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來自天國的槍彈 第五章

來自天國的槍彈

第五章

「不,不知道您是哪位,您說的話,實在太莫名其妙了。我不知道別的店怎麼樣,但是那些自由女神像,都是塑料製成的,怎麼可能發光呢?」
「讓您久等了。」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我回頭一看,發現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正站在我身後,舉止和神情中透著世故。
接著,我再次翻看那些照片,試圖從中找到更多共通之處。隨後我發現,除了那兩位女神之外,其餘的四位女神,大多時候都隱在白霧之中。
我閉上眼睛,抱起雙臂,一動不動地思考著。不一會兒,我就得出了一個模糊的推論。
第二天,我出門向川崎站近旁的,川崎土耳其浴一條街走去。找到京濱急行電車高架橋后,我便沿著那條路走了起來。我是在吃完早飯後,決定出門走一走的,為了思考今後的對策。
孫子和孫女都被送到了我家。我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好像變成要向他們告知,父親已經去世這一事實的人。
那麼,兒子的死與女神的「紅眼睛現象」,有沒有關聯呢?兒子會不會是解開了紅眼睛的謎團,才到那個地方去的呢?換句話說,如果我也能解開眼睛發紅之謎,是不是就能夠揭開兒子死去的謎團呢?如果兒子是被人殺害的,那是否意味著,我就能夠查出真兇呢?
我把這幾點筆記拿在手上,獃獃地看著。我覺得,這七條共通點,就是解開我兒子慘死之謎的七把鑰匙。只要圍繞著這七條線索,展開思考,或許就能夠推理出背後的真相。
「夏威夷」屋頂上的女神,眼睛當中突然閃過了一道紅光。
離開那加器材商店,我向川崎車站方向走去。剛到屋外,身上就開始不停冒汗,仔細想來,我已經將近三十年,沒有體會過這種汗流浹背的感覺了。一直待在冷氣充足的辦公室里,即便出門,也是到冷氣同樣充足的咖啡店,或者是高檔飯店接待客人,再就是去夜店俱樂部了。只有偶爾打高爾夫球或洗桑拿的時候,會出一身熱汗。想到這裏,我不禁覺得,自己這幾十年,都沒有真正地勞動過。
不過,仔細看一看門廳里的入駐商戶介紹,就會發現,這裏都是小酒館和各種可疑店鋪。
「用那個……」我不禁無言。
「啊,那就是我。」
這樣一來,我按下快門的時間,不正好是兒子的死亡推測時間嗎?!
「嗯,我看到了,真的有小洞。之前我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兒。」
三田伸出手想幫我,卻似乎不知該怎麼幫。
電梯里沒有八樓的按鈕,看來無法乘電梯直接上去。
「這樣就可以了吧?我還有點事。」三田在我背後說。
我走進電梯,發現這裏開了冷氣,十分舒適。可是,同時我也覺得:這裡有股奇怪的腥臭味,讓我有些作嘔。不過,可能是我對這裏的印象不太好的緣故吧。
「那是什麼?」
「嗯!……」我遺憾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今天只能先回去了。
「我想應該是利用『入浴』和『紐約』的諧音,來搞的噱頭吧……」三田笑著說,「不過,我也是聽人說的。」
於是我又重新檢查了一遍星期二的照片。我的猜測果然沒錯,女神雕像的眼睛沒有發光的星期二照片上,也都沒有發現她們腳下有電車。我一邊翻動相冊,一邊思考著,這難道是說,星期二,且女神腳下有列車經過的時候,她們的眼睛就會發光嗎?
電話那頭,一個聲音很年輕的男人,接起了電話。我覺得跟他說不清楚,便執意要求他把負責人叫來。不管是店長,還是組長,總之叫個店裡職務最高的人來。
第四,就算是星期二,而且腳下出現了電車,女神的眼睛也有可能不發光。
孫子好像正要出門去補習班,不過,他還是很聽話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不喜歡看別人的臉,反應卻十分敏捷,跟兒子小時候一模一樣。
從十月一日起,鐵骨的照片持續了一周之久。
「那是什麼呢……」三田苦笑道,他似乎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該不會是被小鳥啄出來的吧……一定就是了。」
「啊!……」我忍不住大叫起來。叫聲實在太大,搞不好樓下的妻子都聽到了。
我一直在煩惱,究竟要不要將我剛才的發現,以及兩眼發光的自由女神照片告訴警察,但是,最後,我還是決定,先自己上陣調查一番再說。因為我考慮到,兒子已經是個毒癮患者了,現在再讓警察知道,他父親竟然每天在家裡,給土耳其浴會所的自由女神像拍照〈即便並非出於本意〉,到時候,不知道會被社會上的人們,用什麼怪異的眼光看待。
我靜靜地思考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平成三年竟拍到了八張女神雕像眼睛發出紅光的現象的照片,當然也都是星期二拍到的。三百六十五分之八,平成三年的概率,也同樣是四十五分之一。我不由得大吃一驚,概率竟然是不變的。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年,幸運的是,現在的我頭腦還算清楚。雖然已經七十五歲了,但是比起同齡人,我的腿腳還算靈便。既然如此,為什麼我不利用這個優勢,趁現在時間充足,為兒子填補繁忙時代,給他帶來的遺憾呢?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是,這條老命活到現在,也算賺到了,早已死而無憾。既然我已經結束了為企業拚命的生涯,現在何不再為自己的家人,賭上一把呢?
「這樣啊,那麼……我把她的電話號碼留給您吧。照規矩來說,我們不能把店裡女孩子的私人電話外傳的,不過,考慮到澀澤先生的特殊情況,應該沒有問題。」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女神塑像側面的英姿,因為她是正對著我家的。再往前走幾步,轉頭一看,這回我真的發出了感嘆之聲。因為一尊巨大的女神,就矗立在我剛剛走出的那扇門上方。
但這個「裝了開關」的說法,還是不太完美,為什麼只有軌道附近的兩位女神雕像,眼睛會發出紅光呢?
星期二……星期二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
果然沒錯。我本以為眼睛會發光的,一直是「夏威夷」屋頂上的自由女神雕像;但是,事實並非如此。二月四日那天,出現紅眼睛現象的,就不是「夏九*九*藏*書威夷」的女神,而是從我這邊看去,位於她右邊的那位女神。
太陽開始西斜,現在是傍晚六點十五分,很快就要日落了。今天天氣依舊晴朗,富士山背後,一定會被染成一片金黃。
六月二日是星期二,四月二十八日也是星期二,三月十七日也還是星期二,而二月四日——果然,又是星期二!……
我打開空中庵的窗戶。僅憑肉眼觀察,遠處的自由女神雕像,看起來就像一根根小小的釘子。
「歡迎光臨,請問您有指名嗎?」
我本想到附近的文具店買一個,但是,覺得距離太遠,最後乾脆到兒子家去借。我抱著相冊,走到兒子家的玄關門前,正好碰到稍微年長一些的孫子。
我掛斷電話,手仍放在聽筒上,獃獃地思考了片刻,隨即決定到空中庵里繼續思考。
兒媳婦曾經擔心,自己會因為注射毒品而被警方逮捕,但是,後來沒了下文,恐怕警方真的只是問一問而已吧。
「那你知道為什麼要用自由女神像嗎?」
兒子好像陷入了很嚴重的金錢危機。如果他們最後告訴我說,他自殺的理由,單純是因為無法償還債務的話,我想必會痛苦很長一段時間吧。因為他完全可以來找我呀。
「澀澤先生就是在梯子上自殺的。」三田用遺憾的語氣說道。
在土耳其浴會所的屋頂上,將自己弔死在自由女神像腳下,這種事情,聽起來雖然怪異,但是,只要將這些照片,作為原點來考慮,就不顯得奇怪了。
我很快就看到了「夏威夷」,那尊自由女神塑像實在太醒目了。從我家看去,位於「夏威夷」右邊的那位女神,果然正如我所料,就豎立在「夏威夷」五十米開外的地方。
「你剛才說的那塊可拆卸的外板在哪裡呢?」
檢查完平成元年的相冊后,我又拿起昭和六十三年的相冊,接著是昭和六十二年和六十一年,但是,女神的眼睛都沒有發過光。
「能讓我見一見她嗎?」
「夏威夷」土耳其浴位於大廈的七樓和八樓。
從遠處看,她給人一種神聖的感覺;而站在近前,卻發現女神有些髒兮兮的,一點兒都不討喜。而且細節處十分粗糙,給人一種簡陋的感覺。不過,雕像的體積十分巨大,大得不得了,我覺得自己像站在一座燈塔腳下。
「那個女孩子在店裡叫玲奈,本名嘛……」三田遲疑了片刻,「這樣吧,下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一陣風吹過被曬得發燙的水泥城鎮。這裏的風與空中庵的風有所不同,感覺更熱一些。
「嗯,算是吧。其實我們只是默認而已,因為至今為止,都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故。」三田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因為這次的事情,我們也在慎重考慮這個問題,也就是究竟要不要,將這裏的入口封死。」
四周都沒有護欄,風一吹都讓人覺得搖搖欲墜。不過,四周環繞著一圈二十厘米高的低矮圍牆——我不知道能否稱這東西為圍牆。總之,有了這一圈小小的屏障,也算沒那麼嚇人了。
具體來說,平成四年的照片,目前拍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一半——一百八十張。在這一百八十張照片中,僅有四張女神雕像,出現了眼睛發出紅光的現象。一百八十分之四,概率是四十五分之一。如此低的概率,說明了什麼呢?
「是的,沒錯。」
我無力地伸出雙手,無意間碰到了身邊的相冊,還能看到兒子貼的幾張便簽紙。
第三,自由女神雕像的眼睛,並不是每個星期二都會發光;
不過,我徹底搞砸了這項工作。皆因我生來就不是聰敏之人,平時也很少照看孫子和孫女。幾個孩子離去之後,我獨自坐在空中庵,感覺活下去的意願,正在一點一點地從體內流逝,我想我搞不好,會因為這次的事情而喪命。
前方是一條狹窄的走廊,他先走了進去,轉過頭來,給了我一張名片,但見名片上寫著「夏威夷連鎖有限公司,常務董事三田一郎」。
我又想起了兒子曾經說過的話。那傢伙是這樣說的:「會不會鐵軌上安裝了開關呢,只有在電車經過,開關感應到壓力的時候,女神鵰塑眼睛里的燈才會亮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那幢小樓在我看來,顯得格外刺眼,可能是因為太破了吧。可能是太熱的緣故,三層樓的窗戶,幾乎全部打開。那裡面難道沒有安裝空調嗎?
「在這邊。」三田帶我繞到了女神雕像的背後,指著一處說道,「就是這裏。」
「別的店也一樣嗎?」
雖然不太可能,但是,我搞不好真的拍下了,解開兒子死亡之謎的線索啊,難道不是嗎?!……
我一邊對自己說「要小心」、「要小心」,一邊往上爬去,很快便來到了女神腳下。此時我已因驚恐和炎熱,而出了一身汗。
我兒子是被別人殺死的嗎?為什麼呢?
「我是他的父親。這次來是想麻煩你,讓我看看事發現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呢?」
「嗯。」孫子點了點頭。
第二,自由女神雕像眼睛發光的時候,腳下必定會出現京濱急行電車;
並不是每個星期二都會發光,有點不對啊,莫非是因為那個星期二,女神雕像的腳下,沒有京濱急行電車通過?
此外,我還發現了另一個有趣的線索。平成三年的照片中,頻繁出現紅色眼睛現象的,竟不是「夏威夷」的女神,而是她右邊的那位。
「不,維納斯不是我們公司的。不過,這一帶有兩家夏威夷。」
兒媳婦,還有妻子的整日哀嘆,讓我實在不忍心;一開始,妻子還與兒媳婦二人抱頭痛哭,很快又說不想見到兒媳,要自己一個人待著。後來又跟我說,要到平時不怎麼愛去的空中庵坐一坐,說完便一個人爬了上去。
我坐在榻榻米上,開動腦筋,突然想到了什麼!
「這下您滿意了吧?」三田說。我當然沒有滿意。
「冒昧問一下,您家店的樓頂廣告塔,是自由女神的雕像吧……」我說。
我把臉湊到照相機的取景窗前,向外窺視,靜靜地看著「夏威夷」屋頂上的女神雕像。我想親眼鑒證女神目露紅光的情形。
原來如此,我想道,這兩位女神的位置最靠前。然後……
「那你能幫爺爺拿過來嗎?」
「她還沒有來。」
我們走到外面,樓頂上的風很大,雖然挺熱的,卻也比地上清爽許多。連水泥地被暴晒的氣味,也讓我覺得十分好聞。看來我的鼻子,已經適應了店裡的那股奇怪的氣息,變得不那麼敏感了。
「別的店?」
我點了點頭。兒子是抱著怎樣的想法九九藏書,上到這裏來的呢?那張用打字機列印出來的、貌似遺書的紙條,又是什麼意思呢?
隨著手上的動作,我漸漸回想起來了,好像的確有觀察那兩位女神雕像施工現場的記憶。
我拽過藥店送來的台曆,雖然覺得沒必要專門細看,但是,我還是想確認一下。
「可真夠大的啊,我都覺得自己變渺小了。對了,我能爬到女神腳下去嗎?」
說著,我掏出寫有目前擔任顧問的,幾家公司名稱的名片,遞到小窗戶里。不過,窗戶里的女子似乎看不懂日文,過了許久,她才說:「負責人……好的,請您稍等。」
我撥通查號台,報出剛才的地址,詢問接線員附近,是否有一家名叫「夏威夷」的土耳其浴會所,並向他要來了店裡的電話號碼。在我還是公司高管的時候,這些事只要交給部下去做就好了,如今卻不得不自己動手。
所有畫面都清晰得恍若昨日——運動會、遠足前夜、接受高中和大學考試時候的光景、結婚典禮、孫子出生那天……所有的回憶,都在我的腦海中復甦。但是,如今,這一切都歸於虛無,我不禁疑惑自己的人生,究竟還剩下了什麼?
「應該還沒有結婚,不過我可不知道,她房間里有沒有藏著男人。」三田說著,苦笑了起來。
也只能是那樣了吧,我心裏也贊同道。不過,附近又沒有樹枝,莫非鳥兒就懸停在空中啄嗎?麻雀和烏鴉竟有這個本事?!
就在此時,我又感受到了天啟,不由得整個人呆住了。相機里裝著最近兩周的照片,這不就意味著,兒子死去那天,也就是七月七日的照片,也在裏面放著嗎?
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頭換成了一個粗獷的男聲。
「那她大概什麼時候來呢?」
聽她這麼一說,我不禁嚇了一跳。這個時間,竟然也在營業嗎?而且她的日語,聽起來磕磕巴巴的,似乎是個外國人。
我決定立刻把膠捲拿去沖印,看了看膠捲窗,只到第十三格,雖然還剩了不少沒用,我還是決定把它拿去DRP商店沖印。並要求店員把七月七日,那張照片放大到四切大小。
換句話說,每逢星期二,電車通過女神雕像腳下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會發光。但是,由於我每天拍照的時間,並不固定,且發光的時間非常短暫,因此,若非機緣巧合,我很難拍到女神鵰塑眼睛發光的那個瞬間。
再往下看,能夠看到一小段京濱急行電車的高架橋。在此之前,我根本沒有注意過:在取景窗的下方,竟有一條電車軌道。
我感覺全身竄過一陣戰慄。兒子是什麼時候死的?七月七日,果然也是星期二啊!
目露紅光的女神雕像照片,全都出現在左頁倒數第二張的位置,那就是星期二的位置。
「當然,我們怎麼會設計那種東西。」
不過,這的確不太可能,與兒子的事件有直接關聯。因為就算兒子曾經來過,他也沒有辦法打開外板,進入女神雕像的內部。
「裏面能進去嗎?」我問跟在我身後也爬了上來的三田。
見我是個老年人,他擔心我一個人上不去。
瀝青路面反射的熱量,讓我這個上了歲數的老人,身上感到陣陣眩暈。我再次回到了「夏威夷」土耳其浴會所所在的大廈,兒子是在這家店裡死掉的,現在我想進去。
太陽已經在慢慢傾斜了,風也開始變涼了。我盤坐在榻榻米上,再次翻開了相冊的那一頁。
仔細想來,這張照片,才是解開兒子上弔之謎的關鍵。
如果說,我把一生都獻給了公司,也的確沒有錯,但也並不盡然。因為就算沒有我,公司照樣會發展壯大。我只是恰好遇上了一個好時代而已。說我親手壯大了這個公司,就像說我親手壯大了日本一樣無稽。
而更讓我戰慄的是今天的日期——今天是七月十四日,又是一個星期二。
我乘坐電梯到達七樓,只見整面牆壁和頭頂的天花板,都貼著曖昧的暗紅色絨毛裝飾紙,飾物都暴露在上午的陽光中。這個時間段應該還沒有客人光顧,整個七樓顯得空蕩蕩的。正對電梯是前台,從裏面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
川崎區Q町——我確認好地址以後,便走到電話機前,拿起了聽筒。
「如果是警方的要求……那我就只能把它打開了。」
相機里裝著我最近兩周拍下來的照片,如果將其拿去沖印,會不會稍微改變這一概率呢?
不明白,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而且,我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女神的兩眼發光。
合起相冊,我再次抱起雙臂。不一會兒,我挪到便簽紙前,這樣寫道:
雖然這麼說有些狠心,但我與妻子的心情一樣,暫時不太想見到兒媳婦。
我又走到護欄前面,在我的正下方,正好能夠看見京濱急行電車的高架橋。高架橋的另一端,有一幢三層小樓,樓上掛著寫有「川崎意匠株式會社」的招牌。樓體看起來破舊而骯髒。
「很遺憾,不是我們先想到的。」
我又將另外三張照片也檢查了一番。果然如兒子上個星期日說過的那樣,另外三張照片上,也無一例外地出現了京濱急行電車。這說明每當女神雕像的雙眼,發出紅光的時候,其腳下必定會出現京濱急行電車。
「不,我不是來這裏玩的。這是我的名片,能請你把這裏的負責人或店長,叫過來一見嗎?」
簡直是偶然中的偶然,純粹的機緣巧合啊。
我向不少前來弔唁的客人,詢問兒子的情況,但是收穫不大。畢竟願意來參加葬禮的,也都不是公太郎的壞朋友。
「她啊,應該五點吧。」
我順著三田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邊的牆壁上,的確鑲嵌著一把金屬梯子。
剛才寫下的第一條和第二條,應該是正確的。女神雕像的眼睛,只在星期二會亮,而眼睛亮起的時候,腳下必定會出現電車。可是能拍到紅眼睛的概率,卻只有四十五分之一,也就是說,按四十五次快門,才能拍到一張紅眼的女神。這莫非是因為,女神眼睛的發光時間,非常短暫嗎?
那道紅光只持續了一秒,不,很有可能更短。
「對面那家,同樣有個自由女神像廣告塔的維納斯,也是你們的店?」
「夏威夷是家連鎖店?https://read.99csw.com」我問。
女神雕像出現一個星期之前,照片上拍到的,是一組腳手架。女神們都是先搭起一組類似鐵塔的中心骨架,再依次安裝塑料外板,組裝起來的。照片上的鐵骨自下而上,一點一點地慢慢拔高,依序看來十分有趣。我不禁想,莫非紐約的那座自由女神雕像,也是這樣搭起來的?
「二十一、二歲吧,我也不太清楚。」
我用潦草的筆跡,記錄下接線員報給我的號碼,接著,馬上打了過去。
我今年七十五歲了,還能為家人和孩子做些什麼呢?想到這裏,我不禁感到一絲心寒。
公太郎是我唯一的孩子,如今我卻失去了他。我獨自一人坐在空中庵,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公太郎,剛剛學會走路時的光景。那一天我下班回來,看到他獨自站在玄關裏面,興高釆烈地舉起雙手,等我把他抱起來。
當然,會覺得時間長,也因我的神經過於緊繃,真正能看到電車的時間,想必不過兩、三秒鐘而已。
事已至此,我自然坐不住了,下樓回到屋內,對妻子大聲吼道:「喂,家裡有放大鏡嗎?」
我站起來,沿著屋頂邊緣走了一圈。被尖銳物體敲擊過的地方,好像只有那裡了。
經過我剛才的一番觀察,的確有那種可能。看來兒子的著眼點確實不錯。
「別客氣,我們這就到屋頂去吧。」
「是單身嗎?」
不過,「夏威夷」女神的眼睛,在平成二年沒有發過光,而她右邊的女神卻頻頻發光。經過我的一番檢查,右邊的女神在平成二年,一共發光五次。每次都適逢星期二,腳下也都有電車通過,沒有一張照片是雙眼發出紅光,腳下卻沒有電車的。不過,倒是有幾張照片上,女神腳下雖然出現了電車,雙眼卻沒有發光。看來,女神雕像的眼睛發光的必要條件,是腳下一定要,有電車通過。
「請問有什麼事嗎?」
「唉,請您節哀順變。至於現場嘛,您當然可以去看。這個時間段我也沒什麼事情。」
就在這時,一列電車猶如閃電一般,從高樓的縫隙間穿了出來。
我鬆開雙臂,撓了撓滿頭白髮,又敲了敲太陽穴。雖然我沒有自信說,這是唯一可能的推論,但是,我也覺得不會差太多。女神的雙眼只在星期二、且腳下有京濱急行電車通過的時候發光,不僅如此,發光的時間還極其短暫。
很快便到了八樓。這裏的裝潢也與樓下相似。繼續往上走,就看到一扇貌似通往樓頂平台的門。三田推開那扇門,瞬間,一股被烈日烘烤的窒悶氣息,撲面而來。
再往左邊看,「維納斯」的自由女神雕像,莊嚴肅穆地高聳在眼前,讓我忍不住想發出驚嘆。
我抱著胳膊思索了片刻,目前已經得到了幾個線索,應該先來整理一下。想到這裏,我拿起身旁的便簽紙,開始記錄我的思考結果。
「你看那裡,是不是有些像被蟲子蛀過的小洞?」我指著上頭說。
然後,她好像走到裏面去了,我莫名其妙地被扔在這個,讓人心神不寧的地方等待著。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到這種地方來。
「啊呀呀!……」我突然大叫一聲,並感到輕微的失望。因為我發現了一張例外。那張照片里的女神雕像腳下,出現了京濱急行電車,但是,女神的眼睛沒有發光。
我突然得到了天啟,沒錯,這一定是個關鍵條件。這兩位女神的雕像,都坐落在京濱急行電車的高架橋附近。
最近的眼睛發光的照片,是在六月二日拍攝的,之前是四月二十八日拍攝的,再之前是三月十七日拍攝的。而最早一張兩眼發光的照片,是二月四日拍攝的。平成四年中拍攝到的兩眼發光的女神雕像照片,就有這麼四張。
對方似乎對我懷有戒心,並沒有馬上答話,可能他以為,我是來投訴的吧。
「我能上去看看嗎?」
「你能夠想辦法,讓我進去看看嗎?」
我趕緊找出其他星期二拍攝的照片,一張一張地檢查起來。可是,我費了半天勁,竟然一無所獲,有紅眼睛現象的女神雕像照片,只有那四張。
我走到窗邊,低頭看地上往來的車輛,以及商店街上,正在努力工作的人們。原來在他們的上空,還存在著這樣一個世界。
第七,右邊的女神雕像,建於平成元年十二月,其後比較頻繁地發光。但在平成四年二月以後,就不再發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夏威夷」的女神,那之後,只有這座女神鵰塑的眼睛會發光。而在二月之前,兩座女神雕像的眼睛都會發光。
「那真是太麻煩你了。那個女孩子多大了?」
「她叫什麼名字?」
三田帶著我,回到貼滿絨毛紙的走廊,沿著盡頭的樓梯走了上去。我緊隨其後。這裏的冷氣真是太舒服了,途中,我們還與兩名貌似店裡小姐的女孩子擦肩而過,兩人看起來像是菲律賓人。
我放下筆,重新思考起來。今天是七月十四日,最近一直沒有把膠捲拿去沖洗,因此,相冊上的照片,還只是到了七月一日,但是,六月份的照片是齊的。
我輕輕敲了敲女神的身體,又仔細察看周圍的地面。我往前走了兩步,抬起頭來,看到高懸在上空的女神的頭。不過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鼻尖和下巴。
「這座女神雕像的眼睛,真的不能發出紅光嗎?」我又問三田。
我一邊用妻子讓我帶在身上的花手帕,擦拭著額頭和脖頸的汗水,一邊走著。先來到DPE商店,將那捲只拍了十四張的膠捲,交給店員沖印,並吩咐他像往常一樣,每張照片都沖一份優惠尺寸,再特別將七月七日那張,放大成四切大小。店員告訴我明天就能取。接著,我又向店員要了個高倍放大鏡,並將它買了下來,因為,今天就要把借來的放大鏡,還給孫子了。
第六,眼睛會發光的女神,都位於京濱急行軌遒附近。
想到這裏,我突然叫了一聲,也因此回過神來。老人的腦袋實在太糊塗了,一切的開端,不就是這張照片嗎?!……
我翻開第一張便簽紙所在的那一頁,只見左邊那張照片上,赫然立著一位目光如炬的自由女神。公太郎是在發現了「紅眼睛現象」的頁面上,貼上了便簽紙,會看到這樣的畫面,也是理所當然的。
第五,能夠目露紅光的,只有夏威夷的女神雕像,以及她右邊那位。
「啊,是這樣嗎。當時我也回答過您……這座女神雕像,並沒有眼睛會發光的設計。」
我彷彿進入了無聲的世界。電車的速度雖快,但因為有好幾九*九*藏*書節車廂,竟然在我的視野里,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以,那邊有梯子。」
我盯著相冊看了一會兒,又翻開前一個便簽所在的頁面。盯著看了一會兒后,又翻到更前面一頁。我一頁一頁地翻著,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雙眼會發光的自由女神照片,都位於相冊左頁,倒數第二張的位置。
我又開始檢查平成二年的相冊。這本沒有公太郎貼的標籤,所以,我花了一番工夫。只是,翻過十二月、十一月和十月的照片后,「夏威夷」的女神突然消失了,照片上的自由女神,變成了五位。
我並不討厭這樣的天氣。從一千毫米的高倍鏡頭,向遠處窺視,遠近感都被消除,原本彼此分開的女神們,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但是,在起霧的日子里,因為女神們遠近有別,我會看到幾位十分清晰的,和幾個如同亡靈一般,隱入霧中的女神。那景象就像兩個雙胞胎女神背後,站著好幾個幽靈一般,真是鬼氣十足。
的確,那裡有一塊被螺絲固定住的面板。我仔細檢查了那幾顆螺絲釘。螺帽暴露在外,整日風吹雨淋,已經積起了一層薄薄的塵土。所有螺絲釘皆如此,而且,沒有最近曾被擰動的痕迹。
「哦,原來如此,『入浴』和『紐約』啊。原來如此。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來他已經從我剛才遞過去的名片和發言中,瞬間領悟了我此行的目的。真是個聰明人。
因為一直有風,我有些聽不清三田的話,看來耳朵也開始老化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沒來由地想進去看一眼。
我沒作任何回答,而是默默地走向梯子,手腳並用地攀爬起來。
「請問,那座自由女神雕像,眼睛被設計成會發光的了嗎?」我又問。
「如果可以的話,能讓她跟我到店外的什麼地方,去談一談嗎……」
女神雕像的眼睛發出紅光的日子,已經確定是星期二了,但是,不是每個星期二,都會出現那個現象。換句話說,既有眼睛發光的星期二,也有眼睛不會發光的星期二。
站在「夏威夷」土耳其浴會所所在的大樓入口,我突然覺得意外。本以為土耳其浴會所這種地方的玄關,會擺滿各種淫穢猥褻的玩意兒,但是眼前的光景,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見玄關內的門廳寬闊清潔,簡直跟我常年工作的丸之內辦公大樓區,沒有什麼兩樣。
第一,自由女神鵰塑眼睛發光的日子都是星期二;
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女神雕像的胸前,似乎開著幾個小洞,若換作一件小小的古董,那種小洞會讓人聯想到蟲蛀。
「那天負責接待我兒子的女孩,今天來上班了嗎?」
緊接著,我又把目光轉向自由女神雕像腳下,飛馳而過的京濱急行電車高架橋,只見兩節分不清是前半部分、還是後半部分的電車車廂,隱隱約約地從高樓的陰影中露了出來。電車似乎正高速行駛著,車身搖晃,車窗描繪出一條跳動的曲線。
「那座雕像不會兩眼發出紅光嗎?」
剛才我覺得沒有必要細看,是因為這本相冊,一開始就規劃好,翻開的左右兩頁,正好是一個星期。從左頁最上面開始,按照星期日、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的順序貼照片;然後,在右頁繼續粘貼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的照片。
現在距離中午還有一陣,今天又是個大晴天,萬里無雲。儘管時間尚早,走了十分鐘以後,我還是出了一頭汗。
「沒有。」隨後他否定道。
刑警告訴我,公太郎是當天下午六點左右,光顧「夏威夷」的,最近的日落時間,大體都在六點半左右。不過,這是我想拍夕陽時選擇的時間,如果我想拍日落後,變成茜色的天空,就會選擇七點左右按下快門。這就是我最近的拍攝時間。
渾蛋,果然沒錯!……
的確,女神站立的地方,沒有類似扶手可抓扶的地方。要是不小心腳下一滑,恐怕就要一頭栽到樓底下了。
我聞言點點頭,對他說:「對不起,真是麻煩你了。」
看刑警如此頻繁地造訪,我推測他殺的可能性非常大。他們的行為,無疑向我明言了警方的懷疑。
從兒子發現這張照片上的女神,眼睛發出紅光的那一刻,這場悲劇就開始了。直到此時,我才終於認識到了這一點。
「除了您的店,其他土耳其浴會所里的自由女神像,也都不會發光嗎?」
「就在女神雕像的胸口附近。你看,是不是有一個個的小洞?」
但是,我轉念又想,概率只是四十五分之一啊。四十五分之一……
我回到自己的家中,坐在電視機前面,仔細思考著,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像十年前一樣,待在公司高管辦公室里,思考著同樣的問題,我以此鼓勵自己。
這裏除了那尊巨大的自由女神雕像,和她腳下的一圈照明設施之外,沒有別的東西了。
我心生疑惑,懷疑女神全身都有那種小洞,便繞著她轉了一圈。怎知她背後一個洞都沒有,小洞都開在前面。
這整整一個星期對我來說,猶如經歷了一場暴風雨一般。葬禮結束以後,我整個人都虛脫了。感覺有一場暴風雨,突然侵襲了我們一家,在把我們弄得焦頭爛額之後,又突然迅速地離去了。
「小伸啊,你不是有個放大鏡嗎,能把它借給爺爺嗎?」
女神塑像腳下的水泥基座還算寬敞,甚至比我剛才待的地方,還要寬敞一些。嚴格來說,這裏才是真正的屋頂。
我不想浪費時間,乾脆就站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翻開貼著便簽紙的那一頁,用放大鏡仔細研究起來。
因為,就在那個瞬間,我看到了!
兒子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這一點我還是不太明白。可是,如果不是自殺,他又是被誰殺死的呢?想到這裏,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哪裡?……」三田走到我身邊問道。
我想了一會兒,緩緩在紙上寫下: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想親自上陣,打贏這場悼念兒子的戰爭。或許每個生活在日本經濟高速成長時代的商人,都有這樣一個想法:一天到晚只顧著工作,都沒有對兒子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兒子會染指毒品,我也要負一定的責任。
接著,我站了起來,從書架上找出神奈川縣的行政區劃圖,想找到這家位於京濱急行高架橋附近的「夏威夷」,具體在什麼地方。
果然如此。
不過,如果說他借錢和炒股,都是為了購買毒品,那我的心思就要複雜許多了。
「不能,我們沒有裝門。不過,其實這個是水塔,所以,定期保養的時候,還是會有工作https://read.99csw.com人員進去。要進去非常麻煩,得從另一頭拆一塊外板下來,極其麻煩,一個人是做不來的,而且需要相應的工具。這事我跟警察也說過,所以他們當時,也沒有叫我打開。」
很快,孫子就右手提著書包,左手拎著放大鏡走了出來。我接過放大鏡,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確實亮了。真的亮了。我終於親眼看到了。」我興奮得自言自語起來。
那天晚上之後,警察幾乎每天都來;不來的日子,也必定會打個電話來,向我報告調查的進展。他們對兒子的同事和熟人,進行了仔細地調查詢問,但是,並沒有什麼重大發現。只問出一些炒股失敗,跟朋友借了許多錢的小事。雖然這些事情,我也是頭一回聽說,但是,比起注射毒品來,就顯得沒那麼讓人驚訝了。
兩家店都位於京濱急行電車的高架橋旁邊,中間僅隔著一條並不寬敞的馬路。那家店的名字好像叫「維納斯」,快走到店門口的時候,我才看到了店旁邊的招牌。
還有別的共通點嗎……我這樣想著,又寫了起來。
「我能借一個晚上嗎?」
我走到梯子旁邊。雖說是梯子,但其實只是嵌入牆壁的一長列「コ」型鐵條,鐵條上滿是銹跡。
確認完畢后,我又戰戰兢兢地走到屋頂邊緣,站在女神的腳燈旁。我跪在地上向下張望,又看到了京濱急行高架橋,而高架的另一頭,依舊是那幢掛有「川崎意匠株式會社」招牌的骯髒小樓。
我兒子的葬禮,被安排在案發那一個星期的星期六。持續好幾天都是炎熱的晴天,光是到院子里走兩步,都會出一身熱汗。我們只好儘快舉行葬禮,將兒子的屍體火化掉。
「那要怎樣才能讓我進去?」
然後,我又像那兩位女神一樣,「雙眼發光」地把剩下的相冊,都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想看看其餘四位女神雕像,是否出現過同樣的現象。奇怪的是,那四位女神的眼睛,從來沒有發過光。
「啊啊,您說得對,不過這個……」三田陷入了沉思。
我突然抬起頭,看向遠處的自由女神雕像。此時距離黃昏,還有很長時間,今天,外面起了一層薄霧,遠處的事物,都籠罩在了白白的霧氣中。
兩位女神之間隔得並不遠。她們把富士山夾在中間,隔了大概五十米吧。當然,還存在前後距離差。
我站在「維納斯」所在的大樓腳下,向上望去,附近豎立著兩尊幾乎一模一樣的自由女神雕像,除此之外,就沒有類似的廣告塔了。因此,這兩尊自由女神雕像,給人一種新鮮的感覺。雖然我從家中看到的六座女神像,是並肩而立的,但走近一看,六位女神站立的位置,之間相隔甚遠。
雙眼放光的女神雕像腳下,有一塊細長的招牌,上面寫著一行英文——「HAWAII」。
兒子就是在這裏上弔的嗎?被初夏的艷陽照耀著,早已沒有了任何痕迹。我站在這裏,無法想象這裏,曾經吊著一個死人。
我看到前方有一圈護欄,便走到近前眺望,居然能夠看到,狀似我家那座瞭望台的小小建築。不過,從我家裡能夠望到這裏,理所當然地,從這裏肯定也能看到我家。
「只要是店裡的客人,都能到這裏來嗎?」
我又開始檢查平成元年的照片,那一年十二月,右邊的女神雕像所在位置,也出現了與剛才類似的工程。她從頭部開始漸漸消失,到十二月二十四日,整個都不見了。我是以逆向時間軸的方式檢查照片的。
「好呀。」
「什麼?……」對方先是發出從心底里感到吃驚的聲音。
「啊,是這樣嗎,好的,我明白了。為這點兒小事打擾您,真是失禮了。」
我知道了,兒子一定比我更早,察覺到了這一奇妙的事實。他早就發現,自由女神總是在星期二目露紅光。
「那用自由女神雕像來當廣告塔,是你們家先想出來的嗎?」
只是妻子的虛脫情況,好像比我更嚴重,又或者她根本沒有聽到,反正她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你知道上個星期,死在這裏的那個叫澀澤公太郎的人吧?」
紅眼睛現象出現的日子,竟然都是星期二!……
「可以啊。」孫子說完便往外跑去。
寫到這裏,我又猶豫了一下。
「這個……我一個人可不能決定這種事情。」
我又在便簽上這樣寫道:
現在,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這尊兩眼發出紅光的女神,究竟是不是那個「夏威夷」的廣告塔。照片上能夠看到,那樽女神塑像腳下的大樓外牆上,掛著一塊招牌,招牌上寫著貌似店名的文字,但是,看不清楚上面究竟寫了什麼。
「嗯,但您能行嗎?」
「不過,那樣很危險哦。」三田又說。
這種解釋非常合理。畢竟女神腳下是京濱急行電車的高架橋,並非車站。川崎車站距離女神雕像所在的位置非常遠,這就意味著,電車通過女神腳下的時候,已經出站很久了,速度提到了最高,只一瞬間便開了過去。拍到女神雙眼發光的照片上,必定有電車,這不也能證明,女神眼睛發光的時間,只是一瞬之間嗎?
我抬起頭想道:果然是「夏威夷」,兒子是去了目露紅光的自由女神腳下的那家店,而且,還上到了安置自由女神的樓頂。兒子會做出那樣的行動,完全是因為這張照片。
想到這裏,我決定把平成三年的相冊也檢查一遍。那個本子上,也有公太郎貼的標籤。
「啊!知道!……」他點頭回答。
我再次把臉湊到取景窗前面,快要日落了。今天的夕陽不太紅,看起來甚至有些泛白,雲很厚。我看了看「夏威夷」那位女神的腳下,兒子就是在那個酒吧附近上弔的吧,我看著探出來的牆壁一角,推測著。
哦,對,「夏威夷」的女神是十月八日才出現的。
我左手按著屋頂的尖角,指尖的觸感讓我心中一驚。那裡好像被帶尖頭的鐵鎚敲過幾下,有一個小坑。而屋頂下面的地面上,散落著一些細小的水泥塊,那應該是從牆上敲落下來的東西吧。
「不能,此前也有一位先生打電話,來詢問這件事……」
很快,三田發出了驚嘆聲。
「那就麻煩你了。」
我走到女神腳下。雖然她只存在兩年,但這兩年間,我每天都會在黃昏時分,從遠處眺望著她。此刻,我終於來到她的身邊了。
我迅速拿過相冊,再次檢查那四張照片。
我不知道右邊那位女神,所在的店叫什麼名字,店的招牌隱入高樓的陰影中。右邊這位女神發光了五次,而「夏威夷」的女神卻只有三次。不消說,每次女神的眼睛發光,腳下都有電車通過。
負責人說著,便邁開步子。沿著窗邊一直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