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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24(星期四)

2016.3.24(星期四)

一把雕梳插在發間
「秋高氣爽,晴空萬里。遠處噴著煙霧的淺間山隱約可見。半山腰裡已是紅葉點染,山腳下遍野的芒草閃著金光……隨著太陽西斜,淺間山的輪廓愈加鮮明,山腳下漸漸變暗,山峰頂端涌動著白雲。不可思議的是,在嚮往生的時候,容易陶醉於寂寥的秋色;在準備去死的現在,卻急於逃離這樣的風景。」
《新生》號稱是一部「懺悔小說」。我不喜歡看懺悔小說,就連盧梭的《懺悔錄》看了也讓我生厭。因為寫懺悔小說的人往往是感傷主義者,一個感傷主義者很可能是個殘暴的人。盧梭會為了進步的思想哭泣,卻對生活在濟貧院的私生子不聞不問;島崎藤村在小說里為了慾望和世俗的撕裂痛苦不已,狀似坦誠,其實把不利於自己的部分悄然刪除了。
溫泉在旅館外面,要上幾十級台階,有室內和室外兩種,都只有我一個人。室內的溫泉池裡放滿了蘋果,芳香撲鼻,牆壁上寫著島崎藤村最負盛名的詩《初九_九_藏_書戀》
你溫柔地伸出那白|嫩的雙手
……
和L先生、S先生喝了啤酒、米酒、清酒和威士忌。餐廳打烊之後我們移步到了前廳,一邊烤著篝火,一邊用手機放鄧麗君的歌,大聲合唱起來。旅館的老闆是個50多歲的中年男人,大概害怕我們一把火燒了房子,一直訕訕地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們,可也不敢幹涉和打擾。
記得在蘋果樹下的初次會面
《失樂園》的情節是模仿日本作家有島武郎的人生。有島武郎是大正時期的作家,周氏兄弟很推崇他。他的戀人波多野秋子是婦女公論社的記者,丈夫是自己的英語老師。波多野秋子認識倡導男女平等的有島武郎后,兩人自然是天雷地火般相愛。女記者的丈夫發現了這樁醜聞,一方面不許妻子離婚,另一方面又把妻子獻給有島武郎並勒索巨款。深受其辱的有島武郎畏懼醜聞,約戀人來到別墅服九*九*藏*書毒自殺。
真正善良的人是敏感的人,而不是感傷的人,敏感的人刀刃永遠向著自己,而不會像感傷主義者一樣對著他人的傷口作詩流淚。
恰如我們那伊始的戀情
旅館不大,只有兩層,十間房間左右,只住了我們一行三人。前廳布置得很溫馨,有篝火和舒服的長椅。
L先生問我來日本這幾個月最大的變化是什麼,我說大概是變得會享受生活了。比如我之前從來沒有讚美食物的習慣,但現在一個人吃飯時也會默默沉吟點頭,自言自語:「真好吃啊。」彷彿是一種心理暗示,生活真的美好了一些。
實在不知道寫得好在哪裡。
島崎藤村在舊情復燃的第二年,把以這場叔侄不倫戀為主題的自傳小說《新生》發表了。小說發表后,他的侄女無法在日本生活,躲去了台灣,一生顛沛流離,後來貧病交加被療養院收容。島崎藤村倒是憑藉這部小說收穫了名聲。
喝完再去泡溫泉,走出旅館的時候發現下起了漫天大雪,九*九*藏*書白茫茫的一片。遠處的森林盡陷雪中,身後昏黃燈光的旅館如同幻覺,那殉情的情侶靈魂飄散的荒山才是確實。無數感受如同突襲一般向我湧來,想起的卻是前輩文學家說濫了的辭藻,索性把內心平攤在地上,放棄總結。
我是不太會泡溫泉的人。這是我「農民」的一面——我無法坦然地享受泡在熱水中的樂趣,洗澡是功能性的,洗乾淨自己是完成一件事,但長時間泡在熱水裡對我來說舒服得很痛苦,過不了兩分鐘就爬了出來。
兩人在輕井澤的別墅里相擁服毒自殺。
醜聞對一個日本人的影響有多大?我忽然想起在東京的地鐵上,抬頭就能看見當期《周刊文春》雜誌封面的海報,那是一本曝光從政界到娛樂圈各種新聞與八卦的雜誌,黑白頁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有「不倫」「夜宿」「淫行」「肉食」幾個詞被放得巨大。我所住的永田町是政府官員集中的地方,一個月前,一個年輕有為的議員被雜誌爆料其在妻子懷孕期間出軌。在電視里看到極高大英九*九*藏*書俊的議員流著眼淚道歉辭職,政治生涯宣布結束,我心裏無端想起了「小公務員之死」幾個字。
那微微泛紅的秋天的果實
我喝得實在是太多了,到最後一杯威士忌的時候終於喝醉了。我不愛喝洋酒和白酒,總覺得它們無法從身體里揮發,喝清酒和葡萄酒時我總是越喝越清醒,活動一下酒精就全部散去了,最後一點酒勁兒,我總是哀求著它們在我體內再盤旋一會兒。
「你們晚上可以來烤火。」服務員是個羞澀的少年。
S先生裝作日本大和撫子式的溫良妻子喊L先生「老公」,給他倒酒和披衣服,非常有趣。
溫泉旅館是作家島崎藤村生前最喜歡的一家。說起島崎藤村,又是一則醜聞——他中年時和自己19歲的侄女發生不倫關係,在侄女不幸懷孕之後,他嚇得跑到巴黎躲了三年,回來之後又和侄女舊情復燃。
初戀
將蘋果塞進我的懷裡
還有一個變化大概是九*九*藏*書開始頻繁地飲酒。日本的清酒不烈,怎麼喝都不醉,人總處於一種嗨賴賴的狀態中。日本人愛喝酒,白天和夜裡的日本人差別很大,他們晚上喝完酒之後變得非常吵鬧,和白天客套的樣子完全不同。我很喜歡看末班地鐵上的日本人,都是西裝革履的醉漢,露出了放縱的本相,同時為這種本相感到不好意思。
和L先生、S先生一起去了輕井澤。之前總聽說輕井澤是因為那裡是不倫之戀的男女殉情聖地。《失樂園》里,醫學教授的妻子和雜誌社主編陷入了不倫戀,兩人的戀愛不斷受到現實的擠壓,他們決定秋天在輕井澤殉情。
晚上和L先生、S先生吃飯。L先生是中國人,到日本20多年,長著一張歌舞伎面具一樣長長的臉,高高吊起的短眉毛和小眼睛,稍微一蹙表情就是震怒。S先生是日本人,幾乎是正圓的臉,皮膚雪白,眉眼清秀,像是浮世繪里的美女。
你那烏黑的頭髮剛剛束起
襯托你那如花似玉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