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我那裡嗎？」孟蝶奇怪。

「你打的官司跟腎臟移植有關嗎？」司徒皺眉頭。

「她沒有取代我，」安靜認真地說，「她只是超過了我。」安靜酸澀地笑笑，「愛跟道義，永遠都不可能並存。哪怕他愛我，完全等同於他愛安然，他都不會需要猶豫。愛的，和應該愛的，又能有幾次重合？其實我們三個，就如同一個簡單的公式。他對安然的愛，減去他對我的愛，就是道義的愛。而道義的愛，永遠不可能為零。」

孟蝶開心地笑了，卻露出疲倦。

孟子動動嘴，似乎想告訴孟蝶什麼，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其實，孟蝶並不完全清楚自己的身體，但他不想嚇著她。他不敢讓她知道，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司徒連自己的生活都照顧不了，我可不放心把安靜交給他。」孟蝶很直接。

「你可以的。」孟蝶說，「一個男人，如果可以記得每周去妻子的墳前送一束她愛的花，他一定也可以照顧好一個失明的病人。」

「會不會那些器官不是死者的啊？」7769說完，立刻自己就嚇得臉都綠了。

「蝶姐。」安靜拉拉她。

袁秋搖著頭說：「我自己也接受不了，但我已經反覆驗證過了，不會有錯的。」

「你剛才說什麼？」司徒靈光一閃。

「跟我哥哥，沒有關係吧？」孟蝶扶她坐下。

孟子坐在她身邊，一手攬過她的肩膀，想去好好溫暖她悄悄顫抖的心，「有辦法的，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接受過腎臟移植的病人名單！」莫非比他還急。

「喂，你有想法就直接說，翻了半天一句話沒有，你吊我hｔｔｐs://rｅａｄ•９9cｓw•coｍ胃口啊？」

「安靜。」有人叫她。

7769正在一旁整理其他的資料，也湊過來看，「sir，怎麼說？」

「我也照顧不了啊。」莫非苦著臉。

安然陪安靜去教堂。咖啡事件后，她們默契地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與傅君澤有關的話題。她們是姐妹，她們珍惜彼此的感情，九年的空白，任何的意外都值得原諒。她們的愛，是與生俱來的，在三角的困局中，傅君澤，才是那個介入的人。

「什麼？」孟蝶調整了下情緒。

和安靜告別後，孟蝶去找莫非，剛把自己的想法一說，莫非幾乎就要跳得三丈高，「什麼？來我這裏？」

「這次少了什麼？」莫非敏感地想到人體器官。

「你有那麼多房產，還怕玩不起捉迷藏嗎？你一定有辦法的。」孟蝶給他戴高帽。

「你可以去找司徒啊。」莫非大方地推薦著。

「但是無論是快樂還是愛情，都是要爭取的。你們之間，存在九年的空白，現在來比較誰的愛更多，對你，是不公平的。」

「蝶姐，求你了。」安靜快哭了。

「什麼名單？」司徒眨眨眼。

「不行，留你一個人，我怎麼都不會放心的。」孟蝶不答應。

「這怎麼可能呢？報告說根據死者的骨骼和肌肉彈性分析，死者應該是二十至三十歲，但根據他體內器官的機能分析，他至少也有五十歲，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司徒把檔案摔在桌上。

莫非笑笑，不再說什麼。樂觀，是最好的葯。孟蝶，是懂得用藥的人。

「別急。」孟蝶過去扶住她，九九藏書眼睛卻看向安然。這是第一次，她與安然，打了個完整的照面。這就是姐妹嗎？一樣的眼眸，一樣的微笑，是完美的契合。血緣，果然是神奇的東西，可以創造出一對完美而不留下任何模仿造作的痕迹的……姐妹？孟蝶的眼中，閃過一絲忌疑。

莫非把自己浸在熱水裡，他需要放鬆，需要給大腦呼吸的空間。當他扶起孟蝶的身體時，他完全感覺不到差別，那就是個普通人的身體，沒有接縫的痕迹，沒有修補的傷疤。「組合人」，那是怎樣的怪物？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將這個概念與孟蝶聯繫在一起。

「我告訴你就夠了，只要你知道我在哪裡，你就可以保護、照顧我。」安靜哀求地說。

「是啊，二十年後，三十年後，一定會有更先進的醫學技術，一定會有人，解釋得了我的問題，但是，我等不了那麼久。」

「你想不告而別？」孟蝶覺得不妥。

「是啊，」莫非敷衍他，「喂，問你個問題，你有沒有聽過『組合人』這個概念啊？」

莫非搓搓臉，「可是你要偷偷把安靜送過來，還要我瞞著君澤，難度很高的。」

孟子幾乎是衝進家門的。他看見孟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捧著一杯熱牛奶。她只有心情極差時，才會喝牛奶。「你怎麼樣？」孟子走過去關心地問。

「是你的問題，還是你們的問題？」孟蝶望向安然離開的方向。

「沒事了，」孟蝶笑道，「我們家可是住著兩個大醫生哦。」

「那裡已經暴露了，」安靜硬撐著笑，「我不想他找到我，我要的不是分開，我要的是離開。」

「我自己也是醫生read.99csw.com，出了什麼問題我自己知道。」孟蝶繼續喝牛奶。

「沒有……」莫非把話硬生生咽下去，「沒有我當事人的記錄。」莫非撒謊。

「然然，我有點冷，你去車裡幫我把外套拿來好嗎？」

「幫幫忙吧，她真的不想留在傅君澤身邊，又不能去我那裡，我又不能隨便找個房子把她一扔。你認識我，認識傅君澤，也清楚他們所有的關係，你是目前為止最適合的人選。」孟蝶求他。

「你知道什麼？」孟子心疼地說，「現代醫學都解釋不了的問題，你能解釋？」孟子說完就後悔了，他不該責備她過分地堅強，不該責備她儘力隱藏的恐懼。

「查了所有的醫院，接受過腎臟移植的病人不是確認死亡就是活蹦亂跳，」司徒有些氣急，把檔案往桌上一拍，「又白忙一場。」

「試試吧。」莫非無奈。

器官移植？莫非一想到這點，就不禁打個哆嗦。突然，他想到什麼，「名單呢？」

孟蝶沖她笑笑，一分同情，兩分惋惜，三分欽佩，四分理解。愛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太辛苦了。

「我想離開他。」安靜說。

莫非一頁頁翻著，嘩啦啦的翻頁聲搞得司徒心裏毛毛的。

孟子看著她的眼睛，她似乎是認命的，雖然她一直堅持著去改變，但從一開始，她就接受了失敗。因為，那是個時間不能逾越的問題。她的身體，似乎超越了現代醫學能夠掌控的尺度。她用十年的時間，同時扮演著醫生與病人的雙重角色。每次拿起手術刀，她就忍不住微笑，她替她的病人感到慶幸，起碼，他們還有躺在手術台上的機緣，而這一刻，對她ｒeａd•99cｓｗ•cｏm而言，都是奢侈。

「沒有，沒有……」莫非翻到最後一頁，「怎麼會沒有呢？」

「沒有什麼？」

「你的細心和周到，是傅君澤和司徒都不能比的，你勸人的功夫，他們更是要甘拜下風，把安靜交給你，我就不用怕她再想不開了。」孟蝶故意俏皮地笑笑。

「不是死者的……」司徒握住拳頭，頂住下巴，腦子裡竟然毫無緣由地浮現出最近剛聽過的一個新名詞——「組合人」。

「你的身體……」莫非注意到她的蒼白和虛弱。

莫非吐出一口氣，耳朵探出水面，他聽到敲門聲，突然想起他約了司徒。

「你胡說什麼？」孟蝶突然笑了，「我本來就是正常人啊。」她的眼中有淚。是，她是正常人，卻有著不正常的身體。無緣無故的機能衰退，幾倍速率的細胞分裂，將她的生命壓縮到原本的三分之一。孟子拚命地努力，讓自己成為全香港最好的外科醫生，卻仍然無法阻止她體內細胞的快速死亡。「哥，謝謝你。」孟蝶感激地看著他，這十年的命，是他幫她奪回來的。藥物維繫的生命雖然脆弱，但是珍貴。

司徒在辦公室里等著法醫的報告，還沒等他催促，袁秋就急著自己跑來了，嘴裏嚷嚷著：「重大發現，重大發現！」

「哇，那不是成了妖精了？」7769說。

「可是，他也愛你啊！你怎麼能確定，安然已經取代了你的位置呢？你的快樂，很可能就是傅君澤的快樂啊。」孟蝶說。

「組合人，什麼東西，變形金剛啊？」司徒覺得莫非今天有點怪怪的，但他沒時間研究這個男人。call機響，司徒頓時臉陰，不好的預九_九_藏_書感順著血管直衝大腦。「莫非，」司徒的聲音都僵硬了，「第三個死者出現了。」

「你可以的，」孟子抓住她的肩膀，「你可以撐過這十年，就一定可以再撐過十年，然後再十年，很快，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他們的問題，就是我。」安靜拉著孟蝶的手，「無論我選擇去或是留，所有人都會為我讓路。但我不想這樣，不想用別人的痛苦來換我的快樂。」

「解釋不了我也活了三十幾年了，」孟蝶看著他，「解釋不了，就不要去解釋了。」

安靜搖搖頭，「是我自己的問題。」

「蝶姐？」安靜起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轉身。

「想跟我說什麼？」孟蝶的身體並不影響她的思考。

「我……」莫非無語。

「你能幫我找個地方住嗎？」

「幹什麼？」司徒邊問，邊找出資料遞過去。

「孟小姐。」安然叫她。

安然明白地點點頭，離開。

「我說，那些器官，會不會不是死者的。」7769小聲重複。

孟蝶看著她，忍不住心軟。她雙眸微閉，突然，想到一個人。

孟蝶的心裏怦地一下：安靜……

「你過來。」孟子拉起她，卻被她掙脫。

「什麼發現？」司徒一邊奪過報告，看著看著，眉頭皺成疙瘩。

「可是，」安靜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似乎心裏有某種害怕的因子在急速地跳動，「我已經無法確定，他是否還是我的快樂了。」

司徒對他的先知微微一驚，「少了胃。」

「身體是二十歲，器官是五十歲，太可怕了吧。」司徒吐舌頭。

「沒事啊。」孟蝶喝著牛奶，沒什麼表情。

「怎麼，還沒進展？」莫非給他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