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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作俑者 第七章 冬雨之冷

始作俑者

第七章 冬雨之冷

原來是這樣。「是傅君澤,還是司徒康?」夏冬雨波瀾不驚地問。
「是不是身體有問題?」孟子關心地。
「我是看得見的,」安然並不害怕言辭交鋒,相反,她是個高手,「我總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包括你的笑。」
「夏醫生,」電梯里的護士這樣稱呼她,「去吃飯啊?」
孟子的神情嚴肅起來。
「沒事。」古玉齋的臉色很差。
他一直沒出聲。大家都看向他,期待地,奇怪地。古玉齋很少表現得如此安靜,也從未露出過如此痛苦的表情。他張張嘴,卻如同喉嚨里灌鉛似的一個字也迸不出來。他臉上的線條有些走樣,像是有種疼痛在身體某處蔓延。喉結動了動,看得出他的喉嚨陣陣地發緊,像被鎖住了似的,出不了聲。而他的眼中,有種渴望躲藏的恐懼。
「我們,好像說了很多話。」夏冬雨看向安然,像是找到了推翻「你不愛說話」的依據。
衛生間里,古玉齋對著洗臉盆,難受地喘氣。水嘩嘩地流著,濺到鏡子上,濺到他撐著身體的手上。
「他在開會,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到醫院餐廳等他一會兒。」
孟子回到辦read.99csw•com公室,給自己倒杯水,一口喝完后,靠在沙發上,托著腮幫子,想事情。除了夏冬雨,他還有其他事要想,關於他們的同學、同事——古玉齋。今天的會診很重要,病人要開腦,雖然方案已經確定了,但還必須分析可能出現的危險並確定處理方法。圍坐在會議長桌旁的醫生們輪流發言,很順利,很融洽,偶爾的爭論也是對事不對人。直到輪到古玉齋發言,會議室才突然安靜了下來。
「那謝謝了。」安然沒理由拒絕,也沒必要。她跟著那女人一路走過長廊,進電梯。
幾天後,安然到醫院給孟子送鑰匙,前一晚幾個男人在酒吧大醉,連鑰匙都相互摸錯了。安然敲敲孟子辦公室的門,沒人。他不是今天沒手術嗎?安然鬱悶地原地兜了幾圈。她倒不擔心孟子沒地方去,只是拿不回莫非的鑰匙,安靜又得摸黑給他開門了。這個當律師的,居然把君澤的鑰匙給順走了,難道還要上他們家查證據不成?安然拿出手機,想追蹤定位一下,手機卻沒有信號。正在她要放棄的時候,背後有人說話。
「她是誰?」read.99csw.com夏冬雨問。
「我說了,我能把握。」古玉齋看著孟子,「如果不舒服,我會控制,我不會傷到病人。給我個機會,求你。」
「剛才在電梯里小護士跟你打招呼,可你只是笑笑,而且笑得沒有溫度。」
「你是他的朋友,當然沒問題。」那女人微笑著,但卻沒有絲毫溫度,「我正要去吃飯,你可以一起來。」
夏冬雨不回答,拿起紙巾擦擦嘴,然後禮貌地一笑,「失陪。」
「上次手術的意外……」孟子想起手被划傷的事。
古玉齋看看他,看看周圍這些等待答案的人,突然眉頭一緊,拿手捂住嘴,腿一蹬撞開椅子,起身跑出會議室。孟子覺得有些不對,立刻跟出去。
夏冬雨正不解於她的突然離開,就看見孟子笑著迎向那個女人。她看見那女人掏出一串鑰匙,孟子笑著接過。夏冬雨本以為他們會繼續交談,誰知那女人很快就揮手告別,消失在餐廳大門的拐彎處。這時夏冬雨想到,自己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女人沒有回答,還是不變的表情,可以說是恬靜,也可以說是冷漠。夏醫生?安然更多地關注這個稱呼九九藏書,難道就是那個夏冬雨?世界真小。
「方便嗎?」安然知道,那裡只對醫務人員,或者他們的家人開放。
「腸胃炎而已。」古玉齋突然口吻輕鬆起來,「這就被我嚇著啦?」
「是食物中毒引起的,」古玉齋說,「需要休息並且注意飲食,我不想說出來,因為我不想停止工作。這幾個手術對我很重要,我不想放棄。」
孟子抬頭,看看夏冬雨,再回頭看看安然離開的方向,又繼續埋頭攪拌他的咖啡,「兄弟的女朋友,就是當警察的那個。」
「想什麼呢?」孟子在夏冬雨面前坐下,把安然用過的空杯碟挪到一邊,放上自己的。
第二輪的會診,古玉齋表現得堪稱完美。眉間神采飛揚,口中侃侃而談。與其說這是一輪會診討論,不如說是古玉齋的個人演說秀。總感覺他是在向誰證明著什麼,他的醫術,他的實力,或者是他對自己的控制力,甚至,是他對身體里殘留的毒素的控制力。孟子突然感覺到古玉齋身上多了一點戾氣!陰雲籠罩下,他心中的疑惑越埋越深……
孟子瞪大眼,跟著夏冬雨離去的身影轉動著眼珠,跟蹤的視線一直追到餐https://read.99csw.com廳大門的拐彎處,就像剛才夏冬雨目送著安然離開一樣。相比夏冬雨的突然離開,孟子更好奇她對安然的疑問。夏冬雨雖然對人並不熱情,但她確實善於處理生疏的人際關係,不驚不擾地,沒有過分的親熱,也沒有被排斥的孤傲。這個度,只有她能把握。像她這樣的人,總能默默地遊離在陌生人的生活之外,最多只是路過,只是旁觀。安然,是她的陌生人,而旁觀者,不語。她對安然的在意,不得不讓孟子在意。
「誰?」孟子埋頭加奶加糖。
是的,他讓古玉齋好好準備,這是他不得已的應允。起碼現在這個時候,他,還是古玉齋的朋友。他是個醫生,而古玉齋說了打包票的話,不會傷到病人;他是古玉齋的朋友,而古玉齋說了乞求的話。就因為這兩點,他只能懷疑,不可拒絕。
安然搖搖頭,「是感覺,感覺你就像水上浮冰,你身邊的人是水,你是浮冰。」
安然不回答她,把杯子輕輕一放,「失陪。」她起身,朝餐廳門口的方向走去,「大醫生,終於有空應酬我了嗎?」
孟子一愣,她居然記得他們的名字。他們很可能是再也沒有交集的人九-九-藏-書物。「你覺得呢?」孟子反問她。
「為什麼這麼說?」
安然跟夏冬雨各點了一杯咖啡,一份三明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的透明把兩張精緻的臉映得更加清透。看不清眉眼,看不清眉眼中的相互猜疑和審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們之間沒有敵意。
「你真的沒事?」孟子將信將疑。
「你找孟醫生嗎?」聲音有些飄忽,倏然地彈動心弦,雖然有些驚,卻驚得清美。
「我在電梯里只笑不說話,就憑這個,你就下判斷了?」
「給你鑰匙的女人。」
孟子盯著他的眼睛,許久,轉身走到門口,拉開門,「明天會有第二輪的會診,好好準備。」
「玉齋,你沒事吧?」孟子叫他,「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古玉齋沉默了一會兒,關掉水龍頭,「放心吧,我能把握。」
「你好像不愛說話。」安然放下杯子,清脆的碰撞聲就是對話的開始。
「我剛才有笑嗎?」夏冬雨看看窗外,「我怎麼不覺得?」
安然回頭,那是一個美麗如雪、溫潤如玉的女人。白色的長褂很適合她。「我是孟子的朋友,請問他在醫院里嗎?」
「你怎麼了?」孟子看看不斷流的水,「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