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孟醫生？」護士有些猶豫，吞吞吐吐地說，「孟醫生剛才在手術室里暈過去了，你們……是病人家屬嗎？」

孟蝶有些遲疑，似乎在顧忌什麼。

孟蝶稍稍一愣，隨即甜甜地一笑。

「你當自己是大明星啊，演技爛死了。」孟蝶坐回沙發。

「安然，你怎麼在這裏？」莫非顯然很意外。

「有事也是孟子擔著，」君澤看著一片混亂說，「看來他今天是脫不開身了。」

「我就不信他能上天入地。」君澤敲著桌子。

司徒把一堆資料往桌上一摔，氣呼呼地坐下，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吹氣。「醫院、病人、器官捐贈協會，所有相關的部門都查過了，一點線索都沒有。」司徒氣得狠狠踹一腳旁邊的椅子。

孟蝶聽他這樣說笑，竟然突然掉下眼淚。

「那就拜託你了，我們先走了。」司徒和君澤聽從莫非的建議先行離開。

「所以，我才更要對你們每個人都負責。」孟蝶看著他，「如果哪天你不幸成了我的病人，我又不爭氣，在手術台前暈倒，你不是要給我陪葬了？」

「我命大得很，一定罩得住你，」莫非看著她，突然莊重地說，「你跟我，都沒那麼容易死。」

莫非從指縫中露出一隻眼，「這麼快散場？」

「他不會知道的。」安然說。

「她想見安靜，不過被我拒絕了。」孟蝶說。

孟蝶過去扶他，自然地，衝動地，猶豫地。

「沒打擾你吧？」安然問。

「別這麼緊張。」孟子拿開她的手，「記得中學軍訓時暈過一次，就沒再試過突然倒地的感覺。呵呵，只是嚇到了那些醫生護士麻醉師什麼的，還好病人是被全身麻醉了，不然肯定嚇得連九*九*藏*書麻藥都失效了。」

安然拿出一塊橡皮泥，抓起茶几上的鑰匙往上一壓，然後把鑰匙放回原處。孟蝶拿著一捲紙巾出來，細心擦拭咖啡留下的痕迹。安然忍不住伸手去幫她。她感覺這個細膩而溫和的女人是完全真實的。突然間，她對傅君澤又多了一層恨意。這個男人，總是逼著她，去傷害那些她本應該去愛的人。

「回答我一個問題，」孟蝶說，「你希望安靜走出你跟傅君澤的糾葛嗎？」

「莫非！」司徒沖他招手。

「那你就不要見她了，」孟蝶笑著，「忍一忍，好嗎？」

「我不見她，就可以幫到她嗎？」安然不是不信任孟蝶，她只是不敢相信。

「你不要害怕，我也不會逃走，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走掉的。」孟子接著回憶訴說自己對孟蝶的愛憐，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長發。所謂結，就是無解。

安然看著孟蝶，眼睛睜得大大的。

「別逼我說出不好聽的來。」孟蝶警告地瞪瞪他。

「好像有事發生。」司徒說。

「當然不會，請進。」孟蝶把安然請進來，把茶几上的書和沙發上的靠墊都拿開，問，「喝什麼，茶還是咖啡？」

這時，門鈴響了。安然有些怕，怕是傅君澤，或是司徒。門開了，還好，是莫非。

莫非搖搖頭，「說是突然暈倒，但很快就醒了，現在孟蝶在裏面陪他。」

「不對勁不妥的你們自己考慮，現在這種情況，我建議你們自動消失比較好。他隨時可能出來。」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關心你。」莫非說。

「咖啡。」安然回答。其實喝什麼都無所謂，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接過熱騰騰的咖啡，安然read.99csw.com喝了一口，把杯子擱在茶几上，手背無意間觸碰到擱在一旁的鑰匙。涼涼的。

「可你和你哥哥都是醫生，也幫不上嗎？」安然小心地問。

「不，跟傅君澤沒有關係。」孟蝶說。

「回答我。」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君澤若有所思。

「你把安靜當你私有財產啊。」莫非沖孟蝶說笑。

「聽說孟子暈了。」君澤說。

安然意識到自己該走了，她起身望著莫非，「我想見姐姐的事……」

「謝謝。」孟蝶說，「我知道我暈倒的事嚇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你回去吧，我去跟病人家屬交代一聲。」孟子起身。

「姐姐不見那天，司徒看見你暈了，莫非和你哥哥都很緊張，所以……」安然不想把孟蝶的心情弄差，那樣她不好下手。

「我不會害怕，我不會逃走，」孟蝶強迫自己微笑，笑得寧靜，笑得純粹，「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走掉的。」

「換句話說，如果有一個機會，可以讓安靜自願從你們的複雜關係中走出來，你會幫助她嗎？」

「醫生也是人，當醫生的身體出現問題的時候，她所面對的，跟一個普通病人要面對的，沒有什麼區別。」

「知道怎麼回事嗎？」司徒問。

「也不是突然，本來就想找你的，聽醫院的人說，你要辭職？」

孟子伸手撫著她的後腦，就像父親輕撫著懷中沉睡的女兒，一段十年前的記憶劃過——

「呵呵，」孟蝶突然笑了，「你沒有聽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是……身體不舒服嗎？」安然問。

「喂，怎麼啦？我的大醫生。」孟子替她擦掉眼淚，「我沒事了，你看九_九_藏_書。」孟子在她面前轉了個圈。

孟蝶頓時啼笑皆非，向安然笑著示意，「我們會保密的。」安然感激地笑笑，她離開后，孟蝶捅捅莫非，「行啦，散場了。」

「難道，是姐姐不願見我？她跟你說她不願見我嗎？」安然有些急。她從不恨安靜，如果安靜和傅君澤只能選一個的話，她會選擇前者。

「蝶姐，你不會死的！」安然脫口而出。

「那……是你覺得我不適合見她？」安然期盼地望著孟蝶。

「最近狀態不是很好，想休息一段時間。」

「對不起，嚇著你了。」孟蝶說，「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怎麼突然過來了？」孟蝶在她身邊坐下。

「這個世界是有奇迹的，」孟子把檢驗報告扔到一邊，「不要害怕，不要逃走，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

「嗯，醫院打電話給孟蝶，我就送她過來了，一路上沒來得及通知你們。」

「不要緊，我去拿紙巾。」孟蝶起身走向廚房。

孟蝶低下頭輕輕地說：「消息走得還挺快。」

安然有些迷惘。

「哥……」孟蝶突然撲進他懷裡，抱著他哭起來，彷彿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相見了似的。她解釋不了，只是一個衝動。擔心、懷疑、恐懼，交織成的衝動。

休息室里，孟子坐在沙發床上，雙臂交叉抵著膝蓋，臉上是近乎死亡的震撼，眼中是近乎癲狂的恐懼。但，當他開口說話時，語氣是一種無波無瀾的平靜。

司徒他們根本沒聽後面半句，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下，立刻衝進去。身上的電話響了，兩人沒顧得上接電話，直接跑到休息室，卻一眼看見莫非站在門口，手裡舉著電話。

「沒關係的，」九九藏書孟蝶笑著，「生病而已，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說到後半句，孟蝶的聲音有點抖。

「我想見姐姐，」安然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這句話，「可以嗎？」

杯子突然晃了一下，幾滴咖啡濺出來。

安然看著她，她就像一個超然離世的聖人，眼中的慈悲，不屬於凡人。

莫非走到她身邊坐下，「怎麼突然辭職了？」

「我只知道，如果你現在跑去見她，那隻會前功盡棄。」孟蝶看著她，「你會忍不住，跟她談傅君澤，而『傅君澤』這三個字，離她越遠越好，尤其是現在，尤其是，從你口裡說出來。」

「喂，正打給你們呢。」莫非走過來。

「哎呀，」莫非突然揉起眼睛，「我眼睛也不舒服，看不見東西呀……」

「你沒有騙我？」

孟蝶嘆口氣，「怎麼每個人的問題都一樣啊？」

孟蝶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看書，她的身體給她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能忘掉工作，享受完全放鬆的一刻，儘管這一刻，很快就被門鈴聲打斷。孟蝶打開門，看見安然站在門口。

「是有些不妥。」司徒也皺起眉頭，拚命想拼湊什麼。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安然盡量順著孟蝶的話說。

「傻瓜。」莫非輕輕拍她的頭。她是個很不一般的人，她總想保護別人，卻反引起別人去保護她的慾望。她的本質，到底是堅強，還是脆弱？是勇敢，還是膽怯？莫非的目光飄到門口的鞋櫃，孟子的拖鞋就放在第二格。莫非伸伸懶腰說，「你最近少去看安靜了，我想我還是主動來彙報比較好，有咖啡嗎，加奶加糖？」孟蝶笑著轉身去廚房。莫非隨意地走到鞋櫃旁，假裝整理褲腳，把一枚很細九*九*藏*書的針扎入孟子拖鞋的鞋底頂端。這枚針是警局最新的研究成果，微型掃描存儲器，遙控啟動，便攜易操作，插入鞋底、皮包夾層，或是做成衣帽針的款式，可以記錄目標的行動路徑，內容輸入電腦後，再配合目標所在地的電子地圖，就能準確分析目標的位置和移動路線。司徒和君澤已經從房產公司調檔，再結合莫非的描述，用電腦繪製了孟子家的結構圖，只要能掃描到孟子在家的行走軌跡，就能判斷出地下密室的進出口在哪個位置。這是目前唯一的機會，縱然有風險，也要試一試。

「兩位有事嗎？」一位護士攔住他們。

「唉，現在，只能等莫非的消息了。」司徒可憐巴巴地看看君澤，又看看表，「醫院快下班了，該我們上場了。」司徒和君澤到孟子工作的醫院，希望能拖延時間讓莫非搜集證據。剛走進外科大樓，就發現醫生護士匆忙奔走，似乎是出了什麼亂子。

「咳咳，」莫非立刻裝起來，「我喉嚨好像有點不舒服。」

「你別誤會，安靜什麼都沒說。」孟蝶安撫她。

孟蝶搖搖頭，「相信我，我希望你們都幸福。」

「我，會。」安然說。雖然她不知道孟蝶指的機會到底是什麼，但她從孟蝶的口吻中，從孟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可能。

「對不起。」安然慌亂地道歉。

「我們找孟子。」君澤直接說。

安然意識到自己的莽撞，端起杯子躲開孟蝶溫柔的眼神。她突然發覺安靜對孟蝶的依賴不是無緣無故的，她身上似乎有種魔力，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沒有了脾氣這種東西。如果她真的是克隆人，那麼也只有她，能夠創造生存的奇迹。平靜，就是她全部的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