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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擢房杜左右僕射 整吏治京官並省

第六回 擢房杜左右僕射 整吏治京官並省

李世民笑道:「無後顧之憂?玄齡,俗話說出頭的椽子先爛,你和如晦干這差使,便是要做一回出頭的椽子。這幫人以前既風光又養尊處優,一下子將其罷歸鄉里,他們定將你們罵得狗血噴頭。哈哈,這一番委屈夠你們受的。你們要對他們說明,干這件事兒的後台就是朕,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官在得人,不在人多,這件事情終究要做的。」
此後數日,房杜兩人帶領一幫人並省京城的文武官員。其時,京城文武官員共有二千五百六十三人。這些人惶惶不可終日,唯恐自己給並省下來,紛紛托門路來打探消息。無奈房杜兩人有言在先,若有人走漏消息,定當嚴懲不貸。諸位主事之人只好鐵面無私,將所有人都擋了回去。
褚亮連連搖手,說道:「慧眼識人不是下官的長處,房杜二僕射多年來隨皇上閱人無數,我只可為輔助。」
「如此,臣就冒昧舉薦了。臣以為侯君集和杜正倫兩人,皆有為相之才,可堪重用。請陛下細加審視,果如臣言,不妨簡拔授用。」
房玄齡眼光離開文冊,對大家說道:「就這樣吧,大家可依兵部此例交來預案。我原來想限為十日以內,現在看來時間太長,那就五日吧。」
李世民微微頷首,沉吟不語。這時,杜如晦也奏道:「陛下,臣這些日子細細觀察,覺得岑文本頗具才能。其為鄧州人,性格沉靜敏達,又善文辭。曾任蕭銑之中書侍郎,趙郡王孝恭襲破荊州時,文本歸降。那時趙郡王部下欲行掠奪之事,文本挺身而出,說趙郡王道:『隋無道天下大亂,我等所以歸降大唐,意欲去危就安。大王若縱兵掠奪,則江、嶺以南人心離散。不如勒兵規範,並厚撫荊江,示唐皇之恩惠。如此,則歸附者眾。』趙郡王聽其言而行之,果然效果明顯。陛下,僅從此事上看,岑文本之見識要高人一籌,且懷仁撫之心。臣特向陛下舉薦岑文本。」
幾個人急忙立起身來迎候。原來李世民有話,他若到了政事堂,諸人不用再行跪拜之禮。
李世民不免有些得意,目視魏徵道:「魏卿,你以為呢?」
李世民道:「嗯,我聽說你這些日子以來不顧身子弱,又是翻看典籍,又是奮筆疾書,定有絕妙好詞。好呀,將你的那篇妙文拿來。」
魏徵又說道:「陛下求賢若渴,臣想舉薦兩人。然臣為諫官之身,不知當講不當講?」
房玄齡答道:「按舊例選人須在十一月畢集京城,自從陛下准了劉林甫所奏,吏部已經知會各州,算來到八月初,第一批來會試的舉子就該到京城了。」
房杜兩人早已經料定會有今日,聽見尉遲敬德的聲音,趕緊迎接出來,一人架住他的一隻胳膊,說道:「原來是敬德大駕光臨,走,走,我們到內堂說話。」
李世民將過程大致說了一遍,然後說道:「這件事兒和魏卿的干係,就在於魏卿開了諫諍的先聲,裴矩雖不在諫官之列,聞朕之過即來諫之。朕記得魏卿以前也曾經諫朕要以誠信待人,朕派人密賂官吏,即為詐也,步了曹孟德後塵。由此觀之,魏卿與裴矩皆守了一個『理』字。至於和玄齡、如晦的干係,正如魏卿所言,他們整飭了尚書省的吏風,使人盡以公心辦事而已。像裴矩這樣的人,他在前隋時候慣會見風使舵,到了我朝竟然變得忠直,委實不容易呀。裴矩能有今日,確實受了眾卿的影響。」
魏徵不贊成長孫無忌的觀點,駁道:「隋煬帝窮盡民力,其留下的運河正好作為一面鏡子,以為鑒戒。豈能因獲小利而沾沾自喜?無忌,我們位列宰輔,這樣的念頭一點都不能有。」
李世民笑道:「舉薦真才固然需要有司層層選拔,然你們作為朕的股肱重臣,居於中樞之地,眼光要比常人高上一籌,你們閱人又多,當然有義不容辭的責任。」
李世民接著道:「朕年關之時,就讓玄齡和無忌為主,設法立即並省官員,然你們遲遲不辦。玄齡,你剛剛來到尚書省,即夜以繼日將此事完成,不是偏私又是什麼?」
尉遲敬德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嗯,我聽咬金說過,南方山川秀美,氣候宜人,且我的繼室亦為南人。你們就在南邊給我尋個地方吧。」
褚亮點點頭,說道:「杜僕射,等一會兒請將兵部的預案讓下官一觀。此次房杜僕射行並省之事,再厘改吏治,說來其中多是吏部的事務。唉,吏部今後定當知恥而後勇,說什麼也不能落在後頭。」
李世民目視前方,沉吟道:「至於你們所問裁下來的人怎麼辦?這確實是個難題,容朕好好想一想。這幫人既然被裁下來,考課評語定然不佳,若貿然將他們再安排外任或其他實缺,每年經過會試銓選的年輕才俊,就被這幫人擋了路。若令他們空吃俸祿,亦非朕的本意。玄齡、如晦,此事到底如何辦,你們心中應該有個主意。」
房玄齡說道:「陛下,如晦說得不錯,臣願意一同舉薦。」
魏徵又好氣又好笑:「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將溝渠填塞了?」
「臣曾經在多種場合里接觸他們,並用心體察。侯君集雖為武將,然胸襟開闊,謀事甚詳,又善於孜孜求教,則有無盡潛力。其矯飾之舉經過皇上諄諄訓導,近年來也盡行隱去。又如杜正倫,其忠直無出臣之右,且文章天成,有汪洋恣肆之氣,從中可見其韜略風範。鑒於此,臣以為他們可堪為用。」
房玄齡說道:「今年天遭大旱,田畝無水,禾苗饑渴。我看了各州報來的情況,北方的冀、魏、齊、鄭、汴、陳、亳諸州以及關中地區的旱情稍輕一些。究其原因,前隋所修下的運河等渠,使沿途百姓汲水方便,能夠灌溉,才得以緩解災情。興修水利有利於農桑,只是眼下百姓凋敝,似以不征役為佳。」
杜如晦打圓場道:「陛下,玄齡當時在中書省,雖奉皇上之旨欲並省官員,然各省各部皆說人員不多,有的還要再添人,難免有隔靴搔癢之感。說實話,這確實有點難為玄齡兄了。https://read.99csw.com
舉子會試之後,放榜得中者由狀元領頭,前去拜謝吏部考功員外郎知遇之恩,敬稱其為「座主」,並自稱門生。然後,及第舉子湊錢在曲江設宴,邀請其「座主」居於主席,即為聞喜宴。李世民今日金口一出,此次聞喜宴不用得中舉子自掏腰包,皇上又親臨,豈不成了驚動天下的大事。
長孫嘉敏先是著文說明馬皇后之非,繼而拿出諸呂和霍氏專權的例子,讓李世民難以駁斥。李世民一時語塞,不禁有些氣惱,問道:「我以前多次與你論及賞罰之事,你以後宮女流之輩不宜參政為由而不語。我今日調換無忌的職位亦是政事,你緣何要橫加阻撓?」
大家坐定后,長孫無忌將剛才與魏徵的對話說給李世民聽。
房玄齡和杜如晦順利地打發走尉遲敬德這個刺頭兒,其他望風的人聞訊后不免氣餒,再也不敢輕易來此尋釁。這樣,並省官員之大事就順利平穩地完成了。兩人辦完這件事情,即開始著手整理尚書省內部庶務。
李世民不同意,說道:「記得你曾經說過我為明君,那麼明君行事豈能糊裡糊塗?我令無忌居於宰輔之列,不因他是你的兄長,實因他有輔國之才。敏妹,古語有言『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像魏徵原為我的仇家,我能用之;像無忌雖為姻戚,亦要用之。蓋因他們忠心對我,且有才具。」
馬皇后的德行、人品,均稱東漢一代后妃中的佼佼者。她知書、達理、孝親、事君、節儉,史稱她為賢后。長孫嘉敏文中除了讚揚馬皇后的這些優點之外,對她不能抑退外戚專權的苗頭進行了非議。漢章帝即位后尊馬皇後為皇太后,並晉封馬皇后的三個兄長為列侯。馬皇后雖對其兄長家中「車如流水、馬如游龍」的權勢排場均加以訓誡,然而最終仍同意其家兄接受封爵、參与政事,實為東漢外戚專權的淵藪。李世民邊看邊點頭,最後不自禁誦出聲來:「外戚貴盛實乃亂政之禍源,如馬皇后不能抑退外戚,令其當朝貴盛,僅戒其龍馬水車,此乃開其禍源而防其末事耳。實應以之自勉,亦以之勉人。」
尉遲敬德聽完,頓時泄了勁兒,說道:「皇上……皇上不願意見我,這……這如何是好?」
議完了這些事情,李世民又將話題轉到選才任能上。他說道:「玄齡、如晦,你們隨朕多年,知道朕對舉賢才的態度。當初朕令封德彝舉才,然他許久未薦一人,並說天下無才可薦。朕當時就呵斥了他,須知天下並非無良才,惜未被發現或者人未盡其才。你們兩人現在主事尚書省,朕剛才說了,要將一應庶務付與左右丞辦理,把你們的精力放在選賢任能上。還有,原來吏部侍郎劉林甫曾奏選人要四時聽選,隨闕注擬,朕也准了。眼下雖逢災年,然這件事情不可耽擱,現在進行得怎麼樣?」
一場小風波歸於平靜。
「無忌為臣妾的家兄,為防姻戚專權,這樣的話兒只有臣妾來說最好。」長孫嘉敏素常與李世民說話,皆是輕聲細雨如風拂楊柳,從來沒有今天如此執拗的時候。
此後高士廉、杜如晦陸續發言,魏徵和長孫無忌也說了自己的意見。這件事情並不複雜,三言兩語就說出了大概。興修水利可以排澇抗旱,又有舟楫之利,是百益無一害的事兒。只是眼前不能濫征民力,這就顯得很矛盾。諸人議論罷,齊齊眼望李世民,由其一錘定音。
李靖新任兵部尚書,對房杜兩人大刀闊斧厘改吏治的做法由衷地贊成。有唐以來,似李靖這樣軍機冠蓋天下者,實為第一人,其洞察時事與前瞻將來之能亦為超絕。他伸手從袍袖中抽出一卷文冊,將之遞給杜如晦,說道:「所幸杜僕射為下官的前任,兵部厘改已久,李靖此來倒是撿了一個現成的便宜。杜僕射,這是下官令人擬出的一份草稿,就兵部人員設置及職能,還有庶務辦理之程序,大致做了些說明。不知道能否以為預案之用?」
這日的議題是綿州等地報來開挖河渠的奏摺,李世民鑒於隋煬帝開挖運河的遺禍,對此事極為慎重,囑咐政事堂議論后再決。房玄齡和杜如晦是此事的正主兒,他們不來,此事無法開議。幾個人只好相對而坐,隨便說些閑話。
房玄齡和杜如晦聽見尉遲敬德改了稱呼,知道他已經轉了心思,遂交換了一下眼色。杜如晦反問道:「敬德,你喜歡什麼地方?」
按唐制度,三師(太師、太傅、太保),三公(太尉、司徒、司空)皆為宰相;三省長官共議國政,亦為宰相職。然三師、三公現多闕員,眼下僅有裴寂為司空,而李世民只讓裴寂有一個司空的名分,卻不許他參与朝政來政事堂議事。經常來此議事者,計有門下省侍中高士廉,中書省中書令溫彥博,尚書左右僕射房玄齡、杜如晦,最近又新加上長孫無忌和魏徵,共有六人。
杜如晦微微笑道:「褚先生以前多掌文學之職,此次入主吏部,皇上其實最重你的『廉直』一節。我們現在行並省,搞厘改,僅僅是表面的事情。我們要趕快將這兩件事情做完,然後將之更好地服務於皇上的旨意。像戶部,須以興農為第一要務,今年天旱少雨,又生蝗災,如何保證秋收,減少損失,就看戶部如何協調地方了。另外,皇上說過要選用良吏,無非有兩條途徑:一在現任吏員中發現,二通過科舉銓選以隨才授任。褚先生,今後的吏治如何,關鍵就要看吏部如何識人。」
房玄齡和杜如晦急忙站起,齊聲答道:「臣遵旨。」
「陛下的心思臣妾明白,然臣妾託身紫宮名為皇后,尊貴已極,實不願兄弟子女布列朝廷。漢之呂、霍,可為切骨之戒,懇請陛下勿以妾兄為宰輔。」長孫嘉敏所舉的例子,是指漢惠帝時諸呂專權及漢昭帝時霍光專權,他們雖盛于當時,終究被滅。
長孫無忌笑道:「看來隋煬帝並非一無是處,他開挖了諸多河渠,雖使當世百姓蒙害,然對我朝有read.99csw.com利。」
魏徵點點頭,說道:「高侍中所言,臣也是這樣以為的。只不過為政之道,不可淺嘗輒止,更不能見到一點效果就沾沾自喜。聖人所以說居安思危,正為此也。陛下,眼下的治化剛剛開始,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李世民揮揮手,說道:「言歸正傳,趕快議事。」
李世民說道:「你們既然這樣以為,也就是贊成了。嗯,侯君集既任車騎將軍,又有爵位,實封也豐厚,其職位亦算高了,此次不用變動,朕再留心察看一番吧。杜正倫與岑文本既善文辭,可安排他們到中樞機要之地歷練一番。擢杜正倫為給事中,專掌朕之起居注。他居於朕的身邊,也讓我可以就近觀察他的才華。岑文本嘛,可授他為秘書郎,兼值中書省,與顏師古一同掌詔誥策令等初擬。」
長孫嘉敏並不驚慌,送走李世民之後,轉身到書案前匆匆寫了幾行字,令人連夜送給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和溫彥博緩緩點頭。
房玄齡、杜如晦入主尚書省之後,這裏頓時面貌一新。兩人勤勞理政,處事公正且鐵面無私。他們一心撲在尚書省的事務上,往往通宵達旦,等閑難得回家一回。有時候忙起來,他們甚至將到政事堂參加宰相議事例會的事兒都忘得無影無蹤。
李世民順利地更換了朝中重臣,心裏覺得很是輕鬆。這日日落之後,他乘輿前往仁壽殿,欲與長孫皇后共進晚膳。
李世民見長孫嘉敏的紅暈上臉,那是他非常熟悉的樣兒,遂一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溫彥博簡略地將以上工程敘述了一遍,然後抬頭徵詢大家的意見。
侯君集多年跟隨李世民征戰,玄武門之變中立有大功,被授為車騎將軍,封為全椒縣子。不言而喻,他是李世民的心腹大將。至於杜正倫,就要籍籍無名許多。他為相州人,曾經被舉為隋朝秀才,在當地有些虛名。李世民經略河北的時候,房玄齡聞其名將之收入秦王府文學館,現在一直在弘文館內託名學士。
李世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一面招呼兩人坐下,一面說道:「玄齡、如晦,你們兩人平時是最有章法之人,緣何就忘了來這裏議事?聽溫卿講,你們這也不是第一回了。你們既然位列宰輔,須以天下事為己任,不能天天陷身於尚書省的事務堆里,這樣不好。」
房玄齡和杜如晦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並省尚書省及六部官員。唐制設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秘書省、殿中省和內侍省,后三省主要管理宮中事務,維繫政府運轉則主要由前三省來完成,即三省六部制。其中,中書省為決策機構,主要掌管軍國之政令;門下省為審議機構,對中書省所擬政令坐而論之,舉而行之,並掌臣下上達之文書;尚書省為執行機構,掌上下傳達之事。中書省和門下省因事務相對簡單,人員也相當穩定且人數較少,而尚書省的事務繁雜,人數較多且經常變動。房玄齡和杜如晦上任之後,發現尚書省人員過於龐大,在冊人員有八百餘人之多。
他倆召來六部尚書、侍郎,詢問他們如何整頓厘改庶務。大部分人面露難色,不肯言語。戶部尚書裴矩說道:「此次並省之後,戶部留任人員不及原來的三分之一。下官這幾日一直夜不能寐,整天盤算著如何調理人手。唉,原來的事情一點都沒少,可人員一下子少了那麼多,不由得手忙腳亂。現在若再讓厘改庶務,時間是不是有點太倉促了?能否過上一段時間再說?」大部分的尚書和侍郎顯然贊同裴矩的話,緩緩點頭。
杜如晦聽后立刻給擋了回去:「今天召集你們來,不是議論做與不做,而是如何來做!以前人多之時,是因人設事;此次並省之後,就要因事設人。以前多次說過讓你們行並省之事,皆被你們以各種理由推搪下來;現在並省已畢,若按以前的老套路運作,那前面的勞作豈非都白費了?」杜如晦任兵部尚書時,行事雷厲風行,幹練有度,同僚之中皆以強硬譽之。
政事堂設在門下省,是宰相辦事的處所,例由中書令負責召集宰臣議事。李世民在聽朝之餘,常常愛去兩個地方:一個是東宮的弘文殿,他到這裏多與飽學學士商榷史事,以為今用;還有一個地方即是政事堂,他到這裏多與宰相們商議國家大事。
夜色慢慢透入了殿內,司燈宮女在不知不覺間點亮四周的燈燭,殿內顯得亮堂堂的。長孫嘉敏新誕下一女,尚在哺乳期內,所以周身顯得豐|滿,行動之時也透出一絲慵懶。她見李世民心情很好,遂說道:「陛下日常操勞國事,難得有舒心的時候。趁此良宵佳時,臣妾這裏著文一章,請陛下品評一番如何?」
「這些人被裁下來之後,朝廷可以保留他們的品秩、官俸一年。他們要在這一年期限內,或憑自己能耐再求實缺,或求其他生路。一年之後,朝廷撤其品秩、官俸,由其自生自滅。」
李世民的眉頭微皺了一下,嘆道:「這幫人品秩不一,他們能謀到如今的位置,委實不容易。自生自滅?的確有些霸道了。」他沉吟半天,然後說道:「你們看這樣行不行?若他們不能再謀官職,可令他們回歸鄉里,依品秩給予其致仕俸祿的一半,這樣他們才能生活下去。」
長孫無忌現為開府儀同三司,其位置一點都不比尚書右僕射低,依舊掌握實權。只不過像長孫嘉敏這些人第一次聽說這個新詞兒,還以為是一種虛名,就被蒙蔽了過去。
李世民顯然不贊成杜如晦的話,斥道:「胡說,玄齡當時與現在皆為一省長官,又奉朕的旨意,緣何就不能為呢?」李世民現在這樣說,顯然忘記了蕭瑀等一班老臣的阻力。他話鋒一轉,接著道:「然則你們今日畢竟做了,很好。朕想此事還做得有點不夠,像其他五省,以及御史、司天二台,太常、光祿、衛尉、宗正、太僕、大理、鴻臚、司農、太府九寺,國子、少府、將作、軍器、都水四監,還有軍中十六衛,皆要效尚書省進行並省官員。玄九*九*藏*書齡、如晦,這件事兒還要由你們來辦。」
李世民不再接腔,專註觀看長孫嘉敏所寫的文章。文章題目叫《馬皇后論》,說的是東漢明帝的皇后馬氏的事兒。
原來李世民患于官吏貪墨成風,即讓常何派宿衛扮成各色人到各司辦事,並試著賄賂那些經辦人員。戶部的一名門令答應通融,悄悄受絹一匹。李世民聞知此事,即令將此人處死。裴矩作為戶部尚書,很快知道了此事的始末,遂上疏道:「為吏受賂,罪誠當死;但陛下使人遺之而受,乃陷人於法也,恐非所謂『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李世民閱罷覺得有理,遂令人將此名門令放還本職,責令裴矩重重誡勉其一番,不再治其罪。
長孫嘉敏見李世民聽從了自己的意見,不由得喜色上臉,遂湊近李世民身旁撫其手曰:「小敏什麼時候都是順著二郎的。郎君為國君,不令外戚專權,說到底,這樣還是對國家有好處的。」
房玄齡誠惶誠恐,奏道:「臣未早日完成並省之事,委實是臣之罪。臣所以今日先在尚書省內推行,也想有所補救。」
各地此次報來的興修水利項目,計有虢州欲修弘農渠,福州欲修材塘,綿州欲修折腳塘和雲門堰,并州欲修柵城渠。這些工程量其實都不大,只不過今年以來李世民多次詔令不許濫征民力,各州刺史極為慎重,不敢擅專,因報來請朝廷示下。
房玄齡說道:「這是皇上的口諭,專門說給你尉遲敬德一人聽的:敬德隨朕多年,忠心可嘉。然近來居功自傲,有可責之處,朕前次已在叔寶宅中責斥於他。敬德此次被黜,蓋緣於此。可囑敬德居家思過,不得咆哮張揚,朕也不見他。至於其授職之事,兩月後由房杜二卿妥善安置。」
房玄齡點點頭說道:「好呀,最近襄州刺史出缺,待我奏明聖上,就授你為襄州刺史吧。敬德呀,你若出為外任,即為當地的最高主官,當地軍政庶務皆繫於你一身。你到任后,千萬不可再依現在心性為所欲為,須謹慎為之啊。」
尉遲敬德一愣,轉臉見房玄齡和杜如晦的神情嚴肅,不似作偽,遂急忙面向房玄齡跪下,口稱:「臣尉遲恭接旨。」
此後兩日,長孫無忌數次找到李世民,苦苦哀求遜職。不言而喻,這裏面定有長孫嘉敏的功勞。李世民最後被鬧得沒有辦法,只好答應長孫無忌道:「好了,我讓杜如晦來替你任尚書右僕射,這樣你和嘉敏都該滿意了吧?你們兄妹兩人到底吃錯了什麼葯?外人看來,定會說你們不知道好歹!只是吏部尚書一職已有人選,你反而成了散官,難道這樣才最趁你們的心意?」
房玄齡道:「陛下這樣做,足見寬仁之心。臣等依旨並省,再無後顧之憂。」
這日散朝之後,溫彥博、高士廉、長孫無忌、魏徵依例入了政事堂,然左等右等不見房玄齡和杜如晦前來。原來他們兩人下朝後直接奔向尚書省,顯然忘了這碼子事。發生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回了,負責召集宰臣議事的溫彥博,知道他們未來的原因,一面打發人去尚書省催請,一面不滿地嘟囔道:「既然位居宰輔,當思天下之事。他們這樣整日想著本省的事務,乾脆別當這個宰臣了。」
高士廉三人很為難,覺得不好說話,高士廉囁嚅道:「房杜二僕射多替陛下取人,眼光是不會差的。魏大夫心存百姓,唯以才具取人,他既這麼說,也是不會錯的。臣等與這三人接觸不多,又未多加留心,不敢妄置閑言。陛下如今求賢若渴,他們既然可堪為用,可以試用無妨。」
房玄齡接著勸道:「敬德,你隨皇上多日,難道不了解皇上的心性嗎?皇上現在剛剛即位,他面對的是天下大眾,不再是當初那秦王府的一班人。皇上考慮問題,現在多從天下大局著眼。還記得嗎?當初秦王府有人埋怨皇上不念舊情,反而多任用了昔日的仇家如魏徵等人,皇上當時說了什麼話來著?敬德,你居功跋扈是明眼的事兒,為同僚、上官所不容,且考功評語亦差,皇上若堅持用你,定會寒了眾人之心。你表白說對皇上忠心耿耿,難道在這件事情上不能替皇上著想嗎?」
兩人面面相覷,他們剛剛入主尚書省,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若接手這件事情,累白了頭髮不說,關鍵是要耗費許多時日。然皇上的旨意不可違抗,兩人急忙答道:「臣領旨。」
李世民簡略聽完兩人的陳述,微笑道:「看來人皆有私,你們身列宰輔也難免啊。」
尉遲敬德如今所懼者,普天之下唯李世民一人而已。他平日里跋扈張揚,無非是仗了李世民之勢。李世民現在不願意見他,這是破天荒頭一遭的事兒,他只好收起了剛才的囂張氣焰。他在那裡默不作聲,其實並未將房杜的勸誡聽進去,心想:若兩月之後再為自己授職,這面子就丟大了。想到這裏,他脫口而出:「我尉遲恭這次算是摔了個大跟頭,今後沒面目再在京城裡混了。算了,京城裡有什麼好?老子瞧著這幫人就生厭煩,走他娘的,這樣最乾淨。房杜僕射,我想如咬金那樣放為外任,你們瞧瞧什麼地方適合我?」
這時聽見外面有人接話:「誰的手伸得太長呀?」話音未落,就見李世民已經跨入堂內。
魏徵最先開言:「這兩位僕射到任后,終日忙忙碌碌,說來還是有些效果的。我這些日子明察暗訪,覺得吏治之風確實有所變化。他們兩人在那裡鐵面無私,且處事公平,不喜下面貪墨阿私,溜須拍馬,下面的人眼見這樣,只好收起短處,勤勉辦事。以前諸省中以尚書省最有油水可撈,其風氣未免不正。現在他們致力於吏治,確實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房杜兩人茫然不解。
長孫無忌笑道:「人言魏大夫眼光准鼻子靈,果如其然。要說這監察百官的事兒,是御史台的職責。你這樣忙碌,就不怕別人說你的手伸得過長嗎?」
尚書省的屬官和衙役們聞聽有人在這裏大吼,紛紛前來探詢究竟。杜如晦見狀,也大吼一https://read.99csw.com聲:「看什麼看?都滾回你們自己的位置。尉遲敬德,我告訴你,有話我們到內堂好好說,你若一味在這裏咆哮公堂,朝廷是有制度的。你雖力氣大,然難敵六手,若把你揪到戴胄那裡,想你的面上更不好看。」
李世民聽到長孫無忌說魏徵的鼻子靈,忽然想起自己面對長孫嘉敏時罵魏徵的話,不禁「撲哧」一笑,馬上又轉入正色道:「魏卿如此,好呀。朕昨日看到裴矩上了一份奏摺,是諫朕之失的。這份奏摺說來也和魏卿、玄齡、如晦都有些干係。」
李世民轉向高士廉、長孫無忌、溫彥博道:「你們對這三人有何評語呢?」
魏徵諫道:「陛下為天子,則天下舉子皆為天子門生。眼下用人之際,陛下提高規格以示重視,實在有必要。只是數年之後,須依國家制度進行會試銓選,臣以為恢復常制即可。」
杜如晦說道:「是呀,敬德。為了你的事兒,我和玄齡兄多次商議,要想法保全你的職位,然其勢不能。不瞞你說,我們最後還找皇上示下,權衡再三,覺得還要以大局為重,把你從留任名單上拉了下來。」
李世民展開一看,見上面布滿了娟秀的小楷,識得是長孫嘉敏的字體,遂讚揚道:「好呀,我不看內容,僅看這些字跡,心已經醉了。嗬,敏妹,我看你的字體怎麼越來越像王羲之了?」
李世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徐徐說道:「朕以前多次說過,致政須顧民心。興修水利是為百姓謀利,不濫征民力也是體恤百姓,這兩件事情都應該做。其實百姓農忙之時也是有時辰的,若其農閑之時也不能將時間荒廢。此次興修渠塘要改變以往的征役方式,可由當地官府召集所修渠塘能受益的百姓,先問明他們是否自願出工修築,若無阻礙,即可利用農閑時候開工。各州只要依此方法辦理,不是強索民力,今後不用再報,即可便宜行事。你們若以為無不妥,就擬詔發下去吧。如晦,渠塘修築時候,你要讓戶部派員下去明察暗訪,防止州縣官吏為出政績,變著法兒濫征民力。唉,天下之大,不可放任不管呀。往往一道詔令下去,總有人變著法兒想對策。現在的吏治之風雖逐漸好起來,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李世民讀完大喜,贊道:「好哇!」眼珠一轉,笑道:「敏妹,你今日讓我看這篇文章,不單單是讓我欣賞你的文采吧?」
「還有,聞喜宴之時朕要親臨,宴飲所費由內府支出。嘿,這一下子吏部考功員外郎當不成座主了,舉子們成了朕的門生。」
李世民在堂上行了幾步,轉頭又道:「大力興修水利是不錯的。天下山川縱橫,雨水不均。今年天旱已久,有些地方顆粒無收;然將來也有暴雨成災、大水泛濫的年份。現在國力有限,難以籌措大量人力、物力興修水利。待將來有了積累,這件事情還是要做的。玄齡、如晦,戶部的水部郎中和員外郎主持此事,要讓他們立刻重新繪製天下的渠梁、堤堰、溝洫、運漕總圖,將來在其緊要處逐年修建、疏通。隋煬帝修築渠溝使我朝借利,然他當時好大喜功,幻想自己駕龍舟縱橫天下,濫使了當時的民力、財力。這一點,朕任何時候均不會取之。興修水利且修築有度,此為朕之本意。」
回到後宮,李世民得意地對長孫嘉敏說道:「敏妹,我到底拗不過無忌你們啊,只好給無忌授了一個閑職。我以前多次笑別人懼內,看來你的二郎也一樣啊!」
房玄齡說道:「皇上親口對本官說過,官在得人,不在人多。尚書省執掌總領百官、儀刑端揆,上下傳達之通暢為首要。此次並省之後,留任者相對都是一些幹練之人,可使他們一專多能,使類似的活兒兼并在一起,即可提高處理庶務的效能。至於如何運作,我和杜僕射商量過了,十日內由各部拿出預案。經過核查后,即予施行。」房玄齡平素儒雅謙和,像這樣擲地有聲的話語並不多。
李世民聽說魏徵舉薦這兩人,不免詫異,說道:「魏卿能舉朕舊府之人,實出意料。我的宗親舊屬,若其無能無才,終究不授任他一官半職。像侯君集,朕一直以為他可為良帥,因命李靖教他兵法,使其有所受益將來能有大用。你說他有相才,朕確實沒有看出來。至於杜正倫,他一直在府里籍籍無名,整日里沉默寡言。魏卿,你因何判斷他們有大用呢?」
尉遲敬德越聽越不耐煩,轉身作勢要走,說道:「好了,我不想再聽大道理了,瞧你們絮絮叨叨沒完沒了,惹得我心煩。我和你們說不出個什麼結果來,我找皇上討句話來。」
李世民屈指一算,現在離八月僅有二十余日,遂說道:「哦,沒想到眨眼就到了。此次會試要提高主事者的規格,玄齡、如晦,就由你們來主持吧,具體事務由吏部考功員外郎輔佐你們。」
李世民本想今晚與長孫嘉敏溫存一番,可長孫嘉敏現在先是以大道理訓誡,繼而與他頂嘴,弄得他沒有了任何情緒,遂打定主意要到陰夢婕那裡。他起身道:「罷了,我今晚不想再說。總而言之,無忌與我為布衣之交,又是佐命元勛,其才具位列宰輔一點兒都不過分。你不同意這事也罷,就這樣定了。」說完,他大步邁出殿門。
李世民今天來到政事堂,本想順便轉一圈,沒料到卻遇到這麼多事情。今天既當場定下了興修水利之事和會試選人的體例,又意外得了幾名被舉薦之人,心中甚是暢快。他立起身來,說道:「就這樣吧,大家都散去吧。」說罷,起身離去。
「說出來,朕不怪你們。」
「陛下聖明,臣妾是有話說。臣妾前些日子聽家兄偶然提起,說陛下要擢其為尚書右僕射。如此,我朝宰輔之職讓外戚居之,臣妾以為不妥。因寫下這篇文章來勸諫陛下,並請收回成命。」
尉遲敬德不耐煩再聽,遂起身告辭。
房玄齡小心答道:「皇上所責甚是,只不過臣與如晦剛剛入主尚書省,諸事忙亂,一時理不清頭緒。」「不錯,朕看你們確實忙昏九-九-藏-書了頭。你們既為僕射,當廣求賢人,隨才授任,這也是你們做宰相的主要職責。朕聽說你們每每聽受辭訟,竟然日不暇給樂此不疲,還有時間替朕求賢嗎?從今日開始,有關尚書省的細務可交尚書左右丞處理,唯大事及其他當奏者,方容你們過問。」
房玄齡和杜如晦這對老搭檔,行起事情來雷厲風行。他們每天工作八個時辰以上,將各個職位都琢磨了一遍,將之或並或省,僅留下二百九十三人。兩人對於裁下來的人如何安置不敢做主,專此找到李世民請旨。
杜如晦用目光徵求了房玄齡的意見,小心答道:「陛下,臣與玄齡兄曾經議論過一個主意,只不過略顯霸道,恐怕與陛下所行仁政有些不合,因不敢妄說。」
溫彥博搖手道:「別扯遠了,皇上在側,還是要議正題。你們這樣鬥嘴,是宰臣之間說的話嗎?」
尉遲敬德見素常儒雅的杜如晦今天動了怒火,又知道杜如晦稟性剛毅定然說到做到,不免為之奪氣。他抬腿向內堂走,邊走邊說道:「去就去,我尉遲恭還怕了你們不成?哼,若你們說不出理兒,小心我發作起來,定把你這堂上打個片兒飛。就是拼著見了皇上,我也一點都不怯!戴胄又算什麼東西,他能嚇住我嗎?」尉遲敬德到了內堂,居中一站,氣哼哼不再言語。
十日後,並省方案以詔制方式頒下,並明示了各職位留任人員。原二千五百六十三人經過並省后,僅留任六百四十三員,共裁掉一千九百二十人。
孰料尉遲敬德一點都不買賬,他雙手一甩,將兩人扯了一個趔趄,怒吼道:「到什麼後堂?就在這裏說!哼,你們這兩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賬房先生,竟然算計到我尉遲恭的頭上了。我問你們,我尉遲恭哪點對不住你們了,竟然把我裁掉?」
「陛下又在取笑臣妾。臣妾就是再練上一百年,也難趕上王羲之之萬一呀。」
房玄齡和顏悅色,語重心長地說道:「敬德,我和如晦其實也不願意看到眼前的局面。然並省官員的事情由皇上欽定,至於留任何人更要經過一應程序。你的功勞大家有目共睹,我們又多年隨當今皇上一起建功,豈能沒有情分?奈何你這一段時間有點居功自傲,平素欺凌同僚不說,就是在上官面前,你也是呼來叱去——無非想皇上寵著你。唉,京城之官現在見了你唯恐躲避不及,你這樣做,其實有些太過了。」
消息傳出,朝野震動,留任者不免沾沾自喜,被裁撤者不免神情黯然,有的人甚至痛哭流涕。其中有一位勃然大怒,邁開虎步到尚書省找房玄齡、杜如晦算賬。他抬腳進了尚書省正堂,伸手推開前來攔阻的衙役,扯喉大叫:「房玄齡、杜如晦,看你們有何面目來見我尉遲恭。」
李世民雖這樣說,終究難捨長孫無忌之才。后一日,朝廷詔書頒下,授房玄齡為尚書左僕射,杜如晦為尚書右僕射,溫彥博為中書令,李靖為兵部尚書,褚亮為吏部尚書,另授魏徵以諫議大夫之職參与朝政。至於長孫無忌,李世民授其為開府儀同三司(名為一等文散官),令其參与朝政。
長孫嘉敏嫣然一笑,轉身到殿右側的書案上取來一卷文冊。
「我到底礙住你們什麼地方了?我對皇上忠心耿耿,為皇上掃平天下、登上皇位立有不世奇功。我現在就是什麼事情都不做,皇上也不會捨棄我的。說到底,還是你們兩人搞的鬼。我以前對你們很敬重,沒想到文官與武官還是有區別的,像我們尚武之人終究要被你們算計。算了,我找皇上說去。」
眾人聽后覺得很有道理,高士廉說道:「陛下其實自謙了,百官如此,蓋因君主首善。豈不聞『君惡聞其過,則忠化為佞;君樂聞直言,則佞化為忠』這句話嗎?裴矩所以佞于隋而忠於唐,非其性子有什麼變化,只是因為君主不同罷了。」
長孫無忌對曰:「魏大夫所說的都是聖哲大道,然眼下沿渠百姓皆蒙其利,這是事實啊!你總不能為了痛說隋煬帝之非,而將他留下的東西統統棄之不用,或者乾脆將其開挖的溝渠再填起來。我欲興農桑,除了以農為本以外,還要充分利用好前朝留下的東西,方為正理。像原來蜀郡太守李冰造的都江堰,至今還在使用,即為例證。」
房玄齡見狀,頓時收起笑容,正色道:「尉遲敬德,接旨。」
杜如晦展開一看,只見其中所列甚詳。全卷共分為四章:一曰人員構成,包括尚書、侍郎在內,兵部僅設屬官二十三人;二曰職掌範圍;三曰辦事程序,其中如移文一節,皆規定了詳細的時間;四曰應急預案。杜如晦看完后將之交給房玄齡,說道:「人言李藥師能卜先機,我今日算是開了一次眼。不錯,我所說的預案就是這樣。總而言之,京城百官經過並省之後,設法提高辦事能力,使政令暢達,人倍其能,即是此次厘改的主要目的。人言上行下效,我們這樣做,相信下面的州縣也不能無動於衷。」
李世民的一團高興被魏徵的這番話打消下去,神情不免難堪。不過他最近多經歷這樣的場面,尤其在魏徵面前已經習以為常,就很快地調整了神態。恰在此時,房玄齡和杜如晦邁入堂來,他們見李世民坐在堂上,急忙躬身施禮。
李世民點點頭。
李世民看到魏徵那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禁好笑。心想素來伶牙俐齒的魏徵,遇到長孫無忌歪說其理,給鬧了一個手足無措,實在有趣。
杜如晦將尉遲敬德從地上拉了起來,說道:「來,敬德,先坐下說話。你聽了皇上的旨意,可見皇上對你還是一片關愛之心呢。我們作為皇上的舊屬,知道了皇上的這番心意,應當處處為皇上著想,且要行事謹慎,不能讓外人抓住把柄說三道四。敬德,你讀書不多,不知道前朝往事,像漢高祖定邦后誅殺韓信、黥布等功臣,難道單單說是君主的原因嗎?這些功臣立國后居功自傲,不遵守國家法度,也是其惹下殺身之禍的原因。當今皇上寬仁,頗念舊情,然你也不可無法無天,弄得不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