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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金髮女人 五、劫持

第一部 金髮女人

五、劫持

他忽然想起姑娘打給女裁縫的電話,頓時明白了。甚至在談話之前,僅僅聽到他介紹自己是代斯唐熱先生的新秘書,要求與她談談時,她就嗅出了危險,猜出了來者的身分和目的。便冷靜自然地,像做一件平常事一樣,用事先約定的暗語向亞森·羅平呼救。
「先生,我再重複一遍,一切。」
「您要想打太陽穴,我勸您瞄腮幫子。」亞森·羅平頭也不回地回答。
「了結吧。」
「我父親不能聽的談話,我不想參加。」
「女同謀?」
碼頭邊泊著一艘線條簡樸又結實的遊艇。遊艇的煙囪里噴出一團團黑煙。
「就這些?」
正像他所說的那樣,兩個人一同離開了公館。廣場上,汽車還停在那兒,不過已經調過頭來了。看得見司機的背影和鴨舌帽,毛領子翻起來,幾乎遮住了帽子。走近汽車,福爾摩斯就聽見汽車發動機在響。他打開車門,請克洛蒂爾德上車,自己坐在她身邊。
「沒有。」
「我?」
「小姐,您如果願意,我到蒙夏南街等您。我是門房讓尼約的好朋友。」
「這是您的事。」
他似乎下了決心。不過她要求休息一會,她閉上雙眼。福爾摩斯望著她,發現她突然變得那麼平靜,幾乎對身邊的危險漠然視之。
夜幕降臨時分,他跟在女士後面,躲過看門女人,進入了一幢五層樓房。這座樓有兩部分,因此住戶很多。上了三樓,那女士停下來,進了房間。過了兩分鐘,英國人掏出繳獲的那串鑰匙,一把一把試著開門。試到第四把,門鎖開了。屋裡一片黑暗。他發現幾間房子空空蕩蕩,好像沒有人住一樣。房門都敞開著。一條走廊盡頭透出一線燈光。他踮起腳尖走過去,透過客廳和卧房之間的大玻璃,看見那蒙面紗的女士脫下外衣、帽子,放在卧房唯一的凳子上,套上了一件天鵝絨晨衣。他看見她走向壁爐,按了一下電鈕,壁爐右邊的一半護牆板沿牆滑移開來,插|進了旁邊那厚厚的護牆板後面。等護牆板移開一定的寬度,女士就拿著燈走了進去,消失了。這個機關很簡單,福爾摩斯也如法使用。
「回來吃午飯嗎?」
「就這些,我不是貴國警方成員,因此我覺得沒有任何權利……裁判。」
「然後呢?」
昨天,亞森·羅平對英國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下了逐客令。命令于中午送達,當天付諸實施。凌晨一時,福爾摩斯已在南安普敦下船。
「我帶他去夏爾格蘭街,給他看亞森·羅平利用指揮施工之便,讓他的手下在四十號和四十二號之間開的暗道,就是你們二位前夜走過的那條暗道。」
「那看門人?」
她幾乎馬上出來了,向克利希方向步行,在英國人熟悉的街上拐來拐去。
「噢,馬克西姆,我怕!」
「您認為他會來救您?」
「行啦!」亞森·羅平吩咐道,「說實在的,您特別頑固,形勢又特別嚴峻,我才不得不冒昧……」
「從現在到那時?」
「不,您懷念過去的生活,懷念光明正大的生活。」
「是的,我要告訴他。我有熱爾布瓦小姐做證人,她認得出金髮女人;有奧居斯特嬤嬤做證人,她認得出昂圖瓦內特·布萊阿;克羅宗伯爵夫人認得出德·萊阿爾夫人。我要告訴他的就是這些了。」
回到前廳,他拐了個彎,朝一扇通向地下室的矮門走去,拾起一粒紅色的小石頭:這是塊石榴石。
英國人低頭問:「你要多少錢才肯開口?……才肯說出你知道的事?」那人的回答是嘲弄般的微笑。福爾摩斯明白他白問了。他便去搜俘虜的口袋,搜出一串鑰匙、一塊手帕和那個小紙盒,裏面盛著十二顆石榴石,——和他拾到的一樣的石子。可憐兮兮的戰利品!
「那麼,先生,誰會陪您出去呢?」
從昨天晚上起,福爾摩斯就受著行動的需要驅使,打算不顧一切大幹一場,這時便大胆地闖了進去。這是一間候見室,裏面有一架樓梯。他剛要下去,忽然,從下面傳來談話聲,他覺得沿著環廊到另一個樓梯下去為好。下樓后,他驚異地發現,這裏的傢具式樣和位置他都熟悉。他從一張虛掩的門走進一間大圓廳。原來這就是代斯唐熱先生的書房。
「堅信不疑。」
「福爾摩斯?」
「那我就去找代斯唐熱先生,告訴他……」
「是的。」
「因為它們殺過人。」
「這就是說,您不會留下?」
福爾摩斯放下車窗玻璃:「喂,司機,走錯路了……是佩爾戈萊茲街!……」那人沒回答。他提高嗓子重複一遍:「我要去佩爾戈萊茲街!」
「您不敢。」面臨危險,她倒又恢復了冷靜,說。他站起身,向書房走了一步。克洛蒂爾德叫住他:「先生,等一下。」
「我愛他。」她說,激動得發顫。
「一切?說具體點。」
姑娘突然打斷他的話,使他感到她有了戒備,便說:「好吧,我就直說。五年前,您父親偶然遇到了一位馬克西姆·貝爾蒙先生,他自我介紹是個包工頭……或者建築師,我不太清楚。代斯唐熱先生很喜歡這位年輕人。他因為身體不好,不能視事,就把幾個老顧客的建築修繕工程交給貝爾蒙先生打理。這位合作者似乎有能力干好。」
英國人環視四周,看見露天咖啡座上坐著一群人,近處還有一群人。有一陣他想喊,但馬上意識到,在外人過來干預之前,他就會被抓住,拖上船,塞進艙底。他走過舷梯,跟著亞森·羅平進了船長室。
「您堅信是這樣?」她說,對他的話信以為真。「我相信我自己,就像相信您一樣。只不過,我的生活動蕩不安,充滿危險。我雖然有心,卻無法永遠把時間奉獻給您。」她一聽慌了:「出了什麼事?又有危險?快!告訴我!」
克洛蒂爾德開口道:「馬克西姆,別開得太快。路滑,我很怕。」
他們再次挑戰似地互望一眼,都面含譏諷和微笑。「您多麼相信他!」
「小姐,有關係。因https://read.99csw.com為馬克西姆·貝爾蒙先生的真名——您和我一樣清楚——叫亞森·羅平。」
樹木、房屋、平原、森林,也都像喧騰的急流一樣撲來,好像要跌入深淵。
兩個水手退了出去。亞森·羅平對船長道:「船長,留個船員在這兒照料福爾摩斯。您自己儘可能陪陪他。叫大家尊重他,他是客人,不是囚犯。您的表幾點了,船長?」
「小夥子,關好車門,」他對司機說,「把毛領翻起來,因為天很冷。耐心等著。過一個半小時,您發動汽車。我一回來,就要馬上去佩爾戈萊茲街。」
在樓梯下面,他又拾到一顆形狀一樣的石榴石。「沒錯,」他想,「他們就是從這裏進出的……來,看我這把萬能鑰匙能不能打開一樓住戶的小酒窖……對……很好……來看看這些擱酒瓶的架子……嗬!嗬!這些地方的灰塵都被擦掉了……地上有腳印……」
「對,一位先生和一位女士。」
「對您有好處?」
「您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克洛蒂爾德,我不愛您,是因為情勢所迫,唯一的原因,是我愛您!」
也許,他從未作過更大的努力,來平靜地說出一句話,聲音里沒有一絲顫抖,沒有流露出一點狂怒。不過,由於一種可怕的反應,憤怒與仇恨的狂瀾立即衝決了堤壩,戰勝了他的意志。他猛地掏出手槍,對準代斯唐熱小姐:「亞森·羅平,馬上停車,不許拖延一分一秒!否則,我要向小姐開槍了!」
他高興得直搓手,覺得勝利在望,再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障礙攔在前面了。他一反常態,忍不住叫道:「小姐,原諒我顯得這麼得意。因為戰鬥十分艱難,所以勝利才特別使我愜意。」
「既是這樣,」她說,「馬克西姆,您走吧,別記掛我的眼淚了。我會振作的。我等著危險消除。再見吧,馬克西姆。」她久久地擁抱他,把他推到外面,福爾摩斯聽見他們的聲音漸漸遠了。
「隨您採取什麼措施。不過沒用。」
代斯唐熱先生已經在書房裡了。他們幹了一會兒,福爾摩斯正想找個借口上克洛蒂爾德的房間,那年輕姑娘就進來了。她向父親問了早安,就坐在小客廳里寫起信來。
「不!不!這是造謠!」
至於亞森·羅平是怎麼來的,這輛停在路邊、發動機沒關的汽車怎麼讓他起疑,他如何收買了司機,這一切都無關緊要。此時福爾摩斯最感興趣的,甚至讓他壓下怒火的,是想到一個普通的女子,一個墜入情網的姑娘,竟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壓下了自己的本能,不露聲色,居然把老謀深算的歇洛克騙了。一個人有這樣的助手幫忙,還怎麼對付?僅僅是相信他有本事,一個女人就變得這樣大胆、剛強。
「收到了。」
「好吧。我按鈴叫僕人。」
他仍舊站著,開始道:「如果有些枝節問題我搞錯了,就請您原諒。我能保證的,是說的事情基本準確。」
「不會。」
亞森·羅平看看自己的表,又看了看艙壁上的掛鐘:「兩點五分?……就算是吧。到南安普敦要用多長時間?」
八點,他給加尼瑪爾寄了封快信:
「另外?」
「一切。」
「嚯,我可不怨您。」
「您拿得出什麼證據?」
「兩點五分。」
「明白了。」
溫馨的靜寂把他們連在一起。那女的眼淚收了許多。
「還有件事,我們少了一個人,讓尼約。」
她站起身,並不激動,至少是不怎麼激動。她這種自制力給福爾摩斯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說:「先生,我不知道您是什麼目的,也不想知道。請您別說了,出去吧!」
他辛酸地說:「啊!克洛蒂爾德,為什麼我要讓您卷到我的冒險生活中來?我本應該做您五年前愛過的馬克西姆·貝爾蒙,而不應該讓您知道……知道我是另一個人……」
「唔?」他想,「等金髮女人落到我手裡,我就能控制局勢了。」於是他按了門鈴。
「你們用十一個鐘頭吧。在那班郵船離開南安普敦之前,您不能靠岸。郵船午夜離開那裡早上八點到勒阿弗爾。您聽清了,對吧,船長?我再說一遍,如果這位先生搭上那班郵船回到法國,對我們所有人都很危險,所以,您不能在凌晨一點以前到南安普敦。」
然後,他在大馬路上挑了輛出租汽車,司機一副和善、憨厚的樣子,使他中意。他讓車開到馬勒澤爾布廣場,離代斯唐熱公館五十步遠的地方停下。
「您認為是這樣?」
她在信上加了幾句話,簽好名,封好信封,推開信紙,按了電話鈴,要通了女裁縫的電話,請她趕快把她急需的旅行風衣做出來。然後,她轉向福爾摩斯:「先生,現在我聽您講。不過,不能當父親的面談嗎?」
歇洛克·福爾摩斯一聲不吭。抗議嗎?指控這兩兄弟?都沒有用。他沒有證據,也不願耽擱時間去搜索——因為沒有人相信他。
「對。匈牙利飯店那件事,是他把加尼瑪爾請來的。昨晚夏爾格蘭街的兩個警察,是他安排的。我有證據。今早,加尼瑪爾搜查了那所房子,由福爾摩斯陪著。另外……」
在煙霧繚繞之中,他推敲了能從馬·貝·案卷,明白地說,就是馬克西姆·貝爾蒙,也就是亞森·羅平案卷中得出的結論。
「我同意您的看法。不過我採取了,您不能怪我。」
「小姐,」福爾摩斯說,「我本來打算說五分鐘,可是,過了半個多鐘頭了。」
「得到什麼?我和亞森·羅平講好,兩人決鬥一場。我必須在終局之前取勝。我認為,把您這樣一個寶貴的人質抓在手裡,我可以占很大的優勢。因此,小姐,跟我走,我把您交給一個朋友照料。我的目的一達到,就還您以自由。」
「您推測這十一處房子中,肯定有一處被我留下,供我和我的朋友需要時使用。因此,您交給加尼瑪爾去查找。」
亞森·羅平壓住怒火,用哽塞的口氣說:「您知道什麼事情,我來說吧。您知道我以九-九-藏-書馬克西姆·貝爾蒙的名義……改動了代斯唐熱先生承建的房子。」
「明天見吧。」幾分鐘后,福爾摩斯聽見汽車開走了。「燕子」號的機艙里,蒸氣機立即大吼起來。船起碇了。
「好。」
「對。」
她身後的門開了,亞森·羅平進來了。
「對。」
福爾摩斯突然想到了什麼,彎腰站起身,仔細打量駕駛座上的男人,他的肩要單薄一些,動作更放鬆……福爾摩斯出了一身冷汗,雙手痙攣,不得不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這是亞森·羅平!「好了,福爾摩斯先生,這次兜風,感覺怎樣?」
那四人下了車,其中一個走攏來,摘下眼鏡。福爾摩斯認出他就是匈牙利飯店那個穿禮服的先生。亞森·羅平對他說:「您把這輛計程車開回去,還給那位司機,他在勒讓德爾街右邊第一家小酒店裡等著。我答應給他一千法郎,已經付了一半,您把剩下的付給他。啊!我忘了,把您的眼鏡給福爾摩斯先生。」他與代斯唐熱小姐講了幾句話,然後,坐到方向盤前,把車開起來。福爾摩斯坐在他旁邊。他後邊坐著亞森·羅平的一個手下。亞森·羅平說車開得很快並沒誇張。車一開起來,就駛得飛快。地平線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著,迎面撲來,接著,就像被深淵吸進去了一樣,一下就不見了。
「我以名譽擔保,先生。」
「總是兩個出口。」他想,「四十號和四十二號相通。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我本應留下來和那兩個警察一塊兒守著。」他問那兩個警察:「我不在的時候,有兩個人從那邊門裡出來了,對嗎?」
船長室很寬敞,打掃得乾乾淨淨,壁板擦得漆色鋥亮,包銅的地方閃閃發光。
他彎著腰,像是找什麼東西,手指在灰塵中摸索,好幾次直起身,把什麼東西扔進左手持的紙盒。然後,他抹去自己的腳印,也抹去亞森·羅平和金髮女人的腳印,回到架子旁邊。突然,他嘶啞地叫了一聲,倒在地上。福爾摩斯撲到他身上。一分鐘之內,他以世界上最簡單的方式,就把那人打得躺在地上,手腳都捆起來。
「我指控您殺了德·奧特萊克男爵。」
他伸出頭一看,後邊果然跟著一輛車。車身龐大,顏色血紅,車頭尖尖的,模樣猙獰可怖。車上坐著四個穿毛皮大衣的漢子。「好傢夥!」他想,「我被看住了。且耐下心來看吧。」他交抱雙臂,像厄運來臨時那些屈從等待的人那樣擺出傲慢的模樣。
這時,汽車從納伊伊門出了巴黎城。見鬼了!佩爾戈萊茲街不在城外呀。
「對您,小姐。」
她始終吟吟笑著,雙眼盯著路面。道路陡立在汽車前面。「讓他停車!讓他停車!」福爾摩斯氣瘋了,對她說,「您明白,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槍口擦著她的髮捲。
將近三點鐘時,船出了塞納河河口,進入茫茫大海。歇洛克·福爾摩斯被捆在床上,沉睡了過去。
他打定主意,就把那人丟在酒窖里,推上鐵架子,鎖好地窖門,出了房子,到郵局寄了封信,通知代斯唐熱先生他明天才能去上班,接著去找珠寶商,把石榴石交給他。「夫人讓我把這些寶石送來。這是從她在這兒買的一件首飾上掉下來的。」
「沒有暗地裡的打算啦?」
汽車猛地開動了,開到城外大馬路,過了奧什大街、大軍大街。歇洛克凝神思索,想著行動方案。
她小聲說:「這個馬克西姆是個冒失鬼,這樣開下去,肯定會出事。」福爾摩斯把槍放回衣袋,抓住車門把手。他想跳車,儘管這麼做很荒謬。
於是,他湊近去看。
「準備好了。」
克洛蒂爾德·代斯唐熱,就是殺害德·奧特萊克男爵的兇手,偷走藍鑽石的人!就是亞森·羅平的神秘女友!總之,就是金髮女人!
「美妙呀,親愛的先生,真是美妙得很。」福爾摩斯回答。
福爾摩斯別了眾人,到最近的旅館開個房間稍事休息,恢復了精力,又充滿自信,然後,又回到夏爾格蘭街四十號,給看門女人塞了兩個路易,確知勒魯兄弟已經出門了,還了解房子屬於一個叫阿爾曼亞的先生。然後,他持一支蠟燭,從拾到石榴石的那扇小門下了地下室。
「然後,我帶代斯唐熱先生到德蒂南先生家去,從便梯下樓。您和亞森·羅平就是從這道樓梯,躲開了加尼瑪爾的追捕。那房子與鄰屋大概也有暗道相通。我和他一起尋找。鄰屋的出口在巴蒂尼奧爾大馬路,並不在克拉佩隆街。」
「只要您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後悔。」她動情地說,「只要我的眼睛看見您,就不存在什麼錯誤和罪惡。您不在我身邊時我的不幸、痛苦、哭泣,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的恐懼,這些我都不在乎!您的愛情抹掉一切!……我什麼都接受……可是您必須愛我!」
亞森·羅平打開門,叫來船長和兩個水手。他們抓住英國人,把他全身搜了一遍,捆在船長的鋪位上。
「……把您扔進離岸十海里的海水裡。」
馬克西姆叫起來:「別說了!別這樣想……過去的事已經死亡,過去的事算不了一回事……」
福爾摩斯抄下這十一個姓名地址,把卷宗放回原處,打開窗戶,跳到無人的廣場上,離開前小心地關好護窗板。在旅館房間里,他莊重地點上煙斗。
福爾摩斯和亞森·羅平沒有交談。頭上,楊樹葉發出像波濤一樣的聲響。樹木間距均勻,濤聲起伏有致。城市一個個消逝在後面,芒特、韋爾農、蓋榮。
「您還有其他十一所的地址。」
原來,他一直對英國人裝出一種略帶譏諷的禮貌語氣,現在一下變了。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思考片刻,十分沉著地問:「您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對嗎?」
她聳聳肩,朝父親走過去,告訴他:「我把斯蒂克曼先生從您這兒劫走了。我們去國立圖書館。」
「對。」
於是她說:「講吧,先生。」
「結果如何?」
他在黑暗中摸索著行走,沒多久臉就碰read.99csw.com上了一些軟軟的東西。他劃了根火柴,發現這是個小儲藏室,滿屋都是用三角架掛著的衣袍。他分開衣服,來到一個門洞前。門口遮著帘子。這時,他手中的火柴滅了。他看見磨損的舊帘子布稀疏的經緯之間透出燈光。
「哦!還不嚴重,不過……」
「您要向我保證,在這條船進入英國水域之前不企圖逃走。」
福爾摩斯說。
「怎麼?」福爾摩斯叫道,因為沒有選擇,他顯得更急切。「請允許我給您穿上這件毛皮大衣,因為我們等會開得很快,還給您這兩塊三明治……別推,別推,收下吧,誰知道您什麼時候才能吃上晚飯!」
「亞森·羅平被捕。」
此刻是慣於發號施令,慣於讓全世界的人都俯首聽命,哪怕是歇洛克·福爾摩斯也不例外的主宰的專橫口氣。他們彼此用目光打量對方。現在他們是敵人,公開宣戰、不共戴天的敵人了。亞森·羅平又說,聲音有點緊張:「先生,有好幾次您擋了我的路。這已經過分了。我也不願浪費時間,來破您的圈套了。我把話說在前面,怎樣對待您,取決於您的回答。您到底知道了什麼?」
「鎖鏈會斷的。」
「那我就什麼也不必擔心了,既然您落在我手裡了。」
「他做的事都是對的,對嗎?他想乾的事都能幹成。他的一舉一動,您都贊同。您準備為他獻出一切。」
他一直翻到早晨,才在一個簿子的第二部分發現了這個案卷。案卷有十五頁。一頁重錄了阿爾曼亞先生樓房的施工情況。另一頁記錄了為克拉佩隆街二十五號的房主瓦蒂內爾先生施工的情況。再一頁是昂利-馬爾坦大街一百三十四號德·奧特萊克男爵公館的施工情況,還有一頁是克羅宗城堡的。
「為什麼?」
「您如果想逃跑,我會喊會叫,警察會逮捕您。那樣,您就得坐牢了。別忘了,金髮女人是被通緝的。」
「對。」
「然後呢?」
「十五所中,您找到了四所。」
「請坐,先生,我馬上就完了。」
他拉起探長的手臂,拖著走:「加尼瑪爾先生,我不過打擾了您的睡眠,勞您動了一動,您就這樣嘲笑我,抱怨我,未免太過分了。」
「不是嗎。不過,最好的玩笑也只能開一陣子。我想,應當結束這件事了。」
「我並不是說您有意殺他,小姐。德·奧特萊克男爵經常發狂,只有奧居斯特嬤嬤能控制他。就是她告訴我這個細節的。那天晚上,嬤嬤出去了,他大概撲到您身上,您在與他扭打時,為了自衛,扎了他一刀。您被這件事嚇壞了,按鈴叫人。然後匆匆逃走了,也沒敢從死者手上摘下那枚鑽戒。過了一會兒,您領來亞森·羅平的另一個同夥,鄰樓的僕人。你們把死者放在床上,整理好房間……可仍然不敢摘下鑽戒。這就是那天晚上的經過。因此,我重複一遍,您並不是有意殺男爵,但他確實是死在您手上。」她叉起那雙纖細蒼白的手捂著前額,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最後,鬆開手指,露出痛苦的臉,說:「您打算告訴我父親的就是這些?」
「您決定怎麼辦?」
「先生,我必須回去。因此,請您星期二夜裡做好準備。」
「馬克西姆,您必須愛我,必須愛我。因為沒有一個女人像我這樣愛您。為了讓您高興,我過去和現在都替您辦事,不僅遵照您的命令,而且遵照您內心的意願。我的行為違背了我的良心和本性,可是我抵擋不住,還是幹了……那些事,我是無意識乾的,因為這對您有用,因為您希望這樣……明天……甚至永遠,我都準備再干。」
次日早晨,兩大對手講好交戰的第十天,也就是最後一天,《法蘭西回聲報》發表了一篇有趣的花邊新聞:
亞森·羅平又走近英國人,輕輕地拍拍他的肩:「先生,聽我說,我沒有興緻跟您鬥嘴皮。對您來說,不幸的是您不可能讓我失敗。因此,我們把事情了結吧!」
「那他的下落呢?」
「加尼瑪爾在家裡……我把姑娘交給他……要不要告訴他她是誰呢?不告訴。不然,他會直接把她送到監獄。那就把一切都攪亂了。我只要看一下馬·貝·案卷的名單,就開始追捕。今天夜裡,最遲明早,就像說好的那樣去找加尼瑪爾,把亞森·羅平和他那一夥交給他。」
「很好!漂亮!」他說,「我全明白了,克洛蒂爾德的小客廳,就是金髮女人的房間,和鄰屋一套房子相通。鄰屋的出口不在馬勒澤爾布大馬路,而是在鄰近的一條街上,我記得是蒙夏南街吧……好極了!這下我明白了,克洛蒂爾德·代斯唐熱怎麼能一邊保持不出閨房的名聲,一邊和情人幽會了。我也明白了,昨晚,亞森·羅平怎麼會冷不防在我身邊,在環廊上冒出來,原來鄰屋那套房間和這間書房之間有條通道……」
「真相。把馬克西姆·貝爾蒙偽造的身分經歷說給他聽,把他的女同謀的兩面人生活也告訴他。」
「不會,石榴石送到太平街珠寶店去了。」
他在外面圍著房子轉了一圈,在四十號門牌旁邊又看到了這樣的銘文:建築師呂西安·代斯唐熱,一八七七年。四十二號也有同樣的銘文。
「先生,能讓我上房間,拿點衣服用品嗎?」
「福爾摩斯肯定把他逮住了。」
「也許……確切地說回不來……不過,您別著急。」隨後,她堅定地對福爾摩斯說:「先生,我跟您走。」
「只要我在您手裡,您就無可擔心。」
「您別說了……您別說了……」年輕姑娘突然恐懼起來,結結巴巴道,「不許您講……您敢說這是我……您敢指控我……」
他得出結論:「又一幢有暗道的房子,大概也是代斯唐熱設計建造的。我既然來了,就不妨趁這個機會檢查一下柜子里的東西……找找材料,了解其他有暗道的房子。」
「就是我單獨行動,獨自查找。」
亞森·羅平帶上門,沒有任何開場白,幾乎有點粗魯地對福爾摩斯說:「您清楚了什麼?」
「克洛蒂read.99csw.com爾德,小心為上。我早就想換個地方,搬到那裡去,搬到您知道的那個不受侵犯的安全地方。福爾摩斯卷進來,使我得儘快搬走。因為他這樣的人,一旦發現了什麼線索,就會緊迫不舍,要查個水落石出的。因此,我都準備好了,後天,星期三就搬。到中午就搬完了。下午兩點,消除一切痕迹之後,我就能走了。這事非同小可,從現在起到那時……」
「啊!朋友,原來您是聾子,或者,您故意不答話……我沒事要上這兒來?……佩爾戈萊茲街……我命令您往回開,快點!」那人還是不出聲,英國人氣得發抖。他看看克洛蒂爾德,只見姑娘唇邊浮起難以琢磨的微笑。「您為什麼笑?」他低聲抱怨,「……這個插曲不要緊……事情不會改變。」
汽車駛過一個又一個山崗,從邦塞庫爾到康特勒、魯昂、魯昂郊外、港口、幾公里長的碼頭。魯昂這麼個大城市,就像鎮上的小馬路似的,汽車一眨眼就衝過去了。汽車駛過迪克萊爾、科德貝克,駛過科城地區起伏的丘陵,然後是利爾博納、基爾伯夫。突然,汽車一下來到塞納河邊一個小碼頭盡頭。
「我們不再見面。克洛蒂爾德,任何人也不會去見您。別出門。光為自己我沒什麼可擔心的,可因為這事與您有關,我就什麼都擔心了。」
「您大概是昨夜從代斯唐熱先生家裡找到的。」
「對。」
「啊!您知道……」她說,顯然害怕了。「我知道許多事情。」
「這個英國人是不可能找到我的。」
「然後,」歇洛克的語氣更嚴肅了,「我帶他去昂利-馬爾坦大街一百三十四號,弄明白德·奧特萊克男爵是怎麼……」
「您!」
「絕對無關緊要。」
「只不過,我下了決心,絕不獨自一人走出這個公館。」
他們相視良久,一句話也沒說。然後,他跪在她面前,雙手摟住她,把她的頭貼在自己胸口。這動作里飽含著深情和憐憫。他們兩人都一動不動。
「他什麼都幹得出來。我也要小心防備。昨天我翻您父親的柜子,在那箇舊記錄本里找東西。差點叫您父親當場逮住。那裡有危險。處處有危險。我察覺敵人在暗處轉悠,越來越近。我覺得他在監視我們……在我們周圍張了網……這是我的直覺,它從來沒錯過。」
「我以名譽擔保,我決不試圖逃跑。」
「可是,今早我讓他到夏爾格蘭街找我首飾別針上掉的石榴石去了。」
他吻著這雙修長、蒼白的手。她臉上的笑容漸漸開朗起來,似乎每一個吻都為她抹去了一絲可怕的回憶。
「對,就是人們稱為『金髮女人』的那個女同謀,那個一頭金髮的女同謀。」
「『燕子』準備好了?」
今天上午,我也許要來佩爾戈萊茲街,告訴您一個人。眼下最要緊的是逮捕他。無論如何,從今晚起到明天,即星期三中午,請留在家裡,並安排三十個人待命……
「閉起眼睛跟您走。」
他窩著一肚子火,緊攥拳頭,一心只想克制自己,不在得意的加尼瑪爾面前顯露出怒氣和失望。他彬彬有禮地向勒魯兄弟這兩位社會棟樑點頭致意,便走了出去。
「我有同感。」
「我現在幸福。」
這個場面的奇特之處,就是兩個對手都十分沉著。從他們的態度、聲音和語氣來看,這場面更像是兩個意見不合的人在討論問題,而不像兩個強敵在作無情的較量。
「我會游泳。」
「我相信您。走吧。」
拿這個人怎麼辦呢?守在這裏,等他的朋友來救,然後把他們都交給警察?可這樣做有什麼用?有利於對付亞森·羅平嗎?他開始猶豫不決。檢查紙盒之後,他終於打定了主意。紙盒裡有個地址:太平街珠寶商萊奧納爾。
「今天是第七天了。三天後,我必須回倫敦。」
「先生,請別廢話了,有什麼事就說吧。」
「還是這樣的行動?」加尼瑪爾說,仍有嘲弄的意味。「是的,先生,還是這樣。」
「既是這樣,福爾摩斯……?」
下面記錄的是為這位顧主安裝暖氣設備的施工情況。邊上有注:「見馬·貝·案卷。」
「他盯住我們了。」
「是的,小姐,我們一同走出公館。您會一聲不吭,乖乖地跟我出去的。」
「什麼?」
「然後,我帶他到克羅宗城堡去,他知道城堡修復工程亞森·羅平幹了哪些工作,很容易發現亞森·羅平讓他手下開的暗道。他會發現金髮女人夜裡正是從暗道潛入伯爵夫人的房間,從壁爐上拿走藍鑽石,又在兩星期後,潛入布萊尚領事的房間,把藍鑽石塞進牙粉瓶……說實話,這行為相當奇怪,有點離譜了,也許是女人施加的一個報復,我不清楚,但這無關緊要。」
她低聲說:「這另一個人,我也愛。我一點不後悔。」
「這是什麼意思?」
福爾摩斯猜中了。那商人回答:「的確……這位太太給我打了電話,說她等會親自過來。」福爾摩斯在人行道上守到五點鐘,才看見一位戴著厚面紗、樣子可疑的女士進了珠寶店。
福爾摩斯可以看見她伏在桌上,不時懸著筆,凝神思索。他等了一會,拿下一冊書,對代斯唐熱先生說:「這正是代斯唐熱小姐要的書。她讓我找到后立刻給她送去。」他走進小客廳,站在克洛蒂爾德前面,擋住代斯唐熱先生的視線。他說:「我是斯蒂克曼先生,代斯唐熱先生的新秘書。」
「然後呢?」
「用不著,我不久就會回來的。」
「答得好!」亞森·羅平大聲笑道,「願上帝原諒我,我剛才是說氣話!原諒我,大師……我們來作結論吧。您同意我為自己和朋友採取必要的保安措施嗎?」
「是啊,」他想,「我當然是個蠢蟲!就因為亞森·羅平的女友是金髮,而克洛蒂爾德是棕發,我就沒有想到把她們對照一下!金髮女人殺了男爵,偷了鑽戒之後,怎麼可能還保留金髮呢?」福爾摩斯看到了這個房間的一部分。這是間雅緻的女客廳,裝飾著淺淡的牆九_九_藏_書飾和貴重的小擺設,一層低矮的台階上有把桃花心木的軟墊長椅。克洛蒂爾德坐在上面,雙手捧著頭,一動不動。看了一會,福爾摩斯發現她在哭:大顆淚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滾滾而下,流向嘴巴,一滴一滴,落到晨衣的絨面上,彷彿出自永不枯竭的泉源,總也流不完。這緩緩而流的淚水表露出憂愁、絕望和屈從,真是最讓人傷感的景像。
「不過?」
「先生,這是合法的勝利,您有權享受。」
「謝謝您!不過,走的是什麼鬼路呀。難道司機沒有聽清我的吩咐?」
那人還是沒回答。
「不開快的話,九個鐘頭。」
在跨進公館門檻時,他最後猶豫了一下。在亞森·羅平準備搬家的時候,來找金髮女人,是不是錯誤?先憑手裡的樓房名單,找到對手的住所是否更合適一些?
英國人想:「她甚至會認為自己處境危險嗎?不認為,因為亞森·羅平在保護她。和亞森·羅平在一起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亞森·羅平無所不能,亞森·羅平是不會錯的。」
「不能,小姐,甚至我要請您小聲交談,最好別讓代斯唐熱先生聽見。」
克洛蒂爾德輕微地聳聳肩,又坐下來。歇洛克掏出懷錶:「十點半了,過五分鐘我們動身。」
其餘是為另外十一位巴黎房主幹活的施工記錄。
「小姐,這話我可是認真說的。可是您半句話也不願聽,那我就再補上一句。亞森·羅平為了完成他的計劃,在這兒找了個女友,甚至不僅是女友,而且是個盲目的同謀……動了情的忠心耿耿的同謀。」
「別了,福爾摩斯先生。明年在這個世界上或者在另一個世界上見吧。」
他登上環廊,躲在欄杆帘子後邊,一直待到深夜。一個僕人進來關了電燈。一個小時后,英國人打開手電筒,走到書櫃前。如他所知,柜子里裝滿了建築師的舊圖紙、資料、預算、帳本。在第二格,有一套筆記本,按年代順序排列著。他錯開抽出最近幾年的幾本,立即查閱摘要那一頁,又專門查了H部分,終於發現了阿爾曼亞這個名字,旁邊標明六十三頁,翻到那一頁,他輕聲讀道:「阿爾曼亞,夏爾格蘭街四十號。」
「我向您保證,我會想方設法逃走。」福爾摩斯不服地回答。「可是,您明白,只要我一句話,就能使您辦不成事。這些人絕對服從我。我只要稍一示意,他們就會把鎖鏈套在您脖子上……」
「哦!哦!」
金髮女人就在那兒,在他眼皮底下,伸手可及的地方。她吹滅油燈,打開電燈。福爾摩斯第一次在明亮的光線下看見了她的模樣,不禁一顫。繞了那麼多彎,費了那麼大功夫終於找到的女人竟是克洛蒂爾德·代斯唐熱!
當汽車衝過塞納河,風馳電掣地駛過絮萊斯納、呂埃、夏圖時,他克制著怒火,毫不嘆怨,順從地、一動不動地坐著,一心尋思是什麼奇迹使亞森·羅平替下了司機。他一早上在大馬路選的憨厚小夥子是他預先安排的同夥?他認為不可能。然而,亞森·羅平肯定得到了通知,但是,這隻能在他福爾摩斯威脅克洛蒂爾德之後,因為,在那之前,誰也沒有察覺他的計劃。然而從他們談話起,克洛蒂爾德沒有離開他半步。
歇洛克停住話,他覺得姑娘的臉色更蒼白了。不過,她也更沉著了,說:「先生,您跟我說的事,我並不清楚,尤其看不出和我有什麼關係。」
克洛蒂爾德對他說:「先生,小心!後邊有車。」
僕人給她拿來帽子和外衣。福爾摩斯對她說:「您得告訴代斯唐熱先生一個理由,必要時能說明您幾天不回來的原因。」
「啊!我知道了,」他說,「馬·貝·案卷正是我需要的。我准能在其中找到亞森·羅平眼下的住址。」
「不,您哭了……克洛蒂爾德,您流淚,我難過。」不管怎麼說,這安慰的聲音還是打動了姑娘,她認真地聽著,渴望著光明與幸福。她臉上露出了微笑,但笑得那麼凄傷。他求她道:「克洛蒂爾德,別傷心了。您不應當傷心。您無權傷心!」她伸出纖細、柔軟、白|嫩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馬克西姆,只要這雙手還是我的,我就會傷心。」
「如果我不走呢?」
汽車駛過塞納河,上了聖熱爾曼坡地。駛過這個小鎮五百多米之後,汽車放慢了速度。後邊那輛車趕了上來。兩輛車都停下。四周無人。「福爾摩斯先生,」亞森·羅平說,「委屈一下,換輛車吧。這輛車太慢了!……」
汽車停下了。兩小時他們跑了將近四百里。一個穿藍制服、戴一頂鑲金邊制帽的男人走過來,行了個禮。「很好,船長!」亞森·羅平大聲說,「收到電報了?」
他們兩人都站了起來,四目相視。
「小姐,您殺了德·奧特萊克男爵。您化名昂圖瓦內特·布萊阿,服侍他,目的是為了從他手裡盜走藍鑽石。是您把他殺死了。」她又斷斷續續地低聲哀求:「先生,別說了,我求求您。您知道那麼多事,也應當知道,我不是有意殺男爵的。」
她哈哈大笑:「不可能!亞森·羅平?馬克西姆·貝爾蒙先生是亞森·羅平?」
通過敞開的大門洞,可以看到圓廳里代斯唐熱先生在小心地搬著藏書。
這時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他趕快推上門,吹滅蠟燭,躲到一摞空箱子後面。幾秒鐘后,他注意到一個鐵架子輕輕轉動,鐵架子後邊的那塊牆壁也跟著動起來。一束電筒光照了進來。一隻胳膊伸進來。一個男人進來了。
「唔!這麼說我父親換秘書了?」她說,並未停下筆。「是的,小姐。我想同您說幾句話。」
「我並不想賴在這裏,讓您不舒服。」福爾摩斯回答,和她一樣沉著。
「沒什麼可怕的。不過,我承認形勢十分嚴峻。他知道些什麼?他躲在哪兒?他的力量在於他獨來獨往,沒有任何事情會暴露他的行蹤。」
「可您必須參加。」
「我多麼希望讓您幸福啊!」他喃喃道。
通過櫥窗玻璃,可以看見她把一件鑲石榴石的舊首飾放在櫃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