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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吳麗麗似乎捕捉到了我這個一閃即逝的念頭,她遺憾地輕嘆了一口氣。
我揉著被撞得生疼的腦袋,正要抬頭罵人,沒想到對方竟也揉著頭,齜牙咧嘴地瞪著我。吳麗麗!
「沒關係,等你辦完事。大谷總裁就怕你不去,所以讓我無論如何把你請到。」吳麗麗平復好剛才的狼狽,恢復了職業性的端莊。
「你還說不說了?要是不說的話我就走了。」
「你們學校有幾百個教室,你找到明天也找不完的。再說,她萬一要是不在學校,你豈不是白找了?或者萬一你剛從一個教室出來,她就進了那個教室呢?你得找到什麼時候?」
「要是沒有呢?」
「我們認為,這麼重要的東西丁教授未必會捐給學校,他很有可能藏了起來或者交給了某個人……」大谷裕二顯然想從我這得到些線索。
「您只要告訴我她昨天回沒回來、今天什麼時候出去的、現在在不在宿舍就行。」我給她跪下的心都有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幹嗎的?」
大谷裕二和吳麗麗一言不發地聽著我在那兒大放厥詞,他們一邊頻頻微笑點頭示意我繼續,一邊時不時交流著眼神並在腦中高速盤算著什麼。
包間內只有大谷裕二一人,我和吳麗麗到時他已經坐在了裏面。隨後是一番令人作嘔的寒暄,吳麗麗玩笑般地把下午我的遭遇講了一番,惹得大谷裕二哈哈直笑。
吳麗麗突然登門拜訪雖然以這種略帶滑稽的方式開頭,但她的到訪還是讓我吃驚不小——這個大谷裕二的秘書來我這幹嗎?
看來大谷基金會果然把目標瞄準了我,可他們目前並不知道我手中還有符號啊?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你確定他沒有給你暗示過什麼嗎?」
「那是因為,我是在兩年前才知道關於符號的事情。」
當計程車經過一輛黑色甲殼蟲時吳麗麗讓司機停車,然後她給足了司機費用,同時示意一臉迷惑的我下車。
「總裁的意思是,特殊的書!」吳麗麗在想盡辦法調動我的記憶庫。
吳麗麗舉起飲料,微笑地看著我:
「抱歉抱歉,我趕緊給你追。」吳麗麗迅速加速朝前追去。
東方新天地不就在長安街邊上嗎,怎麼剛才車會壞在一個小衚衕里呢?我心生疑惑,看了看吳麗麗,她微笑不語。真可氣,剛才光顧著弄手機忘了看路了,她到底要搞什麼名堂。
「何以見得?」
所有人都在關心符號,而符號對他來說不重要?一本書?什麼書?——我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大谷裕二和吳麗麗見我沉默不語,也許以為我正在思考,所以都沒有說話,而是雙雙陪著我沉默地一口口往肚子里灌著酒漿。
「反正你得給我找回來。」我發狠地說了這麼一句。
走到女生宿舍樓下時,樓管的阿姨攔住了我,我說我找林菲,她讓我打電話,讓林菲下來接我,我說林菲關機,她說我不認識你你不能進。也難怪,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去過林菲的宿舍,送她回去時我也僅是走到樓門口,阿姨當然不可能認識我。我告訴她我有重要的事要找林菲,無論如何讓我進去一趟,阿姨就是不同意,我沒有了辦法,只好等在門口,希望能遇到一兩個認識的女生幫我進去看看。阿姨見我不再勉強,但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便像看小偷一樣一直盯著我。
我這話一出,大谷裕二和吳麗麗分別從兩側盯住了我的眼睛,搞得我不知所措,顯然他們在捕捉我眼中閃出的任何信息。有什麼好看的,我又沒有說謊,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我自動地拿起酒瓶倒起酒來。有人思考時喜歡聽音樂,有人喜歡抽煙,有人喜歡喝酒,總之人們似乎總需要一些外在的刺|激來使思想不至於停滯。此時試圖梳理清滿腦子漿糊的我已經開始下意識地頻頻舉杯,也許是想讓酒精幫助我回憶起任何遺失的細節,也許僅僅是微醺后不斷舉杯的慣性,總之我幾乎開始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了起來。
「董先生知道符號的事嗎?」我突然想起一個新的問題。
「好吧,那咱們來談談別的事情。」大谷裕二猛喝了一口酒,然後重又倒了一杯,衝著我舉了舉。我端起杯子,並沒有跟他碰,自己喝了一大口。
太過分了,丁教授居然厚此薄彼,給別人推薦了幾本書卻完全沒有告訴我!我迅速拿著自己的書單和別的書單比對了起來。吳麗麗和大谷裕二則彷彿得逞一般地盯著我的眼睛。
「沒有你的幫助,我們很難查下去,所以這件事需要我們共同努力。」
好嘛,不用準備得這麼充分吧。
「我,我還是先跟你走吧。」
「這些是丁教授給所有學生開的所有書目,你看一下。」吳麗麗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摞紙,放在了我的面前。
可是丁教授完全沒有跟我提過任何的書啊!
「這麼說吧,那晚,也就是丁教授被害的那晚,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吳麗麗見我不理大谷裕二,便插話進來。
車裡實在是安靜得讓我發毛,於是我索性拿出手機,撥出了林菲的電話。出乎我意料的是,電話居然通了,我連忙興奮得恨不得把手機塞進耳朵里。可電話那邊只有林菲手機的彩鈴聲在持續不斷地響著,直到忙音出現也沒有人接聽。我趕緊再撥,可無論我撥了多少遍,耳旁永遠只是那該死的音樂。
我真的要對她不管不問了嗎?難道我要放任這樣一個女孩從我身邊溜走?那個韓國人到底跟她什麼關係?
「董先生。」吳麗麗緩緩地說出了這三個字。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一出,登時讓我直直地挺起了身子,含在嘴裏的一口酒都忘了咽下——董先生!
「丁教授的死?你們已經查出來了嗎?」聽完她說這句話,我愣了一下。
簡訊發出后石沉大海,我又撥了幾次,毫無結果。好小子,等我查出來你是誰,我派李少威去弄死你。
隨後我們兩人一起下了樓。她走到樓門口停著的大奔前,沖我嫵媚無比地說:「我等你啊。」
「處理點私事。」
「什麼書?」
我目送她進了宿舍樓,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大奔的司機,朝他微笑示意了一下。司機朝我回了一個僵硬的微笑,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毫無表情。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司機應該就是出席剪綵儀式那天接送我和丁教授的那個。
我立馬瞪大眼睛朝吳麗麗看去——你不是說要談丁教授死的事嗎?
「抱歉,我不記得電話了,只好……」吳麗麗回頭髮現我正盯著她看,便笑著解釋了自己的行為,然後調出了一個號碼九*九*藏*書,撥了出去,等了一會兒后,她繼續撇著嘴說:「抱歉,對方沒接,我能等一會兒嗎?」
想到這,我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夾了一口看上去很奇怪的菜,可惜,吃進嘴裏味同嚼蠟。
「算了,你還是趕緊找這個重要的人吧。」吳麗麗說完,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想要上車。
「無論有誰,讓她下來,你就說周皓在門口找她。」
「等等……」丁教授的死和我的醋意,到底哪一個對我來說更重要?
「到底是什麼秘密啊?」明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可我還是想嘗試一下。答案迅速印證了我的想法。
沉默。
「完全正確。」
「沒有人。」
手機剛才關著而現在開了——那肯定是有人開的機。難道她手機丟了?如果被人撿到的話對方應該接聽啊,看來對方要麼是不想還要麼是小偷。一想到這我立刻給這個號碼發了個簡訊,內容是請您務必把手機還給失主或者接聽電話,我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聯繫她,這可能牽涉到關係一些人生命的大事,如果您能這麼做的話我將給您兩千塊錢,等等。我必須盡量把事情說得嚴重些,讓對方能足夠重視——雖然我知道這個簡訊可能起不到任何作用。
董先生曾在歐洲留學十年,精通梵文,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精通這種語言的中國人。我點了點頭,然後旋即在腦中閃出了一個念頭——難道那組符號是梵文?
「抱歉,這個我們真的不知道。」
這話把我氣得夠嗆,我本想說這事我再也不管了,我什麼都不知道還管個屁啊。可這些新鮮的秘密對我來說實在是太誘人了,我不能不虛與委蛇,克制住自己的憤怒,把這些重要的東西聽完。
「你知道,符號被偷了,恐怕我幫不上什麼忙。」
「總裁會親自告訴你的,抱歉。」吳麗麗回頭沖我莞爾一笑。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書稿啊!」我不禁罵出了髒話——這也太荒謬了吧。
吳麗麗把自己的卡拿了出來,然後把手機遞給了我。
「這樣吧,你先在樓下等我,我處理完私事就去找你。」我本想讓她在我宿舍等著,可一想到那張草紙還在宿舍,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講完這個故事,你還相信你的這個說法嗎?」吳麗麗打開了第二瓶酒。
一些本來單純的事情往往會因為外人的介入而變得複雜無比,因此我當然不能答應。再說,我才不想讓大谷基金會這麼一個身份未明的組織知道林菲這麼一個人物的存在,即便此刻我對林菲滿是憤怒,但我依然要保護她。
「既然你們不肯告訴我符號意味著什麼,那至少你得跟我說說為什麼符號會在你的手裡吧?」
「壞了,你的卡我給忘計程車上了。」吳麗麗懊惱得花容失色,我立馬氣得七竅生煙。
「別人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可你看看這個……」吳麗麗走到我身前,從那一摞紙中抽出了一張,那張紙的台頭寫著我的名字。我使勁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已經開始混沌的腦子清晰下來。
「我先送你,然後給你辦掛失,行嗎?」
更堅定我這個想法的是:吳麗麗在見到大谷裕二時那奇怪的微笑和眼神,彷彿在告訴對方自己完成了一項重大的使命,而且完成得天衣無縫。細細想來,如果這一切都是意外的話,那足以證明她是個不稱職的笨秘書,那她怎麼可能如此心安地把自己的愚蠢告訴老闆呢?看來,這果真是兩人預謀好的事情。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也在盡自己的所能調查這件事情。不過,你畢竟是丁教授的得意門生,你一定比我更了解丁教授,因此,我希望我們能共享一些信息。」
「不用了。我還是自己找吧。」
「我怎麼知道,除了開書目之外,他從來沒跟我提過什麼書。」
愛說不說,一會兒問我什麼我也不說。德性。
在中國很多事情都是酒桌上談成的——看來大谷裕二深諳這一切。
掛了電話,我面沉似水。傑克說他昨晚是十一點多一點看見林菲的。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因為他說他當時正在回留學生樓的路上,十一點別的宿舍樓熄燈時他在路上聽見了那些樓上傳來的尖叫聲。想必大家都知道,學生們晚上在宿舍基本上就是上網,或者看東西或者聊天或者打遊戲,十一點突然斷電的時候有些人沒來得及關機,會非常憤怒,然後就會在黑暗中響起一片尖叫聲或者一片要跟別人母親發生性關係的聲音。
在門口傻等的光景,我看到那輛大奔緩緩地開了過來,吳麗麗搖下副駕駛的窗戶,微笑地看著我。看到她時,我突然靈機一動,迅速走到了車前。
「周皓,你不介意這個冒失的吳小姐跟咱們共進晚餐吧?」
這是位於東南四環百子灣橋邊上的一個私家菜館,據說只接受預定,而且半年前已將今年的預定全部定出,若是沒有什麼廣大的神通,想隨到隨吃是萬難辦到的。來這樣的館子吃飯本該是令我無比興奮的事情,可經過這麼一下午的折騰,現在讓我吃龍筋鳳髓我都沒有胃口。
「沒啊。真是的。」吳麗麗看上去悔恨萬分。
就這樣,換了三輛車、丟了手機卡、辦了掛失、補了新卡、走錯了幾條路,從離開學校開始我們前前後後折騰了三個多小時,好容易一切都辦利索了,又遇上了下班高峰時瘋狂的堵車——就在我崩潰得第十次想要跳車時,我們終於在太陽落山後抵達了目的地。
「她,她會跟我聯繫的。」一想到晚上十一點我們要通話,我心裏就踏實了一些——到時候再約她出來見面問清楚吧,畢竟與丁教授的死相比,我的醋意並沒有什麼分量。
怎麼當司機的都這副德性啊。我心裏暗暗不爽。
我點點頭,趕緊快步向東區走去。真是個狐狸精。
「要是有呢?」
「那個,我也在等電話,能不能……」車開了十分鐘時間,我再也忍不住了。雖然這麼說有失紳士風度,可自打她拿了我手機后彷彿忘了這件事一樣,我不得不提醒她。
不應該啊,她除了晚上睡覺平時是不關機的。我趕緊又撥了一遍,還是關機。昨晚我們十一點通完話后她就關了機,是一直關到現在還是開機后又關的呢?我頓時沒了主張。傑克說他昨晚看見了林菲?那我還是趕緊跟他聯繫一下吧。
「是啊,有可能。」
不管什麼狗屁約定了,此刻我必須馬上見到她。我迅速起身打開宿舍門沖了出去,可就在衝出門的一瞬間,我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險些被撞回屋裡。
看來又是read.99csw.com「無可奉告」!
「我……」我開始迅速盤算他請我吃飯的動機以及我的借口,「我的確有事啊。」
我這些天已經在腦子裡把那晚他說的所有話都想了個底朝天,除了暗示我繼續自己的研究方向和方法外,什麼都沒有。因此我搖了搖頭。
「不用了,反正我已經補辦過了。」我沒好氣地低頭喝著飲料。補辦過卡后我本想給林菲和李少威打電話,可一路上我手機的電被吳麗麗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早給打光了,我懷疑丫他媽根本就是存心的。因此,這個office lady在我心中所有的好印象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我一心讓她趕緊從眼前消失。
「介意。」我心裏嘀咕了一聲,可嘴裏並沒有說出來。自打她弄丟了我的卡之後,我意識到情況有些蹊蹺,所以一直在腦中分析著這一連串所謂的意外。分析來分析去,我隱約地預感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刻意而為:不停地換車、換掉我的手機卡、貌似不經意地走錯路——這一切像極了影視劇中甩掉尾巴的方式。
「那我就打擾了。」吳麗麗在我身邊找了個座位,優雅地坐了下去。
「然後呢?」
「你看這樣好嗎,我讓我的人幫你找,你先跟我見總裁,如何?」
「一定一定。」
「不好意思,我著急出門。」看到被我撞得幾乎要哭出來的吳麗麗,我剛才騰起的無名火迅速煙消雲散了。我連忙走到她身邊,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丁教授是董先生最為喜愛的學生,他曾贈送給丁教授很多書籍,我們認為,其中包括我們所需要的那本。」
吳麗麗回過頭來,表情看上去非常遺憾和惋惜。
你大爺!
丁教授生前曾表示過,他死後要把數萬本的藏書全部捐獻給學校的圖書館,因此想查這些書並不困難,而且即便不去圖書館,我相信以大谷基金會的本事他們也會通過別的渠道查知的,看來這些天他們夠忙活的。
「好,我就打個電話。」由於著急等林菲回信,我也顧不上什麼風度了。
「那,那就算了。」
學歷史的人不知道董先生等於學戲劇的人不知道莎士比亞、學物理的人不知道愛因斯坦、學化學的人不知道門捷列夫。董先生——中國學術界百年難遇的巨擘,國寶級的人物,他患病時國家領導人曾前往醫院探訪。
「為什麼?」
「我知道你們想問符號的事,可他的確什麼都沒說,而且你們也知道,符號丟了。」
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這他媽哪追去啊。
騙子。
「你們要找書的話可以去丁教授家裡找啊。」我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想灌倒我然後讓我酒後吐真言——我才沒那麼傻——當然,即便我爛醉如泥我也吐不出什麼真言——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任何關於書的事情。
大谷裕二顯然猶豫了一下,然後跟吳麗麗交換了一下眼神,吳麗麗點了點頭。
我端起酒杯慢慢地抿了起來——丁教授既然刻意把符號給了我,那他應該給我一些關於書的提示啊?不然他豈不是白給我了?難道我忘掉了什麼細節嗎?
「這是我們大谷家族的傳家寶。」
「幹嗎?」阿姨目光犀利。
不對啊,他們如果不想讓這個秘密公開,完全可以早早將其銷毀,讓秘密徹底消失,為什麼又要一代一代往下傳呢?
我別過頭,不再看她,只是盯著窗外。這個點鐘路上的車並不太多,所以賓士很快地從二環上的復興門橋拐上了長安街,向東駛去。一路上我都在不停地往窗外看,希望能發現一兩輛桑塔納,希望確定孫林的人已經跟上了我們。這年頭桑塔納實在太少,因此只要出現我肯定能發現,可我脖子都快扭斷了也沒看到任何一輛。難道孫林沒有派人保護我嗎?不應該啊。我邊尋找邊在腦中盤算著一會兒該怎麼應付大谷裕二,有時候我還假裝若無其事地看看吳麗麗,而她則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在看她,只是把頭扭向她那側的窗戶,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吳麗麗笑了一下,端起飲料慢慢地喝了起來。
「你應該知道董先生曾在國外學習過梵文吧?」吳麗麗見我興奮了起來,覺得是個好兆頭,便一步步把我引向了上輩人的過往之中。
「他的學生很多啊,再說,他的朋友也很多……」我必須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免得他們對我不利。
「我們之所以把照片給丁教授,是因為他能破解符號上的文字,破解這些文字的鑰匙,就是那本書。」吳麗麗一字一頓甚為鄭重地說出了這番話,「很多人都想得到符號,而且有些人已經從你那得到了,但他們不知道,即便他們得到了符號也根本解不開,只有我們——當然,現在包括你——知道真正的秘密在那本書里。丁教授既然把符號給了你,那他一定跟你透露過書的事情!」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三個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偶爾會不小心眼神相遇,然後又彷彿從未相遇般將眼神遲鈍地挪到根本不值得挪的地方,然後繼續著沒有盡頭的沉默。其間服務員曾經進來過一次,也許是因為她長時間沒有聽到屋內的任何響聲,以為我們睡著了,但隨後她就被吳麗麗迅速而有禮貌地請了出去,並囑咐她萬勿再來打擾。服務員疑惑地看了看我們三人,也許是在琢磨我們這兩男一女的關係,也許是她自認為琢磨出了什麼名堂,便微笑地表示了歉意。
「你……」我恨不得抽她兩個耳光。
「現在說不行嗎,幹嗎非得一會兒?」
「我比你們更想知道是誰乾的。」如果不是跟這兩個人喝酒,今晚我一定要灌倒自己。
「那麼,丁教授可能會怎麼暗示你呢?」吳麗麗為我倒酒。
一想到這,我眼前立馬浮現出各種醜陋的畫面,我甚至聽到了自己咬斷後槽牙的聲音。好你個林菲,今你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谷裕二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他起身回到了我對面的位置,看來,通過他對我神情的判斷,他相信我的確不知道書的事情,所以很是失望。
「怎麼?」
我的這番話顯然讓大谷裕二和吳麗麗非常失望,看來他們辛辛苦苦發現的收穫付之東流了。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吳麗麗沖我甜美的一笑,笑得我酒勁有點上頭,「你剛才說的一切我完全相信。可既然丁教授沒有直接給過或提過這樣的書,那沒準他會給你些暗示的。我這個推論合理吧?」
「你要撞死我啊。」
「世人都知道董先生愛書如命,雖https://read.99csw.com然他經常贈送別人字畫,但絕不送書,而丁教授是唯一的例外!」
「合理。」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的導師的導師竟然是董先生——我頓時覺得無上榮光。
「既然符號在你手裡,那你為什麼幾年前、甚至十幾年前不去找董先生或者丁教授呢?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
「你們日本人的事,怎麼他媽找到我們中國來了?」酒後的我嘴巴開始愈發不乾不淨起來,「還有啊,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這些可能是什麼印歐語系的文字,那怎麼變成你們日本人的傳家寶了?」
丁教授最近一次給我開的書單上竟然比別的同學少了好幾本書!
隨後吳麗麗就把我的手機握在了手中,然後一聲不響地盯著窗外。
「董先生曾寫過一本書,也就是我們需要的這本書。他本來想要出版,不過因為一些原因沒能出版,所以這本書世間只有一本,就在他的手中。所以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本書其實指的是他的手稿。而確定無疑的是,這部手稿記述的是董先生對那些已經失傳的印歐語系文字的研究,包括這些符號所代表的文字。」
「我……」我想拿出學生證給她看,可這年頭誰沒事天天把學生證帶身上啊。得了,不跟你這個婆娘一般見識,我還是老老實實在這兒等熟人吧。
我氣鼓鼓地坐在車裡再也不理她了。今天怎麼搞的,盡遇著倒霉事了,我還等著林菲和李少威的電話呢,這他媽算哪門子事啊。
大串的問號搞得我渾身不舒服,算了,反正約定的是不再見面,又沒說不能打電話,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吧——於是我按下了通話鍵。
難道我真的忽略了什麼細節嗎?
「不好意思,車壞了,看來咱們得打車了。」吳麗麗抱歉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下了車。
「但他只把符號給你了!」大谷裕二打斷了我的辯解,強行插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微笑地等著我的反應。
不過他們對我的詢問倒是堅定了我之前的判斷:兇手和偷符號者並不是大谷裕二的人,因為根據我的分析,那晚兇手和偷符號者都在監視著我和丁教授,我們談話的內容他們應該知道,如果這二者是大谷裕二的人,那他當然知道我們談話的內容跟任何書都沒有關係。
看到我搖了搖頭,吳麗麗吃了一驚,顯然她沒有想到我居然對自己的導師如此不了解。
「丁教授的導師你應該知道吧?」吳麗麗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搞得我當時就愣了。說實話,我只是仰慕丁教授的盛名才報考的他的研究生,至於他的導師是誰,我則完全沒有打聽過。
可恥。我怎麼早沒意識到她是在故意甩掉孫林的人呢?
「我們認為不知道。」
「你確定?」吳麗麗不甘心失敗。
沒過多久,計程車七拐八拐到了東方新天地,吳麗麗讓司機去地下停車場,司機不滿地說你們走兩步不就到了,幹嗎去地下停車場。吳麗麗告訴他你只管走,停車場的費用我給你。司機從後視鏡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然後嘴裏不知罵了句什麼,一腳油門朝停車場駛去。
「總裁,現在還需要我做點什麼嗎?」吳麗麗微笑地看著大谷裕二。
「隨便。不過我不明白的是,董先生的著作應該是無數人打破腦袋想出版的,怎麼這部書稿沒能出版呢?」
這個新線索的出現著實讓我始料未及。符號的事情還絲毫沒有頭緒,怎麼又出現了這麼一本書,而這本書竟然才是大谷裕二關心的重點?神通廣大的孫林為什麼從未跟我提及它呢?
「丁教授的事……」一上車,我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沉默。
「不找她了?」
什麼破賓士,關鍵時候掉鏈子。我暗罵一句,無奈地跟她一同下了車。
「這幾本書都是他媽的扯淡的書。」我把書單扔到一旁,一分鐘前對丁教授的不滿迅速消失殆盡,「這幾個作者吧,是五六十年代寫的這些書,他們腦子裡全是階級鬥爭思想,寫的東西全是應景之作,對歷史研究根本沒有幫助。我以前跟導師掰扯過這些事,我說過,這些東西對我們搞研究不但沒有幫助,反而會有很大的危害。所以導師沒有給我推薦這些書也正常,反正推薦了我也不會看。」我說完這些話頓時心生得意——看來導師非但沒有排斥我,反而還是很照顧的。
吳麗麗看了眼大谷裕二,大谷裕二示意了她一下。真是莫名其妙,明知道我能看到他倆的任何舉動,還要來這套小動作。
「樂意效勞。」
「梵文現在已經不是秘密了,不少人都能讀懂,而且我們研究過,那組符號並不是這種文字。」
「著急嗎?不著急的話咱倆先聊聊。」
我點了點頭——憑什麼我要告訴你?
比對之後我笑了起來。
一想到這,我迅速看了看吳麗麗的眼神,因為在我最初的判斷中,她很有可能是那個內鬼。不過從她的臉上,我看到的只是懷疑和不解,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也許我判斷錯了,也許她的演技實在太高超。
共享信息?我哪有信息給你們啊?再說,你也沒給我任何信息啊。
「請相信,大谷基金會的目的是支持咱們中國的史學研究和考古事業,如果這組符號的秘密能夠揭開,對於咱們中國將有著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意義。」吳麗麗的表情和聲音開始變得無比溫柔。
「可是我現在沒有符號啊。」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我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這些鬼話。
「你們能不能多說點關於書的事,我想想,沒準能想起來。」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放心,我在中國還是有一些朋友的,明天我就把你的手機卡給找回來。」
吳麗麗偷偷看了一眼我,然後跟大谷裕二微笑地對視了一下。
也就是說,董先生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地沒有出版手稿,難道跟他發現了什麼秘密有關嗎?他這麼做是為了保守什麼秘密嗎?丁教授如若果真拿到了手稿,他畢生都在隱藏此事是不是也是為了保守同樣的秘密呢?
「幫我個忙。」
「他跟我提過很多的書。」導師因為平時很忙,很少見學生,所以每次見時他都會給學生們列個書單,讓大家去讀這些書,這在任何研究生和導師身上都司空見慣。但我知道,他們需要的一定不是這些。
這回輪到大谷裕二沉默了。
目前我只能老老實實地待著,不能有任何的冒犯,然後靜觀其變。
我恨恨地走出了宿舍樓,站在樓門口繼續搜尋起來來往往女生中的熟面孔。真是九九藏書怪了,平時特別討厭走路時遇到熟人的我,今天居然一個熟人都碰不著。我拿出手機試圖從裏面找出一兩個女同學的電話,可悲催的我居然連一個女生的號碼都沒存——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沒辦法,這也怪不得別人,誰讓我平時不注意積累人際關係呢。
「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我們也是為你好。」
「現在能告訴我關於丁教授被殺的事情了嗎?」服務員不停穿插著上菜,好幾次我想張口問,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眼看菜上齊了,屋裡就剩下我們三人,我終於忍不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
「董先生除了研究梵文外,還研究過很多幾近失傳的印歐語系的文字,而這組符號我們認為非常類似於印歐語系的文字,所以我們……認為董先生很有可能研究過類似的文字,或者說,我們認為他是唯一能讀懂這些文字的人。」
大谷裕二聽完我這句話,眉頭迅速皺了起來。
不想說就不說,扯什麼犢子啊。
「太確定了。尤其是這個叫林吉賢的作者,寫的什麼狗屁玩意。以前導師非讓我看他的書,我還跟他在辦公室吵過一次。這人以前盡寫些拍馬屁的文章,圈子裡誰心裏都明白,都特煩他。你看,這人快他媽二十年沒寫過新東西了,我估計他自己也明白了,所以沒臉寫了。」
「我已經跟警察說了一百多遍了,除了聊專業問題什麼都沒說。」
吳麗麗迅速露出了甜蜜的微笑,然後居然挽著我把我送進了車的後排座。她突然挽我的舉動讓我心裏很彆扭,可又不好意思生硬地甩開胳膊,也只好別彆扭扭地被她送上車。上車前,我特意偷偷四下看了看,希望發現一兩個保護我的人——可惜,除了來來往往的學生,並沒有什麼神色異常的人。
「對於丁教授的死,我感到萬分難過和憤怒。我認為,這不單單是警方的事情,更是我們基金會的大事。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們提供一些幫助。」見酒都已經下肚,大谷裕二開始切入正題。
吳麗麗優雅地下了車,然後款動金蓮,朝宿舍走去。
「我問了下隔壁宿舍的人,她們也不知道屋裡人什麼時候走的。」
「趕緊想辦法找啊,我這兩天著急用啊。」我急得都快哭了。
「因為剪綵儀式那天,這組符號是第一次在貴國出現。」沉默了半天的大谷裕二終於開口了,「但我相信,董先生既然懂得這種文字,那他應該會大概知道與此相關的內容,他只是沒有見到符號上的內容而已。估計符號在丟失之前你也看過了,它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不過,卻是極為重要的一部分。」
但是,大谷基金會的內鬼知道我們談話的內容!
「我知道。總裁只是想跟你聊聊天。作為丁教授的得意門生,總裁希望能跟你建立良好的私人友情。如果你不去的話,總裁肯定會三顧茅廬的。再說,我要是請不動你,肯定會挨罵的。」吳麗麗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小女孩一樣的嬌嗔,搞得我當時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不管,反正找總比不找好。」其實我知道吳麗麗說得有道理,可如果連找都不找的話我心裏會很難過,沒辦法,性格決定命運,很多人都說過我早晚得撞死在南牆上。
車駛出了校園,飛馳在寬闊的大街上。
「你們什麼都『無可奉告』,我怎麼幫你們?」
丁教授會用郵件的方式給他的學生髮書目,全部採用群發的形式,所以內容完全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給博士生開的書目要多於碩士生,僅此而已。
我頓時徹底絕望了。林菲啊,難道你要逼我找遍所有的自習室嗎?
也就是說,林菲昨晚跟我通完話后迅速關機並不是因為要睡覺,而是去了留學生樓!
關機。
「對了,我的手機沒電了,我能用你手機打個電話嗎?」等我坐定后,她從副駕駛的位置回頭,微笑地揚了揚自己的手機,沖我撇了撇嘴。我沒有理由拒絕她,只好把手機遞了過去。她說了聲謝謝后把我手機關了,取出了我的卡,把我的卡緊挨著自己的身子放在了座位上,然後把自己的卡裝了進去。
「這幾天我們已經找遍了,可惜,沒有。」
「出不出事有警察管,你操這麼大心幹嗎?」
「我的卡——」我提醒了她一下。我這話一出口不要緊,她突然一激靈停住了車,我一個前沖差點把腦袋撞破。
「非常抱歉是,我們也在查,目前還沒有進展。」大谷裕二舉起了酒杯。
「到了?」我抬起頭,看著吳麗麗。
回到宿舍后,我再也無法平靜下來。我把手機握在手中,像當初期盼林菲電話一樣期盼著孫林。可等來等去電話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只好站在窗邊,時不時看看窗外的樹林,希望能有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停在那兒。可惜,除了來來往往的學生外,一無所有。
大谷裕二說這句話時,表情變得異常凝重。
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吳麗麗走了出來。
吳麗麗和大谷裕二被這句話逗樂了,他倆相視一笑。
「這是我自己的車,我把你送去見總裁然後我正好可以開車回家。」吳麗麗笑著打開甲殼蟲的車門。
「那我能不能這麼理解:如果我知道了書稿的價值,我沒準也不會出版,然後也傳給自己的學生?」
就在我玩命弄手機時,車不知何時停在了一個偏僻的衚衕里。
「無論怎樣,既然丁教授選擇了你,那就表明你一定有著非比尋常的能力。與其說你是被丁教授選擇的,不如說你是被命運挑中的。你的能量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吳麗麗很可恥地開始讚揚我。這個妖精,她一定深知酒後的人最喜歡、也最聽不得讚美的話,因為這樣會勾起人心底深處的自傲和狂妄,一旦如此,那對方必將藉著酒勁無所不言,玩了命地要向全世界證明天底下老子最偉大。
「能再給我點時間嗎?我想找找她。」
「時代不一樣了,我們研究問題的方式方法是不是也應該變一變?對吧?當然那個特殊年代寫點應景之作也情有可原,不然你吃什麼啊?對吧?可你得搞清楚,你是做學問的,你不是走狗,不是學棍,你得堅持真理,對不對?怎麼堅持真理?你得經得起誘惑、耐得住寂寞,真理是隱藏在紛繁複雜的假象下面的那股潛流,不排除萬難怎麼能找到呢……」
「大谷總裁想請你吃個飯,不知道肯不肯賞光?」
「董先生早已仙逝,丁教授也不幸被害,所以,你是目前唯一能揭開書稿秘密的希望。」吳麗麗起身再次給我倒酒,好傢夥,一九九藏書瓶白酒已經被我和大谷裕二喝光了。
這時我才終於相信了大家開玩笑時說的那句話:中國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國家,因為有這幫異常八婆的小腳老太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要不你先打,打完我再用一下,我這事挺著急。」吳麗麗一臉抱歉地看著我,「我這破手機,電池老是出問題。」
我一臉無奈地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一路上換三輛車,這算什麼事啊。
我頓時啞口無言。
吳麗麗發動甲殼蟲朝外駛去。
「後來,很多人都想知道這部書稿的下落,可書稿卻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想必你也知道,董先生去世后無數人在爭奪他的遺產,很多人甚至採用盜竊的方法。大多數人為的是那些值錢的東西,可也有些人為的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則是書稿。這麼多年來,無數的人捲入了這場爭奪戰中,但書稿的下落卻從來沒有被發現。因此我們相信,董先生很早前就將書稿送給了丁教授,並將其中的價值和秘密告訴了他。」
「你誤會了,符號對我來說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他那晚有沒有跟你提過一本書。」大谷裕二親自給我倒滿了一杯酒,然後就勢坐在了我旁邊。
「也不是太著急,你有什麼事?」
「阿姨,昨晚上林菲回來了沒有?」等不到認識的人,我只好跟她這套磁。
「我說過咱們會有機會好好喝一頓的,萬幸機會來得不算遲。」大谷裕二示意我舉杯。好吧,既然被騙過來,我就悉聽尊便吧。我舉起杯,與他倆碰了一下,然後小啜了一口。
「為什麼不可能給別人呢?」我趕緊咽下嘴裏的那口酒,急不可耐地等著吳麗麗講述對我來說足夠刺|激的故事,至於那口酒什麼味道,我完全忘了。
「你去335宿舍,看下裏面有沒有人。」
「繼續。」
「我再說一遍,關於書稿,丁教授一個字都沒告訴我。」
「你要等出去等,這是女生宿舍。」阿姨見我沒有進一步求她的意思,頓時失了鬥志。為了繼續炫耀自己鼻屎大的權力,她向我下了逐客令。
「現在還無可奉告,當然,主要也是因為我們也不太清楚,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吳麗麗給我倒酒。
「還是先去辦掛失吧。」我才不想把身份證給她,誰知道她又會給我丟哪去。
吳麗麗發現道歉無用后也不再道歉,只是一邊開車一邊斜眼看著我。
「我是她同學,她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關機,我擔心她出什麼事。」
「你剛才要計程車票了嗎?」我咬著牙問了這麼一句。
「能告訴我更多關於書的事嗎?」我不甘心放棄這個新線索。
在吳麗麗起身開第三瓶酒的時候,越想越糊塗的我打破了這該死的沉默。
我在去林菲宿舍的路上又給她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我一邊心中暗罵一邊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看來,今天我要第一次勇闖女生宿舍了。
「接下來還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的?」吳麗麗微笑地看著我。通過她的眼神,我猜她已經基本上判斷出我在為某個女人而擔心了。
我就這樣像思春的貓一樣在屋裡團團轉了一個小時,可手機彷彿啞巴了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吧,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漫長的等待中,還不如干點什麼。於是我坐在電腦桌前,想理理思路繼續查些資料。可一坐下來我就發現一個對我來說更揪心的事情出現在腦中——林菲晚上去了留學生樓?!
「你的意思是,董先生知道書稿的價值,但沒能出版,然後他給了丁教授;丁教授也知道價值,也沒有出版,然後給了我?」
「行,我的車你應該還記得吧,我就在車裡等你。」
「他給我們開的書目都一樣啊。」我發現每一張紙上都寫著我同學和師哥師姐的名字,這些名字涵蓋了丁教授三年來全部的研究生,而且書目內容之全超出我的料想:三年來丁教授給我們列了很多的書,我們經常是看完書後就把書單不知道弄到什麼地方去了,像這樣整理得如此完備的書單我還是第一次見。
「小戴,你想辦法解決吧。」吳麗麗衝著司機說了這麼一句。
「或者這麼說,這些年來,他有沒有跟你提過一本不一樣的書?」大谷裕二鍥而不捨。
「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們,或者說咱們共同奮鬥,我們可以給你提供那組符號。」看來此刻的情形變成了我和吳麗麗一對一的交流,而大谷裕二則邊飲酒邊微笑地注視著我。
「行。」我嘟囔了一句,她這哪是在徵求我的意見,分明是在命令嘛。
我拿起手機,輸入了林菲的號碼,可遲遲沒有按下去。要不要聯繫她?聯繫之後應該說些什麼?我這麼干是不是顯得自己太小肚雞腸了?
「不用了,坐下來一起吃吧。」
毫無疑問,這肯定是她慣用的伎倆——天底下誰能抵抗得了這般女子如此收放自如的撒嬌呢?不過還好,此時我並沒有因為她的放電而亂了心智,我想既然這一切的事情都肇始於大谷基金會,那估計我早晚都要跟他們有聯繫。再說,他們既然鐵了心要見我,我肯定是躲不過的。既然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縱然是鴻門宴,我也得來個單刀赴會。
隨後我和吳麗麗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她告訴司機去東方新天地,司機色迷迷地看了一眼她,然後嗯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抱歉,無可奉告。」
過了好長時間,吳麗麗才從劇痛中緩過神來。她無奈地看著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看來這個人比丁教授的死對你來說都重要啊。」吳麗麗彷彿自言自語般嘆了口氣,然後抬起頭看向女生宿舍樓。
「好了,周皓,咱們還是聊一些正事吧。」吳麗麗出來打圓場,「書稿的事你也不用著急,可以慢慢想,我們呢,也會幫你做一些輔助工作,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好嗎?」
「你們是怎麼知道這部手稿的?」話題越說越玄,剛才稍微燃起的醉意迅速消失,我覺得自己現在無比清醒。
可惜她要失望了。因為我是越喝酒話越少的人,不是我不想說,而是因為酒後的我會在開口說話的那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於是,我開始沉默了。
「傑克,是我……哦,有件事想問你一下……那個,那個,昨晚你是幾點看見林菲去的留學生樓啊?……你確定嗎……哦,沒啥事,就是問一下……哈哈,你就別操心了……沒事,真沒事……好了,就這樣,多謝啊。」
「你這麼火急火燎的要幹嗎去?」
「要不,要不咱們先辦掛失,然後我想辦法去計程車公司給你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