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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科舉案陶谷獲罪 伐北漢太祖親征

第二十七章 科舉案陶谷獲罪 伐北漢太祖親征

陶谷撲通跪下道:「微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九月,李繼勛率軍越過邊境,立營紮寨。正在此時,北漢發生內亂,劉繼恩被人所殺,其弟劉繼元接任帝位。李繼勛聞訊大喜,即刻拔寨進軍,向北挺進。
趙匡胤親自審閱了數份答卷,覺得很滿意,再加上昨晚得知宋貴妃懷孕的消息,心中十分高興,特賜其餘三十六人同進士出身,由吏部擇優錄用。
當李瑩宣布及第者名單及皇上的詔令以後,殿中的士子一齊俯伏地上,三呼萬歲,謝主龍恩。自古以來,讀書人最高的目標就是效命君主,經邦治國,如今夙願得償,能不感激涕零嗎?
開陽鎮在北漢與宋朝晉州的交界處,是兩方民間交易的地點。大量產自江南、中原地區的華美絲綢、布料和其他物品,經過數道商販之手運到這裏,以驚人的高價,銷售給北漢的富紳達官。因此,王廷嗣攜家人來此為女兒出嫁購置衣物,是十分平常的事,絲毫不會引起劉鈞的懷疑。殊不知他早已收買了當地邊境守軍的一個頭目,做好了南歸的一切準備。
王廷嗣面朝南方,凝望著那灰色天幕下綿延起伏的山脈的輪廓,不禁兩眼濕潤,心潮澎湃。回家了,該回家了!自己少小離家,在太原生活了二十多年,忍辱負重,真是不堪回首啊!
大殿中一片沉寂,氣氛顯得格外肅穆。大臣中自然以陶谷最為緊張,他已經知道了昨日考生滋事、皇上震怒的事,而且武濟川、劉睿等人皆為庸才,一旦對問,必然露出馬腳,那真是大禍臨頭!想到這裏,陶谷的後背一陣發涼。他縱使有一百個心眼,到此時也不禁心慌意亂,後悔自己不該貪財了。
住在二樓的武濟川,二十三歲,一張扁平臉,身材魁梧,說起話來粗聲粗氣,怎麼看都不像個讀書人。他家在邴州是富甲一方的豪紳,良田萬項,仆婢成群,一個月前就帶著幾個僕人,住進了「高登客棧」。
「唉,大權在人家手裡,你能有什麼辦法?自認倒霉吧!」
武濟川應聲而答:「此言于月夜,將犯人交予官吏也。」
楊業手握斜掛在腰間的劍鞘,濃眉一揚,朗聲答道:「陛下,太原城中現有八萬人馬,再加上撻烈將軍的三萬騎兵,不妨與宋軍一戰,免得挫了我軍的銳氣;即便戰鬥不利,再退回守城亦不為遲!只是此番趙匡胤親征,必定有備而來,我軍當格外謹慎,切不可輕敵!」
趙匡胤感到一陣劇痛,右手頓時使不上勁,頭腦里「嗡」地一響:此生休矣!
「兩者孰優孰劣?」趙匡胤接著問。
劉睿心裏怕得要死,根本沒有聽清楚問的是什麼,又不敢說明,顫抖著嘴唇囁嚅道:「學生……學生……」
「啊,這……聽說,為了革除科舉弊端,當今聖上已於乾德三年,廢除了由台閣近臣推薦的『公薦』制度。既然不能推薦,關照從何而來?」劉睿有點大失所望。
王式猛然清醒過來:那武濟川、劉睿最近幾天,總是神神秘秘的,似乎在故意迴避自己。這二人資質平平,何以會同時高中呢?對,這裏面一定有鬼!他心中的火氣直往上冒,幾步跳上台階,一把將紅榜撕下來,大聲說:「諸位,陶大人收受賄賂,徇私舞弊,犯了朝廷的章法,難服人心。走啊,我們去禮部告他!」
趙匡胤微微笑道:「朕夜不能寐。一榻以外,皆他人也,何以入睡?故來見卿。」
武濟川的臉上,露出一種高深莫測的微笑,未置可否,匆匆進了客棧。
在這裏,已沒有了是非與理智,剩下的只有仇恨與嗜血。在金鐵交鳴中,伴隨著粗重的喘息、痛苦的呻|吟和野獸般的狂嚎。殘酷的殺戮一直持續到黃昏,北漢軍終於抵擋不住訓練有素的宋軍的猛烈攻擊,不得不退回太原城。一眼望去,望城原外,寬廣碧綠的草地上,已是狼藉不堪。夕陽下的曠野一片血紅,受傷的戰馬負痛狂奔悲鳴,群鴉聒噪,彷彿在為雙方陣亡的六萬多年輕的生命唱著凄涼的輓歌。
宋軍未損一兵一將,佔領了團柏谷。趙匡胤留下五萬人馬駐守此地,領兵繼續前進,又相繼攻克祁家口、天峰谷和飛石嶺等關隘,於四月中旬順利奪取晉南關,掃清了通向望城原的最後一道險隘。趙匡胤遣使向北漢主送去一封戰書,預定於三日後,在望城原決戰。
半個月後,趙匡胤傳下詔令,免去陶谷翰林學士的職務,發還原籍。陶谷撿了一條性命,回到家鄉邴州新平,於三年後無疾而終,享年六十八歲。
盧多遜見他氣得眼都紅了,心裏一樂,連忙上前,假意阻止道:「皇上,陶谷是否受賄,並無實據,若貿然治罪,難以服人。臣以為,不如將中第者召來宮中,由皇上親自面試,如不合格,再行追究。不知如此可行否?」
「第一句是言賦不被管弦,只用於誦讀;第二句是言……是言……」武濟川結結巴巴,窘得滿臉通紅。
到了傍晚,當夜色剛剛降臨,繁星初現的時候,王廷嗣一行三頂轎子、十幾個人,由幾名守軍士兵引導,迅速越過邊境地區,奔向屬於宋朝管轄的晉州地界。
李繼勛率軍來到望城原,接到探子報告,說北漢軍已在原中嚴陣以待,主將乃是北漢「無敵將軍」楊業。李繼勛早就預料到,在此必有一場惡戰,但一聽楊業出戰,仍不免一陣心跳。
「臣既絕漢回歸,願竭忠盡智,以報效陛下。只恐才疏學淺,不堪驅使耳。」
乾德五年年底,宋貴妃生下一子,取名德芳。小德芳天庭飽滿,白胖可愛。趙匡胤四十二歲得了這樣一個胖小子,欣喜之情可想而知。德芳滿月那天,趙匡胤詔令改元「開寶」,大赦天下,又正式冊封宋貴妃為皇后。所謂「母以子貴」,宋貴妃因此而確立了她在後宮的至尊地位。
「劉兄口口聲聲言謝,原來並非出自真心。也罷!」武濟川見劉睿沉默不語,故意恨恨地說。
趙普仍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陛下放心,北漢固守一隅,並無多大作為,時機一到,即可一舉蕩平。無須憂慮也!」
王式是三人中年紀最輕的一位,剛剛二十歲,父親是相州太守,從小聰慧,熟讀詩書,鄉試第一,此番來京,是志在必得。
盧多遜從梯子上下來,擦了一把汗,對王明說:「王兄,人群雖散,然此事重大,若不稟告皇上,只怕你我均承擔不起啊!」
張榜的日子終於來臨。三月十八,尚書省內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一張紅榜,牽扯著無數人的心,也製造出無數的悲喜劇。前來看榜的考生,有的目瞪口呆,有的搖頭嘆息,有的手舞足蹈,有的喜極而泣,甚至還有以頭撞地、尋死覓活的。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愁,功名利祿的巨大誘惑,在這小小的一張紅榜下,展現得淋漓盡致。
劉睿沒想到他竟然提出如此要求,心中恨道:「這個無恥之徒!難怪平日總是不懷好意地盯著李氏,有事無事向三樓跑,原來早存了這份邪念,真是枉讀了聖賢書,哪裡配作孔孟弟子!」
這邊兩員宋將剛剛落馬,楊業已麾兵衝殺過來。李繼勛急令弓箭手放箭,穩住陣勢,勿讓敵軍靠近。然後揮動令旗,將后軍變為前軍,有條不紊地退出瞭望城原。
趙匡胤聽了二人的報告,龍顏大怒,便要召陶谷前來問罪。你想,這科舉考試,為的是選拔官員,直接關係到吏治的優劣和朝廷的安危,如今取士不公,舉子洶洶,趙匡胤焉得不惱?
自從趙匡胤奪得天下,建立宋朝,再加上聽從趙普的建議,確定了「守北攻南」的基本方針,從未主動向北漢發動過攻勢。但北漢的存在,在客觀上卻對宋朝的安全構成了威脅,這一直令趙匡胤耿耿於懷,只是苦於國力兵力的限制,無法出兵平定而已。
劉睿也是個富家子弟,四十多歲了,讀書著實刻苦,怎奈天資有限,從二十歲開始參加會試,也不知試了多少回,每次都是名落孫山,榜上無名,令他在家鄉父老面前抬不起頭。這次他破釜沉舟,孤注一擲,暗自發誓,若再不中,便永不進考場。
當天下午,趙匡胤獨自埋頭案前,仔細地研究那幅地圖。由於全神貫注,一直看到黃昏,直到張總管忍不住提醒他,才發現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信步走出大殿。
距太原五十里,在太行山的崇山峻岭之間,有一片寬廣平坦的原野,人稱「望城原」,古來兵家爭奪太原,都免不了在這裏鏖戰廝殺。在這片原野的土地深處。不知掩埋了多少徵人的屍骨,不知聚集了read.99csw.com多少戰死的冤魂。這裏的草木異常地茂盛蔥鬱,人們都說,那是年輕的軀體與血液滋潤而成,甚至割草的時候,也能聞到那股血腥味兒。
武濟川心有所動,連忙將他扶起,眼珠滴溜溜轉了幾圈,望了望劉睿那張苦瓜臉,鄭重問道:「劉兄此番來京,那黃白之物帶足了嗎?」
王明連連點頭稱是。於是,二人坐上大轎,直奔皇宮。
這次會試,登榜者共二十八人,武濟川、劉睿自然均在其列。而王式、王嗣宗都名落孫山。王嗣宗神情沮喪,惟有嘆氣而已;王式則對自己的落榜百思不得其解,以自己的文才和臨場發揮,不說名列前茅,中榜應該是十拿九穩的啊!他站在那紅榜面前,腦子裡一片混沌。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天空又下起了雪,飄飄洒洒地在殿外飛舞,皇宮大內的鳳閣樓台,都籠罩在銀白之中。
趙匡胤當即准允,詔令二十八名新科中第者,于次日前來講武殿面試,不得有誤。
雙方相持了幾天,遼國兵馬大元帥撻烈增援北漢。李繼勛擔心受到兩面夾攻,只好撤兵南歸。
劉繼元得知宋軍大舉北進,倉促之間,不知如何應敵,幸得趙文度、郭無為、楊業從容調度,一面遣使向遼國請求援兵,一面令大將馬峰領兵五萬,前往迎敵,方得稍安。
趙普略一遲疑,說:「非臣所能知也。」
「王先生不必過謙。朕未登基時,便聞先生大名。能繪出如此精密的地圖,天下復有幾人?王先生若不嫌棄,朕任你為集賢殿學士。不知可否?」趙匡胤見王廷嗣儒雅穩重,確是謙謙君子,不知不覺生出幾分敬意。
趙匡胤的棍法與楊業的槍法,都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絕學,再加上兩人皆天生神力,棋逢對手,都將各自的絕學發揮得淋漓盡致。這一場爭鬥真是勢均力敵,棍槍相交,鏗鏘之聲不絕於耳。雙方將士屏息觀望,甚至忘記了擊鼓和吶喊,連酣斗已久的李繼勛等四員戰將,也收起了手中的兵器,各退數丈,凝神觀看這場曠世罕見的角逐。
這一招果然見效。宋軍包圍太原兩個多月,城中便出現了糧荒,不時有北漢兵出逃,向宋軍投降。趙匡胤的信心大增。
趙匡胤殺了撻烈,迅速返回本陣,令旗一揮,號角響起,宋軍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向敵陣。已經回到陣中的楊業,也忙下令北漢軍迎將上去。兩道狂潮倏地撞在一起,迸發出鐵和血的狂潮巨浪。雙方的將士拚命地呼喊著、鼓噪著,將手中的兵器刺進雖是敵人卻為同類的軀體。
趙匡胤看得心煩,大喝一聲:「待朕拿下這兩個賊子!」舉棍沖了上去。王審琦剛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這王嗣宗長得一表人才,因帶的盤纏所剩無幾,大比將近,求店主留宿,房租不足的部分,願以幫工的形式抵償。店主本是個仁義之人,再看王嗣宗風度翩翩,氣宇不凡,而且店中正好缺人手,也就應承下來,讓他住在雜房中。
雙方相持不下,劉繼元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直未發一言的楊業,問道:「楊將軍,你意下如何?」
王明問道:「《左傳?僖公五年》引《周書》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是何意思?」
「武濟川,你于詩、賦皆一竅不通,如何中的進士?」趙匡胤怒不可遏。
當時,南平、楚、西蜀等地相繼收復,宋朝的版圖日益擴大,對地方官員的要求也有所增加。趙匡胤以軍職得天下,攻城野戰的軍事人才並不缺乏,但通曉經史法律的中下級文臣卻嚴重不足。因此他決定擴大會試錄取名額,以這種方式來充實州、縣兩級官吏,並逐步改善文臣偏少的官員結構。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廣納人才,獲得讀書人的擁護,使政權在深層的意義上得到堅實的支撐。
劉繼元嘿嘿一笑道:「寡人乃漢高祖之後,稱孤道寡,誰敢以為非?汝欺人孤兒寡母,篡奪天下,人神共殛,尚敢口出狂言,真可謂人面獸心,不知廉恥也!」
所有的人都注視著他。大殿靜得令人窒息。
陶谷平時倚仗趙普的庇護,盛氣凌人,多次讓自己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何不乘機報復,除去這個眼中釘?主意一定,他與王明稍作商量,叫衛兵搬了一架梯子,慢慢登了上去。
三人在廳堂中坐下。魏氏命人將一個錚亮精緻的青銅火爐置於堂中,溫熱的氣息迅即瀰漫開來,驅散了室內的冷氣,顯得春意融融。魏氏又親自煮茶,將熱氣騰騰的香茗,端到各自座前的几案上。
趙匡胤沉默良久道:「也罷。依二哥所言,饒他一條老命!二哥,朕觀你臉色蒼白了許多,最近過得如何?」
宋、漢就這樣對峙了數年。
「皇上,學生由武濟川引薦,於三月初五夜訪陶大人,獻上珠寶首飾一箱,價值萬金。武濟川亦曾將一雙白璧獻給陶大人。學生本來才疏學淺,因屢試不第,一時鬼迷心竅,受武濟川的誘惑,犯下這等大罪。學生知錯,請皇上寬恕!」劉睿猶如竹筒倒豆子,將事情全都供了出來。
在一片戰前的岑寂中,趙匡胤輕帶馬韁,向前走了幾步,朗聲喊道:「朕乃大宋天子趙匡胤,請北漢主劉繼元答話。雙方將士不得偷放冷箭!」
趙普無奈,只好搖頭嘆息。
李繼勛退兵、遼漢聯軍大掠的消息傳到開封,趙匡胤感到意外而又震驚。當天晚上,他在御書房徘徊良久,想了很多。莫非自己北伐的決定錯了嗎?難道北漢真的無法收復了嗎?假如就此罷兵,我大宋的威名豈不蕩然無存?不,決不!我趙匡胤自投軍以來,數十年間戰無不勝,何況現在朝廷兵多將廣,糧秣充足,只要我御架親征,並增強兵力,沒有不勝之理!
李繼勛是大名元城人,曾與趙匡胤同為郭威帳下的校尉,後來一直任職軍中。宋朝立國,趙匡胤命他駐守漢、宋邊境,立下赫赫戰功。李繼勛身如鐵塔,力大無比,雖年近六十,仍然硬朗矯健,一頓可食十斤肉、三壺酒,令北漢將士十分畏懼。
趙普捋了一下頷下的須髯,從容回答;「太原乃西、北兩邊之天然屏障,若一舉而下,則邊患我獨當之,此其一也;劉鈞近年外結遼人,內羅俊彥,兵員充足,糧草山積,實力不可小覷,此其二也;北漢以逸待勞,我軍勞師襲遠,所耗軍資巨大,必致國庫空虛,如遇水旱之災,激起民變,則禍患無窮,此其三也。惟陛下深思。」
趙匡胤收捕陶谷、重開禮部會試的消息,迅速傳遍了京城,考生們歡欣鼓舞,奔走相告,盛讚皇上英明。
幸虧有黃金鎖子甲的保護,趙匡胤右胸的箭傷並不嚴重,只是箭頭入肉約有一寸來深。隨軍太醫將箭頭小心翼翼地取出,然後清洗傷口,敷上特效金創葯,用細軟的白絹包紮起來,疼痛減輕了許多。
三人同住一家客棧,又在一起用餐,彼此慢慢熟悉起來。不過,王式性情高傲,瞧不起武濟川、劉睿二人,平日里睬都不睬,更別說深交了。倒是那個寄居於客棧的王嗣宗,經常去向王式請教。一經交談,王式發現他為人敦厚,才思敏捷,不知不覺對他另眼相看。
趙匡胤賜錢二十萬,在皇宮舉行慶祝宴會,並令及第的一百二十七名士子披紅挂彩,在開封城打馬誇街三日,引得全城百姓夾道觀望,欽羡不已。那種風光氣派,就連當年慕容延釗、韓令坤征戰凱旋,也無法相比。
劉繼元亦策馬出列,揚聲道:「寡人即北漢皇帝,汝有何話說,儘管道來!」
建隆二年,趙匡胤曾託人轉告北漢主劉鈞:「君家與周有世仇,不屈而相抗,固其宜也。今我大宋與爾並無讎隙,何為困此太原一方人也?若君有志於中原,宜下太行,以決勝負。」
離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京城的舉子也越來越多。開封城南州橋附近的健翔街,是外地考生聚居之地。這裏的大小客棧,幾乎全被前來應考的舉子給住滿了。大凡富家子弟,都有跟班、書童隨行,甚至連妻妾、廚師也一併帶上,動輒包租一層樓,乃至整個客棧。而那些為數眾多,家境貧寒的學子,只能帶著借來的盤纏,長途跋涉來到京城。因為京城物價奇高,囊中羞澀,只好約上數人,合住一間客房。
落第的考生本來就窩著一肚子氣,只是找不到一個宣洩口,王式這幾句話,猶如火種投進乾柴,立即燃起熊熊烈火。尚書省內的考生,頓時群情激憤,呼喊著,騷動著,一齊擁向相隔不遠的禮部。
趙匡胤從小就立志收復幽雲十read.99csw.com六州,後來無論是投軍為將,還是登基為君,此志從未忘懷。只是因為各方面的限制,始終沒能如願,這幾乎成了他一塊最大的心病。如今天從人願,王廷嗣南歸,帶來了北漢全圖和各種必要的信息。以大宋目前的強大軍力,加上王廷嗣的幫助,一舉克複北漢決無問題!
眼看大比將近,卻很少看他溫書習文,沒事總是在外東奔西跑,下酒館,進妓院,有時還帶著花枝招展的妓|女回客棧,唱曲彈琴,飲酒作樂,鬧得劉睿、王式怎麼也無法靜不下心來讀書。
三月初,宋軍前鋒抵達團柏谷。北漢守將馬峰面對數量遠遠超過己方,而又士氣正盛的宋軍,計無所出,惶惶不可終日。楊業明白,以團柏谷三萬人馬,根本不可能與宋軍抗衡,與其被宋軍消滅,還不如將其撤回,保存力量,以求最後的決戰。他將這個想法告知漢主,漢主劉繼元在軍事上素來仰仗楊業,便接受了他的建議,命馬峰放棄團柏谷,撤回太原。
「陛下,有罪固然要罰,否則治國無據,必致大亂。但陶學士非同常人,當年在陳橋驛,若不是他出謀劃策,說動眾人擁戴陛下,恐怕結局難以預料。以昔日立國之大功,抵今日受賄之大罪,亦無不可。老臣故交,知陛下雖為天子,依然不忘舊情,更會感銘皇恩,效命朝廷。更何況陶學士之罪並非不罰,只不過量刑稍輕而已!俺是個粗人,想什麼說什麼,還望陛下不要怪罪。」
七月,北漢主劉鈞因病暴死,養子劉繼恩繼位。趙匡胤得到消息,收復北漢的雄心重新萌發,而且極為堅定,無論趙普怎麼勸說,他都不聽。趙普喟然嘆道:「欲速則不達,陛下不聽臣言,急於北伐,只恐徒致勞軍耗資,反遺禍患矣!」
「二位愛卿不必多言。朕意已決,更說無益!」說罷起身離去,將兩人撇在客房中。
劉睿臉如白紙,渾身哆嗦,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捱了一會兒,再也支撐不住了,猛地跪倒在地:「皇上,學生有罪,請皇上開恩!」
劉鈞亦有自知之明,回復趙匡胤道:「河東土地兵甲,不足以當中原,然我北漢並非叛宋者,區區守此太原,蓋懼漢氏不血食也!」趙匡胤此時正欲南圖,根本無暇北顧,便又讓使者告知說:「為我語劉鈞,開爾一條生路!」
盧多遜望著門外黑壓壓的人群,揚了揚手說:「諸位乃聖賢弟子、國家英彥,切不可意氣用事!至於言陶大人在會試中收受賄賂一事,目前並無實據,不可妄說。盧某作為主考官之一,一定將諸位之意轉稟皇上。若確有其事,必定嚴懲不貸,以明國法。諸位不妨先行散去,不得擾亂京城治安。否則一概取消考籍,永不錄用!」
趙匡胤臉色鐵青,雙眉緊鎖,一言不發地低著頭。李繼勛也不敢上前再勸。最後,趙匡胤猛地抬起頭來,極不情願地對帳中諸將說:「班師回朝!」
趙匡胤黑著臉,登上御座,殿中眾人一齊俯首,山呼萬歲。趙匡胤臉色陰沉地掃過眾臣,在陶谷的臉上頗有深意地停留片刻,看得陶谷直發毛,然後宣布殿試開始。
在健翔街的正中央,有一座四層樓的「高登客棧」,朱梁畫棟,碧瓦飛檐,氣勢不凡。因為居於健翔街中心位置,更兼建築豪華,又有「高登」這樣吉祥的名號,自然為那些家底殷富的考生所垂青。店主奇貨可居,自然要待價而沽,最終被三個外地富家子弟租了下來。來自邴州的武濟川住二樓,陳州籍的劉睿住三樓,相州人王式住四樓,三人中劉睿還攜帶了家眷。
北漢和遼軍會合,見宋軍已經退卻,心有不甘,便侵入晉州、絳州,殺人放火,大肆搶掠。邊境一帶的宋朝居民,頓時陷入一場可怕的浩劫之中。
第二天上朝,趙匡胤並未徵求群臣的意見,便宣布了這一決定。當時,由於宋朝經濟軍事實力的增強、疆域的不斷開拓,大臣中普遍滋生了一種樂觀情緒和自豪心理,對就此罷兵的結局,他們大多難以接受。因此,殿中多數大臣對皇上的決定表示支持;而那些有不同看法的人,知道皇上的脾氣,也不敢開口發表意見。
武濟川一拍胸脯道:「在下與劉兄雖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若不嫌棄,願代為引見。」劉睿聽了連連作揖:「武兄若能如此,那真是劉某的大恩人。在下知恩圖報,一定重謝!」武濟川看了劉睿一眼,嘿嘿一笑:「在下既不缺金銀,亦不乏田畝,倒是劉兄的愛妾李氏,貌似天仙,常令小弟艷羡。如劉兄確實有心相謝,可否讓小弟一親芳澤?」
「根據大宋律法,在主持科考中受賄徇私,當處以極刑。趙愛卿身為宰相,難道不知道嗎?」
恰好在宋朝改元之日,王廷嗣抵達京城,去謁見宋主。王廷嗣乃北漢重臣,如今棄漢歸宋,趙匡胤自是極為高興,親自在講武殿接見。
撻烈的坐騎受到驚嚇,狂嘶一聲,馱著那具無頭的屍首飛竄而去。見此情景,北漢將士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殿中一片笑聲。趙匡胤的眉頭重又緊鎖起來。
王廷嗣首先向劉鈞表示,同意將女兒嫁給撻烈,以免他產生提防之心;接著又大張旗鼓地置辦嫁妝,造成一種籌備婚事的假相。霎時間,北漢君臣和城中的居民,都知道王樞密使的小姐將嫁往遼國的事,這似乎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再過幾天就要開考了,「高登客棧」的幾個舉子,心情更加緊張躁動起來。有人抓緊最後的時間,誦讀經史詩賦;有人則四處打聽主考官的情況,以及各種考試信息。武濟川不僅仍不溫書,反而往外跑得更勤了。
韓令坤來到皇宮,趙匡胤大喜過望,連忙出門親迎,陪他在便殿閑談。韓令坤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俺韓令坤向來有話直說。俺這次來,是請陛下手下留情,免陶谷一死!」
這次殿試,共錄取進士二十六人、五經四人、開元禮七人、三禮三十八人、三傳二十六人、三史三人、學究十八人、明法五人,總計達一百二十七人。
李繼勛指揮部隊緩緩前進,當目力所及,看到對方的軍隊時,下令結成陣勢,將八千名弓箭手調到陣前,以防敵軍突擊。待一切布置完畢,又傳令宋軍保持隊形,小心翼翼靠近漢軍,在相距三十丈的地方停了下來。
「劉兄乃科場宿將,怎會如此蒙昧?各科文卷未加密封,皆由主考官最後判定優劣。陶大人一旦收了禮,焉能不筆下留情?」
趙匡胤用手捂住胳膊,低頭一看,鮮血染紅了鎧甲。他氣憤至極,豎眉一抖,破口罵道:「好賊子,竟敢暗算于朕!」右手「啪」地折斷胸前的箭桿,雙腿猛地發力,策馬撲向撻烈。
「朕欲取太原,未知可否?」
趙光義這時擔任開封府府尹,經過多年的磨練,顯得持重成熟了許多,他也開口勸道:「宰相所言確實有理!臣聞北漢與遼人簽訂了盟約,故大宋之對手,不僅是北漢一隅而已,而且劉鈞手下之趙文度、郭無為、楊業諸人,皆一時英彥,非易與之輩也。」
殿前內侍接了過去,呈給趙匡胤。趙匡胤打開一看,是一副繪製得極為精緻詳盡的絹圖,北漢全境的山川地形、交通關隘、兵員配置等情況,都標繪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趙普、張瓊二人見了趙匡胤,急忙下拜。趙匡胤揮手制止道:「不必拘禮。兩位愛卿有何要事?」
開寶二年二月,趙匡胤下詔親征,以趙光義為東京留守。
盧多遜照榜上的順序,一一點名,由趙匡胤和有關大臣提問。
趙匡胤一聽,心知必定是趙普搬的救兵,心裏有點惱,可又不能輕易駁回韓令坤的面子,這事確實難辦。沉默了好一會,面露難色道:「陶谷受賄之事,天下盡人皆知。若免其罪,將來如何服眾?」
趙匡胤心潮激蕩,倏地轉身,令內侍立刻通知趙光義進宮。
趙普一愣,繼而大笑,雙手猛地一拍道:「正是!我怎麼沒想到他?」
艱難的場試總算過去了,舉子們又陷入了焦灼不安的等待之中。那些堅持到最後一場的考生,無不懷著希望與擔憂交織的複雜心情,期盼著最後的結局。
武濟川低下了頭,羞得無地自容。依照順序,下一個就輪到劉睿了。劉睿見了這等場面,尚未對問,已嚇得雙腿直抖,大腦不聽使喚。慌亂之際,恍恍惚惚聽到喚自己的名字,連忙戰戰兢兢走了上去。
到六月底,接連下了幾場大雨。雨後的天氣又熱又濕,因為水土不服,宋軍將士中有不少人患了痢疾read.99csw•com,而且瘟疫迅速在軍中蔓延開來,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死去,軍心開始浮動。
盧多遜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一側身,瞥見趙普那冰冷的目光,正直直地射向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以文觀則《史記》勝,以史言則《漢書》佳,然皆為後世典範,光耀千古,難分優劣也。」
趙匡胤喝道:「來人啊,將罪犯陶谷押入刑部大牢!」幾名侍衛應聲入殿,就像拎小雞一般,將陶谷拖了出去。
劉鈞十分清醒,一旦宋朝吞併南方諸國,必然轉而對付北漢,他只有在此之前做好各方面的準備,才能保證北漢的穩固。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劉鈞不惜重金,四處搜羅謀臣武將,任命薊州人趙文度為丞相,抱腹山道士郭無為任吏部侍郎,以太原人楊業為建雄軍節度使。
從此,在會試以後再加一場殿試,成為宋朝的定製。
轉眼到了十二月,離撻烈來迎娶的日子只有十多天了。王廷嗣和妻子、女兒,在七八名親兵的護衛下,前往開陽鎮選購衣物。
趙匡胤正在瑤津宮陪宋貴妃下棋,一聽說他們倆求見,滿臉苦笑對宋貴妃道:「趙普老兒必定是來替陶谷求情的。」
劉睿心細如絲,豈能看不出這一點?他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推測,介面說:「我一見武兄,便知武兄非等閑之輩,不僅神通廣大,而且樂於助人。在下若得武兄指點提攜,則必當儘力以報,決無虛言!」
楊業見趙匡胤出戰,心想若能擒住他,勝斬百員大將,便雙腿一夾,胯|下那匹赤兔馬展開四蹄,如閃電一般,轉瞬之間就到了趙匡胤面前,也不答話,一條烏黑的鐵槍直刺過來。趙匡胤伸棍一擋,只聽得「當」地一聲,震得雙臂發麻,不由暗道:「這人好大力氣!」便凝定心神,暗運神力,使出渾天棍法,改守為攻。那渾天棍挾著呼呼的風聲,猶如遮天蔽日的巨網,罩向楊業。楊業心中一驚:人稱趙匡胤神勇蓋世,棍法天下無雙,果然並非浪得虛名。連忙收起那小覷之心,打起精神,施展楊家槍法,與趙匡胤周旋。
王廷嗣來到殿中,行過叩首禮,抬頭一看,見趙匡胤隆鼻豐頤,相貌堂堂,心中好生嘆服。他從懷中掏出一卷黃色絲絹,雙手捧著說:「陛下,此乃臣耗費多日繪製的北漢地形圖,或許有可用之處,請陛下笑納。」
春天的雪,晶瑩而滋潤,一片片輕盈地滑翔,如同漫天嬉戲的精靈。趙匡胤站在台階下,伸手接住幾片飄進殿廡的雪花,涼沁沁的,轉瞬間在手掌中化成幾點細小的水痕。他佇立殿外,一動不動地凝視前方,似乎要讓目光穿透雪網、高牆和重山,看到那片讓他久久縈懷的土地。
趙匡胤虎目直視劉繼元,說:「汝父子竊據太原,稱孤道寡,並數番擾我大宋邊境,殺掠百姓。今朕前來削平禍亂,討伐不祥。汝若上識天時,下明人事,及早開城納降,束手歸命,猶可保富貴,否則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王廷嗣之所以潛回開封,主要是出於對北漢親遼的不滿,以及擺脫女兒外嫁的厄運,當然也有宦途上的考慮。聽了趙匡胤的話,連忙跪伏地上:「微臣不才,多謝陛下器重。臣雖駑鈍,願儘力焉。」
第一名對問的是「三史」考生趙逢。趙匡胤問:「《史記》、《漢書》皆為良史,兩者有何相異?」
李繼勛憑著豐富的臨戰經驗,在不利的情況下成功退卻,將軍隊的損失減少到了最低程度,但他一想到楊七郎的驍勇、兩員愛將的陣亡,就不禁膽寒心怯。
王廷嗣的夫人錢氏,原籍也在開封,是個深明大義的女人,平時常勸丈夫不要忘記自己的祖先和故里。當她得知劉鈞強逼女兒外嫁一事,悲憤難禁,對丈夫說:「劉鈞簡直是利令智昏!自己甘作韃子的兒皇帝也就罷了,如今還要將芳兒往火坑裡推。他眼中哪還有你這個樞密使啊!相公,與其在此忍辱含垢,還不如回歸中原、投奔宋朝。否則,芳兒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趙匡胤見他反應冷淡,慷慨說道:「幾年來,我大宋收復南方三國,威震天下,南唐、吳越、南漢已成強弩之末。目前,我大宋後顧之憂已消,精銳禁軍多達三十余萬;更兼王廷嗣南歸,北漢地形、軍情,盡在朕的掌握中。此時不取太原,更待何時?」
李繼勛正在眺望,忽聞一聲炮響,一位身著白袍的少年,騎著白馬,手提一桿紅纓槍,掠至陣前,高聲喊道:「我乃楊延嗣,人稱楊七郎。有不怕死的宋將,速速上來納命!」
「在下為備不時之需,攜帶黃金萬兩,另有珠寶首飾一箱。不過,武兄何有此問?」
武濟川喜笑顏開:「劉兄果然是個聰明人。大丈夫欲成大事,何必計較那些枝節?不過,此事性命攸關,劉兄可千萬不要外傳啊!」
第二天,趙匡胤又特意召來王廷嗣,向他仔細詢問北漢君臣的情況,問道:「王先生,若我大宋揮兵討伐北漢,可有把握?」
劉睿眼睛一亮,既而黯然:「武兄有人引薦,得蒙陶大人拔擢,必能身登龍門矣!只是在下與陶公素昧平生,雖有此心,何由謁見?」
趙匡胤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幅絹圖,滿臉含笑地對王廷嗣說:「王先生大義高節,情系桑梓,斷然棄暗投明,又給朕帶來了如此豐厚的禮物,朕好生感激。不知先生是否願意在朝廷任職?」
趙匡胤大喜。廣濟大師從前所賜《輿地與兵法》,雖也繪有北漢地形,但僅具輪廓,而且幾十年過去,情況有了很大變化;另一方面,朝廷派往北漢的探子,又往往缺乏繪製精密地圖的才能。因此長期以來,他想得到一幅詳盡的北漢全圖,始終未能如願。而這樣一幅地圖,顯然是對北漢採取軍事行動的必要前提。
又有五六個舉子俯首認罪。
本來楊業見此突變,可乘機結果趙匡胤的性命,但他是個血性漢子,況且經過這場惡鬥,對這個平生未遇的敵手,莫名其妙地滋生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情,手中緩得一緩,張瓊和王審琦已雙雙掠出,共同敵住楊業。
兩軍在團柏谷相遇,各列陣勢。宋軍先鋒將何繼筠年輕氣盛,舞動雙槍出陣叫戰,北漢軍偏將江文挺刀而上,催馬應戰。兩人刀槍相交,生死搏殺,一時間難分難解。
一場見不得人的交易就這樣談妥了。
第二天,趙匡胤指揮大軍越過望城原,在太原城外建立了幾十座營寨,並將留駐團柏谷的五萬兵馬調來,以增強圍城的兵力。然而,太原擁有天下最完備、高峻的城牆,牆面光滑平直,高達八丈,根本無法攀援;牆外的護城河又寬又深,假如宋軍渡河,城上北漢兵射箭擲石,就會造成重大傷亡。趙匡胤與眾將反覆商議,實在找不到攻城的有效辦法。太原城中軍民多達幾十萬,總會有糧草乏絕的一天。因此,最後一致決定,採取長期圍困的方法,修築圍壘,截斷外援。
這天晚飯後,劉睿信步走出店門,迎面碰到興沖沖回來的武濟川,隨口問道:「武兄如此高興,莫非拜見了主考官陶大人、盧大人?」他知道武濟川正在四處活動,瞧見他的神色,估計有了進展。
一樓住著店主全家以及夥計、廚師一干人,另有一個大房間,是客人進餐之處。在一間堆放什物的雜房裡,還住著一個武陵來的貧寒學子,名叫王嗣宗。
三月初八,首場考試開始。兩千四百余名考生,一大早就來到了貢院的考場。數千名手持戈戟的士兵,將考場圍得密密匝匝,閑雜人員一概禁止靠前。
趙匡胤此時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儘快擊敗北漢的軍事行動上,趙普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去,反而面帶嘲諷地說:「愛卿三番五次阻止朕向北用兵,似有畏敵之嫌。多年來我大宋風調雨順,哪來的大旱?純系無稽之談!朕意已決,無須多言!」
趙逢略作沉思,朗聲答道:「《史記》上下三千年,是為通史;《漢書》記前漢一代,是為斷代史。此其一也。《史記》多神奇怪誕之說;《漢書》則考訂精審,言必有據。此其二也。《史記》氣勢恢弘,瑰瑋壯觀;《漢書》深宏奧衍,詳贍嚴密。此其三也。」
楊七郎出言不遜,惹惱了宋軍先鋒何繼筠、何繼篁兄弟。兩人一個使槍,一個掄雙斧,催馬沖了過去。那楊七郎年僅十五歲,性格暴烈,見敵將出陣,策馬相迎。雙方交戰,楊七郎手中的那桿鐵槍上下翻飛,前後照應,攻勢極為凌厲。不到五個回合,只聽得一聲暴喝,何繼篁胸前中了一槍。何繼筠心知自己不是對手,虛晃一https://read.99csw.com招,勒馬欲逃,誰知對方馬快,追將上來,鐵槍一搠,槍尖穿胸而過。何繼筠痛叫一聲,落馬氣絕。
趙匡胤對殿中舉子嚴厲地說:「科舉乃國家大事,決不能任人褻瀆!凡行賄者,削去一切功名,遣回原籍,終身不準再入考場。為示公平,此榜廢除,五日之後,凡上次考至終場的舉子,重新入場考試,以盧多遜、王明為主考官。中榜之人,再來講武殿面試。從今往後,禮部會試一依此例!」
王廷嗣作為老臣,依然擔任樞密使,但遠不如以前那麼受器重,這使他感到非常失落,以致逐漸產生了怨恨之心。
殿試依然在講武殿進行,只不過方式由口試改為筆試。這一天,趙匡胤親臨大殿,命殿中侍御史李瑩為主考,具體主持。
「唉,劉兄何出此言!在下正無舟可渡,焉得借舟予人?」武濟川雖然這樣說,眉宇間卻流露出一種掩飾不住的得意。
劉睿見狀,將心一橫,離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武兄,在下二十年來科場失意,屢遭鄉人嘲笑,已成心病。還望武兄慈悲為懷,不吝賜教!」說著說著,幾乎掉下淚來。
宋軍將士隊列整齊,肅立於郊野之中,在蒼茫天宇的映襯下,顯出一種特殊的雄渾與壯觀。西北風吹動無數的旗幟,發出嘩嘩的響聲,引發此起彼伏的戰馬嘶鳴。趙匡胤注視著這空前強大的軍隊,心中充滿了自豪和信心。
王廷嗣略一思索道:「臣認為,遼漢聯盟,是蕩平北漢的最大障礙。此外,大將楊業父子,是大宋軍事上最強勁的對手。依臣看來,陛下還是不要急於進攻北漢,待統一南方后再做計較。」看到王廷嗣也如此認為,趙匡胤心中雖然遺憾,可是也無話可說了。
劉睿不禁心慌起來,這武濟川確是奸詐小人,可萬萬不能得罪!況且以自己的才學,高中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自己這次能否高中,就全在陶大人身上了。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李氏本就是從青樓買來的妓|女,又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陪他一晚,也不算有損家風。何況,只要中了進士,授了官職,還怕少了那年輕貌美的嬌娃嗎?
盧多遜站在門邊,表面上不動聲色,腦子裡卻在高速運轉。眼前這樣的局面,雖讓他擔心,但亦有幾分幸災樂禍。此番禮部會試,陶谷大權獨攬,視他這個副主考官如草芥;更有甚者,風聞陶谷大肆收受賄賂,中飽私囊。這叫他焉得不失落而又憤慨?
趙匡胤登位以來,最忌諱別人提及篡位之事,劉繼元竟然在兩軍陣前揭出,焉得不惱?那四方臉頓時漲得通紅,咬牙切齒道:「誰為朕擒下此賊?」
太原城內,北漢主劉繼元在宮中議事廳召集群臣會議,商討是否應戰的問題。劉繼元年僅二十四歲,年輕氣盛,主張破釜沉舟,與宋軍決一死戰。趙文度、郭無為處事穩重,反對出戰,建議集中力量,固守城池,使敵軍疲憊以後,再乘隙出擊。
王廷嗣心中早有南歸之意,聽了妻子的話,意志更加堅定。可是,北漢與宋朝的邊境地區,防範甚嚴,怎樣才能不引起劉鈞的注意,順利地潛回開封呢?王廷嗣經過反覆思考,終於想出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案。
禮部官員最後一次清查完考場之後,考生們進入各自的考間,在狹窄的斗室里冥思苦想,揮筆答題。
三月二十三,將近兩千名考生再次走進貢院。經過盧多遜等人的反覆審核評定,選出一百九十人參加殿試。
滿臉鬍鬚、雙目凶光畢露的撻烈猛地站起來,大聲嚷道:「趙匡胤有甚可怕?三日後只管應戰,讓他嘗嘗我遼軍鐵騎的厲害!」
自從征蜀返京,韓令坤就一直蟄居城東,自得其樂。他本來不願管這等閑事,但一來擺不脫趙普的面子,二來與陶谷也算是故交,只好答應試試。
唯有宰相趙普,態度激烈,堅決反對道:「臣以為當今天下有三,我大宋其一,遼與北漢其一,南方三國其一。遼與北漢締約結交,與大宋力量相當,取勝艱難;而南方三國各自為政,力量分散,正好各個擊破。先取南方,則我得天下之二,然後北伐,則勝券在握也。今舍易而求難,攻強而棄弱,竊為陛下所不取也!更有甚者,臣觀天象,今年將有大旱,應早防備。若大軍北伐,導致府庫乏竭,屆時何以濟民?若民不得濟,人心浮動,國何以安?故急於北伐,有百害而無一利,切不可行也!」
「你與陶谷關係密切,當然要為他開脫!但國家律令,焉可隨意廢棄?況且陶谷為人刻薄狡詐,貪財好色。我大宋立國以來,他一心斂財納妾,朱門豪宅,聲色犬馬,更兼目無國法,仗勢妄為,何曾有過尺寸之功?」趙匡胤越說越憤激,「朕念他乃老臣,多次姑息,不想他竟變本加厲,以主考之職收受賄賂。若非舉子鬧事,盧多遜處理得當,讓那些無賴小人登第得官,豈不是斷了我大宋的命脈?這等大奸大惡之人,如何能赦!」
趙普是陶谷的密友,眼見他羈押刑部大牢,心急如焚,又不便在上朝時為他開脫,就找了個機會,約張瓊一起去見趙匡胤。張瓊時任殿前都指揮使,深得皇上器重,與陶谷亦是相交多年的故人。
趙匡胤喝道:「你犯何罪,從實招來,朕便寬大處理。若有半句隱瞞,則罪加一等!」
劉繼元見趙文度、郭無為不再吱聲,便說:「好,就這樣決定了,三日後在望城原與宋軍決戰,由楊將軍統一指揮。諸位將軍分頭準備吧。」
只聽趙光義問道:「《詩經》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此言何謂也?」
大殿中一陣騷動。趙匡胤沉默片刻,一字一頓地說:「還有誰向陶大人送過禮,速速自首!」
宋軍陣前,宋主趙匡胤手提渾天棍,跨著戰馬,王審琦、張瓊、李繼勛、曹彬、張光翰等十六員大將分列左右。北漢軍陣前,漢主劉繼元騎著一匹青聰馬,手執雙鞭,楊業、撻烈、耶律材、張知鎮、石峰等十六員大將陪侍兩邊。
趙匡胤點點頭,臉色稍有緩解,陶谷也暗暗鬆了一口氣。輪到進士武濟川時,由精通詩書的趙光義提問,陶谷的心又懸了起來。
禮部的衛兵看到洶湧而來的人流,急忙關上那扇沉重的大門,並派人去報告正在禮部當值的考官盧多遜和禮部侍郎王明。
楊業見衝擊受阻,而宋軍隊形未亂,撤退有章有法,也不敢過分相逼,只是將敵軍擠出望城原,設立營寨,扼住通向原內幾處關隘要道。
趙匡胤實在不甘心就此退兵。李繼勛見他猶豫不決,勸說道:「陛下,以末將愚見,惟有撤兵方為上策。否則,待遼兵趕到,我軍腹背受敵,後果不堪設想啊!」
盧多遜、王明二人來到院中,聽著門外的喊叫聲和猛烈的敲門聲,不由得一陣慌張。王明急得直跺腳,嘴裏說:「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趙普與張瓊默默出宮。趙普長嘆一口氣道:「皇上如此固執,看來陶兄難逃厄運矣。我與陶兄相知十余年,莫非就這樣任他受死不成?」
武濟川的房門緊緊地關著,他叫了好一陣,門才打開。兩人分賓主坐下,武濟川說:「劉兄今晚不在房中苦讀,想必是胸有成竹,必定高中了。」
趙匡胤掃視了大殿中那些幾乎嚇癱了的舉子,緩緩抬起頭,盯著陶穀道:「陶大人,你還有何話可說?」
大宋乾德五年十月,遼國兵馬大元帥撻烈喪偶,專程來到太原,欲求一美貌女子為妻。王廷嗣的獨生女兒王芳,年方十六歲,容貌秀麗,譽滿太原。劉鈞為了討得遼人的歡心,強令王廷嗣將女兒嫁給撻烈。王廷嗣多年來對遼人恨之入骨,怎會讓如花似玉的女兒去做韃子的玩物呢?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韓令坤起身告辭。趙匡胤挽留不住,送他至皇宮大門前,囑咐他保重身體,以後多來宮中走走,韓令坤滿口答應。趙匡胤知他是敷衍自己,望著他的馬車遠去,心中湧起一種難言的惆悵。
這一天,趙匡胤正在大帳中與李繼勛等人商量如何控制痢疾的事,忽有探子進來報告,說遼穆宗得知撻烈的死訊,震怒不已,調集了十萬大軍,親任統帥,誓為撻烈報仇,並解太原之圍。遼軍的先頭部隊已出燕京,正向太原進發。
李繼勛舉目望去,只見北漢軍人數並不多,但軍容嚴整。軍隊前列中央一面「楊」字大旗下,楊業騎著一匹赤兔馬,須髯飄飄,威風凜凜,周圍是一群英姿勃勃的青年將領,他的七個兒子也在其中。
後漢主劉鈞不僅膂力過人,而且頗有心機。為了維持北漢的read.99csw.com局面,他一方面對遼國稱臣,竭力奉承討好遼國,同時還在有限的疆域內,獎勵耕戰,組織兵員,網羅人才,還時不時地在遼國的縱容下向西夏擴張。
趙匡胤聽后,不由大吃一驚。眼下的太原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要再堅持兩個月,必可一舉攻破,了卻自己多年的夙願。可眼下軍中惡疾橫行,人心思歸,且遼軍援兵多達十萬,估計半月之內就會到達。倘若遼軍從外進攻,楊業又率兵殺出城來,我軍豈不是要以疲病之師,而受兩面夾擊嗎?可若就此罷兵,不但讓北漢重得生機,不僅貽害無窮,而且也正應了趙普「勞民傷財,無攻而返」的預言。
宋軍於七月初解圍而去,並順便將城外的一萬多戶居民遷往境內。由於撤軍匆忙,宋軍遺棄了大量的軍資,全為北漢所得。計有米粟三十萬擔、茶數萬斤、絹數萬匹,其它輜重不計其數。
武陵貧士王嗣宗,落魄客棧,因殿試表現突出,又品貌俊秀,後來被趙匡胤招為附馬,顯赫一時。坊間伶人將此事編成傳奇,在大江南北廣為流傳,尤為青年學子津津樂道。
晚上,大雪依然紛紛揚揚地飄著,趙匡胤與趙光義共乘一輛車輿,來到趙普家中。趙普夫婦見聖上親自來訪,馬上出門恭迎。
趙普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吹,靠在唇邊抿了一口,問道:「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冒雪出宮?」
趙匡胤臉色一變,憤然道:「愛卿總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朕不信他彈丸之地,能與我大宋抗衡!」
四下寂靜無聲,兩人神情黯然地走著,突然張瓊停下腳步道:「有了!只要宰相能說動韓將軍出面,陶學士必有救也!」
門外的舉子,本來就沒有掌握真憑實據,只不過因一時氣憤而起鬨,聽了盧多遜這一番軟硬兼施的話,又喊了幾聲「陶谷徇私,不得人心」之類的口號,便逐漸散去。
「班孟堅雲:『不歌而誦謂之賦。』又雲:『賦者,古詩之流也。』而劉勰則曰:『賦者,鋪也,鋪采螭文,體物寫志也。』三者所言『賦』有何不同?」
「武兄千萬不要取笑。在下愚鈍,屢屢落第,若今年再遭厄運,則無顏見家鄉父老矣!故特來求教武兄,請武兄指點迷津。」
趙匡胤長嘆一聲,默然無語地回到几案旁邊坐下。
第二天,中榜的考生忐忑不安地來到講武殿,趙普、趙光義、陶谷、盧多遜、王明等許多朝廷大臣,也奉命參加。
宋初科舉考試,設進士、五經、開元禮、三史、三禮、學究、明法等科,其中以進士最為時人所看重,考試者最多,也最難考中。各科考試內容並不相同,但都要考六場,如進士科依次考詩、賦、策、論、試貼和墨義。因為精神高度緊張,考試內容又多,每次春試中,都有舉子中途退場,甚至昏倒在考場里,被抬出來的。
三日之後,宋軍與漢遼聯軍在望城原擺開陣勢,雙方共二十幾萬人馬,刀戈相向,虎視眈眈,準備進行殊死的搏殺。青草萋萋的古戰場,又一次騰起了凜凜殺氣。
武濟川故作神秘地說:「劉兄既有誠意,在下不妨以實情相告。那主考官陶大人乃在下的同鄉,此公平生最好兩樣東西,一為女色,一為錢財。赴京舉子大都投其所好,多有私謁送禮者。在下今日亦因人引薦,面見陶公,獻上了家傳的一雙白璧。」
李繼勛、張瓊應聲拍馬,躍出軍陣,一個舞大刀,一個執雙鞭,直撲敵陣。那邊廂,則馳出撻烈和楊業的第三子楊延慶,各挺兵器接著。四個人分成兩對,各自廝殺,足足鬥了半個時辰,依然未分勝負。
四周落榜的舉子議論紛紛:「傳說主考官陶大人收了不少考生的重禮,所以挾私偏心。」
趙文度精通經史律令,博聞強記,尤擅長詩詞,堪稱北漢第一才子;郭無為滿腹經綸,能言善辯,通曉天下輿地形勢,喜論霸王之道;楊業從小倜儻豪俠,精於騎射,智勇雙全,號為「無敵將軍」,更令人叫絕的是,他的七個兒子延平、延廣、延慶、延朗、延德、延昭、延嗣,一個個身手矯健,武藝絕倫,都跟隨父親效命軍中。
趙匡胤心意已決,火速調集兵馬,令昭義軍節度使李繼勛為河東行營都部署,率領八萬禁軍攻打北漢;令大將盧懷忠等人領兵駐紮潞州,作為輔翼。
宋初科舉大體沿用前朝制度,到大比之年,秋季進行鄉試,取中的舉子,于次年春季彙集禮部,參加朝廷主持的統一會試。因此,「槐花黃,舉子忙」,每當春暖花開的時節,各地的舉子趕赴京城,托關係、找門路、熟悉環境,準備考試,將前途命運寄托在這三年一度的會試之中。
會試期間,健翔街客棧的租金雖然是全城最貴的,但學子們依然趨之若鶩。傳聞以往幾屆考試,金榜題名者大多住在此處,致使健翔街名聲大振,身價日高,似乎只要住進這裏,博取功名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了。這會試關係到讀書人一生的功名前程,大家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討個好彩頭罷了!
兩人聽了趙匡胤單刀直入的問話,極不自然地互相望了望。
李繼勛久經戰陣,經驗老道。他見對方人少,且陣勢不整,便趁其不備,突然指揮大軍猛衝過去。馬峰猝不及防,部隊約束不住,只得隨軍稍退。何繼筠見機,奮其神威,將江文通挑落馬下。北漢兵一時喪膽,宋軍士氣大振,爭先恐後一陣掩殺,北漢軍全線崩潰,作鳥獸散。
隨著一聲炮響,大軍出發了,士兵、戰馬、刀槍和戰車組成的洪流,挾著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堅定地向北方洶湧而去。
趙匡胤見此番會試,雖經一波三折,但最終士子歡欣,結局圓滿,對盧多遜的才幹大加讚賞,於是任命他為翰林學士,接替陶谷的職務。
這一天,在京城北郊,趙匡胤身著戎裝,騎著一匹高大健壯的赤色駿馬,在數十員大將的陪同下,檢閱即將北征的禁軍。
趙匡胤猛地站起,在廳堂中急速地來回走動,嘴裏說:「難道就讓劉鈞長期佔據太原,猶如刀懸頭上,令朕不得安卧嗎?」
雙方戰了三百會合,兀自力道不減,聲勢駭人。那撻烈是個狡詐歹毒之人,他見楊業並未佔上風,心生毒念,偷偷取出弓箭,朝趙匡胤射去。趙匡胤正全神貫注與楊業拼殺,根本不敢有絲毫分心,哪會注意到撻烈的動靜?倒是心細如絲的張瓊,擔心皇上的安危,一直關注著戰場上的動靜。他一見撻烈張弓,暗道:「不好!」,縱馬上前欲擋住那支利箭,可惜遲了一步,那支箭已在他趕到之前,射入了趙匡胤的右胸。
那撻烈見暗招得手,心中正在得意,毫無防備之心,待趙匡胤馳到面前,試圖舉起手中的狼牙棒抵擋時,已經晚了。趙匡胤的渾天棍有如泰山壓頂,以千鈞之力劈了下來,登時將撻烈那顆碩大的頭顱砸得粉碎,紅的白的濺了滿地。
劉睿在街上散完步,回到房中作了一篇策論,左讀右讀不滿意,不由得焦躁起來。正在煩惱之際,突然記起武濟川那神秘莫測的笑。
想到這裏,劉睿咬咬牙,鐵青著臉道:「好吧,一切全依武兄!」
這一仗,宋軍殺敵八千,繳獲馬匹五百,奪取汾河橋,迫近太原城,大獲全勝。李繼勛當晚大犒將士,次日引軍渡過汾河,直搗太原。
「好……」武濟川差點脫口而出,連忙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半晌沒有開口。
「陛下連克南平、楚、后蜀諸國,猶以天下為小嗎?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陛下之意。」
鬧事的考生見盧多遜出面,漸漸安靜下來。
韓令坤淡然笑道:「托陛下的福,眼下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打打殺殺幾十年,也該享幾天清福了。」
「臣等自然了解。只是陶谷乃開國元勛、當朝名臣,多年來恪守職責,對皇上忠心耿耿。還望陛下念其舊功,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趙普見趙匡胤動了真怒,不敢再言,暗暗向張瓊使了個眼色。張瓊也有些畏懼,壯著膽子道:「皇上,陶學士確實罪在不赦,但他年已六十五歲,在世之日不多。何不從輕處罰,讓他聊度殘年,以示皇上寬容仁慈之心呢?」
趙普硬著頭皮說:「其實無須說明,臣等的來意,陛下亦十分清楚。翰林學士陶谷,在主持會試時貪贓枉法,不知陛下欲治以何罪?願聞其詳。」
難道他真的見到了陶谷、盧多遜兩位主考大人?假如能從他那裡了解一點情況,甚至通過他找點門路,豈不事半功倍?主意一定,他放下手中的策論,下樓去拜訪武濟川。
北漢將士一陣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