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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藏在表象后的詭異

第十章 藏在表象后的詭異

「我不是這個意思。」葛艾青急了,「我的意思是,萬一你在孫保軍辦公室被發現了,我們不如實話實說,我想孫保軍會理解我們破案的心情。」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陸凡一擠了進去。
「要是你這樣說,我也應該懷疑你!歐陽嘉對你的推理提出的質疑,我認為不無道理,而且你確實有充分的作案動機。如果我也和你一樣無情無意,我早就躲得你遠遠的,能多遠就多遠。你說,我憑什麼相信你不是殺人犯?」
檯燈下,陸凡一竭力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打開這個塵封已久的絕密檔案,一頁頁地仔細翻看。
「你說得對極了!是該這樣!」歐陽嘉知道陸凡一在盯著她,她仰起頭,毫不迴避他的注視,「那個混蛋毀了7個無辜的女人,我會替她們討個公道。」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老張沉默。
「我會的。」
早晨八點,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老張驚愕地看著他:「小陸,你看上去像打了一晚上的仗!」
算了!看在兩人生死未卜的分上,先不想那麼多了。
陸凡一深深地陷在沙發里,一種從未有過的虛弱和疲倦讓他一動也不想動。
這個小夥子顯然不適合干間諜這類工作,他太容易讓人看穿了。陸凡一朝他點點頭:「有什麼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
「不,謝謝,我不抽煙。」陸凡一緊盯著她,「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老張,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怎麼可能去殺人呢?」陸凡一也有點急了。
就在這時,又是「哐當」一聲巨響,電梯猛地下降幾米,最後卡在六樓和五樓中間的某個位置。頭頂響起一道破空之聲,聽起來像一把鋒利的刀劈開空氣。
這張紙條現在應該還在他的背包里。陸凡一像火箭一樣蹦起來,匆忙翻看自己的背包。可是,里裡外外找了三遍,壓根沒有發現什麼紙條。
「做夢嗎?」關涵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冷冰冰的。
「你沒說太多話,說話就好像要你命一樣。不能說你暴力,但你下手之重,簡直像要把我打死。」老張笑了笑,「幸虧我身子骨結實,要不然,現在就躺在醫院了。」
「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不會陷入麻煩中。萬一你在孫保軍辦公室被發現了……」
葛艾青顯得很激動,一把握住陸凡一的手,「凡一,拜託你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出殺我姐姐的兇手。」
「不,我剛好要下樓。」
沒人搭腔,那一瞬間,陸凡一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他不敢相信這個愚蠢的問題竟然出自自己的口中。
「你必須把某些事情關在門外,要不然,你會陷在那些罪惡里,越陷越深。」他父親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悲傷,「過去幾年,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在一起。你知道你有多少個假期沒有和家裡人共度了嗎?」
陸凡一依然沉默。
葛艾青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他起身:「凡一,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沒有聲音。
「小陸,你該明白,現在可不是查這件舊案的時候。」老張用他一貫謹慎的態度說,「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見鬼!陸凡一急促地喘息著,脖子上青筋畢現,抱著歐陽嘉的手浮凸著小塊肌肉。
陸凡一後背一涼,隱約覺得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操控著什麼。那張紙條,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的抽屜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拿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真後悔當初沒有重視這張紙條。
「我知道!」
「ada ge,ada ge……」陸凡一默念著,突然靈光一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英文中,adage還有古語、格言的意思。」
眼看著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人,陸凡一走到葛艾青座位旁,壓低聲音說:「小葛,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嗨,你怎麼了?」他隱隱覺得不對勁,摸著黑,一點點朝對面挪過去,指尖忽然碰到一具顫抖著的冰涼的身體,他心中一怔……這位向來冷靜強勢的美女警官竟然嚇成這樣,這太不像她的作風了。
「我已經儘力了。」
「沒什麼。」老張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我告訴許隊,你是趁我睡著的時候離開去賽文路的。」
「還有話要說?」歐陽嘉問。
「關涵,你已經死了,少在這裏裝神弄鬼的。」陸凡一臉色蒼白,顫抖著嘴唇,「我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陸凡一和歐陽嘉怔了幾秒,各自倒退一步,同時放開對方。
他沉默的時候,歐陽嘉看到他臉上犀利的稜角和漂亮的唇形,不可否認,他是個英俊的男人,也是個隱藏得極深的殺人犯。
「這太可怕了,我竟然一點都https://read.99csw.com不記得。」陸凡一懊惱地抓自己的頭髮,「我到底還做了些什麼?還有哪些事,是我毫無意識的時候做下的?」
如果不加空格,adage是古語、格言的意思。加上空格,就是葛艾丹的英文名字。天哪,他真蠢,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
他握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沉:「你沒事吧?」
檔案中大部分資料是一些很表面的案情介紹,陸凡一越看越失望,看來最秘密的內容已經被人毀掉了。
「先不要急著下結論。」陸凡一說,「所有跟這個案子相關的嫌疑人我都得一個個排除。」
一切真實得不像夢境。難道,他不是在做夢?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一問一答,十足的默契,緊張的氣氛似乎緩和了一些。
陸凡一喉嚨幹得像要冒煙,再次飛快地轉頭,身後依然什麼也沒有。只有風從衛生間的窗戶吹進來,颳得浴簾嘩啦作響,像一群索命的孤魂野鬼。
不可能啊!他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
「我恐怕不能回去過春節了。」他看上去極度沮喪,對方是他的父親,「老實說,我不回去反而更好,我不記得有哪個假期被這些恐怖案件弄得心情低落,影響到全家人的情緒。所以,我還是單獨一個人比較好。」
老張沒做評論。
「我不會提你的。」
「這麼做太冒險了。」
不到六點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同事陸陸續續地離開,辦公室里只剩下寥寥幾人。葛艾青留下來加班,而陸凡一則是在等待一個開口的時機。
陸凡一睜大了眼睛,瞬間明白了:「天哪,我打昏了你是不是?」
「好!」歐陽嘉沒有迴避他的注視,「說吧!」
掛斷電話,他站在走廊上,長久地沉默不語。恍惚中感覺有人走過來,一回頭,是歐陽嘉。
果然!二十分鐘后,葛艾青回來了。他的臉頰因緊張而通紅,飛快地將一串鑰匙塞進陸凡一手裡,氣息不穩地說:「小心點。」
是他的幻覺嗎?陸凡一慢慢扭頭,鏡子中,關涵就站在他身後,眼中射出青灰色的光芒,那是屍體的顏色。
「人家歐陽嘉都說了,你經歷失業和失戀的雙重打擊,產生了嚴重的人格分裂。就算醫院鑒定你不存在多重人格問題,誰知道呢,說不定醫院搞錯了。另一個你做的事情,你自己根本就不清楚。前天晚上你怎麼打昏我的,你現在還記得嗎?」
葛艾青離開的時候,正好六點。天快亮了,街上車輛稀疏,夜晚靜止的一切慢慢喧囂起來。
沒走出幾步,陸凡一突然站住了,覺察到手背涼颼颼的,一低頭,上面有幾道暗紅的液體,是鼻血。他胡亂擦了擦鼻子,嘆了口氣……原來自己的身體真的差到了這個地步。
他仔細閱讀葛艾丹的那篇論文,突然被文章里一個反覆出現的單詞吸引了:pna。
他想,作為幽閉恐懼症患者,歐陽嘉一定忍受了很大的折磨吧!但是,轉念一想,這個女人忍受多大的折磨關他什麼事。她處心積慮地想幹掉他,他卻像個青皮娃兒似的貪戀她的發香,甚至試著讓兩人目前的狀態變得自然一點……這事情就徹底變味了。
歐陽嘉掙扎了幾下,最後安靜了下來,靜靜地靠在他胸口。
「小陸,我們沒有時間談這些。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老張打斷他,「關於620連環凶殺案,你有什麼線索?」
「是啊!」葛艾青還在半睡半醒間,「我姐的中文名叫艾丹,和英文中的『ada』發音類似。她乾脆就給自己取了個英文名叫『ada ge』。」
維修工聽得目瞪口呆。
「這是兩回事。」陸凡一堅持。
「有這麼明顯嗎?」陸凡一緊盯著老張,「咦,你嘴巴怎麼破了?眼角也青了。老張,你跟誰打架了?」
關涵滿不在乎地說:「你不是已經找到ada ge和pna兩條線索了嗎?真相已經握在你手中了,問我做什麼?」
「我該記得什麼嗎?」
陸凡一很快意識到,有一根鋼索斷了。再加上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使用電梯的人寥寥無幾,沒有人發現電梯的異樣。
「誰說互相指證就一定是件壞事?」她冷漠的表情不帶一絲起伏:「如果我找到你是兇手的證據,我會親自把你扔進監獄,哪怕那一天是大年夜,我也會這麼做。一旦你要保釋,我就會告訴法官你人格分裂,將對社會造成極大的威脅。這輩子,你休想再出來了。我想,等到那個時候,你的父親一定很傷心,他的兒子恐怕再也不能陪他過春節了。陸凡一,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糟糕!陸凡九*九*藏*書一飛快地看了歐陽嘉一眼,見她後背緊貼著電梯壁,驚恐和無助在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中閃動。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真實的表情,他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他又脫口問道:「那海膽為什麼叫海膽呢?」
難道有人在暗中協助他查清真相,也有人在暗中阻撓他破案?可是,這些究竟是什麼人呢?他們有什麼背景?而他為何成為這兩股力量博弈的交叉點?
鏡子中哪有什麼關涵,他看到另一個自己正慢慢地、慢慢地從鏡子里走出來。陸凡一突然像釘子一樣釘在門口,挪不動腳步,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自己面無表情地走過來。
「陸警官,別來無恙!」關涵突然開口,聲音清清楚楚地響在他耳邊。
說到這裏,老張搖了搖頭,「我不記得最後訂了哪一家的盒飯,總之,那一天的飯菜特別豐盛,我們一個個都吃得狼吞虎咽。當時,你還催促我趕緊回家過年,你說你一個人審關涵就夠了。然後,你隨便挑了兩個盒飯就去審訊室了。」
突然,他渾身一僵,找到了!
陸凡一倒是從容,臨走之際拍了拍維修工的肩膀,「說起來很諷刺,這是我第一次玩垂直極限,還是免費的,謝謝。」
陸凡一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恐慌過,他飛快地走到門口,開門離去的時候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鏡子。就是這一眼,嚇得他臉色大變,一股冷氣從腳底升起。
葛艾青眼眶微微發紅:「凡一,你把大部分精力用在我姐姐的案子上,那620連環殺人案的調查怎麼辦?」
紙上出現了「ada ge」的字樣!
兩人之間的氣氛隨著他們的談話一直在惡化。
陸凡一自討沒趣,也就不再做聲。
「歐陽隊長,既然你相信我犯下了連環殺人案,倘若我和你死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遺憾?」陸凡一問。
「那時候,我是……清醒的嗎?」陸凡一聲音有些發抖。連日來,那些詭異的夢,讓他忽然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我想進孫保軍的辦公室。」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猛然看到葛艾丹的署名,ada ge。他像被針扎了一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隱隱覺得似乎抓住了什麼線索,馬上撥通葛艾青的電話:「小葛,你姐姐的英文名是不是ada ge?」
「什麼忙?」葛艾青抬起頭,面容極度憔悴。這個英俊的小夥子被許建東交代的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幾乎天天加班到凌晨一兩點。
陸凡一,如果我找到你是兇手的證據,我會親自把你扔進監獄。一旦你要保釋,我就會告訴法官你人格分裂,將對社會造成極大的威脅。這輩子,你休想再出來了。
一時間,思緒轉來轉去,究竟是個什麼念頭,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對,我聽她講過,adage這個單詞的寓意很深刻。」葛艾青醒了一半,「她在國外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時,一定會用ada ge署名。凡一,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歐陽嘉聰明過人,如果她真是兇手的話……」陸凡一沉默良久,聲音低沉,「那實在太可怕了。再加上她的冷血無情,簡直就是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魔。我怎麼斗得過她?」
他懷裡的女人僵直不動,驚恐地用十根手指抓著他的腰。他敢肯定自己的腰上一定留下了很多爪印。
他打了個激靈,像突然從定身法中解脫出來,一口氣喘過來。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哪有什麼關涵,哪有什麼另一個陸凡一,只是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臉色煞白,白得像鬼。
答案彷彿就在嘴邊,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又如同身處茫茫迷霧,什麼也抓不住,那種感覺太難受了。
「你應該把電梯鎖上。你可知道電梯故障有多危險,會出人命的。」歐陽嘉怒氣沖沖地離去。
「秋刀魚為什麼叫秋刀魚呢?」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像是悶在棉花里的爆炸聲,電梯飛速下降,猶如一輛呼嘯而過的列車。短暫的一秒鐘后又猛地停住了,兩人的身體重重一震,這一次不知道停在幾樓。又是極度驚險的一次空中旅行。
老張嘆了口氣:「要是那一天我和你一起審關涵的話,也許事情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歐陽嘉冷漠的表情充分表達了她心中的情緒:「我在想,此刻站在我眼前的你,是不是真正的陸凡一?」
老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不記得了?」
「我不明白,怎麼會這樣?」
短暫的狂喜后,陸凡一又陷入了沉思。這宗連環殺人案件,怎麼和五年前去世的葛艾丹扯上關係了呢?案件似乎剛剛有了眉目,馬上又變得錯綜複雜。
走廊如此寂九*九*藏*書靜,兩人刀子一樣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鏗然有聲。
「凡一,是我。」葛艾青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著鏡子。猛然瞧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鏡子里,就站在自己身後,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兩顆突兀的眼珠子嵌在漆黑的眼眶裡,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
陸凡一沉默不語。
陸凡一回答不出來,心中的挫折感逐漸加深。
「偷聽別人講話是你的癖好嗎?」陸凡一語調冷漠。
「你找到線索了?」葛艾青眼睛一亮。
「我沒有偷聽,在你接電話之前,我一直站在這裏。只是你自己太專註了,沒注意到我而已。」
「我當時還做了什麼?或者說了什麼?」
「我沒法不懷疑,醫院的鑒定不一定百分百準確。」歐陽嘉掐滅煙,就像掐死一個惡貫滿盈的殺人犯,「我真不明白,像你這樣的人,領導怎麼會讓你繼續留在警局。」
「說說看,沒有什麼事情我不喜歡聽。」
氣氛壓抑地令人不安。他靜默了幾秒鐘,開口:「歐陽隊長,你沒事吧?」
「因為膽子特別大!」
他彷彿站在一片黝黑的海面上,兩股巨大的海浪像兩條兇惡的黑龍,相互博弈、角逐、較勁,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而他,正被漩渦拉向漆黑的深淵。
掛斷電話,陸凡一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語:「ada ge……ada ge……太熟悉了,我一定在哪裡見過。可是,究竟在哪裡見過呢?」
歐陽嘉知道陸凡一在盯著她,她臉頰忽然發燙,不清楚這個男人心裏究竟在盤算什麼。他這些問題雖然無厘頭,卻讓她緊繃的心稍微放鬆了點兒。
「呵,」關涵眯眼,「誰知道呢!」
「來吧!陸凡一,讓我們融為一體吧!」一句話,說得如此認真。
「你的意思是,我有多重人格?」陸凡一搖頭,「不可能,醫生鑒定過了,我的心理完全正常。」
黑暗中聽不到歐陽嘉的聲音,甚至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如同一道青煙,憑空消失在了電梯里,只留下陸凡一獨自一人面對危險。但是,陸凡一知道,她就在對面,也許正嚇得發抖。
天啊!他當時還天真地推理出第五個人身上沒有數字,是因為兇手在殺第五個被害者的時候,還沒有確定下一個拋屍地點。原來,真正的原因是兇手為了表示空格,不是別的,僅僅只是為了表示姓和名之間的空格而已!
話音剛落,他明顯感到掌中的肩膀猛地一僵,看來他猜對了。
過了片刻,響起一個輕輕的聲音:「因為總是慢吞吞的,所以叫小鰻魚。」
關涵犀利的眼睛彷彿穿透了鏡子,直勾勾地看著他:「如果我說歐陽嘉是兇手呢?」
就在這時,一道亮光穿透沉寂的空氣,電梯門開了。
「很好,要是能活著出去,就這麼做吧!」
他的心,跳得越來越急促,大腦飛速運轉著,一個謎底似乎昭然若揭:「第二個受害者代表a,第三個受害者代表d,第四個代表a,第五個人身上沒有數字代表空格,第六個代表g,第七個代表e。」
快到八樓的時候,「哐當」一聲,電梯猛地一震,停在兩個樓層中間,伴隨著鋼索「嘎吱嘎吱」的聲音。
「要不要來一根?」歐陽嘉問。
他愕然,她竟然回答他這個愚蠢的問題。不過,她的反應似乎遲鈍了些。
「從你說不能回去過春節開始,也許更早。」歐陽嘉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陸凡一,看來你陷在這宗連環殺人案中,已經無法自拔了。」
「我先開始也可以,但大概你不會喜歡聽。」
老張想了片刻,凝視著陸凡一的眼睛,「既然你提到了,坦白說,那時候你很清醒,我覺得有點可怕。」
「真相是什麼?」
那一刻,陸凡一忽然有種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迷茫。他在做夢嗎?夢中撞見了關涵。如果不是做夢的話,那就是……見鬼了。
「哦,也許是被今晚的重大發現嚇到了。」
關涵?他嚇得連忙轉頭,身後空蕩蕩的,一股陰冷之氣從窗戶中吹進來。
「不了,已經六點了,我得趁現在沒人,把檔案放回去。」葛艾青驚愕地看著這個面色蒼白的男人,「你怎麼了,凡一?怎麼看上去這麼驚慌?不,應該是……魂不守舍。」
「暫時還沒有!」陸凡一安慰他,「別擔心,一定能找到線索的。你快睡吧!」
「陸警官,如果再找不到兇手,你會死得比我還慘。」
瞧著這個女人明明怕得要死卻故作堅強的模樣,他覺得好笑,本能地伸手抱住她。
一瞬間,他如醍醐灌頂,猛然想起出院那天,收拾東西時,在重症病房的抽屜里發現的那張紙條。
「我九*九*藏*書開始覺得620連環殺人案並非第一要務了。」
天哪!原來是它!他猛然間想到了什麼,一顆心狂跳起來,一頭衝進書房,發瘋一樣地翻著自己的包:「我明明放在這裏的,怎麼不見了呢?放哪裡了?」
陸凡一四下望了望,彷彿有第三個人會突然冒出來。確定走廊上只有他們兩人後,他把目光落在歐陽嘉身上,這才看到她手裡夾著一根煙,已經燃燒了一半,留下半截長長的煙灰。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抽煙。
「關涵的死,一定和盒飯有關。」
「明顯的線索倒是沒有。」陸凡一壓低聲音,「不過,我有一種直覺,你姐姐的案子和620連環殺人案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只要解開620案件的真相,就一定能找到殺你姐姐的真兇!」
凌晨00∶45,一篇論文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葛艾丹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發表的一篇研究論文。全篇有一半是專業英文詞彙,他看得一知半解。
「變成歐陽嘉的同類?什麼意思?她是冷血變態的殺人犯,我是警察,『同類』兩個字從何說起?」
陸凡一忽然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歐陽隊長,你該不會有幽閉恐懼症吧?」
「很難說。」陸凡一說,「我想要的不多,但不包括這個。我相信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會很遺憾。」
「你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他問。
情況一下子變得嚴峻起來。
「凡一,你母親病得很重,你應該回家看看。」輕輕的一句話。
陸凡一覺得有一隻冰冷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與自己十指交纏。剎那間,他像被人剝光了衣服扔在極寒之地,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開始往外冒冷氣。一低頭,看到自己手中正捏著黎冉寫的的那張樂譜,上面有他剛剛用鉛筆劃去的m。
pna?他低頭沉思,這個詞他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他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事情蹊蹺,自己一定在哪裡見過!這一晚上,老天給陸凡一的驚喜實在太多了,他的心臟一直狂跳不止,渾身的血液一起湧向頭頂。
葛艾青略微猶豫:「我沒有孫保軍辦公室的鑰匙,不過,我和孫保軍的秘書小李很熟,我可以進李秘書的辦公室。孫保軍辦公室的備用鑰匙一定放在他那裡。凡一,你懷疑孫保軍?」他再度遲疑,「坦白說,我不認為孫保軍跟我姐姐的案件有關聯。他的人品,我很清楚。」
頭頂的燈閃了幾下,突然滅了,狹小的空間里頓時一片漆黑。
陸凡一越想越覺得可怕,越想越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謎團,一股冷氣從腳底升起。他感覺自己剛剛開始接近案件的核心,但是,直覺又告訴他,這裏面隱藏著一個驚天的機密。
黑暗中,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一股淡淡的發香飄進陸凡一鼻中,他偷偷地吸了幾口,是檸檬的清香,很好聞。
「這不是重點。」
「什麼?」老張愕然,「什麼盒飯?」
「你必須學著放開些,凡一。」他的父親在電話里說。
紙條上面寫的,不正是pna三個字母嗎?
陸凡一用筆劃掉字母m,紙上立刻就出現了「a-d-a-g-e」。
「這樣的談話很難繼續下去。」歐陽嘉笑著,眼神冰冷,「謝謝你昨晚的款待,改天我會請你喝一杯的。希望那時候你不是在監獄。」她轉身走進電梯。
「放了!可能清潔工打掃的時候,挪開了。」修理工有點委屈。
她的身體依然在輕輕地顫抖,陸凡一感覺到了她的焦躁、驚恐和不自然。
「是啊!善良正直的陸凡一怎麼斗得過惡魔呢?」關涵冷冷一笑,「謀殺者最了解謀殺者,你只有把自己變成歐陽嘉的同類,才能了解她的犯罪心理,揭開她的真面目。」
歐陽嘉沉默不語,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算了,當我沒說。」說完這句話,他保持沉默,決定再也不開口。
他顫抖著手,從包里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正是黎冉修改過的曲譜。黎冉把殺手刻在被害者身上的數字編成了一首死亡旋律,他在一旁標註的和弦依然清晰可見:am-dm-am-g-e。
詭異的氣氛在周身蔓延,陸凡一像被誰死死地掐住了脖子,喘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你還是懷疑我有雙重人格?」
可是他辦不到。沒有一天,回憶不被勾起,死亡的影像不斷地在眼前閃動。他經常看到一張因受傷而腫脹的臉,一具被捆綁的屍體,幾段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殘肢。他太了解受害者了,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掙扎的女人,血,像鮮紅的念珠,沿著兇手鋒利的手術刀一串串滾落。
read.99csw.com凡一知道他一定去找李秘書了。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嗎?真相被謊言埋葬。」
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立刻清醒了很多。
「我得確認他和你姐姐的案件無關。」
中午休息的時候,他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
「不對,你已經死了,我不可能和死人對話。」陸凡一很快意識到了什麼,「天哪,如果我不是在做夢,就一定是在自言自語。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大半夜的自言自語。」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明明把紙條塞進包里了。這個包,從醫院背回來后一直沒動過。再說,他絲毫沒把紙條的事放在心上,不可能特意把它扔掉的。
「老張,你還記得關涵出事那一天的情況么?」
歐陽嘉蒼白的臉上浮起紅暈,走出電梯的時候,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修理工:「你有在十樓放維修警示牌嗎?」
沒有人接腔,一瞬間,氣氛略顯尷尬。不過在這樣冷澀壓抑的空間里,連生死都成了懸念,沒人在乎尷尬不尷尬。
「我盡量!」陸凡一取了檔案袋交給葛艾青,「你趕緊把案件卷宗放回去,別被人發現了。」
一陣寂靜后,黑暗中,陸凡一突然開口:「歐陽隊長,我曾經說過,其實我們是同一類人,一輩子都活在愧疚、恐懼、悲傷和罪惡感中,比任何人都更想抓住兇手。我也曾要求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應該說是請求。現在想想,我那時候多傻。很顯然,有人想讓我做替罪羊。如果有天理,那個人應該下油鍋才對。」
「因為長得像秋天的刀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每個人只是壞的程度不同。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的身體里還隱藏著另一個陸凡一,只是被你的潛意識壓制,沒有表現出來而已。那個陸凡一,說不定,正是歐陽嘉的同類。」
「看來必須由我先開始。」
霧靄沉沉,窗戶中透進沉重的光,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陸凡一用手擼了一把臉,滿頭的冷汗,他走向門口的時候,腳還在發軟,打開門,連聲音也有些顫抖:「小葛,進來坐。」
「你怎麼還在調查這件案子啊?」老張皺眉,「都過去五年了,而且案子早就結了,你現在查還有什麼意義?」
「盒飯!」
黑暗中,他低聲問:「歐陽隊長,你知道,小鰻魚為什麼叫小鰻魚嗎?」
陸凡一試了試電梯里的緊急求助電話,一陣嘟嘟的忙音,一連試了幾次都是這樣,看來電話線路出故障了。
可是,紙條確實不見了。那麼,只有一個可能,紙條被人拿走了!
「不,這正是重點。」陸凡一認真地說,「我懷疑孫保軍!」
「別瞎說,怎麼能懷疑領導?」老張急了,「就算孫保軍有這個可能性,可是,他不會這樣害你的。當年,他多器重你啊!即使現在,他依然愛惜你這個人才。你當協警就是他同意的,否則根本不可能這麼順利。而且現在,歐陽嘉一直懷疑你是兇手,孫保軍力排眾議處處為你擔保。沒有老孫,你小子現在已經在看守所了。你憑什麼恩將仇報!」
「啊?你去那兒幹什麼?」
一句話,說得陸凡一冷汗涔涔,「害我的人是誰?」
「我知道。」
「真相在我手中?」陸凡一愕然:「我只知道,ada ge是葛艾丹的英文名字,可是,葛艾丹已經死了五年了,她的名字怎麼會出現在620連環殺人案的七具屍體上呢?一位世界知名的生物學教授和一宗變態的殺人案之間能有什麼關係?更讓我想不明白的是,pna這三個字母究竟代表什麼意思?誰在幫我?誰又在阻撓我?真相到底是什麼?究竟誰是兇手?」
呵,理解才怪!陸凡一笑著拍了拍這個年輕小夥子的肩膀:「別擔心,沒事的。」
陸凡一閉上眼睛,聲音有些哽咽:「我盡量。」
陸凡一目光沉靜:「我記得很清楚,盒飯是孫保軍親自提進辦公室的。」
「我想想。」老張沉默良久,「那天是大年夜,當時孫保軍還是我們的大隊長,由於葛艾丹這個案件社會反響很強烈,我們幾個人當時都在他辦公室研究如何應對媒體。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老孫問大家年夜飯想吃什麼……」
陸凡一垂下眼睛:「是啊,我也覺得很諷刺,讓兩個被懷疑的警察繼續留下來辦案,最要命的是,你我陷入了互相指證的狀態。」
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沉悶,電梯緩緩下降。
一個電梯維修工站在門口,驚愕地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電梯在維修,你們不知道嗎?」
晚上十一點,葛艾青敲開了陸凡一警隊宿舍的門,交給他一個沉沉的檔案袋:「明天早上六點,我過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