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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九

第三部

「您要明白,公爵,」列別傑夫居然渾身發起抖來,「這很重要,現在這太重要了,也就是剛才說的關於費德先科先生的事,以及這話怎麼會傳到您耳朵里來的。(說這話時,列別傑夫跟在公爵後面跑前跑后,極力跟他的步調一致。)公爵,我現在想告訴您一件事:今天一大早,我跟他一起去找那個維爾金的時候,也就是在他已經跟我講了那段回祿之災以後,他突然義憤填膺(這是不言而喻的),含沙射影地向我講了費德先科先生的同樣的話,但他講得語無倫次,前言不對後語,這使我不由得向他提了幾個問題,不問倒好,一問我就完全明白了,這一套胡謅,不過是將軍大人的一時心血來潮……說實在的,這不過是他一時路見不平,見義勇為而已。因為他即使撒謊,也僅僅是因為他不能克制自己好動感情的習慣。現在我倒要請問:即使他胡謅一氣(我深信他在胡說),那麼關於這事您又怎麼會聽到的呢?公爵,您要明白,這不過是他一時心血來潮,瞎編出來的——那麼說,這話又是誰告訴您的呢?這很重要,而且……可以說……」
「到維爾金家去。那麼說,尼古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已經對您說過啦?」
「那您沒有借錢給他嗎?」
「公爵,深受尊敬的公爵,不是他,又能是誰呢?」列別傑夫更加拿腔拿調地故弄玄虛,「既然想不出別的懷疑對象,也就是說除了費德先科先生以外,懷疑任何人都是完全不可能的,這是不利於費德先科的又一罪證,這已經是第三條罪證了!因為除此以外又能是誰呢?我總不能懷疑布爾多夫斯基先生吧?嘿嘿嘿。」
「那自然。」
「完全不可能,也非常不可能,但是一定是這樣。但是,我可以假定,甚至堅信不疑,如果是偷竊,那麼決不是在晚上,大家都在的時候偷的,而是在夜裡,甚至在即將天亮的時候,在這兒留宿的什麼人偷的。」
「公爵先生,」她定了定神后說道,「您別以為我是把您拽來審問的……親愛的,自從出了昨天晚上的那檔事以後,我都不想見您了……」
「當然就這些,先生,這是毫無疑問的,就這些。」利扎韋塔·普羅科菲耶芙娜煞有介事地說道。
「嗯,是的,是的,您的確使我很焦急,」公爵心不在焉而又不悅地打斷了他的話,「既然您這樣有把握,您認為這是費德先科乾的……那麼您究竟打算怎麼辦呢?」
回到家后,利扎韋塔·普羅科菲耶芙娜在第一間屋裡停了下來,她再也走不動了,跌坐在沙發榻上,筋疲力盡,甚至忘了請公爵坐下。這是一間相當大的客廳,客廳中央放著一張圓桌,一旁有壁爐,窗戶旁的花架子上擺著許多鮮花,后牆上有一扇玻璃門通花園。緊接著,阿傑萊達和亞歷山德拉也走了進來,疑惑而又莫名其妙地望著公爵和母親。
「啊呀,我的上帝!」
「噢,我真高興!」公爵快樂地鬆了口氣,「我擔心的就是他!」
「或者有人從口袋裡偷走了!只有兩種可能,非此即彼,您哪。」
「謝謝上帝,總算在您回來之前收拾完了!」薇拉快樂地說道。
「說實在的,列別傑夫,這事使我感到很不安,這麼說,有人在地板上撿到了?」
「那麼說,您借錢給他了?」
她一時找不出詞來,停了停。
「我看過了,您哪!」列別傑夫又拿腔拿調地長嘆了一聲。
「沒有,沒借過。」
「這甚至表明,您很有禮貌,也很聰明。」
「Maman,我們笑的不過是,」阿傑萊達笑道,「公爵鞠躬的樣子真帥:有時候笨手笨腳,可現在又突然像……像葉夫根尼·帕夫洛維奇那樣瀟洒自如。」
「你們倆不認識?」
「!……您又何苦,何苦把那件上衣換下來呢!」公爵叫道,懊惱地敲了敲桌子。
「不懷疑他又能懷疑誰呢?最最真誠的公爵,不懷疑他又能懷疑誰呢?」列別傑夫裝腔作勢地微笑著,又故作姿態地將兩手合在一起。
在別墅里,小姐們通常在九點鐘左右起床,只有阿格拉婭一個人,最近兩三天內,起得略微早些,到花園裡去散散步,但是也不是在七點,而是在八點,或者還要晚些。利扎韋塔·普羅科菲耶芙娜由於好些事放心不下,確實一宿沒睡好覺,她在八點鐘左右起床,她估計阿格拉婭已經起床了,就特意到花園去找她。但是無論在花園,還是在卧室都沒找到她。她立刻慌張起來,沒了主意,便把其他兩個女兒叫醒了。她們聽女佣人說,阿格拉婭·伊萬諾芙娜早在六點多鍾的時候就到公園裡去了。兩位小姐對於愛幻想的妹妹想入非非的新做法不禁啞然失笑,她們對媽媽說,如果她到公園去找阿格拉婭,她說不定會發脾氣的,現在,她肯定坐在那張綠色長椅上看書。還在三天前,她就說起過這張長椅,而且為了這張長椅差點沒跟希公爵吵起來,因為他認為這張長椅的位置絲毫沒有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利扎韋塔·普羅科菲耶芙娜走進公園后,恰好遇到他倆約會,又聽到女兒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由於多種原因,她吃驚不小,但是現在把公爵領到家來以後,她又膽怯起來,她害怕把這事擺到桌面上后,人家會問:「為什麼阿格拉婭就不能跟公爵在公園裡見面和說話呢?即使他倆預先約好在那裡會面,又怎麼樣呢?」
公爵立刻向她們母女鞠躬告辭,默默地走了出去。亞歷山德拉和阿傑萊達微微一笑,彼此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她倆在說什麼。利扎韋塔·普羅科菲耶芙娜板起面孔,看了看她們倆。
「噢,絕對不會!」
「您懷疑他?」
公爵回到別墅后,已是九點鐘左右,他在涼台上遇見了薇拉·盧基揚諾芙娜和一名女僕。她倆正在歸置和打掃昨晚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
「最早看的就是柜子,您哪,而且今天又看了好幾遍……再說,我怎麼會把它塞到柜子里去呢,備受尊敬的公爵?」
「唉,出了這趟子事!」科利亞九-九-藏-書坐在沙發榻上,就像他這類男孩常做的那樣,直截了當、開門見山地說道,「現在您怎麼看伊波利特?嗤之以鼻?」
「幫什麼忙?怎麼幫法?您要相信,我是非常願意完完全全地了解您的,列別傑夫。」
「取笑!」列別傑夫舉起兩手一拍,叫了起來。
「擔心?那麼說,您已經有這方面的根據啦?」列別傑夫微微眯起了眼睛。
「嚴重透了,——公爵,您又找到了一個詞用來表達……」
「還能是誰呢?」列別傑夫兩眼直視著公爵,低聲說。
「這麼說,一定是客人中的什麼人啰,您哪。」
「太好了,公爵!」阿格拉婭突然走進屋來說道,「謝謝您,由衷地謝謝您,因為您也認為我決不至於在這裡有失體面地說謊騙人。Maman,您盤問得夠了吧,或者您還想繼續審問?」
接著,公爵把事情經過詳詳細細地告訴了他。
「睡著了,可能還要睡兩小時。我懂,您沒有在屋子裡睡覺,在公園裡走來走去……當然,您心裏很亂……還用說嗎!」
「彬彬有禮和瀟洒自如,是一個人的心靈素質,而不是舞蹈老師教的。」利扎韋塔·普羅科菲耶芙娜像宣讀治家格言似的說道,說罷便上樓回到她自己屋裡去了,甚至都沒看阿格拉婭一眼。
「噢,不會的,我這樣做,無非為了讓他懂得羞恥,同時我也想看看他那副狼狽相。——因為,深受尊敬的公爵,許多事情都可以從他那副尊容看得出來,尤其像他這樣一個人!唉,公爵!雖然我的個人遭遇也夠不幸的了,但是即使現在,我也不能不替他著想,希望他能夠幡然悔悟、改過自新。深受尊敬的公爵,我對您有個不情之請,甚至說實在的,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到這裏來的。您跟他們家的人已經很熟了,甚至還在他們家住過,大慈大悲的公爵,如果您能在這件事情上幫幫我的忙,說實在的,這僅僅為了將軍,為了他好……」
「薇拉剛才告訴我的。她勸我別進來,我熬不住,硬闖了進來,一忽兒就走。這兩小時,我一直守在他的病榻旁,現在我讓科斯佳·列別傑夫替我值班。布爾多夫斯基走了。那,您睡覺吧,公爵,祝您晚……對了,祝您日安!不過,您知道嗎,我感到非常吃驚!」
「有可能。一個人喝醉了酒,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您這話說得很對,深受尊敬的公爵!但是,請您考慮一下:如果我在換衣服的時候,錢包從口袋裡掉了出來,那麼掉出來的東西應當還在原來的地板上呀。請問,這東西又跑到哪裡去了呢?」
「我通過中間人轉道手再借出去,我並不披露自己的姓名,更不用說住址了。我有一點微不足道的資本,再說因為拉家帶口,又添了個娃娃,因此將本求利自己也會贊同的,我這是公平交易……」
「那又為什麼呢……但是,科利亞,我累了……再說,又回過頭去談這事,未免讓人太傷心了……不過,他怎麼樣?」
「深受尊敬的公爵,就一小會兒,有一件在我看來十分重要的事。」列別傑夫走了進來,很不自然地用一種彷彿推心置腹的口吻悄聲說道,說罷又裝模作樣地鞠了個躬。他剛從外面回來,甚至都沒來得及回家,因此手裡還拿著禮帽。他的神色似乎憂心忡忡,同時眉宇間又顯出一種特別的、非同一般的自尊自重的神態。公爵請他有話不妨坐下來再說。
「七點走的,他順便進來看了看我,我正值班!他說,他想到維爾金家去把沒有睡足的覺補回來。有這麼個醉鬼,叫維爾金。好了,我要走了!您瞧,盧基揚·季莫菲伊奇來了……盧基揚·季莫菲伊奇,公爵要睡覺了,掉轉頭,回去!」
「這,我知道,科利亞告訴我了,他去找過科利亞,對他說,他沒有睡夠覺,要找個地方補回來,想到一個朋友家去睡覺,到……我忘了到誰家去了。」
「當然啰,不過話又說回來……」公爵很不安,若有所思,「這是一件嚴重的事。」
「多麼……好的一個姑娘……」公爵想道,但是他立刻又把她忘了。他走到涼台一角,那裡有一張沙發榻,榻前放著一張茶几,他坐了下來,伸出兩手捂住了臉,坐了大約十分鐘,突然又慌慌張張地把手匆匆伸進一側的口袋,掏出了三封信。
「布爾多夫斯基和尼古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我自然得把他們排除在外,他們倆根本就沒有走進我的屋子,您哪。」
「噢,不會的,幹嗎要這樣呢!」
「我絕對不會攆他走的,由他自便好了。」
「沒什麼,是悄悄地跟我說的。不過,我自己也不相信這是真的……使我感到十分懊惱的是,我又不得不把這話說出來,但是,請您相信我,我自己也不相信這話……這簡直是胡說八道……唉,我做得多蠢啊!」
「您胡說什麼呀!」公爵差點生氣地說道,他不耐煩地在座位上扭過身去。
「但是,這可能嗎?」
「對,這是沒有疑問的,無所謂,我們又不是共濟會會員!所以,將軍因為這事天不亮就特地跑來叫醒我,我倒覺得有點奇怪了。」
「您不會把它塞進抽屜里,放在抽屜里的什麼地方嗎?」
「啊呀,列別傑夫,別瞎扯了,沒意思!」公爵不耐煩地叫起來,「談正經事吧,幹嗎拖泥帶水的呢……」
「這就是您發現的全部罪證嗎?這也不夠呀。」
「應當說是三人中的一個,但是,這究竟是誰呢?」
薇拉本來是個心地忠厚、像男孩一樣隨隨便便的姑娘,但是這時候不知為什麼突然害臊了,她的臉也紅得更厲害了,她一面笑,一面匆匆地走出了房間。
「他也不知道,因為我對此案暫行保密。總之,他到維爾金家去read.99csw.com了,一個醉鬼去找另一個跟他一樣的醉鬼,似乎毫不足怪,雖然那時候天才蒙蒙亮,而且毫無理由,您哪。但是也恰好在這裏露出了馬腳:他臨走的時候,留下了地址,告訴了他的去向……現在,您注意,這裡有個問題:他幹嗎要把地址留下來呢?……他幹嗎要繞道特地去找尼古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並且告訴他說『我沒有睡夠覺,要到維爾金家去補睡』呢?誰會對他走了,而且到維爾金家去感興趣呢?何必沒來由地告訴別人呢?不,事情妙就妙在這裏,做賊心虛嘛!他是想以此表明:『我特意不隱瞞自己的行蹤,我既然這樣做了,哪會是賊呢?難道賊會告訴你們他的去向嗎?』這人聰明得過了頭,他想解除別人的疑心,也就是我們所謂的欲蓋彌彰吧……深受尊敬的公爵,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嗯,這就對了,您哪,這就是所謂線索,您哪,」列別傑夫得意地搓著兩手,不出聲地笑著說,「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您哪!這說明將軍大人早在五點多鍾的時候就特意打斷自己的酣睡,去叫醒自己心愛的兒子,告訴他跟費德先科先生隔室相處是非常危險的!人們聽了這席話以後,費德先科先生就成了個真正危險的人物了,而將軍大人的慈父般的不安又是多麼動人啊,嘿嘿嘿!……」
「關於偷錢的事,他什麼也沒說。」
公爵皺起眉頭,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好,那就好!……那麼說,是費德先科啰?也就是說,我想說,您懷疑費德先科啰?」
「哎呀!真倒霉!」
「那麼說,就剩下三個人啦,第一個是凱勒爾先生,這是一個反覆無常的人,一個醉鬼,而且在某種情況下是個自由派,我是指他對別人的口袋常常採取自由主義的態度,您哪。至於其他方面,他倒不是自由派,可以說,還頗有些古代騎士的風度。他起先是在這兒,在病人的房間里過夜的,直到半夜他才搬到我們那邊住,借口是和衣睡在地板上硌得慌。」
「全都找遍了,到處翻遍了,再說我根本就沒有藏起來,也沒有開過任何抽屜,這點我記得清清楚楚。」
「哎,得了,盧基揚·季莫菲伊奇,這有什麼找不找的?重要的不在說什麼話,用什麼詞……您認為,您喝醉了酒,是否有可能把錢從口袋裡弄丟了呢?」
「我說列別傑夫,」公爵感到心煩意亂,一時沒了主意,「我說,您要悄悄行動,不要吵吵嚷嚷!我請求您,列別傑夫,我懇求您……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發誓,我一定幫您的忙,但是要人不知鬼不覺地做,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你知道,迄今為止,我還沒有因為什麼事在你面前感到臉紅過……雖然你也許會因此感到高興。」利扎韋塔·普羅科菲耶芙娜用一種教訓人的口吻答道。「再見,公爵,對不起,打攪您了。我希望,您會仍舊相信,我對您的尊敬是始終不渝的。」
「您怎麼知道我在公園裡走來走去,沒有在屋裡睡覺呢?」
「昨天夜裡,你們是哪些人守在他身邊的?」
女僕出去了,薇拉本想跟她一起出去,但是剛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心事重重地走到公爵身旁。
「這事使我很不安,因為究竟是誰呢……問題在這兒!」
「這是在一出古老的喜劇里提出的問題。但是,我的大慈大悲的公爵!您把我的不幸也太放在心上了!我不值得您如此關切。也就是說,我這個人不值得您如此關切。但是您是不是也為這名罪犯……為這個不足掛齒的費德先科先生感到難過呢?」
「我說,盧基揚·季莫菲伊奇,最可怕的是弄錯。這個費德先科……我倒並不想說他的壞話……但是這個費德先科……就是說,誰知道呢,也許是他也說不定!……我是想說,比起別人來,他也許的確更有可能幹出這種事來……」
「不好意思,但心裏是想的:他甚至向我承認過,他想來打擾您,但是不好意思,因為您剛借給他不久;此外,他認為,您是決不肯借錢給他的,他曾經把我當作好朋友傾吐過心裏的這點衷曲。」
「你們好,我有點頭暈,我沒有睡好,我想睡一會兒。」
「當然,當然。這到底是怎麼丟的呢?」
「不——不行……上帝保佑,決不能把尼娜·亞歷山德羅芙娜也牽扯進來!……也不能把科利亞……話又說回來,也許,我還沒有弄明白您的意思,列別傑夫。」
「您要明白,」公爵語無倫次起來,他雙眉深鎖,皺得越來越緊,在房間里忽前忽後地走來走去,極力不抬頭看列別傑夫,「有人向我示意……向我提到費德先科的事,似乎他除了種種不堪以外,還是這樣一種人,在他面前應當有所顧忌,不要說任何……不應該說的話,——您明白了嗎?我的意思是說,也許,比起別人來,他的確更有可能……不過最主要的是不要弄錯,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居然對您這樣的人說這種事,我也太蠢了,」薇拉的臉紅了,「您雖然顯得很累,」她半轉過身子,準備出去,笑道,「可是您的兩隻眼睛這時候卻顯得很美……很幸福。」
「不,公爵,不是的,我感到吃驚的是那份自白書。主要是談天意和未來生活的那一段。其中包含著一種涵蓋一切的看法。」
「公爵,公爵!您的話埋在我心裏……埋在我的心靈深處!我守口如瓶,滴水不漏!……」列別傑夫舉起禮帽,按在心口,眉飛色舞地說道。
公爵和藹地看了看科利亞,他到這裏來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儘快找公爵談談那個涵蓋一切的看法。
「您今天倒是怎麼啦,列別傑夫,一副神氣活現和嚴肅的樣子,說起話來一板一眼,抑揚頓挫的。」公爵笑道。
「順便問一句,盧基揚·季莫菲伊奇,據說,您在報上登過廣告,以金銀首飾或器皿作抵押,借錢放債,——是否真有此事?」
「但是,您一定很想知道,我今天是怎麼遇見阿格拉婭·伊萬諾芙娜的吧?」公爵非常鎮靜地把她九*九*藏*書心裏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他現在決不會給您添亂的,您可別對他太凶呀。」
「倒霉透了。您說話真有分寸,一下子就找到了這個恰當的說法。」列別傑夫不無狡猾地加了一句。
「不是胡說又是什麼呢!嘿嘿嘿!有個人真把我笑死了,這人就是將軍!今天一大早,我跟他一起跟蹤追擊,到維爾金家去……我必須向您指出,當我發現失竊,首先把他叫醒以後,他比我還感到吃驚,甚至臉色都變了,紅一陣,白一陣,最後竟勃然大怒,義憤填膺,連我都沒料到他會激動到這種程度,您哪。這是一位人格十分高尚的人!他積習難改,經常信口開河,不過他是一個具有崇高感情的人,同時他又不諳世事,十分天真,從而博得了人們對他的充分信任。深受尊敬的公爵,我已經跟您說過,我不僅對他存有偏愛,甚至還十分尊敬他,您哪。突然,他在馬路中央停了下來,敞開衣服,露出胸脯,說道:『請你搜查我,你搜查了凱勒爾,幹嗎不搜查我呢?辦事應當公道嘛!』他說這話時,手腳都在哆嗦,甚至激動得臉都白了,樣子十分可怕。我笑了,說道:『聽我說,將軍,如果別人膽敢在我面前說你,我一定親手砍下自己的腦袋,把它放在一隻大盤子里,並且親自把它用盤子端到一切心存懷疑的人跟前,我要對他們說:「瞧,你們瞧見這顆腦袋了吧,我要用自己這顆腦袋替他擔保,不僅是這顆腦袋,哪怕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我說,我要這樣來替你擔保,證明你是清白無辜的!我說罷,他就撲到我的懷裡,這都發生在大街之上,您哪,他感動得眼淚汪汪,渾身哆嗦,把我緊緊摟到胸前,摟得我好不容易才咳嗽了聲,清了清嗓子,他說道:『你是在我半生潦倒中的唯一知己!』真是位重感情的人,您哪!嗯,不用說,他立刻一面走路,一面乘機對景抒懷地講了個故事,他說,他還在青年時代就被人懷疑過,說他偷竊了五十萬盧布,但是他卻在第二天衝進一座燒著的房子的大火里,從火中救出了當時懷疑過他的伯爵和待字閨中的尼娜·亞歷山德羅芙娜。伯爵擁抱了他,從而產生了他與尼娜·亞歷山德羅芙娜的結合,而在第二天,在大火之後的廢墟中,人們找到了那隻裝有丟失的錢的匣子。這是一隻鐵盒,英國部件,裝有暗鎖,不知怎麼掉到地板底下去了,因此誰也沒有發現。經過這場大火,它才被找到了。完全是信口開河,您哪。但是,當他講到尼娜·亞歷山德羅芙娜的時候,甚至還不勝唏噓。尼娜·亞歷山德羅芙娜雖然一聽見我的名字就有氣,卻是一位極其高尚的女性。」
「幾乎不認識,您哪,但是我真心誠意地希望認識她,哪怕僅僅為了向她表白一下我是清白無辜的。尼娜·亞歷山德羅芙娜對我有意見,似乎是我帶壞了她的丈夫,使他酗酒,不務正業。其實,我不僅沒有帶壞他,反而使他收斂了,也許我還使他逐漸離開了那幫狐朋狗友。況且他又是我的好朋友,您哪,實話對您說吧,我現在決不會離開他,撇下他不管,也就是說他上哪兒,我也上哪兒,因為對他這樣的人只能動之以情,感化他。現在,他甚至完全中斷了與那個上尉太太的來往,雖然他在私心深處很想去看她,甚至有時候還唉聲嘆氣地對她念念不忘,特別是在每天早上起床和穿靴子的時候,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想她。糟就糟在他手裡沒錢,而要去看她,不帶錢去是不行的。深受尊敬的公爵,他沒有跟您借過錢嗎?」
「得得得,好了,我不見怪,這完全是另一回事……我是替別人擔心。您究竟懷疑誰呢?」
「我喜歡這孩子,這孩子懂事,」列別傑夫望著他的背影說道,「這孩子眼明手快,做事麻利,就是愛刨根問底,煩死人了。深受尊敬的公爵,我遭到一件非常大的不幸,不知道是昨天晚上呢,還是今天一大早……確切時間我一時說不準。」
「這話是剛才科利亞告訴我的,而他是一大清早聽他父親說的,他在六點鐘的時候,是六點多的時候,因為有什麼事出去,在外屋遇到了他父親。」
「噢不,我是隨便說的,」公爵沒詞了,「我說得太蠢了,什麼擔心不擔心。勞您大駕,列別傑夫,千萬別告訴別人……」
「還有,……請您別取笑他,這最要緊。」
列別傑夫甚至將兩手合在一起,像在祈禱似的。
「是啊,還用說,這用說嘛,跟我不相干!再見,公爵!」科利亞立刻走了出去。
「酒後誤事,您哪。深受尊敬的公爵,我來看您,就像來謁見一位神明。昨天下午五點,我從一位債戶手裡收到四百銀盧布,隨後就坐火車回來了。錢就放在口袋裡的一隻錢包里。我脫下制服,換上家常穿的便服,就順手把錢裝進了衣兜,我是想隨身帶著,打算晚上轉道手再借出去……我在等一位中間人。」
列別傑夫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
「我說的是爭辯,這是個法國詞,就跟俄語中的許多外來詞一樣,已成了俄語的一部分,但是這種『洋涇浜』俄語,我也不特別贊成。」
「跟昨天一樣,就在這涼台上?好吧。我告訴大家別吵醒您。爸爸出門了。」
「出什麼事了?」
「您曾經找過我兩次?您大概還在擔心昨天夜裡發生的那事吧……」
「公爵,可憐可憐這個……不幸的人吧,今天請您別攆他走。」
「公爵!深受尊敬的公爵!不僅是錢,為了這個人,可以說吧,我甚至連命……不,話又說回來,我不想過甚其詞,——談不上命……不過,假如,可以說吧,他害了瘧疾,長了膿瘡,或者說,得了咳嗽,如果有此必要,而且非如此不可的話,上帝做證,我甘願替他受這份罪,因為我認為他是一位偉大的、被埋沒了的人!就九九藏書這麼回事!您哪,不僅是錢,您哪!」
「不過請您不要吵吵嚷嚷,列別傑夫,看在上帝分上,不要大肆張揚。」公爵非常不安地低聲說。
「那自然,即使進去過,也不可能!哪些人在您家留宿了?」
「公爵,您是指昨天那小夥子的事?噢,不,您哪。昨天,我的思想很亂……但是今天我已經無意跟您的任何看法爭辯了。」
這時,門又開了,科利亞走了進來。因為可以把信重新放回口袋,讓那個時刻晚點到來,公爵似乎感到很高興。
「您儘管放心,大慈大悲、最真誠、最高尚的公爵,」列別傑夫志得意滿地叫起來,「您儘管放心,這一切將永遠埋葬在我這顆高尚無比的心裏!咱倆輕手輕腳地一起行動!既輕手輕腳,又互相配合!我甚至可以把我的滿腔熱血……最最尊敬的公爵大人,我心胸狹窄,精神低下,但是您可以去問任何一個混賬東西,不僅去問地位低下的人,他到底跟誰交往好:跟他一樣的混賬王八蛋呢,還是跟您這樣一位最最高尚的正人君子好?最最真誠的公爵!這人肯定會說,應當跟正人君子交往,這就是美德的勝利!再見,深受尊敬的公爵!輕手輕腳……輕手輕腳,……而且……互相配合,您哪。」
「當然有罪證啦。第一,七點鐘,甚至早晨六點多鍾的時候,他就不辭而別。」
「是啊,不用說……還能是誰呢……不過話又說回來,有什麼罪證嗎?」
「難道很幸福嗎?」公爵興奮地問,他快樂地笑了。
「您說費德先科走了?」
「我、科斯佳·列別傑夫、布爾多夫斯基,凱勒爾待了不多一會兒,後來就到列別傑夫家睡覺去了,因為咱們這兒沒有可以睡覺的地方,費德先科也睡到列別傑夫家了,今天早上七點走的。將軍一向都在列別傑夫家住,現在也走了……列別傑夫也許馬上會來找您,他不知道有什麼事在找您,問了我兩次。您要是睡下了,就別讓他進來了,好嗎?我也想去睡覺。啊,對了,我還想告訴您一件事,方才,將軍的舉動使我感到很奇怪:布爾多夫斯基六點多鍾的時候把我叫醒,讓我去值班,可能就在六點鐘左右吧。我出去了一小會兒,突然遇到了將軍,他宿酒未醒,都沒有認出我來。他像根木頭似的茫然站在我面前,清醒過來以後,就氣勢洶洶地向我嚷道:『病人怎麼樣?我是來打聽病人的情況的……』我向他一五一十地報告了伊波利特的病情。他說:『這麼說,一切都很好,但是,我到這裏來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我之所以早起,是想跟您打聲招呼,我有理由認為,當著費德先科先生的面,決不能把所有的事和盤托出……應當有所顧忌。』您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嗎,公爵?」
「還有,總不能懷疑將軍吧!嘿嘿嘿。」
「費德先科先生的事是誰告訴您的?」列別傑夫追問。
「尼古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列別傑夫幾乎用一種哀婉的口吻對科利亞說道,「我有件私事要告訴公爵……」
「第二條罪證是:他的行蹤是假的,他給的地址不準確。一小時后,也就是在八點鐘的時候,我已經在敲維爾金家的門了,他就住在這裏的第五街,這人我認識,您哪。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費德先科。我好不容易才從一個耳朵完全聾了的女僕那裡打聽到,一小時前,倒的確有個人敲過他們家的門,而且敲得很兇,甚至把他們家的門鈴都扯斷了。但是這女僕沒有開門,因為她不想叫醒維爾金先生,也許,也是因為她自己不願意起來開門的緣故。這種情況是常有的。」
「您應當把這兩個房間和所有的抽屜再仔仔細細看一遍!」公爵沉思有頃,憂心忡忡地說。
「正因為我相信這一點才來找您!可以通過尼娜·亞歷山德羅芙娜來促成此事。在他自己的家裡觀察他,或者經常監視將軍大人的行動。不幸的是我不認識他們……再說,他們家還有位尼古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可以說,他以他的整個年輕的心在崇拜您,他也可以幫忙……」
「明白了,而且非常明白,但是單憑這一點,終究是不夠的呀!」
「當真?話又說回來……對於我們,也無所謂。」
「又來了,別胡說啦!」
「是啊,是啊,我也不過順便問問罷了,請原諒我打斷了您的話。」
「把我算在內,在這兒留宿的共有四人,住在兩間緊挨著的屋子裡:我、將軍、凱勒爾和費德先科先生。反正是我們四人中的一個,您哪!」
「沒借,您哪,我沒有借給他,因為他自己也知道我是決不肯借錢給他的,您哪,但是這完全為了使他有所節制,幡然悔悟。現在,他又死乞白賴地要跟我上彼得堡去了。我要到彼得堡去,我要跟蹤追擊,追捕費德先科先生,因為我十拿九穩,他已經回到彼得堡了。我的這位將軍心急火燎,急得了不得。但是我懷疑,一到彼得堡,他肯定會從我身邊溜走,去看上尉太太。說實在的,我甚至想故意讓他離開我,因為我們已經商量好了,一到彼得堡就兵分兩路,各自東西,以便更有利於捉拿費德先科先生。就這樣,我準備先讓他走,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上尉太太家把他拿獲,——說實在的,我這樣做,無非是為了讓他知道羞恥,因為他是一個有老婆孩子的人,是一個懂得禮義廉恥的人。」
「想又怎麼樣!」利扎韋塔·普羅科菲耶芙娜立刻發起火來,「我不怕打開天窗說亮話,因為我不想跟任何人過不去,也無意跟任何人過不去……」
「我來向您解釋,為了把問題說清楚,先打個實際生活中的比方吧。您瞧,他是這麼個人,他有一大弱點,就是不能忘情于這位上尉太太,但是要去見她,不帶錢去是不行的,而且我今天還打算在上尉太太家把他當場捉住,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他好,您哪。但是,我們姑且假九-九-藏-書定,這與上尉太太不相干,假如他犯下了甚至真正的罪行,比如說吧,他做了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雖然他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那怎麼辦呢?我說,只要光明正大地對他動之以情,就能功德圓滿地大功告成,因為他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您哪!請相信,不出五天,他就會忍不住自己說出來,眼淚汪汪,哭哭啼啼,承認一切,——尤其是如果做法巧妙,而且光明磊落,通過您和他們家,雙管齊下,來監視他的一言一行和一切行蹤的話……噢,大慈大悲的公爵!」列別傑夫甚至興緻勃勃地跳了起來,「我可沒有說,肯定是他……可以說吧,我恨不得為他立時三刻流盡我的全部鮮血,雖然您也得承認,縱酒無度、酗酒終日,再加上這位上尉太太,這一切加在一起,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深受尊敬的公爵,我從一側的口袋裡丟了四百盧布,讓人偷了!」列別傑夫的嘴上掛著苦笑,又加了一句。
「哪能呢,談不上跟什麼人過不去嘛,想知道箇中原因也是很自然的嘛,您是母親。由於昨天阿格拉婭·伊萬諾芙娜的邀請,我於今天早晨七點整,在那張綠色長椅旁與她會面。昨天,她給我寫了一張便條,告訴我她想見我,想跟我談一件重要的事。我們見面后,談了整整一小時,談的事也僅涉及阿格拉婭·伊萬諾芙娜一個人。就這些。」
「您這會兒也完全不必明白什麼!」列別傑夫甚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只要,只要動之以情,以柔克剛——這就是治療我們這位病人的靈丹妙藥。公爵,您能允許我認為他是個病人嗎?」
「中間人沒來。就在那時候,他們把那位不幸的年輕人送了來。吃完午飯後,我已經處在一種似醉非醉的微醺狀態。後來,這些客人就來了,喝了……茶,而且……我也興奮起來,也是我活該破財。天色已經很晚,那位凱勒爾走了進來,宣布今天是您的生日,應予慶賀,他一迭聲地吩咐開香檳,因此我,親愛的和深受尊敬的公爵,我有一顆心(您大概已經看出來了,因為我理應受到這樣的報應),我有一顆心,雖不能說十分多愁善感,但卻知恩必報,而且我也因此而自豪,——我為了使您的生日顯得隆重起見,並等待著親自向您祝賀,我靈機一動,便去把我穿的那件又舊又破的衣服換了下來,換上我回家后脫下來的那件文官制服,我也就這麼做了,公爵,您大概已經發現,我整個晚上都穿著那件制服。在換衣服的時候,我把那件衣服里的錢包給忘了……俗話說得好,上帝若想懲罰一個人,必先奪去他的理智。直到今天,已經七點半鍾的時候,我醒來后才發瘋似的跳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走過去一把抓起我那件家常穿的便服,——口袋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錢包不翼而飛。」
「柜子里看了嗎?」
「您丟了四百盧布?太可惜了。」
「為了公平合理起見,我把自己也計算在內,但是您必須承認,公爵,我總不至於自己偷自己的錢吧,雖然監守自盜的事,世上也時有發生……」
「曾經懷疑過,您哪。當我在早晨七點多鍾像個瘋子似的跳起來,用手捶打自己的腦門時,立刻把正在坦然地呼呼大睡的將軍叫醒。我們倆都注意到費德先科奇怪地不見了,單憑這一點就引起了我們的懷疑,於是我們倆立刻決定搜查凱勒爾,他那時候正像……正像……根釘子似的躺著,您哪。我們把他從頭到腳搜了一遍:口袋裡沒有一分錢,甚至找不出一個沒有破洞的口袋,只找到一塊帶格的藍布手帕,髒得不成樣子。此外,還找到一封情書,是一個女佣人寫給他的,寫信問他要錢,並且還威脅說,如果不給,就要怎麼樣怎麼樣,再就是您知道的寫那篇雜文的碎紙片了,您哪。將軍認定他無罪。為了證實確鑿無誤起見,我們把他本人叫醒了,費了老大勁才把他推醒。他好不容易才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張大了嘴,醉眼蒙嚨,臉上的表情既荒唐又天真,一副傻呵呵的模樣,——不是他,您哪!」
「當然……這一切……」
「唉,盧基揚·季莫菲伊奇,別取笑啦,這……」
「尤其可惜的是,這是一個貧窮的、以自己的勞動謀生糊口的光明正大的人。」
「爭……您說什麼?」
「毫無疑問,這是主要問題。您非常準確地找到了說明這種情況的詞和想法,萬分尊敬的公爵。」
「這問題就很難說了,而且……這問題也極其複雜!對於女佣人我沒法懷疑:她一直坐在廚房裡。對於自己的親生孩子也……」
「但是,主要的,主要的問題,並不僅僅在看法上,而在這整個環境。如果這是伏爾泰、盧梭、普魯東寫的,我會讀它、記住它,但是決不會大吃一驚,而且吃驚到如此程度。但是,一個人明知道他只能再活十分鐘了,卻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就是高傲!要知道,這是一種卓爾不群、遺世獨立的自我尊嚴感,要知道,這意味著一種公然的逞強好勝……不,這是一種巨大的精神力量!而在這之後還硬說,他故意不把火帽放進槍膛,——這就未免太卑鄙,太不近人情了!您知道嗎,他昨天說的話是騙人的,他耍了個花招,我壓根兒沒有,也從來不曾幫他收拾過背袋,我也從來不曾見過那支手槍,一切都是他自己收拾的,因此他把我一下子搞糊塗了。薇拉說,您讓他住在這兒,我發誓,這不會有危險的,何況我們大家還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呢。」
「公爵,但是您說還能懷疑誰呢?」列別傑夫拿腔拿調地說道,在他的訕笑中透出一副故弄玄虛的神態。
「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我當然永遠樂意幫忙,」公爵站起來說道,「不過,我想跟您說句掏心窩的話,我現在非常擔心,請問,您現在還……一句話,您不是自己也說,您懷疑費德先科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