈雨，想方設法地救他？現在，日寇在四處追殺他，白光要他速逃，就因為敵人會跟蹤而至。一旦被敵人找到，那就是一場血流成河的廝殺，在他周圍的人，絕難倖免，但吳雅男毫不猶豫，決定將他轉移去蘇州，而且現在還為此事在奔走！

白光伏在床上哭夠了，才起身抹淚，強顏笑道：「啊——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李堅搖搖頭：「殺手也是人。」

李堅說：「奇怪了，你和她一面之識，怎麼會對她有如此深的成見？」

「為什麼？你的的確確應該好好想想呢！」

范雅芳說：「雖然你的傷不輕，而且傷口還都縫著針呢，活動大了傷口會迸裂出血，萬一感染化膿，就很危險了。既然醫院不能住，就去我家住著，我也好就近給你治療。」

白光按住了欲起身的李堅：「別這樣——別這樣——天鋒，你聽我說——我待不住的——我馬上要走。其它的事，以後有的是時間處理——你不能住在這裏，必須儘快轉移……」

李堅笑道：「負傷對軍人來說，是家常便飯。既然沒有傷著骨頭，我休息一夜，明天就出院……」

李堅皺眉說：「看她的樣子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人像是大病了一場！」

吳雅男回到上海，得知就在他們離開醫院幾小時后，一夥特務闖進華山醫院，尋找李堅，四下搜尋，幾乎把醫院翻了個底朝天，還闖進了范家。

「好了，你多保重。有可能我會去蘇州看望你的。我自己會處理好一切，你千萬不要以我為念。」

李堅猶豫片刻才說：「這次見到白光，她的整個人都走形了，看來她受了很大的打擊。而且事由我起，她不肯說，你能不能見到她了解了解？」

第二天李堅對吳雅男說：「你已把我送到安全地方，可以放心了。你在上九-九-藏-書海有那麼大的家業，請速回料理，你的一番情誼，我終生難忘，現在我什麼也不說了，請速回吧。」

「不！你快告訴我……」

「天鋒，你我情同手足，我怎麼就不能在你傷病時照顧你呢？難道你見外了嗎？」

以日寇的兇殘，在找不到他時，必會遷怒於掩護他的人。這道理太明顯了，所以對他應該避之唯恐不及，吳雅男卻將「麻煩」自縛于身！

李堅又笑道：「軍人在前線，只要不殘不死，是要繼續堅守陣地的。」

「時至今日，我再這樣勸你，看來有難處了，或者你對她已有了感情。

「現在還不能。」范雅芳說，「但我可以肯定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千鈞一髮之際，一輛轎車飛馳而來，撞飛了幾個鬼子，在李堅近前戛然剎住。

李堅萬分感動，只好聽任輸血：「有這麼多人救我，將來我怎麼報答得起呀。」

吳雅男不禁想：「白光太神秘了！」

李堅笑了笑：「好，我們不說這個了。你是怎麼突然出現的？」

吳雅男一笑：「好，那就無話可說了。」

吳雅男說：「白小姐說清楚了，她會處理好自己的事，你先不要管她了，還是趕緊轉移吧。我去準備準備，並設法通知金光日。」

金光日說：「既然你看好，我聽你的。但最後的決定，還要你做。」

李堅說：「我雖受傷，沒有傷骨，不妨礙活動，一切能自理。再說這裡有護士照顧，哪裡敢勞駕你……」

這又是個他解不開的謎。

「坦白對你說吧，我們也不是無故的。

金光日埋怨李堅：「你該通知我們，大家一起干，何至於這樣？」

范雅芳坐在床邊，握著李堅的手說：「阿哥，不要太逞強，實話告訴你，傷得不輕呢，要好好靜養，至少一個月不能下床的。你若不聽話，辜負阿妹醫治你了。」

吳雅男似乎鼓了鼓勇氣才說：「我有個建議——你我把稱呼的『兄』字都去掉，好嗎？」

「你怎麼不說話？」

吳雅男這樣做究竟為什麼呢？或者說他圖的是什麼呢？圖名？圖利？他能給吳雅男什麼呢？他除了一腔熱血，還有別的什麼呢？至於范雅芳，他就更解不開「謎」了。

吳雅男勸道：「你為抗日做了這麼多貢獻，大家幫你也是應該的，誰也不為指望你報答什麼啊。」

據吳雅男告訴他：自從他離開范家后，就天天開著車在大街上轉，是蓄意想在他被困時，出手相救，而且最後還真的在他九死一生的關頭救了他！這就不是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而是蓄意相救的。

吳雅男事先派范偉帶了幾個傭人乘火車先到，所以早已準備好了一切。

在蘇州小曹家巷有一所吳家宅子。佔地很大，有前後花園，中間一幢兩層樓房，後花園還有廂房。吳家在蘇州有分號，由吳老太爺的堂侄吳大剛經營，他一家人就住在後花園，樓房空閑著，每年夏季，吳老太爺都要帶著侯曼珠來此住一段時間。

「當然，你可以堅持留在公司里，但不要因為這個建議就產生了什麼不好的想法。

好，今天下午我就回上海去了。

護士說：「范醫生說你失血過多。不輸血你很難恢復的。你不要不知好歹啊，這是我們范醫生抽的她自己的血給你的喲！」

吳雅男奔過去，扶李堅躺下：「天鋒兄，你別多禮了。剛才雅芳說你的傷不要緊，養養會好的。」

李堅無可奈何。

吳雅男也在和范雅芳話別。

范雅芳無所謂地說：「我是蠻肉麻他的，那又怎麼樣？反正白光跟他長不九*九*藏*書了，我愛上他也不算橫刀奪愛吧。」

李堅說：「這不是心疼不心疼的問題。人總是有感情的，就是一般朋友，也要相互關心吧。比如我現在受了傷，雅男不也十分關心嗎？你不還為我獻血嗎？」

「你現在不是軍人啊。無論如何，你必須傷好了之後，才允許你出院！」

吳雅男看了看李堅：「自從你離開后，我每天都開車在街上轉，尋找你。你幾次與敵人搏鬥，我都看見了。你知道我眼看你和敵人拼搏，有多麼——緊張啊……」說著他低下了頭。

范雅芳推操了李堅一下：「去！說得多肉麻呀。」說罷，娃娃臉上泛起了紅暈，忙將話題岔開，「白小姐對你真是一往情深呀！」

白光說：「不行！你家離醫院太近，而且你與吳先生的關係會使敵人想到天鋒藏在你家。我認為天鋒最好暫時離開上海去蘇州養傷最好。」

范雅芳吐吐舌頭，溜出房去了。

李堅躺在床上也無聊，真的思考著范雅芳留下的問題。吳雅男以上海灘首屈一指的「小開」身份，多次救他。過去他都以為是吳雅男性格豪爽，有愛國心，如他所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這一回不同一般了。

在一旁的范雅芳拍手笑道：「好！君子一諾千金，阿哥既說了要與雅男相守終生的，不能悔信的喲！」

「我想什麼呀？你說她好像是假裝的，但她多次救我是真實的呀。」李堅有些無奈地說，「你又不能確實她究竟是什麼真面目，這不是為難我嗎？」

吳雅男臉一紅，啐了范雅芳一口：「別不正經啊，倒是你自己，看那天你給他做手術出來，眼睛都哭紅了，是動了真情吧。」

李堅這才明白了癥結所在。

吳雅男說：「我也沒開玩笑啊。」

「喲！你心疼了啊？」范雅芳很不以為然，「再心疼你現在躺在這兒，也幫不了她呀。」

「咪|咪，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是受了什麼委屈嗎？你別哭，快對我說清楚。」

「真實面目？」李堅更驚訝了，「她的真面目是什麼呢？你能告訴我嗎？」

李堅分辯：「並非見外。你有銀樓、錢莊要打理，我又不是必須你照顧……」

吳雅男背著李堅沉靜了片刻，才又轉過身來，神色也鎮定了：「天鋒，你要安心在此養傷，在傷未好之前，無論如何不要挪動，要聽雅芳的話，她是醫生，聽她安排，不能任性。

「說句實話，你我當兵出身，除了帶兵、打仗，別的什麼也不懂。現在是被鬼子逼得做『地下工作』了。什麼是『地下工作』啊？地下工作都要幹些什麼啊？我們除了殺鬼子、漢奸，別的什麼也做不成，也不會做。

「我建議你回上海后，有機會多與老張接觸，增進了解。這對你今後會有好處的。」

劉世儀和金光日來向李堅告辭。

「成見？」范雅芳不屑地撇撇嘴，「我相信終有一日她會暴露真面目，那時你會對今日的用情悔恨不已的！」

李堅一驚之餘，認出是吳雅男的防彈車。便強撐著撲了上去，登上踏板，一手抓住後視鏡。

李堅對金光日對他的信任很是感動，他對劉世儀說：「世儀，你和弟兄們看好了，就先行一步吧，我和老金隨後跟上。」

吳雅男原本堅決要坐在李堅身旁。李堅當然不肯，甚至鬧著要下車。吳雅男無奈，只好和范雅芳一同坐到前面副駕座位上。劉世儀和金光日坐在車斗里陪著李堅。

范雅芳說完，轉身走了。

「救你是真實的！」范雅芳冷笑道。「你為什麼不想一想：萍水相逢，她為什麼要冒這麼大風險屢屢救你？一個歌女——商女不知亡國恨的人，你能相信她對你一見鍾情、作出那麼大的犧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