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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置三州安定西域 定天下免談封禪

第十回 置三州安定西域 定天下免談封禪

君臣在這裏互擺道理,都想說服對方。然他們在這件事上,皆堅持自己的意見,不肯退讓一步。
「臣恭聽聖訓。」夷男越發顯得畢恭畢敬。
侯君集閉目凝神了片刻,然後睜開眼定定地看著史大柰,試探地說道:「大柰,記得我們跟從皇上攻入長安的時候,皇上的手下,不過區區數萬人。」
李世民揮劍起舞一回,其劍法愈顯嫻熟,然胳膊腿兒少了年輕時的柔軟自如,顯得有些僵硬。李世民自從過了四十歲,漸漸發現了自身的這些變化,感到昔日的威猛靈活再不可現,方悟人生短促,不可逆轉。想通了這些,他對晨練也不似以前那樣日日堅持,僅在閑暇時候或者睡眠充足的時候,方才起床晨練。
「這也很正常。君集立功無數,此次在高昌私取珍寶,擾亂軍紀,朕因此罰他。他有些想不通,是為人之常情。朕讓他在家中思過,並非從此讓他一直在家裡待下去,過一段時間,朕視其悔過情況,還是會讓他出來辦事的。」
李世民叫來他們,是想起了如何處置高昌國的事。
夷男聽到這裏,室內本來清涼,已嚇得他汗流浹背,連聲道:「臣遵旨,臣遵旨。」
房玄齡道:「若在西域設立都護府,既可以全盤考慮西域形勢,又能臨機決斷,臣以為可行。」
「是啊,君集不念皇上之恩,不悔其過,反而妄動逆念,太不應該。臣今日將此事稟告皇上,只想給皇上提個醒。」
馬周又稟道:「陛下,設此三州,今後可以與全國混為一體,然三州皆在前沿,那裡勢力犬牙交錯,一些羈縻之策還要在那裡推行。譬如,阿史那步真入京為官,其部下不可能全數入中土,還要在那裡生息。臣以為,西域那裡須雙管齊下,既設州縣,也要設羈縻府州。」
夷男、菩薩及諾曷缽等人聽說大唐欲舉行封禪大典,皆躬身向李世民稱賀。
李世民讓高士廉帶領戶部、民部人員,攜帶糧食、棉衣前往河南、山東賑災。此時,大唐國庫充實,對付這些災害不用費許多力氣。
李大亮反對史大柰的說法:「此去賀蘭山,一來一回需數日之久。那裡在我邊兵扼守之外,非常不安全。」
侯君集看到史大柰還攜帶禮物,感嘆道:「大柰,我勢落之時,你能來府探望,我已感盛情。你又帶來這麼多禮物,讓我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群臣辨其話音之味,感到大有深意。
賀蘭山主峰高聳雲天,其餘脈連綿數百里,如一道天然屏障橫立在河水之北。多少年來,異族入侵中原,必須要越過此山再南下。所以,這裏就成了兵家必爭之地。每當中土強盛之時,朝廷要在這裏駐紮重兵。現在也不例外,李大亮派兵三千扼守峰谷,成為大唐北境的第一道防線。
李世民想到這裏,又無奈地搖搖頭。諸部落尊自己為天可汗,又修「參天可汗道」到長安朝貢不已。然其內心裡,到底是心悅誠服?還是因強勢所逼?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李世民不得而知。
「莫非天降災異以警示朕嗎?」李世民向來不信祥瑞、災異之說,但事情如此湊巧,讓其疑竇叢生。
侯君集見史大柰不肯附和自己,也尷尬地擠出些笑容,說道:「瞧你如此吝嗇,我一提借兵之事你就退至角落。大柰,我不過與你開玩笑罷了。以我如今的處境,今後再想帶兵就難了,剩下的日子,我也想學李藥師在家寫寫兵法,以此來附庸風雅吧。」
他想起了自己跟隨李世民平定天下的情景。
李世民志得意滿,覺得現在舉行封禪大典是水到渠成之事,遂決定於明年春上到泰山封禪,詔禮部、太常寺著手準備。
史大柰點頭道:「馬兒有靈性,所以能從人意。君集,我後日即回塞上,你若有興趣,就隨同我去觀賞一番。」這是史大柰的一番好意,他見侯君集賦閑在家,有心讓他出外散散心。
侯君集將史大柰迎入中堂坐定。
「隔靴搔癢?馬卿,你可細言之。」馬周之話顯然甚合李世民心意,引起了他的興趣。
李世民點頭道:「大柰詞不達意,然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常何,眼前的這片土地,多少朝代有多少人在此浴血爭奪,他們爭奪的是土地嗎?朕看未必!土地在這裏默默無聞,因人方有生機,由此來看,爭奪人方是浴血奮戰的主旨。可是呀,你將對方打敗,你將對方俘虜,對方懾于威勢低眉順從,然其內心呢?其內心服嗎?肯定不服!多少年來,許多號稱聖人智士者,他難以察識此節。」
李世民問李靖:「藥師兄,你以為應當如何處之呢?」
李世民聞聽侯君集意圖謀反之言,皺緊眉頭,心裏不是滋味,嘆道:「想不到侯君集竟然心胸如此狹窄!」
「陛下,此人一直跟隨大亮,臣僅僅與他謀面數回,聽大亮說,其手下之人有才略者以此人為首。」
這些日子,每當李世民出室之時,史大柰、李大亮、常何皆隨侍身邊。他們看到李世民劍舞已畢,遂靠前恭維道:「陛下龍馬精神,功夫始終未落下。」
史大柰躬身作別,忽然想起與侯君集談話的事,有心想向李世民稟報,又覺得無法啟口,遂欲言又止。
李世民沉吟道:「是呀,西域應該有羈縻之策,且要比他處更為擴大。唐卿,這些年設立了多少羈縻府州,朕一時說不出數目,你能記下嗎?」
於是,「百騎」拉開陣勢,皆取出雕弓,開始縱躍圍獵。
李世民又責他道:「還有一點,就是為人者須當誠信。你求和親,朕已許婚,奈何你使者不至,讓朕空等,可見你求婚非真心真意。」本來是李世民自己悔婚,然他現在把和親不成的責任推在夷男身上,馬周等人知道內情,感覺有些滑稽,但不敢吭一聲。
「錯了,常何,你還是錯了。」李世民又轉問史大柰道:「大柰,你原為突厥人,能識朕之心機嗎?」
李世民抬頭向東,見那裡一輪紅日已冉冉升起,將燦爛明光灑在大地之上,遂向史大柰問道:「大柰,何處草場離靈州最近?」
李大亮搶先答道:「陛下,靈州之東,即有草場。」
他們到達賀蘭山北麓,李世民眼望北方那長草低伏的無邊無際的草原,感嘆道:「多少年來北患動輒侵擾中原,以致賀蘭山成為一個勢力消長的標誌。當中土勢衰https://read.99csw.com之時,北方鐵騎越過賀蘭山,中土之人足跡難現此處;當中土勢強之時,賀蘭山成為中土之人駐紮之所,往往勾起文人雅士的激越之情,開口閉口即吟『馬踏賀蘭山闕』。」
「北境有阿德州、執史州、蘇農州、拔延州、阿史那州、舍利州、順州、州、化州、長州、北寧州、北撫州、北安州等十五州,分隸雲中都督府、定襄都督府、夏州都督府、營州都督府、幽州都督府管轄。」
回紇酋長菩薩堅執讓李世民到漠北巡視一番。他說道:「自從『參天可汗道』建成,鄙部百姓日日盼望天可汗駕臨。陛下已到靈州,距鄙部不遠,希望陛下此次千萬要成行。」
「陛下初臨天下,麴文泰即來朝謁。此後其遏絕交通,不禮我國詔使,遂有我國大軍征伐之舉。如今高昌已平,麴文泰已死,此次西征已完成使命矣。」
「眾卿以為呢?」李世民又問群臣道。
李大亮擔心李世民的安全,不同意在此過夜。其時,李世民獨自漫步到西面的高岡上,背手站立,眺望西方。
這些人以為皇上欲問詢籌備封禪的事,急忙將籌備的進度稟告給李世民。孰料李世民揮手打斷他們的話,說道:「自今日始,停止籌辦封禪大典。」
李大亮早在靈州城內為李世民備下了行宮,主殿雖不似兩京宮殿宏大,然在這邊境之地有此齊整的房屋,已屬難得。李世民入宮后稍事盥洗,即入主殿。李大亮已在主殿內擺好了數桌筵席,供李世民賜宴。
史大柰期期艾艾道:「陛下,臣此次入京,想起與侯君集的交情,專程去其府中探望一番。其戴罪在家,臣去探望,只想一表昔日舊情。」
這是皇帝的決定,魏徵明白已經無可更改。
李世民想起此次草原馳騁之事,草原無邊無際展開了去,天空渾如穹廬,人置身其中,何等渺小。人若想取得眾人的尊敬,靠數次大典就能長留人心之中嗎?李世民想到這裏,心中有了決定,遂讓人召李淳風、袁天綱等人。
群臣皆以為然,魏徵見事已至此,也不再出聲反對。
夷男張口結舌,有心想爭辯,終歸不敢。
李世民笑道:「常何呀,看來你讀書不多,畢竟受眼光所限。大亮駐紮在賀蘭山,確實不錯,然以此來說我國強盛,就失之簡單。依你所言,朕之心力僅止於賀蘭山嗎?」
史大柰正色道:「好,寫兵法最好。人一生忙忙碌碌不過數十年的光景,能以兵書流芳後世,當為不朽。可惜我沒有你的謀略,也沒有你的文才,只好在這裏空自羡慕你了。」
魏徵見房玄齡不附和自己,明顯贊同李世民的主張,心裏更急,說道:「你們皆想多佔土地,哼,總有一天,待高昌成為雞肋,你們後悔已晚。」
夷男、諾曷缽等人出靈州城三十裡外相迎,李世民站在輅車上接受他們的叩拜,然後一同入靈州城。
李世民轉向高士廉道:「郭孝恪?嗯,高卿,你可讓兵部將此人調回京中,朕要見他。此三州遠離京城,其今後安危如何,與主官大有干係,朕不可不慎。玄齡,若此人可堪為任,可授其為西州刺史,並節制庭州。」
水部郎中答道:「入秋之後,渭水、涇水流域秋雨連綿,水量大增,使河水陡增,沖毀許多堤壩。恰在此時,河南、山東又連降秋雨,使百姓陷入水澤之中。天降災異,原有的水利設施也無濟於事。」
李世民揮手制止他們爭辯,說道:「劉卿的這些話,朕多次聽魏卿說過,朕時刻牢記,不會墮入好大喜功、窮兵黷武的境地。好了,我們不說這些,還是議正題吧。自設立定襄都督府、雲中都督府之後,以此來節制羈縻府州,看來收效很大。好就好在這些都督府既可以體現朕之意旨,又能妥善使羈縻府州自治,二者歸一。西域這個地方,遠比其他地方複雜,再以都督的名義節制羈縻府州,有些勉強。朕想好了一個詞兒,就是在這裏設立都護府,比都督府的規制要大一倍,玄齡,你以為如何?」
侯君集哈哈一笑道:「大柰,你對皇上忠心為上。可他待我呢?我歷盡千辛萬苦平定高昌,到頭來落了個削職賦閑的結果。」
一日,高士廉帶領民部的水部郎中來見李世民,向其稟報近日河南及山東遭遇水災的消息。
「如此你就放下心來。朕今日到草原上盡興一天,心境甚好。朕答應你,明日早晨,我們拔營返回靈州。」
李世民待眾人坐定,開口說道:「平定高昌已有數月時間,現在我朝大軍還在那裡鎮守,該是讓他們撤回來的時候了。朕今日召眾卿前來議事,就是想聽聽大家如何處置高昌的意見。」
「飛白」率先衝下山,山腳下,即是平闊無垠的草地。正是深秋時節,草兒皆已枯黃,經歷了秋風的勁掃,馬蹄過處可以聽到枯草的斷裂聲音。
馬周起身言道:「陛下,臣以為高昌早已經是漢土,再立麴智盛為此土之王,有些隔靴搔癢。」
李世民點點頭,問李靖道:「藥師兄,你識此人嗎?」
一群馬在荒原上急速而馳,馬蹄過處,間或驚起一些野兔、野羊群奔。李世民見狀大喜,呼史大柰道:「大柰,這裡有物可獵,如何單調呢?」
李世民接著道:「這樣吧,從今日開始,就沒有了高昌的國號,可在其地上置西州,另在可汗浮屠城置庭州。西州、庭州以及此前的伊州互為犄角,各據要津,可以牢牢地控制西域。玄齡,各州就如此設,然此地重要,非有一人在這裏把握局勢不可,你向來識人,能替朕推薦一人嗎?」
常何答道:「陛下威加四海,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陛下一直致力於國內安靜,難道自今日要改變初衷嗎?」
「遊牧部落依水草而居,這裏水源甚少,所以入秋以後,他們往往聚居在水美之處。從此向西,即為沙漠,那裡漫天風沙,人們無法居住。」
弘化公主答道:「錦燕妹妹出京之後,一直神情鬱郁,想是她遠離故國的緣故。女兒以前也有此心境,就現身說法,予以排解。」
李世民搖搖頭,悠悠說道:「朕治理天下,其功績如何,不靠封禪來為身後留名,唯靠人心所向。眾卿,朕意已決,朕今生今世,不再提封https://read.99csw.com禪之事。」
「大亮所言甚是。朕不築長城以備北患,僅派少許邊兵象徵性地駐紮,蓋為此也。只是如夷男之流難識朕的這片心機,朕不得不出兵鎮之,如此就大失朕之本意。」
史大柰整裝欲返回定襄的時候,李世民將其召入宮內,說道:「大柰,朕已讓鴻臚寺向薛延陀、仆骨、同羅、吐谷渾等君主發璽書,讓他們趕往靈州,朕要在那裡見他們。你動身回定襄,正好作為朕的先導,到了草原之上,我們君臣二人跨馬馳騁一番,以了卻昔日之願。朕此次北巡非專為遊歷,魏徵及那幫諫臣也無話可說。」
侯君集聽后微微動容,笑道:「大柰,我們慣在馬背上征戰劈殺,誰曾想竟然有無聊之人將馬兒馴成這般。馬兒能向人們敬酒,我實在想不出這些畜生還有這般本領。」
他想起了自己在玄武門之變中為李世民立下的大功。
李世民准奏。
貞觀四年時,李世民聽從群臣意見欲往泰山封禪,魏徵不贊成此舉,與李世民爭辯甚烈。恰在此時,山東、河南鬧水災,此事也就作罷。
唐儉記性甚強,起身答道:「陛下,臣大致記得。」
李世民詢問群臣意見,這幾日,魏徵身體有病,李世民准其在家靜養,所以,群臣皆認為國家富足如此,確實應該舉行封禪大典,沒有一人反對。
史大柰環視其堂中的擺設,見其傢具、掛件、器皿等物都很精緻,有心想讚歎一番,又想他此次因私取珍寶而獲罪,此時誇讚,甚為不宜,遂住口不說。於是,他將話題引在塞上風物上,侯君集聽來也覺得新鮮。
這句話勾起了侯君集的無限心事,他輕嘆一聲,說道:「大柰,你回京前我剛剛從獄中放出來,皇上現在對我疑心很大,他能容我胡亂走動嗎?」
史大柰見李世民待臣下如此寬宏,心裏大為感動,遂決心將侯君集意圖謀反的事稟告給李世民。
皇上此意已決,別人不敢再多說話,大家分頭去準備行裝。此去翻山越嶺,又要到草原上馳騁,李世民自然不再乘車,而改乘馬。李世民每每出行之時,手下人知其愛馬和好圍獵,便選出數匹良馬隨行。近些日子,李世民偏愛那匹從高昌搜尋來的良馬,此馬全身潔白如玉,唯鬃尾赤如硃砂,是一匹罕見的千里馬,李世民為它取了一個奇怪的名字,稱其為「飛白」,顯然為其常習的書法名稱。與其他皇帝相比,李世民隨行隊伍有一列專門的隊伍,號為「百騎」。顧名思義,「百騎」即是由一百名才力驍健、善騎射者組成,他們皆服五色袍,乘駿馬,以虎皮為韉,在儀衛中顯得非常特別。「百騎」的主要職責除了護衛皇帝外,就是在李世民圍獵之時充為下手。
「若李大亮不能抽身,其麾下有一偏將,名叫郭孝恪。此人大有李大亮之風,治軍甚嚴,又能推誠撫御,可堪為用。」
史大柰不明白侯君集何以說出這等話,他平素為人很厚道,心思不似侯君集那樣靈動,遂接言道:「皇上輔佐高祖取得天下,有其定數。」
李世民瞧見魏徵翹著花白鬍子在那裡激烈爭辯,心想,他那倔強的脾氣老而彌辣,看樣子至死不改了。想到這裏,他用眼光掃射群臣一圈,看來他們對自己和魏徵的意見贊成者各半,遂微笑道:「魏卿,高昌能否成為雞肋,取決於我國國勢。若國勢強,沒人敢打高昌的主意,高昌就成為溝通西域的前哨之地;若國勢弱,高昌也許連雞肋也難成,多半被他國所佔。你放心,朕不會對他人故土貪得無厭,然高昌本為我國故土,取之無礙,是為必須。此事不用再說。」
其時夕陽如金,將草原上抹上了一層金黃,煞是好看。李大亮為一名有智有謀的武將,他能品味出李世民話中的深意。想起大唐如今盛勢,又思身邊這位睿智超卓的明君,他心中忽然一陣感動。他將崇敬的目光移到李世民的側影上,只見日光在李世民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輝,愈顯神威。那一刻,李大亮被心中的崇敬所激蕩,竟然有些呆了。
群臣見李世民表明了態度,皆低下頭來默默思索。場面稍稍寂靜片刻,魏徵起身,出言反對:「陛下,臣以為在高昌設立州縣,甚為不宜。」
李世民贊道:「真珠可汗能有此言,朕心甚慰。朕此次駕臨靈州,見到你們,只是為去思念之意。然對你真珠可汗,朕還有幾句話要說。」
「朕致力於國內安靜,然並非單求被動安靜!譬如西突厥勢強於西域,我國若據有高昌,即可擋住西突厥東侵之勢,確保國內安靜。若復立麴氏為高昌王,其出於私慾或者被西突厥勢迫,又如麴文泰那樣與西突厥聯手,國內就會亂無寧日。魏卿,想你也不願意看到如此局面吧?」
李大亮聽皇上如此說,只好唯唯答應。
李世民微笑道:「朕此次來靈州,能與你們晤談一番,即滿足了朕的思念之意。這些年來海內康寧,朕有心到泰山舉行封禪大典,屆時定邀諸位到泰山觀禮。因忙封禪的事,朕沒有時間再向北去。今後的時間還長著呢,朕有空閑之時,定到漠北走一趟。」
「朕思華夷為一體,看待你們就如這些臣子一樣。」李世民邊說,邊向唐儉等人手指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朕所以這樣做,是考歷代之邊患,皆因勢而起。友邦和睦相處,靠的是心靈互通,相諒相讓,而非以強勢壓人。若大家皆想取強勢迫他人,則會征戰不止,永無寧日。真珠可汗,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依卿所言,我軍當退,將高昌國還給麴氏子孫即可?然魏卿啊,侯君集涉難出征高昌,僅僅數萬之眾,卻能旬日內摧枯拉朽,何故?乃麴氏王朝荼毒百姓,施以暴政的緣故。朕記得有首童謠,唐卿,你若能記得,可為眾卿誦出。」
「這不是壞事嘛。你為人極有情義,不忘舊情,是為美德。」
史大柰攜來的是塞上所產毛皮等物。史大柰答道:「塞上苦寒,僅有這些陋物,何須掛齒?我入京甚少,僅帶了這些物件來登府門,心裏感覺不成敬意,你何必如此認真呢?」
李世民不以為然,說道:「大亮,你不必擔心。昔日征戰之時,有多少危難關頭,朕皆安之若素。朕問你,如今與那時相比,難道不安寧嗎?https://read.99csw.com
馬周奏道:「陛下設立都護府,其意在於安定西域,臣以為此名可定為安西都護府。」
侯君集被削職后賦閑在家,心裏怨氣難消。他天天在想,自己此次率兵出征高昌,一舉蕩平該國,功勞是第一的。誰知因為自己取了些珍寶,竟然被皇上問罪下獄,憑魏徵諫言才被釋放,最終還丟了尚書之位。思來想去,他覺得李世民待自己實在不公,心頭的怒火越來越大。
劉洎對褚遂良的話不以為然,起身說道:「陛下,褚大夫此言,臣以為有些好大喜功,不敢苟同。」
李世民確實未把侯君集心存異志的事放在心上,待史大柰走後,李世民讓人去傳魏徵、房玄齡、李靖、馬周、褚遂良、李世等人前來議事。
「罷了,大柰,我感謝你的好意。如今為多事之秋,你就不要費心了。」
李世民遙望山下,臉上忽然有些蕭索之意。他微一凝神,這種蕭索之態轉瞬即逝,一緊馬韁繩,招呼三人道:「走吧,我們下山去。」
李世民觀其吞吞吐吐的樣兒,詫異道:「大柰,你向來是直性脾氣,有什麼話藏在心中難以說出?」
「嗯,誤會也就罷了,朕不想多責你。朕待四方諸國諸部落,不妄想其一寸土地,不謀取其一錢珍寶,唯思和睦相處而已。若論強勢,舉目天下,誰能與大唐相比?你那長子上次發數萬兵去擾李思摩,李世僅帶數千人馬即將其驅出漠南。以朕之勢,可以東征西討,滅國無數。朕難道不想成為天下的霸主嗎?非也!戰則需耗費人力,非天下百姓之福,所以不為。真珠可汗,望你今後謹記此節。」
兩人相對默默。
劉洎這一段時間鋒芒漸露,李世民頗為欣賞,遂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蕭瑀向李世民稟道:「陛下功業之高,德化之厚,古今未有之也。貞觀十余年來,國家安定,年穀豐稔,四夷賓服,近來各地又多顯祥瑞之象,由此觀之,該是舉行封禪大典的時候了。」
「不能。」
李世民也很得意,他捻須微笑,沉吟不語。
劉洎道:「隋文帝統一寰宇,其後三十余年裡甲兵強銳,風行萬里,然一旦舉而棄之,盡復烏有。究其緣故,皆因隋煬帝恃其富強,驅天下以縱慾,罄萬物而自奉,好大喜功,專求服遠之虛名,不圖社稷之長久。陛下即位以來,專力於國內安靜,對四夷採取德化之策略,十余年漸行漸積,方有今日之局面。四夷賓服非是我國以威勢壓之,實乃以國勢畏之、以德化感之的結果。若如褚大夫剛才所言,陛下從此一味拓展邊疆,以取得天下威服之名,臣以為不可取。」
李世民讓太子李承乾留京監國,隨行僅有馬周、唐儉、常何、史大柰數名大臣。御仗自長安出發,沿途州縣接來送往,不一日便到達靈州地界。李大亮早帶領大隊人馬在此恭候數日,其見鑾駕到來,即伏地叩迎,然後上馬以為李世民護衛。李世民在輅車上看到道路兩旁站滿了雄赳赳的兵士,有心想責李大亮何至於如此隆重,又想夷男等人在靈州等待,須讓他們看到如此排場方顯大國威儀,也就作罷。
「我們那時勇字當頭,為皇上立下汗馬功勞。事後我常常想,取得天下看似極難,然以我們的經歷,天下之事亦易如反掌。」
李大亮介面道:「所以陛下以德化治人,不以強勢壓人,不謀求土地。」
史大柰說道:「靈州以東的確有草場,然略嫌狹小。陛下欲馳騁草原,須覓闊大之草場。自靈州向西北行,越過賀蘭山,即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原,其西與大片沙漠接壤。臣以為,陛下難得北巡一回,不如登臨賀蘭山之後再入草場。」
三人默然無語。
史大柰明白了侯君集的意思,原來其心中已萌發反意!他大為驚恐,然面上又不敢露出異常之色,情急生智,便哈哈一笑道:「哈哈,君集,你素愛帶兵,已領過多少精兵強將,還能將我那五萬殘兵看在眼裡嗎?眼下邊疆無戰事,無你用武之地。亂世出英雄,如今為太平盛世,你就省省吧。」
靈州位於長安西北方向,這裡是漢長城與河水的相交處,其東北與朔方接壤。由於這裡是防備北方遊牧部落南侵的要塞,朝廷便在這裏駐紮有重兵。前時與薛延陀一戰之後,李大亮起初在定襄防守,看到薛延陀不敢再有異動,他才帶領大軍回靈州駐防。李世民此次到靈州會見漠北諸部首領,其主要目的還是示撫慰之意。
「陛下,此為草原,若放馬馳騁,可以無止無歇,直似汪洋中放舟的感覺。只是現在已入深秋,草兒枯黃,若是春天來此,滿目皆綠,更為愜意。」
此話說得有些模稜兩可。
魏徵本來有話要說,見劉洎搶了先機,有些詫異,然眼中露出讚賞的光芒。
李世民點點頭道:「很好。你與文成公主為了國家大節,遠嫁他國,朕有時想起你們,心情也不免鬱郁。嗯,你離京還不算太遠,文成則是關山難越了。你們相鄰較近,你們姊妹二人要多通訊息,不要過分孤單才是。」
常何介面道:「李將軍如今駐紮賀蘭山,足證我國正是勢強之時。如此,陛下欲舉辦封禪大典,可謂名副其實。」
郭孝恪領會了皇上的意思,遂整裝西去。他到了西州,將大隊唐軍遣回國,僅留下一千二百名兵士戍衛。這一千二百名兵士,每隔兩年即輪流換回。這期間,朝廷每年遣來流放囚犯作為戍卒。
諾曷缽此來,攜帶弘化公主同行。李世民見了他們夫妻二人,神情中透出分外的親熱。他讓弘化公主坐在身側,詢問其在吐谷渾的生活細節,二人說了幾句,話題自然扯到了文成公主。李世民問道:「道宗回京,說賜婚隊伍在吐谷渾住了一些日子,還說那段日子里,你與文成公主形影不離。」
「是了,朕今日就陪同你一起返鄉了,大柰,我們走吧,今日就由著你快活。」
「如今四海康寧,四夷賓服,沒有人敢打陛下的主意。」
「李大亮近來駐防在靈州,其向北要防禦薛延陀的南侵,向西還要聯絡西域之事,他無從抽身。」
「嗯,你細說一遍。」
數日後,郭孝恪入京面聖。李世民與其交談數次,覺得此人可堪為任。遂授郭孝恪為西州刺史,並節制庭州。又在西州置安西都護府,授郭孝恪https://read.99csw.com為安西都護。
「然臣與其談話過程中,覺得他僅記己功,不想其過,對皇上有些怨懟之意。」
塞上之人以馬為伴,一些人挑選一些精良之馬進行訓練,逐漸練成馬舞。表演之時,舞馬身披五色彩絲的衣裝,金鞍上裝有麟首鳳翅。在其旁,有數名年輕貌美的樂工,他們身穿綵衣,手持樂器,開始演奏樂曲。樂曲響起,舞馬就會昂首翹尾,隨著節奏蹀足而舞。它們驤首奮鬣,舉趾翹尾,變態動容之間,皆中音律。到了最後,這些馬口中皆銜著酒杯,卧而復起,就像是向觀者敬酒。
李世民美美地在行宮裡歇息了一晚,早晨醒來,照例出外晨練。其時,晨曦剛剛抹亮了天空,大地顯得寂靜。微風輕拂遠處山岡上的長草,將枯草的黃色盡情展示,顯示出塞上不同一般的風光。
「有何不宜?」李世民想不到魏徵竟然繼續反對。
「高昌在漢朝時為車師前王之封地,後漢時為戊己校尉之故地。今其交河城,為車師前王之都;田地城,為戊己校尉之守城。由此來看,遠在漢朝之時,漢武帝等人已發現欲經營西域,非有此立腳點不可。目前之勢,我國與西突厥之勢力在西域此消彼長,若我軍退回內地,西突厥定然捲土重來。依臣之意,我朝須在高昌設官置軍,從此可以永絕邊患。」
侯君集乾笑了幾聲。
史大柰答道:「臣不通文墨,說不出什麼道理。臣只知道,陛下待國人與外國之人無二致,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何況是陛下無邊無際的洪恩。簡言之,陛下待臣下好,臣下唯有盡忠盡職,以報陛下的洪恩。」
那些天,侯君集躲在宅中不出門,在堂中摔盞擲物,惱怒非常,下人們稍有過錯,他親執皮鞭緊打,嚇得他們等閑不敢挨近他身。
他想起了自己深入沙磧追擊伏允,想起揮師獨擋吐蕃兵的場面,以及剛剛經歷過的高昌之戰。
魏徵贊成對高昌國採用吐谷渾的法子,他首先言道:「高昌離京太遠,臣以為可以採用降服吐谷渾的方法,立麴文泰之子麴智盛為高昌王,由其繼續統轄高昌,以為大唐的屬國。」
「是呀,如此就剩下野獸或者強盜的出沒了。以我們的身手,等閑人及野獸能近身嗎?」
李世民平時對魏徵言聽計從,今日卻實在聽不下去。究其根源,實因李世民圖謀西域的雄心所致。他搖頭道:「魏卿此言,有點迂腐。朕若一味謙讓,使中國土地片片割據,而其初衷為不願耗錢糧,如此困守中原土地不思拓展,豈不成了土財主了嗎?漢武帝窮兵黷武,使國力耗盡,我所不取;然國勢強大之後,一味懷柔,甚至對高昌這等故土也不理不問,我亦不願。」
李世民眺望西方,問道:「大亮,聽說這草原西邊與沙漠接壤?」
「此是貞觀四年時所設,朕還記得清,其他呢?」
史大柰點點頭。
兩人至此,因各懷心事,已無話可說。史大柰又向侯君集詢問了程咬金、段志玄等人的近況,侯君集久未與他們接觸,也沒有太多話說。史大柰見此光景,即拱手作別。
史大柰說起在塞上剛剛興起的馬舞之戲。
史大柰大喜,躬身言道:「臣願遵旨為陛下先導。」
史大柰不好接腔,心中覺得李世民如此對待侯君集,有點過頭了。
數日後,李世民返回京城。
李世民勒韁停馬,回首問史大柰道:「大柰,這就是草原了?」
李世民揚手將劍歸入鞘中,然後將其拋給常何,搖頭道:「朕自知現在劍法生疏,身子僵硬,已非年輕之時。朕今日來晨練,不過想睹靈州周圍早晨風光,應景罷了。你們為討朕歡喜,說些恭維之言,朕豈能不知?」
這句話說到了李世民的心坎之上,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思索高昌之事,曾經想過依吐谷渾之例立麴氏為王,但心憂今後,就動了在此設置州縣的心思。馬周說完,他讚賞道:「好呀,馬卿之論與朕之心思相合。高昌歷來為我國之土,不容其長期割據,若從此設立州縣,再派兵駐紮,即可免此困厄。」
房玄齡見他們二人各執一詞,起身勸道:「魏太師,你不想耗費錢糧,此不為錯。然如今國家府庫充實,千余戍邊軍士所費錢糧,實在不足掛齒。皇上的意思,是想佔據西域通道,我國從此在西域進可攻,退可守,此事與所費錢糧相比,畢竟為大。」
李淳風不明白何故,問道:「臣已算定了時辰,明年二月是封禪的好日子。此時籌備,還算從容,若再耽誤一些時日,就有些倉促了。」
房玄齡答道:「西州、庭州、伊州位置重要,我國據之,可以阻擋西突厥肆葉護可汗向東擴張的態勢,又為我國進一步經營西域建立一個前沿基地。如此來看,治理三州須以軍事為主,兼及統御民眾,搞好屯田之事。以此觀之,臣以為李大亮比較合適。」
李世民這日一會兒縱馬馳騁,一會兒縱情狩獵,獵獲之物,皆為午餐和晚餐燒烤食品。他當皇帝多年,似這等完全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娛樂,還是頭一遭兒。夕陽西下,常何遵旨在草原上張篷為舍,他們今晚要在此露營。
「是。」
貞觀年間以來,大唐先是蕩平東突厥,採取了尊重其部落習俗,由其自治的方法,為了加強中央控制,在其轄地又設立了羈縻府州;此後撫平吐谷渾,李世民依舊讓伏允的後代為吐谷渾王,其類似於大唐的屬國。
「黔中道置有夷州、思州、南州、巫州等二十一州。
「臣明白,臣明白。陛下,上次使陛下震怒,皆因臣之逆子膽大妄為,背著臣私自發兵,遂致誤會。」夷男見不提上次交戰之事,眼見不可能,遂將罪責皆推在長子大度設身上。
「是了,吐蕃至靈州,確實太遠了。」李世民說到這裏,忽然沉默不語,眼光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朝廷設立西州、庭州、伊州和安西都護府的消息傳了出去,朝野一片歡騰。人們皆認為,貞觀以來十余年裡,天下大治,四夷賓服,真正到了太平盛世,普通的慶賀難表情狀,唯到泰山舉行封禪大典方能彰顯。於是,一些臣子聯名上書,公推蕭瑀為代表向皇上請求年內舉行封禪大典。
「謹遵父皇聖諭。女兒臨行之前,曾派人入吐蕃送給錦燕妹妹書信,提到此次來靈州面見父皇的事,她回書中言道,路九_九_藏_書途遙遠,不能來見父皇,深以為憾。」
次日早膳之後,李世民跨上「飛白」馬,李大亮、史大柰、常何乘馬緊隨其後,在「百騎」的簇擁下,百餘人如旋風般向賀蘭山颳去。
「高昌兵馬如霜雪,漢家兵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滅。」唐儉稍稍回憶之後,依令將此童謠一字一句誦出。
過了一日,史大柰入宮覲見李世民。
李世民很驚異,問道:「朕素知夏季多水,如今已是深秋之時,緣何河水又泛濫成災呢?」
「魏卿,你聽聽這首童謠。我軍未至,高昌百姓已出此言,可見麴氏暴政,民心喪盡。朕若再立麴氏為王,高昌百姓定會深深失望。朕不敢說我朝如何賢明,然對待百姓畢竟為寬,以眾望所歸來喻之,亦不為過。如此說,朕不想復立麴氏為高昌之王。」
褚遂良恭賀道:「陛下,西州、庭州、伊州此設,則我國疆域東至於海,西至焉耆,南盡林邑,北抵大漠,其間皆為州縣,東西達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萬九百一十八里。這些羈縻州縣,時間一久,終為唐土,則我國疆域又可擴大一倍。自秦皇統一中國,疆域如以廣大論,以今日為盛,實在可喜可賀。」
群臣皆認為此法可行,紛紛點頭。
侯君集生性高傲,他想起這些往事,更感到李世民賞罰不公,因此而斷送了自己的前程,便由怨怒而轉為仇恨了。
李靖明白李世民顯然不願意立麴智盛為高昌王,然高昌離京太遠,朝廷派官吏前去管理那裡的臣民,徒費錢糧。加之西域形勢錯綜複雜,必須派軍在那裡駐防,如此,更要費去許多精力。想到這裏,李靖答道:「臣以為高昌國小,然為西域通路咽喉之處,我朝須妥善處置之。若再生禍亂,則此次出征就毫無意義。」
這句話倒是惹起了李世民的豪情,說道:「朕為天可汗,難道足跡僅限於中土嗎?朕意已決,我們今日出發越過賀蘭山,去領略那裡草原的風光。你們看,今日是一個朗朗晴日,天氣不錯,正是出行的日子。」
高士廉辭去后,李世民獨自在殿中發獃,自言自語道:「為何朕每次欲封禪之時,河南、山東之地就要鬧水災?」
魏徵搖搖頭,拜道:「高昌百姓心向大唐,怨恨麴氏,此為定論,臣亦如此認為。所謂伐罪弔民,威德被于遐外,為國之善者也。臣所以說不宜在高昌設置州縣,是基於以下理由:若高昌從此為我國州縣,常需有千餘人鎮守。這些人從內地派往高昌,數年一易,其路途險阻,不能全數歸來。至於遣辦衣資,離別親戚,所傷所費甚多。長此以往,陛下不能從高昌獲尺布以助中國,徒耗費而已。何況,高昌孤懸西域,萬一隴右空虛,若有敵來攻救援不及,極易傾覆。在高昌設置州縣,臣以為不利於中國,實為不值。」
侯君集勢落之後,昔日車水馬龍的府前,如今頓時變得車馬稀少起來,等閑難有人入府與其攀談。侯君集在對李世民切齒痛恨之餘,又罵世人太勢利。這日,其府中來了一位稀客,即是昔日的疆場摯友史大柰。侯君集聽說他來訪,喜出望外,急忙迎出府來。
「不妨,我明日正好覲見皇上,屆時我當面向他懇求此事。」
史大柰當初被授為定襄都督府之都督,在此任上一呆就是多年。他本身為突厥人,與其治下的突厥部眾相處得很融洽。他又稟承李世民的意旨,忠心守衛邊疆,將其治下整治得井井有條,每年吏部考績,對其評語皆為上上。他在任上一晃多年,勤勤懇懇分外忙碌,回京的次數很少。他這次回京,得知侯君集因私獲罪,就動了惻隱之心,選帶一些禮物登門探望。
史大柰想不到如此天大的事,李世民竟然輕描淡寫地將之放在一邊,始知皇上心胸比常人為大。他躬身告退,此後有意無意地關注李世民對待侯君集的舉動。在其後的時間里,李世民待侯君集沒有任何異樣,可謂風平浪靜。
西州、庭州、伊州為大唐正州,不屬於安西都護府管轄範圍。郭孝恪以一人之身兼任西州刺史和安西都護,李世民的本意是將西州為據點,逐漸將大唐勢力西移,以將西域納入羈縻統治之下。
「嗯,朕的臣子,似君集這等人畢竟為少。大柰,還是如你這般忠心的臣子為多啊!罷了,大柰,此事不用再向他人提起。你與君集皆為功臣,你們二人說此話時又無他人在側,朕若去問他,君集必不承認,朕明白你的忠心,然事到此為止。」
侯君集直視史大柰,說道:「大柰,我聽說你手下有精兵五萬,能將此兵借我嗎?或者,我們一同成就大業。」
「若一味乘馬在草原之上馳騁,時間長了不免單調。然臣自幼生長於草原之上,到了草原即是回到故鄉,此番心境,陛下難以體會。」
「哈哈,大柰,朕為了你當初的一句話,縈繞心間二十年。今日來此,也不過如此嘛。」
「西南党項之地,設有懿、闊、麟、雅、叢、台、橋等十六州,均屬松州都督府管轄。
君臣二人因多日不相見,見面之後十分親熱,李世民更是拉著史大柰之手問寒問暖。史大柰詳細稟告了治下的情況,李世民聽得有滋有味,不覺已過了一個多時辰。
放眼國內,能有幾人如自己這般為李世民拚死效命?
褚遂良反駁道:「陛下,臣剛才說可喜可賀,亦是贊陛下德化之功。劉大夫所言,有些斷章取義,望陛下明察。」
「劍南道及嶺南道有羈縻州十五個。加上關內道的一些小州,共計七十二個羈縻府州。」
李大亮慢慢走到其身側,輕聲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由此來看,朕剛才所言,還是有些道理的。土地因人而興,欲服人須服人心。否則空占土地,又有何用!」
「這裏為何杳無人煙?」
李世民微笑道:「魏卿,若立麴智盛為高昌王,其初期之時定然歸順我國,然時間一長,他又如其父麴文泰那樣遏絕交通,與我國交惡,如何是好?」
夷男等人入殿逐個向李世民致獻詞,夷男頌道:「天可汗威加海內,使萬眾敬仰。鄙部得知天可汗駕臨靈州,臣臨行之前,臣民紛紛讓臣恭請天可汗到鄙部巡視,以一睹天可汗天顏。」夷男說此話時,其言辭懇切,似乎忘了不久前與大唐的交戰。
是日宴后,夷男、菩薩、諾曷缽等人相繼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