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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染色體 第八章 波瀾不斷

神秘的染色體

第八章 波瀾不斷

「我說的是事實。」安然理所應當地,「我的確偷偷喝過,我也確實聽你提過。雖然,我也偷喝過你的咖啡,才知道原來你也喜歡喝;雖然,你跟我說過只有你愛的人才能喝你的咖啡,才知道原來姐姐是愛屋及烏。但我沒有說謊。我隱瞞了你想隱瞞的,坦白了我能坦白的,即使沒有偷喝過你的咖啡,即使沒有聽你說過那句同樣對姐姐說過的話,我一樣會倒這杯咸咖啡。我倒這杯咖啡,跟你無關,跟我們無關。」
「這九年,你都沒有拉起過窗帘嗎?」
君澤徹底無語。在安靜面前,他就像一張完全攤開的白紙,無論是逐漸褪色的勾勒,或是精心擦拭的墨點,都一覽無遺了。
「那杯咖啡是為我倒的,」安靜聽到他吞咽的聲音,「是安然為我倒的。」
「我可是你的客人。」孟蝶直接進來。
「原來我同時被兩個人試探。」君澤明白過來,但太晚了。
「我的咖啡呢?」莫非問。
「對不起,我還是不習慣。」安靜的手絞著床單。
「是我倒的,」安然拿起衣服,繼續整理,「怎麼了?」
「如果是聽八卦呢,我倒是很有興趣;如果要我插手呢,就免了。」莫非提前聲明。
「什麼不可能!報告是你們醫院出的,你說什麼不可能啊?」莫非更搞不清楚了。
「生死並不是原因,也不是結果,而是一種方式,一種離開的方式。」安靜突然超脫起來,「我並不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只是,想離開過去的生活,而死亡,是最徹底的方式。」
「我只管說,是不是插手,你自己決定。」
莫非呆住,「那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器官,是別人的移植器官?」
「拜託了。」孟蝶眯起眼,裝可憐的樣子。
「請不要拉開窗帘。」安靜的語氣放緩。她知道,她嚇著君澤了。
安靜似乎看到了他的驚駭,微微一笑,「看到桌上的咖啡了嗎?」
「根據我們的報告,病人的突然昏迷,是由於身體機能的突然衰竭造成的,但以病人的年齡來看,不可能出現這種突然而又兇猛的機能衰竭,除非……」
「那我也是你的客人啊。」孟蝶注意到他手中的咖啡杯,「我來吧。」她拿過咖啡杯。
「你可以再失蹤一次,」君九*九*藏*書澤有些氣惱,「再一次消失在我眼前,消失在我的生活里,讓我的無知繼續下去。」這是氣話。
「你應該告訴我,」君澤說,「她看不見,但她會想,她會問。你不是預料不到的。」
「等等,」莫非叫住她,「無事獻殷勤,有問題。」
「這不可能!」醫生看著手中的報告,滿臉的疑惑和驚恐。
「一般來說,沒有家屬的同意,醫院是不敢進行這種危險性和道德違背性極高的手術的。」
「就來……加奶加糖啊?」孟蝶搖晃著杯子,露出溫柔的笑。
「我不需要。」安靜回答得簡單、真實。
「你過去喝一口。」安靜說。
「怎麼是你?」莫非有點奇怪。
「傅君澤不會答應的。」
「甚至,」安靜繼續,「安然的生活,也會永遠沉淪在無休止的痛苦中。」
「我知道,所以才來找你。在法律上,傅君澤是沒有資格阻攔的哦。」孟蝶笑得陰謀。
「我在孟家八年,從沒喝到過一口放鹽的咖啡,今天回家第一天,竟然就喝到了,而且,不是從你的杯子里喝到的。」
「回來?那我離開又是為了什麼?」
莫非思忖片刻,撓撓頭,「那就搏搏吧。」
孟蝶一打響指,「excellent!」
「安靜……」君澤想說什麼。
「病人自己知道嗎?」莫非問。
「就來。」孟蝶起身,跑到咖啡機旁,「加奶加糖啊?」
莫非把孟蝶送到醫院急救,大約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她出來。一個個醫生進去又出來,沒有人能給莫非答案。莫非感覺不妙,拚命給孟子打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這時,急救警示燈滅了,一個有些年長的醫生從裏面走出來。
君澤猛地抬頭。離開?為了安然?
「加奶。」莫非看著孟蝶,習慣地說。
「組合人?」莫非心臟承受不了,「那是什麼意思?」
「記得我第一次,偷偷喝你杯里的咖啡,忍不住吐出來,喊著『太咸了太咸了』。你就告訴我,其實你是故意裝著看不見,讓我偷喝。你還說,只有你愛的人,才可以喝你的咸咖啡,我居然還吐出來,真是不懂得珍惜。」
「我知道,」安然乾脆瞪著他,「你喜歡喝咸咖啡,姐姐也喜歡,她喜九_九_藏_書歡,是因為你喜歡。」
君澤動容,他想起司徒曾經說過的話,他是最重感情的人,也是最不懂得控制感情的人。
君澤的手停在半空,回頭看著安靜。
君澤驚訝,安靜似乎突然洞穿了一切,一直存在卻未被揭露的一切。但,即使這是真相,也不該從安靜的口中說出。她變了,變得像個旁觀者、評論者,高高在上、超然於世。
君澤看看她,她眼中的憂傷似乎比九年前更深了。只是當時,她的憂傷中,帶著恐懼,如今的憂傷,卻帶著平靜。恐懼,是死亡邊緣的一線生機,平靜,是生命源頭的一潭死水。
「請吧,大律師。」孟蝶笑著,小心翼翼地端著咖啡走向莫非。
「為什麼不回家?」君澤問了他最想問的問題。她活著,卻活在別人的家裡。
「大律師。」孟蝶探進腦袋。
「就是說,病人接受了大規模的器官移植,她體內的器官都是他人的器官,經過器官移植拼合在她的身體里。被移植的器官機能減弱,或者產生排斥,造成系統衰竭。」
「沒有,」安靜低眉,「只是,不習慣。」
「好複雜。」莫非皺皺眉頭。
「你了解你自己嗎?」安靜突然問。
「我預料不到的,是你面對她的懷疑、她的試探,居然束手無策。」安然說,「如果你還記得,你曾經跟我談論過她的最愛;如果你還記得,我告訴你我曾經偷喝了她的咖啡,你不會束手無策。」
丁零噹啷,是風鈴的聲音。安靜敏感地抽|動了一下肩膀。
君澤有些茫然,但還是照做了。咖啡入口的那一刻,他愣住了。是咸咖啡,他的最愛。
君澤心冷,原來,她回來,只是因為他們。
孟子走到妹妹的房間,輕輕推開門。她已經睡了。孟子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書房,走到書櫃旁,把手搭在一本厚舊的書上,一擰。咔嚓一聲,書櫃整個移開,露出一排深入地下的樓梯。孟子沿著樓梯走下去,進到一個大房間。確切地說,是一個大實驗室。各種醫療器具整齊地排放著,整間屋充滿消毒水的味道。孟子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把手搭上類似於衣帽鉤的物體,向下一用力。刷的一聲,眼前的牆分離著朝兩邊移開,更大的空間隱約read.99csw.com展現。孟子穿過牆,到了兩排玻璃房中間的走廊上。他慢慢地走著,仔細觀察著兩邊的玻璃房,和玻璃房裡的人。
「醫生,她怎麼樣?」莫非緊張地走上前。
「倒一杯姐姐喜歡喝的咖啡,有什麼錯?」
「從檢查的結果來看,除了子宮部位和心臟,其他器官都出現了突然的惡性衰竭,甚至……」醫生自己都開始打戰,「連她的五官,都有細胞異化的徵兆。」
「嚇著你了?」君澤的聲音。
「靈教真可以幫到安靜?」莫非到底是專業律師。
「你知道你是我最愛的人。」安靜說。
「她真的是亂想嗎?」安然問。
「關於傅君澤和安靜的,」孟蝶看著莫非的五官突然生動起來,「有興趣了吧?」
白色的衣服,安逸的沉睡,這個世界潔白、乾淨、無聲。孟子笑笑,這裏,就是生命的希望。
「我的咖啡呢,大作家?」
「你這麼跟她說的?」君澤緊皺眉頭,眼中滿是不解。
「也沒有開過窗?」
「為了安然,我回來了。」安靜下結論地,「為了安然,我還可以再離開。」
君澤緊張,「你說什麼?」
醫生猶豫著,最後一咬牙,「除非病人是組合人。」
「問題是有,不過,不是我的問題。」
「不是通知你對方願意庭外和解了嗎?」
君澤有些錯愕地抬頭,彷彿隱埋的秘密被挖掘出來,那是一種即將暴露的危機,是一種欲言又止的猶豫。
安然演出完回到家,先去看了安靜,見她靜靜地在聽音樂,就悄悄退出來,回自己房間整理著衣櫃。
刷的,莫非腦中閃過一幅畫面——
安靜突然有種恨的眼神,「因為我失敗了,因為你發現了我。所謂離開,並不是一種距離,而是一種無知。我在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知道我在哪裡。」
「不要!」安靜突然叫住他。
「我當然可以,」安靜不否認,「但我不能這麼自私,我也不想這麼自私。你不會被我騙第二次,如果我選擇逃亡,會牽連很多人。你會不死心地追查、糾纏,蝶姐的生活,孟子的生活,都會被你攪得一團糟。」
「她會亂想的。」
「你說什麼?」安然連身都不轉,繼續做自己的事。
莫非皺起眉頭。組合人,https://read.99csw•com多麼可怕的概念。更甚者,這樣的一個組合人,居然長著孟蝶的面孔……
五官?莫非突然想到什麼,立刻不敢想下去。
「沒有。」醫生搖搖頭,「這種技術,目前仍處於理論階段,據我所知,還沒有醫院或者醫生具有實踐的能力。所以我才對這份報告心存恐懼,感覺像做夢一樣。」
「但也是我最忍心傷害的人。」安靜說,「因為,愛,本身就是傷害。傷害你所愛的人,是愛的特權,被愛的人傷害,是愛的代價。所以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你是勸不動我的。所以,當安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不需要她說一個字,我就認輸了。」
君澤閉上眼,他什麼都不必說了。
「你是要我跟他唱對台戲?」莫非立刻明白了。
君澤茫然。
「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在感情上,你是一個多麼自私的人。你喜歡,或是習慣於將自己的情感放大,無論是憤怒,或是悲傷,只要你不快樂,你就會把這種難過,傳遞給周圍的人,你會讓身邊的人,陪著你一起不快樂。愛你越深的人,靠你越近的人,傷痛得越深。」
「加奶加糖啊?」重複的提問打斷莫非的幻想。
「風吹進來,還要窗帘幹什麼?」安靜的眼神有些空洞,卻似乎隱藏著什麼。
莫非伸手去接,卻沒接住。咖啡杯落在地上,緊接著落地的,是孟蝶柔弱的身軀。滾燙的咖啡灑出來,滴在她的臉上,她卻沒反應。「孟蝶!」莫非趕緊蹲下身,扶起她,「孟蝶,醒醒,孟蝶!」突然間的昏迷,使瞬間的愜意變成乍然的驚恐和綿延的憂慮。
咕嘟咕嘟的聲音,熱氣冒出來,香味飄出來。
君澤吸一口氣,他也該整理了,整理一下他的感情,整理一下他們的關係。物質的三角,永遠是牢固的;感情的三角,永遠是支離破碎的。但有一點相同,那支起的角,永遠是傷人的。
君澤麻木地轉過頭,桌上有杯咖啡,似乎已經涼了。
「你明知道……」君澤扯掉她手裡的衣服,扭過她的身體,讓她看著自己。
莫非揉揉太陽穴,加班了一晚,累得要死。他起身,想給自己泡杯咖啡。這時敲門聲響起,莫非拎著空杯子,開門。
「除非什麼?」莫非慌了神。
君澤無言,更無顏。九_九_藏_書他從不知道,安靜已經將他看得如此透徹。以前,她總是靜靜地站在自己身邊,微笑著看著自己,不說話,像是在等待,像是在欣賞。現在他知道了,那是一種觀察。不聲不響地,她就看見了他的全部。
「可以考慮。」
「我不會害她的。」孟蝶一臉誠懇。
「你到底想幹什麼?」君澤有些火。
君澤的臉上閃過一道害怕的神色。他走到窗邊,感覺屋裡的空氣有些沉悶,昏黃的燈光讓人暈乎乎的,有種高燒后的虛弱,喉嚨似乎有種乾渴的瘙癢。君澤透過窗帘的縫隙遙望屋外的漆黑一片,伸手——
「但病人的家屬,就一定知道。」莫非默默說著,心中的恐懼迅速擴大。
「這種手術的難度這麼高,據你所知,有哪家醫院,或者哪個醫生,會有這樣的能力呢?」莫非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我說,我小的時候偷偷在她的杯子里喝過。我說,是你告訴我,她最愛的,是咸咖啡。」安然放下衣服,「這個解釋不對嗎?」
「可是你並沒有……」君澤把那個字咽下去,「你還活著。」
「姐姐問我了,」安然打開君澤的手,繼續整理衣服,「為什麼我知道她喜歡喝咸咖啡。」
「你是故意的。」君澤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估計不知道。如果要接受如此大規模的器官移植,病人一定曾經處於長期的昏迷狀態,甚至是假死和冰凍狀態。她接受的,是手術后的狀態,如果沒有人告知,病人一般不會知道。」
「我希望安靜可以繼續參加靈教的活動。」
「也許這就是姐妹的心有靈犀吧,」安靜突然愉快起來,「這個傻妹妹,居然能夠猜得到,咸咖啡,是我的最愛。」
「咖啡。」君澤說著,一把搶過她手裡的衣服,扔到床上。
君澤啞然。
最愛的人?現在還是嗎?君澤心中有種驚喜。
君澤放下手,坐到她身邊,竟然感覺到她的顫抖。因為,床在抖。「天已經全黑了。」君澤嘗試著用自己的方式去照顧安靜。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答應回來?」君澤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
「如果,你還能像記得你跟姐姐的談話一樣,記得我們的談話,每一句,每一字,你就不會束手無策。」安然淡定地說完,繼續整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