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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步步驚魂的殺人夜

第九章 步步驚魂的殺人夜

「你先走吧。」歐陽嘉說,「我有話跟陸凡一說。」
就在她放下槍,頹然坐進沙發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她嚇得從沙發上跳起來,警覺地問:「誰?」
於是,酒桌成了戰場,你來我往,刀光劍影。一晚上的進攻防守,一晚上的試探迴避。
約會?他怎麼會想到「約會」這個詞呢?陸凡一自嘲一笑。
不知怎麼的,他的心忽然就不舒服起來。
沒人開口,形同默認。
「生死由命!」陸凡一簡單的一句話。
「不了,謝謝,我喝點酒就行。」陸凡一看著半生半熟,猶帶血絲的牛排,沒有一點食慾。另外,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喝酒,半年前他就因為身體的原因戒了酒,今晚卻破例了。
一直不曾開口的歐陽嘉放下手中的杯子,抬頭看著許建東:「許隊,今晚就到這裏為止把!就像陸凡一說的,兇手也許就在我們兩個中間。我和你還是不要走得太近,那樣會影響你做出公正冷靜的判斷。」
陸凡一不發一言。
「這才是你失憶的真正原因。」
「三天,三天,只是三天。」趙主任伸了三個手指頭,如三個金不換的保證。
葛艾青急了:「趙主任,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控制腦瘤的生長?」
「歐陽隊長,下次要試探我,麻煩你換一種方式。」他冷冷地微笑,「你這麼漂亮能幹的女人,要是在我面前被車撞死了,我會覺得罪過。」
「許隊,我沒事,你不用為我擔心。」
「我看還是算了吧!別把糟糕的一天弄得更糟了!」陸凡一站起來,笑了笑,「趙主任,我想終止自己的臨床試驗。簽合同的時候不是說,一旦薩迦藥物失效,患者可以隨時終止合同嗎?我想,就沒有在我身上繼續試驗的必要了吧!」
「我不挑食。」
葛艾青插了一句:「趙主任,我們領導懷疑陸凡一可能患有人格分裂,希望這次能做個鑒定,我得把鑒定結果報上去。」
葛艾青驚愕地抬頭,看到陸凡一神秘莫測的微笑,他不安地問:「凡一,我能幫你什麼?」
「和歐陽一起來這裏吃飯,是第一次。」許建東飛快地看了一眼歐陽嘉。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笑容從歐陽嘉臉上消失了,她心情跌倒了谷底。
「不用了,不用了。」葛艾青連連擺手。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在試探他!歐陽嘉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不冷不熱地說:「也許,你更應該為自己犯下的那些罪孽感到罪過。」
救護床經過陸凡一身邊的時候,中年男子擱在救護床沿外的手,巧碰擦到他的手,五根冰涼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過他的手背,死亡的感覺剎那間傳遍他周身的每一個角落。
兩人的臉離得那麼近,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滾燙的鼻息落在自己的臉頰上,酥酥麻麻的,像有無數小蟲子在爬。他堅硬的胸膛壓著她曼妙的身軀,一剎那,歐陽嘉的臉刷一下紅了。
進門的時候,許建東和歐陽嘉顯然看到了他和葛艾青,卻沒有起身,只是漠然地望著他們。
一語驚醒夢中人,陸凡一恍然大悟:「對啊!也許每個盒飯里都被人放了這種催化劑,普通人吃了不會有任何反應,過一段時間便隨著新陳代謝正常排出體外。可是,安裝了生物炸彈的人,一旦攝入這種催化劑,生物炸彈馬上被激活引發爆炸,破壞人體器官,直接導致死亡。這種生物炸彈毀壞器官的同時,自身也隨之毀滅,所以,它的存在就成了一個永遠無法檢驗出來的謎。」
「你覺得什麼?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過多久,趙主任回來了,推開門就沖他親切地笑:「小陸,讓你久等了。這次檢測項目安排得比較多,希望你配合。」
許建東搖搖頭:「不行,想都別想。我打算放你一個長假,你早該放一個長假了。為什麼不去馬爾地夫放鬆一下呢?那是個好地方。等這件案子一結束,我馬上接你回來。」
「歐陽,我有話跟你說。」他低聲說。
「謝你美意,不用。」她依然冷漠。
「這家餐廳你來過幾次?」陸凡一問。
最後這句話,孫保軍等於也批評了許建東。
「就有這麼嚴重!小葛,你說是不是這樣?」
「檢查完了,許隊。」葛艾青連忙拿出那份精神鑒定書,「凡一的心理狀況完全正常,不存在多重人格的問題。」
趙主任翻看他的檢驗報告,頭也不回地說:「回辦公室再說!」
「走!」他突然站起來。
「有可能!」葛艾青點點頭,「生物炸彈是一種可以安放在人體器官中的炸彈,能夠和器官融為一體而不發生排斥反應。一旦人體攝入某種催化劑,生物炸彈就被激活,在器官內部發生急劇爆炸。從解剖結果看,關涵的死,特別像是這種東西造成的。」
看著熟悉的病房和冰冷的醫療器械,陸凡一突然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他曾在這裏呆了整整半年,如今又重新回到這裏。
「怎麼樣?」趙主任問。
葛艾青眼神飄忽,似乎在回憶什麼,沉默良久,開口:「他的驗屍結果令人費解。」
葛艾青放下茶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歐陽嘉感覺到許建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也感覺到他內心的爭鬥和克制。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模樣。
「內情談不上,不過肇事司機關涵的屍體是我解剖的。當時我還在做法醫,那天晚上剛好是我值班。」
「誰哭了?!」她抬起頭,倔強地看著他。
「沒什麼,沒什麼!」
一隻水潤勻稱的纖足踏在地上,優雅的白色高跟鞋無聲地妖嬈著,似乎在發出誘人的邀請。一個高挑的九*九*藏*書紅影從車裡出來。
他粗糙的手指擦去她的淚水,心中一動,忽然低頭覆蓋她柔軟的唇。她沒有抗拒。
「你什麼也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
「小陸,還有事嗎?」許建東問。
「生物炸彈?你的意思是……」陸凡一眼睛一亮。
「小陸,這一點我們都清楚。」許建東點燃一根煙,盡量平心靜氣地說,「不過,我們能不能不談這個?你說對了,今晚是我和歐陽第一次約會。」
葛艾青繼續說:「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是大面積腦出血,他的腦組織幾乎都爛了。」
西餐廳內,許建東看著大步朝自己走來的陸凡一,皺了皺眉。
「幹嗎對我這麼好?」歐陽嘉白了他一眼。
陸凡一喃喃自語:「三天啊!」然後他又不說話了。
葛艾青轉頭看著他:「什麼?」
歐陽嘉回到卧室,把手槍放在床頭,看了一會兒書直到眼睛再也睜不開為止。她很感激許建東留在她的屋子裡,她的心裏踏實了許多。
「原來如此!」許建東笑著,眼神越發陰霾:「辛苦了,坐下來一起吃個飯吧。我和歐陽也是剛剛才到。」
陸凡一沉默。
歐陽嘉?!……即使隔著一條街,透過昏黃的街燈,陸凡一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那個女人是誰。
透過白蒙蒙的水汽,一個黑影在浴簾外一閃而過。奪面殺手!歐陽嘉飛快地抓起手槍,顧不得自己赤|裸的身體,光著腳,慢慢地移到浴室門口……
「看到領導,難道不該打個招呼嗎?」陸凡一一笑。結了賬,徑直往對面的西餐廳走去。
懷裡的人終究還是哭了。
歐陽嘉低下頭,閉上眼,肩膀輕輕地抖動。她拼死拼活想做一個優秀的警察,為了這個目標,她甘心付出安全的代價。她想要的其實並不多,只是,實現那些小小的願望,怎麼就這麼難呢?
「歐陽隊長,小心!」說時遲,那時快,一雙有力的手攬住她的腰,猛地往路邊一帶。
「小陸,你到底怎麼了?」趙主任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結果還沒出來呢!誰跟你說的,你只能活一年?你怎麼說這些喪氣話?」
「嗯!」
不論是穿著莊嚴的警服,還是穿著性感的裙子,她無疑都是美的。這種美,從骨子裡散發出來,不是妖媚,不是艷麗,而是如一泓清水,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浩然清氣。
「小陸,你的這位同事說得很對。重新注射薩迦藥物,你只需要住院觀察幾天,並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再說,案件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可是,人命只有一次啊!」
離開西餐廳的時候,歐陽嘉看上去有些醉了,陸凡一還算清醒。兩人走在空蕩蕩的街上。
她幾乎可以數清和前夫高健的親熱次數,因為不喜歡被人狼吞虎咽或者凌駕制服,所以,他們很少有肌膚之親。可是,這個凌晨,不知道怎麼的,那些為數不多的場景卻如此頻繁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每一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們在杭州,做絲綢生意的。我現在還沒有能力把他們接過來。」
孫保軍畢竟身居高位,既然他這麼說,其他人也就無話可說了。
「醫生說,包覆在陸凡一腦瘤上的薩迦藥物,被賽文路上高強度電磁輻射破壞了,完全失去了藥性。醫生還說,強大的電磁輻射激發了陸凡一腦瘤的活性,使它爆炸式生長,壓迫腦神經,最終導致了他的暫時性失憶。」
「趙主任,檢查結果出來了嗎?」陸凡一輕輕地問。
離開醫院的時候正好是17∶30,天已經黑了。陸凡一心想,趙主任結婚紀念日的晚餐,看來是要遲到了!
她無意中的一抬眼,一轉身,竟是萬種的風情,看得人心頭顫顫巍巍。那雙大眼睛含笑、含俏、含羞,水遮霧繞。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唇微張,欲引人一親芳澤。
「可是,盒飯沒查出有毒啊!」
陸凡一的心忽然怦怦直跳,極力控制著情緒的波動:「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凡一,你是不是急著回去查案子啊?」葛艾青就想不通了,「破案再怎麼重要,那也沒有命重要啊!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人付出人命的!」
第二天,許建東安排葛艾青陪陸凡一到第一人民醫院檢查。
他笑了笑,「今天是我和我太太結婚二十周年的紀念日,我得準時下班陪她吃晚飯。你知道的,女人很看重這些。所以,別讓我等太久。」
陸凡一笑著說:「許隊,您不是說,我沒有人格分裂的問題,應該慶祝一下嗎?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正好你們兩位領導都在這裏。」
許建東跟著歐陽嘉進屋,兩人坐在沙發上,誰都沒有開口。微妙的氣氛一點一點在兩人之間瀰漫。
「哦,那可真是抱歉!」陸凡一臉上可瞧不出半點抱歉的意思,他繼續平靜地說,「這個案子至少有兩個嫌疑人。一個是我,還有一個是歐陽隊長。我們不能排除兇手就在我們兩個之間的可能性。許隊,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她驚魂未定,胸口劇烈起伏,瞪眼看著壓在她身上的陸凡一。這怎麼可能?他竟然救了她,他應該巴不得她被撞死才對。
「我還沒說完呢。」趙主任臉色凝重,「小陸,你說你失憶的地點是賽文路,對吧?」
「許隊,今晚,不會是你和歐陽隊長第一次約會吧?」他笑著,眼神犀利,「關於620連環殺人案,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調查,也許比我們想的還要多,因為兇手隱藏得很深。」
回眸轉身的剎那,陸凡一以為她會看見自己。但是,她美麗的大眼睛只是極其慵懶地一掃,如風回雪,又https://read.99csw.com似飛燕翩躚,一閃而過,快得根本沒有發現他。
「歐陽,是我!」
陸凡一看著身底下嬌艷如花的女人,有那麼瞬間的失神,心臟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了一下。他飛快地起身,伸出手,拉她起來。
濕漉漉的長發緊貼著身體,水珠從發梢滲出,順著她光滑的後背,悄無聲息地滑落。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
陸凡一「哦」了一聲,端著茶杯,卻一口沒喝,目不轉睛地望著街對面的那個人。
「是!」陸凡一早就料到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哦?」陸凡一思緒在飛快地轉動,關涵這個案子最大的疑點就是直接導致關涵死亡的原因。他一直懷疑關涵吃的盒飯有問題。可是,那一天的盒飯大家都吃了,關涵吃的那盒也是他從十幾個盒飯中隨便挑的。最後的檢驗也證實了,盒飯沒有毒。
「住院觀察需要多少天?」陸凡一突然問。
「去哪裡?」葛艾青也跟著站起來。
「歐陽,你哭了?」許建東抽了幾張面巾紙遞給她,有些手足無措,「別哭,你一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到底是三天還是五天?」
陸凡一一本正經地說:「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是,對我來講,目前的大事不是治病,而是抓到兇手。趙主任,你是不知道,我被人誣陷為一宗特大謀殺案的嫌疑犯。如果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最後的下場毫無疑問就是進監獄。別說三天,就是三分鐘,我也耽擱不起啊!如果你強行把我留在醫院,等我進了監獄,你再想在我身上繼續臨床實驗可就難了。」
醫院走廊上,趙主任一邊翻看著厚厚的一沓檢驗報告,一邊大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他一言不發,臉色陰沉。
許建東認罰,畢竟他曾經自信滿滿地以為今晚一定能抓到兇手,還搞得孫保軍親自督戰,結果弄成這樣。
「你別勸我了,我一定要親手把那個混蛋逮捕歸案。」
四目相對,時間彷彿靜止了。
「趙主任,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我的病是不是惡化了?」
「你是中隊的內勤,有保密櫃的鑰匙,你能否把你姐姐那個案件的卷宗拿出來?」
浴室水汽氤氳,她把手槍換了新的彈夾,放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滴了幾滴精油在浴缸中,脫去沾滿了雜草和泥土的外衣,泡了很久的熱水澡。
「歐陽隊長,你根本不在乎什麼雙重人格,你也犯不著浪費時間展示你的魅力。」陸凡一沒有伸手,他很快恢復了冷靜的神色,「每一場刑事鑒定會議都會有人爭論不休,沒想到,我這麼榮幸,每次都成為歐陽隊長針鋒相對的對象。當然,我還得謝謝歐陽隊長,把我的故事講得這麼精彩!不過很遺憾,我不相信會有你說的這種事發生。」
「不必。」陸凡一面無表情地回頭,「希望歐陽隊長下次不會再做這種傻事。明天見。」
火熱的吻蔓延到她光滑的頸上,彷彿要把壓抑的情感全部傾瀉出來似的瘋狂。他的手扯開了她寬鬆的睡衣衣領,滑了進去。
「如此看來,你和我都是這個案件的受害者,而且都想查清真相!」
許建東下巴長滿了青青的胡楂,雙眼布滿血絲,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他也快被這個案子折磨瘋了。
陸凡一千杯不醉,只是最近幾年因為身體不好,慢慢把酒戒了。葛艾青是滴酒不沾,半杯啤酒都能讓他喝吐了。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馬路中央,泥頭車一個急剎車,一時哪裡剎得住,巨大的車身在慣性作用下依然飛快地往前沖。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也許,在經歷了這樣一場生死較量后,她疲憊的心,在熱切地渴望一雙溫柔的大手,細膩而關愛地撫摸她周身每一寸肌膚。那個人,鐵骨柔腸,有一雙能看透靈魂的眼睛,像女人一樣了解女人的身體和感覺,可以治療她內心的傷痛和被生活折磨得日漸粗糲的心靈。
許建東離開后,只剩下歐陽嘉和陸凡一。
趙主任「哦」了一聲,最後倒也沒有強迫陸凡一立刻接受臨床試驗,只是叮囑他一旦身體出現異樣,馬上回醫院檢查。
「各位,冷靜下來!」孫保軍以不容置疑的口氣緩緩開了口,「首先,我要批評陸凡一。小陸,你的推理確實有點牽強,在行動中因為過於緊張而打光子彈的情況在我們警隊很普遍,沒必要在這上面大做文章。歐陽嘉的解釋倒是挺客觀,更讓人信服。」
辦公室的氣氛忽然緊張得令人難以忍受。
「趙主任,你的意思是,我的腦瘤還在快速生長?失憶的情況還會發生?」
「誰知道呢?」陸凡一目光深沉,「也許,我是想拍你馬屁,提醒你下次別再對我這麼冷漠。」
「許隊,歐陽隊長。」葛艾青先打了招呼,他尷尬極了,突然覺得過來打招呼真是個餿主意。
陸凡一從來沒見過葛艾青這麼愁眉苦臉,這個英俊的小夥子顯然為難極了。
「你不相信不代表沒有!」歐陽嘉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我已經知道你做了什麼事。」
西餐廳的老闆如果知道一下子來了四個警察,其中兩個還是一宗連環謀殺案的犯罪嫌疑人,會不會把他們趕出去呢?那歐陽嘉和許建東的約會算是毀了。
許建東一肚子悶氣不好發作,冷眼看著葛艾青:「小葛,我讓你陪陸凡一上醫院檢查,檢查完了?」
服務員幫他們倒開水,遞菜單,沒等他們開口,已經嘰里呱啦地介紹了一大堆特色菜品。兩人點了三個東北家常菜,要了兩碗米飯。
趙主任示意他坐下,緩緩地開口:「我先說說你的人九九藏書格分裂鑒定吧。從醫學角度講,多重人格症是指一個人同時具有兩種或多種非常不同的人格。此類患者每個階段的行為完全是不同的人,每個人格有其特別的姓名、記憶、特質及行為方式。一般來講,原來的人格並不知曉另一個人格的存在,而新出現的人格則對原來的人格有相當的了解。」
「這是醫院首席心理醫生出具的精神鑒定書,陸凡一的心理狀況完全正常,不存在多重人格的問題。」趙主任拿出一份鑒定書,葛艾青連忙接過來。
陸凡一的指尖在輕輕顫抖。
呵,這位平日里冷麵無私的美女警官,今晚竟然塗了鮮紅色的口紅。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陸凡一倒是從容,笑著朝兩人點頭。
一顆心被他溫柔而悲傷的語氣無端地揉碎了。歐陽嘉沒有再出聲,腦袋靠在他肩膀上一動不動,久到他以為她睡著了。
「凡一,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你不肯接受那個什麼薩迦藥物的臨床試驗,真的是為了破案嗎?你也知道,這件連環殺人案都拖了快一年了,你就在醫院觀察三天,耽誤不了什麼的。」
見陸凡一沉默不語,葛艾青低聲說:「凡一,你聽說過生物炸彈這種東西么?」
倒是葛艾青特別激動:「太好了,凡一,有了這份精神鑒定書,你就可以洗脫嫌疑了。」
趙主任得知他失憶后的過度反應,看到檢驗報告時瞬間大變的臉色,這一切都讓陸凡一覺得惴惴不安。他站在空蕩蕩的走廊里,茫然地抬起頭,忽然覺得自己如同沙漠中一粒小小的沙粒,身不由己地被風吹拂著,不知道下一刻會被吹向哪裡。
葛艾青想了想:「你什麼時候要?」
「多談談那天的事!」陸凡一按捺著心中的激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沒哭!」歐陽嘉抽了抽鼻子。
「這家飯店我和同事來過一次,這裏的白菜豬肉燉粉條很正宗!」陸凡一說,「小葛,你家是哪裡的?」
鬼才信什麼生死由命,見陸凡一不肯說,葛艾青也不好多問。這時,服務員又上來倒茶。
死鴨子嘴硬!歐陽嘉冷冷一笑,眼看著一輛泥頭車飛馳而來,車頭燈亮得人睜不開眼睛。機會來了!歐陽嘉決定抓住。
「小葛,這一次,你可真幫了我大忙。」
「生死由命,真不用了。」陸凡一婉拒。
葛艾青沉默,久久開口:「好!不過,你要儘快看,天亮前我得放回保密櫃。」
歐陽嘉顯然也看到了他,不動聲色地晃動著手裡的酒杯,暗紅色的液體在燈光下閃動著妖艷的光芒。
「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抓到兇手。」歐陽嘉迎著許建東熱切的注視,感覺臉頰發熱,大聲說,「如果我查出來兇手是陸凡一,我要親自把他扔進監獄,他這輩子休想過好日子。」
「薩迦藥物的分子鏈非常複雜,我們至今還沒能完全掌握它的特性。這次也是因為你的失憶,我們才發現,原來高強度電磁輻射能夠破壞薩迦藥物分子鏈。原本包覆在你腦瘤上的薩迦藥物已經完全失去藥性。另一方面,強大的電磁輻射激發了你腦瘤的活性,使它爆炸式生長,壓迫你的腦神經,最終導致了你暫時性的失憶。」
好幾次,她突然醒來,聽著黑暗裡的動靜,什麼也沒有,只聽到許建東在打鼾。
陸凡一獃滯了片刻,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隻手在輕輕顫抖。那一瞬間,死亡離他那麼近。
「你快哭了。」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陸凡一笑著說,「坦白說,那個薩迦藥物確實挺有效的,可以說,是它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我怎麼睡著了呢?」葛艾青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坐直身體,「凡一,你檢查完了?檢查結果怎麼樣?」他眼神獃獃地,看得出來,他依然處在美夢的餘波中,沒有完全醒來。
「怎麼了?」葛艾青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脫口而出:「許隊?」
而陸凡一心裏更清楚,和一個戴著面具的警察逢場作戲,每一步都是險招和殺機。他要在某個時機將這位美女警官的面具摘掉,欣賞她真實面孔上的尷尬和狼狽。
「你有什麼心思都明明白白在臉上寫著呢?還用我看嗎?」
難道是她緊張過度,出現了幻覺?那個黑影像一個冤魂,突然出現后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該死的,奪面兇手已經把她的生活徹底打亂了。最初的恐懼漸漸被憤恨取代。
「歐陽,我知道你睡不著,我也睡不著。」許建東輕輕地開口,「一閉上眼睛,腦子裡轉來轉去的全是你的影子。我真的很挂念你。」
聽到這個結果,陸凡一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看著葛艾青一個勁兒地低頭喝茶,陸凡一知道他有話要說,「有什麼話就直說,這裏沒有外人。」
「許隊!」歐陽嘉氣息不穩地叫了一聲。
歐陽嘉端著紅酒的手僵在那裡,笑容一下子從她臉上消失了,她謹慎的神情讓陸凡一覺得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
許建東沉著臉,一聲不吭地接過鑒定書,看完後放在桌上,「失憶又是怎麼回事呢?」
「會死是不是?我只想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我還能活一年嗎?」陸凡一試探地問,「不到一年嗎?」
「今晚!」
歐陽嘉「啊」地叫了一聲,人已經倒在地上,泥頭車呼嘯著開過。
那眼神讓許建東心疼,伸手摟過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好,你說沒哭,就沒哭。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就是不要覺得你是自己一個人在扛。」
「不,你現在就可以幫我。」
許建東?怎麼是他?歐陽嘉隨手抓過一件睡衣穿上,搬開頂在read.99csw.com門上的椅子,打開門。
「絕不,這是我的家,我明天還要上班。我要繼續過我的生活。」歐陽嘉固執地說。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睜開眼,透過白蒙蒙的水汽,看到一個黑影在浴簾外一閃而過。
葛艾青十分為難,想了想說:「凡一,我覺得接受治療對你來講是件好事,至少不是件壞事。再說,破案和你接受治療並不衝突啊!」
西餐廳門口,陸凡一拉住正要攔計程車的葛艾青,「小葛,幫我個忙。」
「杭州。」
歐陽嘉怔怔地目送他高挺的背影離去。如果陸凡一不是殺人兇手的話,其實他和她,也足可以成為完美的搭檔吧。
許建東將半根香煙狠狠碾滅在煙灰缸中,「噌」一聲站起來:「歐陽,我們走,我送你回去。」
許建東笑道:「小陸心理狀況正常,不存在人格分裂問題,這是好事啊!應該慶祝一下嘛!」
「八天?」陸凡一瞪眼。
陸凡一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看來,我的存在讓兩位食欲不振。」
「小陸,你這麼胡思亂想可不好。一切正常,別擔心。」趙主任看了眼手錶,「快五點半了,醫院很快就下班了,我在辦公室等你。」
東北菜館對面是一家很大的西餐廳,門口停滿了高檔轎車。其中有一輛特別顯眼,熟悉的輪廓,熟悉的車牌,正是重案隊的車。
葛艾青笑起來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陸凡一不知不覺對這個英俊的小夥子產生了親切感,問道:「你父母呢?跟你一起住嗎?」
「趙主任,沒那麼嚴重吧!只是短暫的失憶而已。」
「有這麼嚴重?」趙主任不敢相信。
跑完最後一個科室,已經是下午17∶00。
趙主任聽說陸凡一突然失憶,大吃一驚,立刻安排他住進戴院長特批的重症監護室。然後親自幫陸凡一去審批各項檢查手續。
許建東的動作一滯,停住了,頭還埋在她的頸窩裡,急促地低喘著。良久,才聽到他喑啞的聲音:「抱歉。」在他眼裡,歐陽嘉是個值得人好好珍惜的女人,漂亮而迷人,但她的精力和幹勁一點都不輸給男人。他不想唐突了她。
恍惚間,許建東感到肩頭一陣潮濕。
「可以激活生物炸彈的催化劑,不見得就一定有毒。」
「我希望能幫上什麼,只是我的能力太微薄了。」
「你不能待在這裏,歐陽。」
「別這麼說!過了這麼多年,你還在調查我姐姐的案子,我該謝謝你才對!」葛艾青被他誇得臉都紅了,「有人指使關涵謀殺我姐,我也想找到幕後的黑手。」
「我沒說我們應該排除啊。」許建東相當不悅。
「大冬天的穿成這樣,你打算勾引誰啊?」陸凡一看了她一眼,脫下自己的風衣,遞給她,「穿上!」
「今天就不打擾了,許隊,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啊!」葛艾青拉起陸凡一往門口走去。
精油在熱氣騰騰的水面上,像雲層一樣鋪展,芳香撲鼻。在這樣的芳香和熱氣中,她忽然感到一種許久未曾有過的平靜。纖細的手指溫柔地由脖子向上滑過臉頰,最後插入烏黑濃密的長發中。
不知怎麼的,他忽然挪不開視線,眼睛一眼不眨地盯著她,她這身紅色緊身裙真美,低胸,裙子很短,裹著曼妙的身軀。
孫保軍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了最後的指示:「好了,依我看,殺人預告很可能是一個惡作劇,結果鬧得我們整個支隊雞犬不寧。許建東,你要儘快把這個兇手給我抓住,不要被這些零零散散的線索牽扯過多的精力。很晚了,收隊吧!」
「小陸,停止治療是一件大事,你可要想清楚了。」趙主任有些激動,「只要你同意,我馬上安排你住院,重新為你注射薩迦藥物,抑制腫瘤生長。」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裡一定有個強大的電磁場環境。」
「沒問題。」陸凡一拍了拍葛艾青的肩膀,「小葛,你先走,晚上十一點,我在警隊宿舍等你。」
整整一天,陸凡一在趙主任的陪同下,幾乎跑遍了第一人民醫院的所有科室。那些巨大的儀器看得人心裏發毛,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一隻任人擺布的白老鼠,遲早有一天要死在實驗台上。
這一晚和以往不同,因為歐陽嘉不能再躲在警服和副中隊長的頭銜後面,她穿著一件輕薄的真絲面料的粉色睡衣,睡衣裏面一|絲|不|掛。而時間將近清晨,許建東又坐在她客廳的沙發上,光線如此昏暗。
「辦法倒不是沒有。」趙主任若有所思地看了陸凡一一眼,慢吞吞地說,「就要看小陸肯不肯配合了。」
「明天說不行嗎?今天太晚了。」看到許建東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歐陽嘉嘆了口氣,「好吧!請進!」
「怪不得關涵的腦組織幾乎爛了,卻沒有在他腦中發現什麼其他異常。」葛艾青終於想通了,「凡一,我真佩服你。我只知道有生物炸彈這種東西,我可得不出這麼多結論。」
歐陽嘉低下頭,眼眶蓄滿淚水:「支隊長,是我太急躁了。」
「許隊,這麼晚,有事嗎?」她詫異地問。
「隨便!」陸凡一穿回自己的風衣,「再見,歐陽隊長。」
葛艾青老老實實地點頭:「趙主任,凡一說得是實情。」
她是如此渴望做一個溫暖的好夢。可是,這個小小的願望,實現起來,怎麼那麼難呢?
她胸口剛剛感到一絲涼意,立刻被他的寬掌覆蓋。他的動作中透著隱隱的迫切,還有一絲……粗暴。
「小陸,不要胡思亂想,最後結果還沒有出來,不要隨便下結論。」趙主任停下來,轉頭看著他,「你的那位同事在辦公室等了你一天,我們回辦公室再說吧。」
read.99csw.com凡一和歐陽嘉互看一眼,沉默不語。
「我只是覺得……」陸凡一欲言又止。
天哪!奪面殺手!歐陽嘉渾身一僵,飛快地抓起手槍,顧不得自己赤|裸的身體,光著腳,慢慢地、慢慢地移到浴室門口。
「我不明白。」陸凡一疑惑不解,「電磁輻射跟我的失憶有什麼關係。」
回到趙主任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恢復平常的神色,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一天過得實在太糟糕了。
許建東在斟酌如何與陸凡一交談,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瞻前顧後,他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最後,他找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這家西餐廳的水果餡餅很好吃。」
桌上已經有了法式濃湯和六分熟的牛排。「還要點別的嗎?」許建東問。
「好地方啊!你一個南方人吃得慣東北菜嗎?」
「他的模樣很慘,屍體蒼白得近乎灰色,眼球懸挂在眼眶外面,耳膜出血性破裂,身上有因掙扎引起的傷痕和淤痕,指甲斷裂,兩根食指折斷,可是,這些都不是造成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凡一,是許隊和歐陽隊長,」葛艾青問,「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2005年,葛艾丹遭遇車禍的案子,你知道什麼內情嗎?」
房間里安靜得嚇人,她一顆心怦怦直跳,呼吸急促,雙手持槍,在客廳、卧室、洗手間和廚房檢查是否有不對勁的地方。最後她一無所獲地回到客廳,打開燈,明亮的燈光刺得她昏眩。她不得不換了一盞光線柔和的壁燈。
「三天加五天就是八天?」
葛艾青背靠著沙發睡著了,他睡得很沉,漂亮的嘴唇微微張開,呼吸均勻,如此安靜的睡顏讓人不忍叫醒他。
下車的那個人不是許建東是誰?他穿著一身很酷的黑西裝,裏面是白色的襯衫,沒有系領帶。他從車子前方繞到另一側,殷勤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許建東今晚算是懊惱透了,好好一場約會被人搞砸不說,自己居然還被迫中途離場。這個陸凡一真是可恨至極。
「很嚴重是不是?」陸凡一問。
陸凡一沒說話,笑容僵在臉上,眼睛死死地盯著窗外。
「歐陽,就算為了我,你也得離開。萬一你發生什麼事,你想我該怎麼辦?」
趙主任離開后,陸凡一獃獃地站在原地,心裏的不安來得越發強烈,他從褲袋中摸出一片口香糖塞進嘴裏,不停地嚼著,這讓他覺得還有事情可做。
「呵,這個遊戲太危險了!我玩不起!」陸凡一笑著說。
「好了好了!」許建東真是煩透了,「兩位,別再玩文字遊戲了,我們破案講求的是證據。」
她拋開矜持,情不自禁地接納這個在腦海里虛構的人物。
「您說得很對,那裡的高壓電發出強大的電磁輻射。」
回到警隊宿舍的時候,已經快凌晨四點了。
街上突然起風,冰針一樣往骨頭縫裡鑽。歐陽嘉想起自己的大衣落在許建東車上,眼下,她只穿著短裙,凍得直發抖。
凌晨四點五十分,許建東在歐陽嘉客廳的沙發上露營。
歐陽嘉進入房間,鎖上門,還搬了一把椅子頂在門后。
歐陽嘉心裏明白,陸凡一的擇日不如撞日沒有那麼簡單。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夢中也不得安穩。她看到陸凡一穿著潔白的襯衣,站在她卧室門口,嘴角噙著冷冷的微笑看著她。
在街上找了一家東北菜館,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陸凡一,你聰明絕頂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做殺人犯呢?」歐陽嘉醉眼矇矓,口齒不清。
孫保軍繼續說:「不過,我也要說說歐陽嘉。歐陽,我聽說你對陸凡一很有意見,還對老張推薦陸凡一做協警非常不滿。說實話,讓陸凡一來重案隊做協警是經過我同意的,讓他參与這個案件也是我的意思。當年,我擔任大隊長時,陸凡一就是我的手下,他這幾年過得很苦,我有責任。我了解陸凡一,像他這樣正直的人很難有什麼人格分裂的問題。即使有,也不是由你來定性。這樣吧,小許,明天你派人陪同陸凡一去醫院複查一下,順便做個精神鑒定。大家看怎麼樣?」
「三五天吧!」
「這倒不會。離開高強度電磁環境后,腦瘤的生長速度變緩,可是,薩迦藥物的失效是永久性的,它已經無法控制你的腦瘤了。」
「小陸,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趙主任顯得很生氣,「薩迦藥物一旦成功,那是造福全人類的大事。何來遊戲一說?我們醫院作為薩迦藥物臨床實驗的定點醫院,肩負了多大的壓力,你知道嗎?這個臨床試驗的成敗關係著多少癌症患者的生命,牽動著多少戶患者家庭的心,你知道嗎?一旦試驗成功,將是整個醫學界癌症醫療水平質的飛越啊!你在關鍵時刻退出,實在,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他舉步離開,沒走出兩步,聽到身後的歐陽嘉低聲說:「等等……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我說你必須離開,你聽到了嗎?你的處境太危險,兇手已經盯住你了,我不可能時時在你身邊保護你。」
陸凡一扶住她,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歐陽隊長,我不是殺人犯。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葛艾丹是你姐姐?」陸凡一突然問。
「哦,有這回事?」趙主任飛快地看了眼陸凡一,點點頭,「那我再加一項精神科的檢測。」
趙主任語重心長地說:「小陸,你是我們臨床試驗的簽約患者。我不僅要對你負責,也要對我們研製的薩迦藥物負責。如果失憶是薩迦藥物造成的副作用,那情況就非常嚴重了!」
幾個醫務人員推著一張救護床過來。亡故的是個中年男子。家屬握著床沿,哭得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