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四回 齊王起兵叛齊州 唐皇發師討李祐

第十四回 齊王起兵叛齊州 唐皇發師討李祐

李世得此消息,大喜,笑對劉德威說:「看樣子齊王舉兵叛亂,是非常不得人心的。杜行敏為一小小齊府兵曹,竟然能聯絡士眾,一舉平之。如此,倒是免了我們的一番力氣。」
燕弘信勸道:「韋挺所以敢如此無禮,所恃者,當今聖上也。殿下若當街殺之,定會傳揚天下,事情反而不美。」
韋挺搖頭道:「我以前僅聽說齊王性格不好,不料其輕狂如斯。女兒,為父這樣做,是為你們好呀。如今皇子眾多,彼此虎視眈眈,若齊王不修德行,被人告至皇上那裡獲罪,你一樣受罪啊!」
馬周被授為中書令,其機辯明銳,裁處周密,時譽歸之,人們皆認為皇上以此人為中書令可謂得人。
且說韋挺離京到齊州赴任,大約兩個月後回到長安即向李世民稟報李祐的劣行。
看得出來,李世民對解決齊州之事穩操勝券,覺得不用花費大力氣。
是夜子時,城內人大多已經安寢,唯城牆上懸挂的氣死風燈和巡夜人影與間或的刁斗響聲混在一起,方顯一些人聲。驀地,只聽數聲鼓響,既而四周同時鼓噪,漸漸連成一片。其聲震如雷,響聞數十里。鼓聲中,只見北首西城牆上,有一處人影幢幢,一干人在那裡齊聲吶喊:「英公已統領飛騎登上城牆了。」被鼓聲震醒的人們正在那裡摸不清頭腦,聞此喊聲,方悟李世率領的官軍已然破城了。
眾人面面相覷,弄不清杜行敏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他們想了半天方才有人答道:「我們作為大哥的屬下,有緣跟隨大哥一場,自然對大哥唯命是聽。」
燕弘信將李祐勸回府中,李祐怒道:「殺了這名令人生厭的老兒,從此耳目清靜,豈不幹脆?」
眼見李祐在這裏不自量力胡鬧,其司馬羅石頭不畏死指責李祐,曆數其罪,被燕弘亮所殺。某一日,李祐帶領從騎出城巡視,來到離城五里處的高村,村人高君狀遙指李祐道:「當今皇上以三尺劍取天下,億兆蒙德,仰之如天。你驅城中數百人來謀反,以犯君父,無異於一手搖泰山,太過不自量力了。」燕弘亮聞言,挺槍欲刺高君狀,李祐那一忽兒不知道是良心發現,或是憫高君狀年老,不忍殺之,說道:「村人俚言,何必當真?把他們抓回去投入牢中即可。」
是時,燕弘信早已從京城返回齊州,告訴李祐道:「紇干承基已把殿下之意轉告太子,太子讓紇干承基居中聯絡,早日促成大事。殿下,若大事能成,太子當了皇上,殿下之功居首,實在可喜可賀。」
當燕弘信追殺韋挺之際,李祐在城裡召集親信開始策劃謀反之事。李祐逼著韋文振、杜行敏等人參與,杜行敏裝作無奈之狀答應,而韋文振堅決不從,他趁李祐不注意,偷偷溜出門外,意欲出城赴長安。惜其行蹤被燕弘信之兄燕弘亮發現,燕弘亮帶領二十餘人狂追不舍,在城外五里處追到韋文振,也是一頓亂箭將其射殺。
李世領旨回衙,立刻發文書至懷、洛、汴、宋、潞、滑、濟、鄆、海州,調此九州之兵討伐齊州。貞觀年間以來,國內從來沒有謀逆之事發生。李世抱定了一鼓擒之的決心,雖知齊州兵力單薄,然不掉以輕心,不惜發重兵圍困。李世將文書發出,立刻約同劉德威一起,帶同從人出京城向齊州奔去。他沿途繼續調派兵馬,不敢有一絲疏忽。青、淄與齊州接壤,李世發書令此二地兵先發齊州,作為先頭部隊。
「你能這樣說,朕就放心了。韋卿,若祐兒能依正道理政,為朕之幸,你之福,我們畢竟為親家嘛,望你好自為之。」
燕弘信分析道:「皇上不降罪,僅派劉德威來查驗,皇上未掌握什麼真憑實據。然劉德威為刑部尚書,皇上派如此重臣前來,看來也非常重視。為今之計,不管韋挺向皇上告說了什麼,殿下全部給他來個死不認賬,想那劉德威定會無計可施。」
杜行敏見官軍入了齊州境內,喜動顏色,就召集手下暗暗布置道:「朝廷大軍將至,該是我們動手的時候了。齊王死黨日常大多在齊王府內宴飲聚樂,我們就先從外圍將其餘黨擒拿,然後合圍齊王府來擒獲他們。」
韋挺聽言亦惱羞成怒,覺得此子偏激如此,非下重手不可,遂昂然道:「殿下不聽老臣之言,老臣只好辦些無理之事了。」
李世民側頭喚太監道:「速傳兵部尚書李世前來,另將刑部尚書劉德威也傳來。」
事也湊巧,這日燕弘信帶領二人來見李祐,此二人名叫梁君暮、梁猛彪,為河北有名的壯士。他們聽說齊王招募勇士,特來投奔。李祐大喜,當即收歸帳下。
燕弘信斷然道:「若如此,我們可以在齊州起兵。」
劉德威伏地叩頭道:「陛下,紇干承基所招,事關太子。此次齊王叛亂之前,曾與東宮密切聯繫,意圖聯手為亂。只是因為齊王叛亂很快被撲滅,太子方沒有從容出手。」
「想幹什麼?你自己做的好事,還用問別人嗎?」燕弘信一面獰笑說話,一面將手一揮。其從人看到信號,齊刷刷取出硬弓張起,將箭頭對準韋挺三人。
「大有干係!那紇干承基一開始口風甚緊,動輒抬出太子之名來辯駁。後來打熬不過,終於將所有陰謀之事和盤托出。」
那一時刻,韋挺心中生出了一些愧疚,覺得因為自己之故使女兒遭到暴打,實在對不起女兒。
杜行敏答道:「齊王被擒后,下官將其鎖在齊王府西廂房,並派人侍候其飲食起居。為了防止變生不測,下官又派人將齊王府團團護衛,等閑人不許出入。」
李世始終未發一言,看見李祐此種狀態,嘆了一口氣,將手一揮,二人隨他走出房外。李世囑咐杜行敏道:「好好看顧齊王,我想皇上定會讓我們將他解赴京城,如此,這段日子須使齊王毫髮無損。」
韋妃抬起淚眼道:「父親,齊王的性格一直如此,豈能說改就改了?父親,你還是回京城與母親兄弟們在一起吧,有天大的委屈,由女兒一人承受。」
韋挺很快得知此事,急匆匆來見李祐,諫道:「齊王殿下,此事萬萬不可。河北之人已然知道殿下招募勇士,此事很快會傳揚天下,當今聖上亦會耳聞,如此會對殿下不利。」
「好吧,你可詳細道來。」
「哼,你不要危言聳聽,我府中多養數人,難道就成了大罪嗎?」
李世民感於韋挺、韋文振忠烈,擢升韋挺為齊州都督,賜爵武都郡公,謚曰敬;贈韋文振為左武衛將軍,賜爵襄陽縣公。
李世民將李祐之死歸咎於陰夢婕和陰弘智,實屬偏見。皇子長成后,由宮中統一安排師傅及教授,與其生母接觸不多。
李祐惶惶然道:「韋https://read.99csw.com挺老兒不知道向父皇告了什麼狀,父皇派劉德威前來查驗,這如何是好?」
李世民派出京官為諸王的長史、司馬,其本意是怕這些年少親王離開京城后無人管束,以致橫行無法,這些京官多是剛正之人,可以就近監督。李世民親口對這些京官交代過,讓他們時刻勸諫諸王,若諸王有失要當即指出令其改正,再不改,可以直接向自己稟告。
這些鼓聲和喊聲,自然是杜行敏鬧的玄虛。
韋挺道:「我受皇上重託來輔佐你,該說的話都說了,奈何你不聽,我只好以強硬手段來諫你。我這樣做,有三重原因:一者,我為皇上老臣,應該恪守職責,何況皇上曾囑我要代行為父之職;二者,你為小女之夫,我亦有教導的責任;三者,謀逆事大,會株連我家,容不得我不行強硬措施。這第一件事,就是不許你收羅這梁姓二人。」
「齊王府內的文書檔案沒有散失吧?」
李祐滿不在乎,說道:「父皇多次教導臣子要善於招賢納士,我秉承父皇教導,為國家篩選人才,有何不可?」
劉德威入殿後禮畢,李世民問道:「劉卿,齊州的這檔子事累你多勞了。如今一干人犯已然就戮,你也該歇息一陣了。瞧你神色嚴肅,莫非還有什麼事未完嗎?」
李祐轉念一想,知道是韋妃向韋挺說走了嘴,遂大怒道:「你們父女皆不是好人,為何不替我多想想身後之事?我兄弟甚多,舅舅讓我謀自保之道,又有什麼不對了?」
眾人瞪大雙眼,靜聽杜行敏下文。
李祐冷笑道:「你扛著父皇的牌子來此作威作福,竟然給我扣上一個謀逆的罪名。謀逆?我如何就謀逆了?不錯,父皇也許對你交代了許多,然我為齊王,齊州都督,你僅為我府中的長史,難道任你來發號施令嗎?梁姓兄弟我已經決定留下,你勿復多言。」李祐說完,起身拂袖離去。
杜行敏不假思索,當即答道:「你們只要出門投降,我保證不讓人傷了燕氏兄弟的性命。」
韋挺不知道齊王府內有這樣變故,他昂然起身,出門召集下人辦了兩件事:一是派人將梁姓兄弟趕出齊州城外,不許他們再踏上齊州地面;二是親自來到李祐鷹犬坊內,親手解除鷹之縛、狗之繩,將鷹犬放歸田野。
「如何自保?」
杜行敏哈哈大笑:「你們死到臨頭,還在這裏自說大話!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齊王,你睜開眼看看,你身邊僅有燕氏兄弟等人從你,外面這千餘人深明大義,不願隨你胡鬧,你已經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
李世民聽言后嘆道:「唉,祐兒之行,怎麼與昔日齊王元吉之行相仿呢?莫非這齊王之號不能再授人嗎?」既而正色道:「韋卿,人若玩物喪志,畋獵無度,難成正果。祐兒為吾之子,為卿之婿,不可讓他耽誤下去。你在祐兒身邊,須代朕行為父之責。」韋挺頓首道:「臣明白本身職責,多次勸諫齊王,奈何齊王不聽,只好找陛下求助。」
李祐觀此慘狀,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瑟瑟發抖。他緊緊跟在杜行敏的身邊,不停地說道:「杜……杜兵曹,你說過要保我周全,望勿食言。」
杜行敏以兵曹之事被授為一州都督,官至四品,可謂此次事變的最大得益者。
杜行敏又道:「我們行伍多年,應該知道孰弱孰強的道理。我再問兄弟們一句:以眼前之勢,齊王能勝嗎?」
李祐被封齊王來到齊州任都督,一日其舅陰弘智來訪,當著韋妃之面對李祐說道:「齊州為形勝之地,殿下既為齊王,知道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嗎?」
李祐回府後,讓下人將韋妃綁起,自己親自前去掌嘴,罵道:「多嘴的賤婦,今日先饒了你,再多說話,瞧我不將你的舌根子連根拔|出|來才怪!」然後令人將韋妃推入一間黑屋內,看管起來,不許她再見韋挺之面。
「父親不用驚慌,齊王絕對沒有謀反的意思,不過想自保罷了。」
「嗯,想是你對他動了大刑,別是屈打成招吧?」
高士廉勸道:「陛下不要傷心太過,齊王那裡絕了音訊,難知齊州動靜和齊王心機。臣以為,可派一上將將齊王拘來京城詢問,萬一其中真有什麼曲折,亦可問個清楚。」
數日後,韋挺辭別家人返回齊州。李世民沒有想到,韋挺從此一走再未回京城,竟成永訣。
韋挺見事已至此,也不想再多說話,遂轉身出門,回居處收拾行裝。第二日一大早,他帶領二名從人出了齊州城門向西奔去。
「送行?齊王說過讓我先行,他隨後就走,又有什麼送行不送行了?」
劉德威奏道:「陛下,臣將齊王府內的所有文檔移來,逐件驗查,發現其中隱秘曲折之事甚多,因事體重大,微臣不敢擅專,特請陛下示下。」
李祐平常除了遊樂之外,沒有太多主意。他現在對燕弘信之言奉為至理,急忙說道:「好呀,你今日即可入京找我舅商議,通過紇干承基與東宮聯絡,以早日促成大事。劉德威嘛,由我來應付。」
李祐憂心道:「若是韋挺一人向父皇告狀,還算好辦,可是劉德威到來,定會找韋文振、杜行敏等人詢問,若事露了餡,這如何是好?」
「嗯,朕即擬敕書一道,數祐兒之過,讓其改正。韋卿,朕剛才說了,祐兒年幼不明事理,他若一味不聽,你可採用斷然措施鎮之。譬如祐兒身邊的那些小人,若祐兒不將其遣走,你可以將他們趕走,就說是朕讓你這樣做的。」
李世民接見韋挺倒很親熱,說道:「韋卿,朕讓你去輔佐祐兒,緣于至親緣故,你能知此深意否?祐兒從小被陰妃寵愛太過,養成了輕躁的性子,尋常人去說他,很難以聽從。」
兩人遂帶同屬下抓緊趕路,沿途看到許多兵馬向西退卻,這樣行到齊州地面,已過了數日。他們這日到了齊州城外,那杜行敏這些日子等待他們可謂望眼欲穿,已然早早等在那裡迎候二人。杜行敏迎著二人躬身道:「二位尚書大人,下官杜行敏在此等候多時了。」
李世民不屑一顧,說道:「哼,祐兒到底吃錯了什麼葯,竟然敢舉兵反叛?無忌,你不用擔心,我們君臣治理天下多年,什麼大風浪沒有見過?這點小事,不用顧慮。無忌,朕想不通的是,他為何要反叛?莫非朕待其不公嗎?」
眾人中有數人說道:「我們自然願隨大哥建功。」
「皇上當時召你和韋挺回京問話,至多訓斥你一番,你不該殺了韋挺、韋文振,又舉兵為亂,事都是你做出來的,怎麼又攀到我的頭上了?」
李世民畢竟為封建君主,其厘改了李淵濫封親王的弊端,https://read.99csw.com然對分封制難以割捨,竟然渴望實行周代封建之法與世襲刺史制度。大臣中唯有蕭瑀支持此議,其他大臣皆反對。貞觀二年,貞觀五年,貞觀十二年,朝中大臣甚至被世封的功臣為此事或上疏,或當堂辯論,激烈反對分封及世襲刺史制。李世民座下僅有蕭瑀支持自己,在他一生處世行事中,從未遭到如此眾多大臣的抵制,也從未見過他拒納如此眾多大臣的諍諫。他先以皇權決定實行分封制及世襲刺史制,到了貞觀十三年,眼見群臣反對聲浪潮湧,他只好詔停封建及世襲刺史制。不過李淵的兒子和李世民的兒子,還是可以被封為藩王的。
杜行敏接著道:「齊王舉兵為亂,我聽說朝廷已令兵部尚書英公發九州之兵來征討。齊王現在所集兵丁不過一千,若朝廷大軍一到定然難擋數個時辰。眾兄弟,你們是甘願做齊王的謀逆之卒,還是想建功一場被朝廷封賞?」
李祐不與劉德威爭辯,扭過頭望著牆角,不再搭理他們。
劉德威又環視高士廉和長孫無忌一眼,看得出來,其心存顧慮。
李祐殺掉韋挺、韋文振舉兵叛亂的消息很快傳入長安,李世民聞言,不憂反叛之事,先傷韋挺之死,嘆道:「朕早知道韋挺與祐兒性格相似,不該派他去齊州啊。」
齊王李祐是李世民和陰夢婕所生的兒子,排列下來為李世民的第五子,目前被封為齊王,並領齊州都督任上。
李世沉吟道:「皇上天縱英明,若單獨平叛,有我一人即足矣,他定是以為其中有蹊蹺之事,所以派你與我同行。嗯,齊州大事已定,沒有必要再派兵馬,我即刻發書讓九州之兵退回其境。我們抓緊趕路以早赴齊州,屆時將其隱秘好好查驗清楚。」
「陛下,臣檢索齊王府文書,發現東宮紇干承基與齊王府書信來往甚多,信中語言隱晦,莫辨其意,令人難解。臣回京后,即讓人拘來紇干承基詢問。」
大唐立國二十余年來,人們皆渴望安定,不願再遭兵變。貞觀以來,人們豐衣足食,目睹國勢強盛,心內頗為自豪,更不願國內再生內亂。現在李祐募兵不足一千,如何能擋京城大軍?城中人驚慌失措,許多小吏和百姓趁著黑夜,攜妻帶子沿著繩子墜下城牆逃往野外。
「以殿下之力,當然勢單力薄。然殿下向來與太子交好,紇干承基上次來,其言語中隱約也有這個意思。玄武門之變,當今皇上所帶人馬不足千人,一舉取得勝利。可見兵不在多,唯精而已。殿下若與太子聯絡,你們兄弟聯手,一人在齊州,一人在京城內猛然發動,則大事可成。」
李世民在那裡怔了半天,忽然流出眼淚,說道:「朕多年來推行清明政治,對臣下沒有妄猜之心。可現在好端端的,竟然有人來反對朕,還是自己的兒子。你們說,是朕什麼地方做錯了嗎?」
燕氏兄弟以前自恃為李祐的心腹,在齊州城內橫行不法,淫人|妻女,民憤極大。他們現在隨同李祐從殿內走了出來,昔日的仇人見到他們格外眼紅,一幫人撲上前對其拚命痛打。杜行敏大聲喊叫拚命制止,然此時無人聽從。驀地,只聽一聲慘叫凄厲至極,原來燕弘亮的雙目被人生生地剜了下來,其面上頓時血流如注。隨後,燕氏兄弟的凄叫聲不絕,其手臂、腿先後被人折斷,二人慘叫聲漸漸減弱,到了最後漸無聲息,竟至氣絕。
李祐喝道:「哼,悔不當初一刀斬了你,也免了今日之事。」
杜行敏舉盞沉聲道:「如此,眾兄弟就隨我聯絡明白事理之人,在朝廷大軍到來之前,先行將齊王和那燕氏兄弟、梁氏兄弟抓起,向朝廷報功。各位兄弟,願隨愚兄乾的,就幹了這盞酒;不願乾的,就請退出此屋。」
劉德威躬身道:「陛下仁慈胸懷,臣心懷感激。然此事太過重大,不可不奏。臣檢索齊王府中文檔……」
杜行敏當初偽裝答應李祐一同謀反,取得了李祐的信任,李祐授其為左武衛大將軍,讓其繼續典兵。
「父親啊,你僅看明面的事,哪裡知道其中的曲折啊!」韋妃說完,又斷斷續續說出一件更讓韋挺擔心的事。
高士廉勸道:「龍生九種,那是勉強不來的,望陛下勿慮。」
「自保?朝廷之事宮廷之間,有時候波詭雲譎,變幻莫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自武德年間至今,看到過多少事。女兒,還記得我們全家被流放到西南邊陲嗎?楊文干兵變與我有什麼關係?最終還是為父之罪。若不是當今皇上胸懷博大,不計前嫌召回京中,我們全家就要在蠻荒之地長相廝守了。」韋妃也著急起來,急問道:「父親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韋挺沉吟了片刻,斷然道:「我們要一同說服齊王,讓他停止招募之事!」
韋挺見李祐如此固執,遂讓他屏退左右,然後輕聲說道:「殿下,我們畢竟為至親,我難道會害你嗎?小女因你而貴,我亦存私心諫你走正道。汝舅陰弘智看似愛你,其實見識淺薄,定將你陷於不義境地。」
「沒有。下官入得齊王府後,知道朝廷今後定要檢索府中文書,遂派人將其封存,並囑他們不得私自窺視。」
韋挺問道:「皇上詔令已下,敢問殿下啟程的日子。」
當李祐帶領燕氏兄弟、梁氏兄弟在府中彈冠相慶,置酒宴樂的時候,杜行敏召集其屬下十餘人秘密商議。這些人平時與杜行敏感情甚好,絕對聽從杜行敏的號令。杜行敏將他們召集一室,然後親手為每人斟了一盞酒,伸手取過一盞示與眾人道:「各位兄弟,我今日請來大家是想問一句話:我們從戎多年,到底圖些什麼?」
劉德威關切地問道:「齊王處境現在如何?」
全城人得知齊王被擒,鼓雜訊漸漸止息。此時,天已大亮,一輪紅日掛在東方天邊。
自周代以降,歷代君主皆封宗親為藩王。李淵取得皇位之後,廣樹宗室,遍封宗子。不僅恩及弟侄,而且澤被疏遠,將其再從、三從弟及兄弟之子皆封為王。以其從弟李神通為例,李神通被封為淮安王,還封其十一子中的七子為王。李淵如此濫封王位,一是破壞了他太原首義時制定的論功行賞制度,而變成了論親與血統行賞;二是封賞浩大,導致國用不足,倉庫空虛。李世民即位之後,為了糾正李淵濫封宗室和濫賞功臣的弊病,確立了論功分封和行賞的方針,對宗室子弟採取了非功不封,非親不授的原則,如將李神通的諸子由王爵降為郡、縣公爵,這樣使得親王爵位大為減少。
李祐讀罷韋挺帶來的敕書,當時並無言語,待韋挺走後,他起身罵道:「這名憊懶的老兒,還是九*九*藏*書王妃之父呢!你背著我找父皇告狀,是何居心?」其回府後難壓怒火,尋個茬兒將韋妃暴打一頓,以釋心頭之恨。
杜行敏未休息片刻,他喚人修書二道。一道書派人快馬送往長安,其中詳述了擒拿齊王的經過;第二道書送給行在途中的李世,其中詳述齊州叛亂已平,不用再大肆調派兵馬,力促李世、劉德威早入齊州,主持善後事宜。
此時,青、淄官兵進入齊州境內,他們在那裡整軍修戈,以待後續隊伍到來后將齊州合圍。
杜行敏叫來數人護在李祐身邊,令人將李祐押入東廂房內嚴加看管。寬慰道:「齊王為皇子,能決定你命運的唯皇上一人。你就待在廂房裡好好琢磨詞兒吧,為入京城后謀求性命做好準備。你放心,我會令人拿好酒好食好生照顧你,不讓你受到一點委屈。」
「皇上共有十四皇子,楚王寬早夭,尚餘十三子。太子之位例由嫡子繼之,太子承乾和魏王泰在那裡明爭暗鬥,則殿下難望太子之位。人無近憂,必有遠慮,若皇上千秋萬歲后,殿下要力求自保。」
李祐哼了一聲,說道:「你有什麼好?你未來之前,齊州這裏風平浪靜,你來之後,竟然無端地生出許多事來。哼,我們到了父皇面前,要好好地將此事說道說道。」
「宣他進來。」李世民說道。
韋挺很快將詔令讀完,躬身道:「殿下,我向皇上稟告齊州的事,不是一味與你作對,實對你好。我們將行之際,望你明白我的一片心跡。」
此後數日,李世在杜行敏陪同下巡視齊州城防,並貼出安民告示,以恢復齊州秩序。劉德威則帶領一干人馬入齊王府內,他們檢索王府內文檔,審問涉案人犯,力圖查清此次謀逆的來龍去脈。
「紇干承基又怎麼了?」
李祐與燕氏兄弟又在殿內悄聲商議了片刻,覺得眼前除了開門投降以外,別無他途,遂令人打開殿門,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李祐就在齊州城宣布成立齊國,自立為帝,燕氏兄弟為左右上柱國,梁氏兄弟為托東王、托西王,其他親近的府屬,也分別授予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等職。
李世和劉德威匆匆趕來,李世民言簡意賅說道:「李卿,你速調兵攻破齊州,將那逆子解入京城;劉卿,你隨同入城,將所有人犯帶入京城,好好查問清楚。」
李祐此時縮在牆角,他深知自己罪大,這幾日茶飯不思,臉龐日益消瘦起來,加上他還穿著那身沾有血污的袍服,上面又裹有灰土,愈顯其狼狽無比。他與李世和劉德威相熟,現在他縮在牆角里,不發一言,用獃滯的目光瞪視著他們。
李祐冷笑道:「你辦的無理之事還少嗎?」
這日召李祐和韋挺回京的詔令送到齊州,李祐閱罷,喚來韋挺道:「看看吧,都是你做的好事。」說完將詔令擲向韋挺。
李世民、高士廉、長孫無忌聞言大驚,李世民立起身來吼道:「什麼?太子也想謀反了?別是你屈打成招,那紇干承基胡亂攀誣太子吧?」
劉德威來到齊州,除了面見李祐之外,也找韋挺、韋文振、杜行敏等人核實情況。儘管李祐對所有問題來了個死不認賬,劉德威還是偵知了一些蛛絲馬跡,遂細細地寫了一道表章,返回京城向李世民稟報。
李祐對陰弘智所言深以為然,此後果然大力招募強健之人為護衛之士。陰弘智妻兄燕弘信素愛武藝,陰弘智將其薦給李祐,作為衛士之長。
李世民得知李祐在齊州陰養猛士,意圖不軌,心裏頗為憤怒,然還是以為李祐性格輕躁,所以行為不端。他深知李祐和韋挺的性格相似,二人各不相讓,以致激變如此。李世民思索了半天,覺得還是將他們二人召回京城,當面數說一番,若二人不能調和,再為李祐另配長史,把韋挺調回京城。他想到這裏,讓馬周擬詔,召李祐和韋挺回京。
雙方在這裏劍拔弩張,事態越來越緊急。一日夜裡,韋挺居處院內落下一陣亂石,韋挺認為這是李祐來威脅自己,遂取了其中石頭,又書一道疏奏,將之交給驛所,令其傳往長安。李世民閱罷韋挺的上疏,對其中言語半信半疑,遂派刑部尚書劉德威前往齊州查驗。
杜行敏躬身答應。
杜行敏令人手持火把將正殿團團圍起,然後大聲喝道:「叛賊們,天兵到此,何不速降?」
「啟程之日?你自己先去吧,我隨後就來。韋挺,說實在話,我瞧著你就生厭,別再招惹我了。」
「臣今日所奏非關孫處約,卻是與東宮僚屬紇干承基有關。」劉德威打量了高士廉和長孫無忌一眼,毅然說道。
房玄齡、長孫無忌、高士廉、馬周同在李世民身側,長孫無忌道:「陛下,齊王叛亂,須早為之。萬一蔓延開來,不好收拾。」
李世民將李祐賜死,其心情並不輕鬆,那日高士廉及長孫無忌在側,李世民痛心說道:「祐兒身死,還是緣于其母啊!陰氏歌妓出身,沒有什麼見識,對祐兒所教就失於敦厚。還有那陰弘智,什麼話不好說,卻勸祐兒陰養死士,如此就埋下了禍根。」
只聽弓弦砰砰作響,長箭如蝗飛向這三人。須臾,三人氣絕,可憐韋挺在此荒谷中丟下性命,連帶那二名從人也糊裡糊塗當了箭下之鬼。
說話間,有八騎慢慢行到韋挺三人的身後,明顯堵住了韋挺的退路。韋挺感覺氣氛不對,覺得他們不懷好意,驚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數日後,李世民的敕旨下,其中責李祐曰:「汝素乖減德,重惑邪言,自延伊禍,以取覆滅。痛哉,何愚之甚也!為梟為獍,忘孝忘忠,擾亂齊郊,誅夷無罪。去維城之固,就積薪之危;壞盤石之基,為尋戈之釁。背禮違義,天地所不容;棄父無君,神人所共怒。往是吾子,今為國讎。」另詔李世、劉德威將李祐及一干人犯押送京城。
隨後,杜行敏登高一呼,然後率先從缺口處跳入院內,其他人見狀,亦爭先恐後搶入缺口。燕氏兄弟和梁氏兄弟起初還帶領人抵擋,無奈入院之人越來越多,更有人前去搬開重物,將大門打開,外面人蜂擁而入,齊府兵只好且戰且退。隨著一聲聲的慘嚎,齊府兵逐漸減少,梁氏兄弟在亂兵之中也先後丟了性命。到了最後,燕氏兄弟僅帶領三十餘人護衛著李祐且戰且退進入齊王府正殿。
更有甚者,韋挺親自把守城門,看到李祐出外遊玩的車仗,立刻上前攔著去路,不許李祐出城。
韋挺方才明白這是齊王派他們來追殺自己,他打量一下地勢,只見兩面皆是陡坡,馬兒無法越過,前後皆是箭矢擋路,沒有逃跑之路。他知道今日不能善罷,遂橫下一條心,厲聲道:「我是朝九_九_藏_書廷的命官,齊王沒有生殺大權,你們若聽齊王之命來追殺我,不怕皇上追究嗎?」
劉德威凝神思索道:「齊王叛亂,難成氣候,這是眾人皆明的道理。韋挺上次致書朝廷,皇上派我來查驗,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非常納悶。齊王性|愛嬉戲,此為長在富貴叢中之富家子弟通病。然他竟然舉兵叛亂,難道不知道自己與朝廷的力量懸殊嗎?我常常這樣想,齊王敢這樣做,其中定有隱秘曲折之事!」
李祐急忙詢問詳細。
燕弘信哈哈大笑道:「韋挺,你死到臨頭還嘴硬。你為齊王妃之父,不幫助齊王,反而到皇上面前告狀,如此六親不認,真正該殺!什麼朝廷命官?你為齊王轄下,就該聽齊王號令,方是人臣之道。你記住,明年的今日是你忌日,你自己做出來的事,不要怨了別人。放箭!」
十餘人沒有一人退出,慨然將酒飲下。此後數日,杜行敏等人分頭聯絡那些不願隨同李祐謀反的吏民。旬日之間,很快有數百人願意跟隨杜行敏舉事。
李世點頭答應,一行人遂上馬馳入城中。他們到了齊王府門前又復下馬,然後步入府內,一徑來到西廂房前。杜行敏令守衛打開房門之鎖,請李世和劉德威步入房內,不許其他人入內。
燕弘信罵道:「杜行敏,你這背主的逆賊,到了齊王面前,你還妄稱什麼天兵?你背主起亂,還不快快向齊王請罪?」
韋挺遂將李祐之行為說了一遍。
為了抵禦官兵來攻,李祐募城中十五歲以上男子為兵丁,驅人築樓,繕甲兵。
「當今聖上寬仁待人,對皇子苛責有加,其實是愛之深而責之切。你以親王之身兼領齊州都督,只要能勤政為民,恪守職責,即是自保之道。汝舅教你陰募死士,實有不軌之心,若皇上知悉,他會怎麼想?皇上即位以來,天下多少能臣猛將,皆兢兢業業,恪守職責,不敢有任何私念。為何這樣呢?一者,皇上推行清明政治,鬼蜮之行難見天日;二者,以皇上英武睿智,又有何人敢打歪主意?殿下為我之婿,我誠心說你,千萬不敢想岔了心思!」
如此勸諫齊王李祐,在齊州並非韋挺一人。齊王府典軍韋文振,兵曹杜行敏等人也瞧不慣李祐陰養猛士的舉動,他們多次向李祐進諫,李祐也非常討厭這幫人。
「文檔?你曾奏齊王府記室孫處約向祐兒上諫書無數,多匡正祐兒言行。朕欣賞孫處約有魏徵之風,已然下詔重用了。」
李世民嘆道:「我即位之後,除了起初的羅藝及王君廓謀反以外,十余年來天下安之若素,我頗為自喜。不料祐兒舉兵為亂,最終扯反旗的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天下之人定會笑我不會教子了。」
杜行敏的手下此時頭纏白布條,皆手持亮閃閃的刀片兒有秩序地向齊王府聚攏。途中,他們遇到追隨李祐的親信,眾皆奮刀將其殺之。這樣,一個時辰過後,杜行敏帶領的千餘人將齊王府團團圍困。
李祐聞聽韋挺將梁姓兄弟趕出齊州,當即派燕弘信出城追趕將其追回,然後讓這二人大模大樣地隨在自己身側,以示韋挺。待韋挺驅鷹犬、守城門之時,李祐怒火萬丈,拔劍欲殺韋挺,然被身側的燕弘信勸下。
燕弘信拱手道:「韋大人,你匆匆就走了,也不和我們打個招呼。齊王還記掛著你呢,特令我們趕來送行。」
杜行敏為難地答道:「下官曾讓人取來乾淨衣袍讓齊王更換,奈何齊王堅決不換,下官無法可想。」
「起兵?我們就這點兒兵馬,如何能擋父皇的雄師?」
李祐兀自嘴硬,罵道:「我不管怎麼說也是皇子,我之命運由父皇掌握。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對我說嘴?」
杜行敏不再與李祐說話,轉而令人取來柴薪,將之堆在主殿四側。柴薪堆罷,杜行敏令人手持火把立在柴堆之側,然後對殿內喝道:「齊王,你到底出來不出來?若再不出來,我就要下令點火了!」
「臣定會努力去做。」
杜行敏涕泣道:「長史韋挺、校尉韋文振等人為諫齊王,已然丟了性命。下官當時苟且偷生,與他們相比,已然落了下乘。下官感此二君之義,又想得朝廷之惠多年,因有此舉,實在不足掛齒。二位尚書大人今日來到,齊州士民已盼望多日。請二位大人速速入城,主政齊州,以孚眾望。」
兩人同時下馬,李世上前執著杜行敏之手,說道:「杜兵曹心向朝廷,毅然舉兵平亂,這份兒功勞,實在太大。我接到你所送之書,已然解散各州之兵返歸,並又修書一道奏與皇上,其中詳述了你的功勞。」
李世民心中忽然掠過了一絲擔心,說道:「祐兒性格輕躁且簡單,你的性子亦是火暴脾氣,你們性格相似互不退讓,容易釀成更大衝突。韋卿,教人育人時不可一味剛強,你也要學會循循善誘,這樣效果也許更好,明白這個道理嗎?」
韋妃大略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偷偷派人將韋挺喚來。韋挺見女兒滿身傷痕,驚問其故,韋妃泣曰:「父親呀,還不是你找來的事嗎?」說罷,她撲入韋挺懷中抽抽噎噎哭個不停。
李祐喜上眉梢,一展數日來的愁悶之顏。
眾人這些日子莫名其妙聽齊王號令修城樓,巡城防,得知了齊王欲與朝廷為敵的消息,皆知齊王此舉無疑為蚍蜉撼大樹,心裏不免惴惴。現在聽到杜行敏問話,他們皆搖搖頭,齊聲說道:「贏不了!」
「殿下,招賢納士自有吏部負責,你為藩王,須依國家制度,不可逾制而為。老臣知道殿下已私養猛士數百,若皇上知悉此事,定會責你。去年張亮因私養五百義子而獲罪,難道殿下不知嗎?總而言之,殿下須速速將府中猛士刪簡,方是滅禍之道。」
然而不待李世動手,齊州這裏已發生變化。
其後的日子里,李祐與燕氏兄弟等人宿于卧內,宴飲無度,派餘黨分統士眾,巡城自守。他們談笑之餘,提起來征的官軍,燕弘亮狂妄說道:「官軍何足道哉?陛下不用操一點心,若官軍來到,我等右手持酒卮,左手為陛下揮刀殺之。」李祐事到如今,深知以己之力難擋父皇之力,遂日日盼望太子在京城早日起事,以呼應自己。
韋挺日常在齊王府內見到許多健碩之士,尚不知道其中還有這般曲折,遂大驚失色,說道:「朝廷有制,親王之衛不得超過二百人。齊王如此大肆募人,若傳入皇上耳中,定有謀反之嫌。女兒啊,謀反之罪要誅滅親族呀。張亮那時,不過私養了五百義子,最終落了個身首異處。」
杜行敏因此大功被授為齊州都督,封南陽郡公,其手下參与此事者皆有封賞。
這時,太監奏曰刑部尚書劉德威候在殿外,要求面九-九-藏-書見皇上。
「臣奉旨。」
官軍入境的消息傳入齊州境內,李祐聞之心內不免驚懼,唯盼望太子李承乾在京內舉兵響應。燕弘信等人聽說朝廷大軍即將來到,將「右手持酒卮,左手揮刀殺之」的豪言壯語忘得一乾二淨,只是督促人們加強守衛而已。
杜行敏道:「齊王,你就是殺了我,也一樣有人來擒你。念在我們多日共事的情分,我衷心奉勸你:你昔為陛下之子,今日已成為國賊,人人可誅你。你若早一點停止抵抗出門投降,也許可以撿回一條命來。」
燕弘信讓從人將韋挺三人屍身草草埋葬,然後回城向李祐復命。
杜行敏搖搖頭,說道:「我們從軍多年,以軍功博個封妻蔭子,方為正途。然多年來國內平靜,我們又為王府之內兵,無緣出征,雖想積軍功然實在渺茫得很。眼前有場大富貴送到眼前,不知兄弟們願意不願意隨愚兄去搏一場?」
杜行敏又布置道:「大家分頭下去,多置大鼓,今夜子時,大家從四面八方同時擂鼓發動,然後集於齊王府周圍。」
孫處約為李祐的記室,其對李祐好嬉遊結交小人之事深為不滿,多次諫其行為。由此惹得李祐大為光火,將其逐回家中,不許再入齊府。劉德威此次檢索文書,將孫處約所上諫章集於一起供李世民御覽。李世民覽罷讚賞不已,詔授孫處約為齊州別駕,官至正五品。
這時,躲在牆角里的李祐發聲道:「劉德威,你不要假仁假義了。當時父皇派你來齊州查驗,你信了韋挺的一面之詞,到父皇面前說了我不少壞話,以致我到了今天的境地。哼,人之將死,再換上那些勞什子衣袍又有什麼用處?」
房玄齡道:「齊王以親王之身,兼領齊州都督,陛下待其沒有任何虧欠。臣以為其在齊州舉兵,定然受了小人的蒙蔽。」
李世民仰頭嘆道:「祐兒已死,此案已結,若事不大,可以放開不問了。朕多次說過要寬法慎刑,只要牽扯之人未參与謀反之事,就讓他們各安其所吧。」
「紇干承基莫非與謀反之事有關嗎?」
殿內人見外面堆起柴薪,知道他們欲|火攻。此殿的四側皆用木頭、木片造起,若大火一起,不用太長時間,殿內之人勢必會被燒成灰燼。李祐此時已然慌了陣腳,他知道自己出門投降,杜行敏不敢對自己無禮,但其心中對燕氏兄弟還有一些情分,遂大聲哀求道:「杜兵曹,不要點火,我們先商量商量。我可以開門出去,然開門之後,你可以保證燕氏兄弟的性命周全嗎?」
李世、劉德威接到李世民的詔令,即整頓行裝,帶同李祐等人奔赴長安。他們出城之時,杜行敏殷勤相送,一直將他們送出十里以外。
眾人齊聲響應。
「哼,我聽說你當年追隨隱太子,與父皇為敵,那時候為何沒有這般心思?說起來,你也是勢利得很呀,父皇不計前嫌重用你,你說父皇好;若隱太子即了位,你還會說父皇好嗎?」李祐這一段時間非常惱火韋挺,認為他不識時務,以致在京城中立不下腳,只好跑到齊州來對自己耍威風。他現在一時興起,忍不住揭了韋挺的昔日瘡疤。
李祐見劉德威前來查驗,心中大懼,以為韋挺將自己的隱秘之事和盤向父皇托出,急忙召來燕弘信等人前來商議此事。
「臣不敢。紇干承基所招非是胡言亂語,臣細細訪查對照,發現其所言皆有憑據。」
長孫無忌道:「齊王自小就有劣性,後來遠離陛下身邊,失於教誨,遂有今日,委實可嘆。」
馬周在朝野中有很高的聲譽,只有一件事外人褒貶不一,即是其困頓之時,他對受人恩情及遭遇白眼的經歷沒齒難忘。像常何、竇公、趙仁本對其有恩,馬周視他們為恩人,恭敬之情沒有一絲減弱;而對於那些侮辱過他的人,則睚眥必報,薄州刺史達奚恕已致仕歸家,也就罷了,而浚儀令崔賢來見馬周,馬周不見,最終尋了個由頭,廢了崔賢縣令之職。韋挺在常何宅中,曾笑常何在大街上尋門客實在不值,此話深深刺痛了馬周。如今馬周發跡,李世民對其言聽計從,韋挺也因此觸了霉頭。當是時,韋挺任太常卿,因其性格簡單脾氣粗暴,難免有一些缺失,馬周向李世民進言,說韋挺剛愎自用,才任粗使,難列公卿之班。恰巧此時,李世民要在京宮中挑選一些人充任分封諸王的屬官,馬周就建言韋挺為齊王李祐的長史,讓其赴齊州輔佐李祐。當時,韋挺之女已被聘為齊王妃,李世民覺得韋挺去輔佐李祐很合適,因而准奏。如此,韋挺就離開了京城。
劉德威轉對杜行敏道:「杜兵曹,齊王犯有大罪,然他畢竟為皇子,其爵位未失,怎能讓他穿如此污穢的袍服?」
君臣在這裏苦思多時,實在想不出李祐為何反叛。
三人向西行了二十余里,來到一個淺草萋萋的低谷里,他們轉過山腳,就見有二十余騎橫在當路,領頭之人正是燕弘信和梁氏兄弟。
車仗轆轆聲中,李祐等人被囚于檻車中搖搖晃晃行到京城。李祐從此再難見父皇與母親之面,其入京城之後即被囚于殿中省,數日後,被李世民賜死。其同黨及陰弘智等四十四人,亦於同日被斬于刑場。陰夢婕受此案牽連,被廢為庶人,幽閉于深宮。
劉德威以手加額道:「好呀,杜兵曹有勇有謀,心思又縝密,實為我朝之幸。英公,我們先入城瞧瞧齊王如何?」
「殿下宜暗暗積蓄力量,多募壯士,使其他親王不敢輕易來圖。」
韋挺在朝中資格較老,性格率直,又口無遮攔,其到任后,發現齊王李祐昵近群小,好畋獵,因而多次諫李祐改正。李祐時年二十三歲,其養在深宮,后又以親王之身兼領都督,手下之人皆順著他,何嘗受過此等委屈?他壓根就不聽韋挺的勸諫,並對身邊之人說道:「韋挺被父皇趕出京城,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只好對我指手畫腳。哼,別看他是王妃之父,若惹得我火起,一樣會讓他灰頭土臉。」
齊王府四周建有一圈堅固的圍牆,為齊州城內最高的建築。當李祐聞聽李世率飛騎打破城池的呼喊之後,他在黑夜裡難以辨明真偽,急忙令下人將大門緊閉,以縮入府內作最後的頑抗。杜行敏見此情狀,令人抬來一棵大木頭,然後讓數十人抬起木頭猛撞府門。奈何此門建得非常厚實,李祐又讓人搬來重物抵住大門,一時撞不開。杜行敏又令人搬來梯子,令多名工匠手持斧頭砍鑿,將圍牆鑿開了一個大缺口。辦完了這件事,大約用了兩個時辰。
李世民有點不耐煩,斥道:「他們二人為朝中重臣,又是朕的至親,你有什麼話不用避開他們,只要你所言為實,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