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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焚屍房的那雙眼睛

第十四章 焚屍房的那雙眼睛

「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顯然是這樣!」老張點頭。
「讓幕後那些人緊張起來。」
歐陽嘉連忙擺手,示意他閉嘴,一把搶過信紙。
「我……我沒看見車。但是,有個男人走了過來,我問他有什麼事,他說他是十里牌殯儀館的,要運一具屍體去火化。你知道,十里牌殯儀館是醫院的對口單位。」
「不要說了。」歐陽嘉擺手,示意談話結束,「我知道該怎麼做,這是抓住兇手最後的機會!」
「你叫什麼名字?」歐陽嘉問。
「怎麼才來?」許建東責備。
正要細想,突然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七八道手電筒光射過來,歐陽嘉帶著重案隊的人湧進焚屍間。
「小葛,你幹什麼呢?」許建東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低頭看地上的東西,「這是什麼?」
「你別問了!」
葛艾青終於找回自己的呼吸,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撿起地上的x工藝品。
「走!」許建東帶著大家到了醫院的停屍房。
「什麼辦法?」歐陽嘉問。
「許隊,支隊長找你上去開會!」李寧在走廊里大喊。
「還有一種可能,他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襲擊的。」歐陽嘉說,「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況。」
歐陽嘉想了想,「一般來講,x代表未知。不過,對這位全國著名的生物學教授來講,x不僅代表未知,也代表染色體。他這一輩子,全部被染色體啊基因啊減數分裂啊這些東西包圍……」
「醫院大樓後面,那裡有一條專門的小路,可以開到通道口。」
「證件呢?他沒出示任何證件嗎?」
葛艾青見人越來越多,不好再說什麼,擔心地看著歐陽嘉:「歐陽隊長,你一定要保護自己。」
「據我所知,你值班的地方是大廳前面,你怎麼看到大樓後面的靈車?」
「我帶他去停屍間,要他填一些表格。」
章南生的秘密眼看著就要揭開了,現在怎麼辦?陸凡一握著x染色體模型,一顆心怦怦直跳,不行,不能把它帶在身上。如果章南生說得沒錯,兇手就潛伏在他身邊,他們一定千方百計想把染色體搶回去。他當機立斷,把染色體模型放在水箱和牆壁的縫裡。
「見鬼!」陸凡一胡亂摸索著,終於關閉了焚化爐的電源,火焰立刻熄滅了。他馬上跑回嘔吐的老張身邊,抓起他的對講機:「緊急呼救,緊急呼救。」
「只是一個工藝品啊,我還以為什麼貴重物品呢!」葛艾青鬆了口氣,「這個沒問題。」
「陸凡一怎麼樣了?」說到處境艱難,歐陽嘉突然想到了他。
「一個工藝品。」
「恐怕是這樣。」歐陽嘉說,「對了,停在醫院大樓後面的那輛車失蹤了,有人開走了它。」
法醫的檢驗報告很快送到了歐陽嘉手裡,她看到後來,眉頭越鎖越緊。
「至少有兩個辦法。第一,把屍體裝扮成病人,用輪椅推出去,或者用擔架抬出去。第二,光明正大地運出去。」
走進第三格洗手間,關上門,他迫不及待地找到陸凡一讓他保管的東西,是一枚x形狀的鐵質工藝品。
「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非常高大英俊,所以我多看了幾眼。」
「這東西怎麼這麼眼熟?」許建東蹲下身,自言自語,「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怎麼又是她?陸凡一接通電話,還未開口,電話里就傳來歐陽嘉焦急的聲音:「陸凡一,你在哪?」
章南生指的他們,其中一個會是歐陽嘉嗎?
「小陸,你覺得呢?」許建東問。
「焚屍爐開著,卻沒有人看守,有點不對勁。」陸凡一小心翼翼地上前,還未靠近就能感覺到裏面的火焰在熊熊燃燒。他摸了摸焚屍爐的門把手,燙得跳了起來,不住地甩手。
「這麼說吧!」老張猛吸了一口煙,「我一直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我們不去找章南生的話,他不會死,那個退伍士兵也不會死。說不定,小陸的腦瘤也不會發作。」
「有這個可能!」警衛垂下眼睛。
要告訴她那件神秘的x工藝品嗎?不,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無法完全信任她,而且章南生臨死前說過,那些人就在他身邊。陸凡一不得不提高警惕,巧妙地切換了話題:「歐陽隊長,上次你也聽了章南生的演講,有什麼想法?」
若是一切可以重來,是不是,自己就會兌現幼年時在苜蓿花海的誓言。然而,人生是如此蒼涼,五年了,姐姐離開他,已經五年了。
「歐陽隊長,有你一封信。」葛艾青把信封遞給歐陽嘉。
「小陸,你懷疑焚化爐里的那個人,是被謀殺的?」
「進來哪裡?」
老張背起陸凡一,艱難地往焚屍間門口走去。焚屍爐方形的托盤像一張可怕的大嘴,直通地獄,上面躺著一具神秘人的焦骸,腳上的軍靴正「吱吱」冒油。
短短一上午,重案隊的幾部電話快被記者和市九_九_藏_書民打爆了。
葛艾青一驚,手裡的小東西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那小東西飛快地打著轉,像在跳一曲輕快的芭蕾,穿過門下面一掌寬的空隙,轉到門外去了。
洗手間在走廊的另一頭,葛艾青幾乎想立刻飛奔過去,但他強壓著心中的激動,像平常一樣邁著平穩的步伐走過去。他不知道陸凡一要他保管的究竟是什麼,只是隱隱感覺到,這樣東西一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停屍房溫度很低,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死亡的氣味,存放屍體的推車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房間里,像等待檢閱的士兵。屍體的大腳趾上掛著金屬吊牌,寫著編號和死者姓名。
「你還能認出他嗎?」
「怎麼了?」歐陽嘉指間長長的煙灰抖落。
「老王,沒有人說你會丟掉工作。不過,有人運走了不該運走的東西,那時正好你值班。你得說實話。」
「每件謀殺案都自有它的源頭,邪惡之事自有邪惡的根源。」
「不行,太危險了!」
「這不是很明顯嗎?」陸凡一詫異地看著老張,覺得他不該問這麼不專業的問題,「如果是醫院焚化被解剖的屍體,死者身上一定是一|絲|不|掛的,不可能還穿著鞋子。你剛剛也看到了,那個人在焚化爐里還穿著軍靴。這絕對不可能。」
房間里的燈「啪」一聲亮了,陸凡一被突如其來的亮光晃得睜不開眼睛,猛然間,他耳邊響起一陣「嗡嗡」的聲音,像上萬伏高壓電流在電線上涌動。
「我找到電燈開關了!」老張欣喜地叫了一聲。
車子駛進了刑警隊大院,兩人沒有再說話。下車的時候,暴風雨依然在肆虐。
因為沒開暖氣,辦公室和外面一樣冷,陸凡一坐在沙發上,沉默良久。
「一件事總是牽連著另外一件事。」
「謝謝!」陸凡一在掛斷電話之前突然說,「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根據我的判斷,你姐姐很可能還沒有死!」
「是啊!我剛把許隊交代的工作做完,正準備睡覺。怎麼了,凡一。」電話里傳來葛艾青疲憊的聲音。
報道最後還提到,昔日重案組首席警探陸凡一在焚屍間腦瘤發作,住進了重症病房。
「我不知道。」
陸凡一也打開了手電筒,靜靜地跟在老張身後,不時抬頭緊盯著安裝在房間橫樑上的軌道、巨大鐵鏈和垂下來的鐵鉤,那是用來搬運笨重的物體,比如裝在鐵槽里的屍體殘肢等。
知名教授的屍體在停屍房離奇失蹤,與此同時,警方在焚屍爐里發現一具神秘男性焦骸。
說實話,今晚的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被嚇到的,陸凡一不怪老張腿軟,這不過是人受驚后的正常反應,沒什麼可丟人的。讓他覺得奇怪的不是這個。
知道重案隊的人已經接手這裏,陸凡一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眼前一黑,忽然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聽到嘈雜的腳步聲像潮水一樣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不知道,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他急得快要哭了,「我還有一年就退休了,警官,我老婆去世了,我有一個兒子在上大學。」
「到時候就知道了。」老張點上一根煙。
歐陽嘉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點上一根煙。看得出來,她心煩意亂,早就想抽上一口。
「你……你說什麼?」葛艾青睡意全消,震驚地連說話也有些結巴,「我姐姐,沒有死?」
「什麼事牽連著什麼事?」
「我去找他談談。」歐陽嘉說,按規定現場應該由她指揮,因為章南生的案子由她全權負責,她望著許建東說,「許隊,你派人好好搜查這裏,還有電梯間,看能發現什麼。警告那些醫生護士,別把消息走漏給媒體。有人來過這裏,那個人也許是幕後黑手,很可能還沒有離開。」
電梯直達十樓,剛下電梯的時候,歐陽嘉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負責調查章南生汽車起火案的警察打來的。警方確定是有人用破布蘸了汽油,塞進油箱,他們找到了侵入的痕迹。
陸凡一覺得呼吸困難,心跳加速,猛地站起身。
這個聲音似曾相識,一定在哪裡聽過,可是,他頭痛欲裂,怎麼也想不起來。
染色體?減數分裂?陸凡一靈光乍現,馬上意識到了什麼,神秘的x工藝品的謎底似乎迎刃而解。
「應該可以!」
他只覺得呼吸一滯,連忙打開門,看著許建東傻笑:「許隊,是你啊!」
老張衝到一旁,扶著從橫樑上垂下來的一條很粗的鐵鏈嘔吐。
「不說這些口水話了,我們該仔細想想今晚的案子。」陸凡一說話的時候,人已經往門口走去。
一名退伍的士兵怎麼會穿著殯儀館的工作服來醫院盜屍?又怎麼可能輕易被人打斷四根肋骨,扔進焚化爐?歐陽嘉無法想象是什麼樣的人襲擊了他。
「如果這是真的,說明有人不願意章南生被我們抓到,因為被抓的人會招供。九_九_藏_書我中午才找過他,晚上的時候,他的車就被人動了手腳,那些人的動作太快了。」
死者的身份也出來了,是一名剛剛退伍的士兵,無任何作案前科。身世清白得像一張白紙。
「也許對方用刀或者槍指著他,讓他自己躺上去。」
老張看了眼手錶,「重案隊的其他人都去哪裡了?該不會吃中飯去了吧?葛艾青呢?我想讓他幫我叫個外賣。」
第二天上午,整整一上午時間,歐陽嘉都在處理屍體失蹤案和焚屍案。讓她心情跌落低谷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這兩起案子都上了報紙的頭版頭條。
「你要做什麼?」
「哦,他昨晚跟你說什麼了?」老張問。電梯門由於長時間沒有關閉,發出「滴滴」的警告聲,老張遲疑了一下,走進電梯。
「天哪,奪面殺手!」他幾乎驚叫起來。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歐陽嘉帶著壓抑的憤怒,「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有一種可能,對方是空手道或者散打高手,幾招之內就能把他制服。」
「先不管這個。」歐陽嘉臉色沉鬱,「這麼短的時間內,對方不可能把屍體從醫院轉移,我認為,屍體一定還在醫院,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葛艾青接過來一看,大驚失色。只見a4紙上工工整整列印著一行字,依然是最普通的黑體:
「真不敢相信有這種事!怎麼會發生?不可能會發生!」老張氣得臉色鐵青,「什麼人敢在眾目睽睽下偷屍體?」
「怎麼了?」
「小心!」陸凡一立刻抓著他的胳膊向後退。謝天謝地,老張沒受傷,只是額頭的頭髮被衝出來的火舌舔倒,一下子焦了。
「你的意思是,早就有人盯上他了?在我之前。」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歐陽嘉站起來,她顯得很不高興。
「就像一般殯儀館的人穿的那樣,沒有什麼特別的。」警衛皺起了眉,「哦,對了,他穿著一雙黑色的靴子,很酷,像軍靴,我一直想要買一雙那樣的靴子。」
「跟章南生有牽扯的人都不會希望他被抓到,畢竟他是全國知名的教授。」陸凡一平靜地開口,「如果這個案子越鬧越大,鬧得滿城風雨,最後不好收場。我是說幕後的那些人不好收場。」
「知道啦!我馬上就過去!」許建東不耐煩地站起來,看了葛艾青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洗手間。
警衛是個五十九歲的男子,再一年他就退休了。他穿著工作的制服,配著警棍,一臉惶恐。
「老王,你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歐陽嘉用她一貫冷漠地語氣問。
「誰的信啊?」
「所以,你把他獨自一人留在停屍間,自己走回大樓前廳。」歐陽嘉語氣嚴厲,「是不是這樣?」
「如果能給我點時間,我可以讓那些人儘快出手。」
「老張,幫我照明。」陸凡一大喊,「我要找焚屍爐的電源開關。」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股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撲鼻而來。偌大的空間寂靜無聲,這裏堆砌著一些生鏽的鐵架子和裝滿了福爾馬林的玻璃罐,罐子里浸泡著一些廢棄的屍體標本。與這個房間一牆之隔的就是巨大的焚屍爐。
「情況變得越來越複雜了。」歐陽嘉揉了揉緊蹙的眉頭,「我無法想象為什麼盜屍案會和焚屍案扯上關係?」
就在陸凡一正要掰開x染色體模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是歐陽嘉。
「怎麼沒找,整個醫院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沒有。現在,我讓警犬隊和特警隊繼續找,估計不會有結果。我想等你們來了聽聽你們的意見。」許建東的聲音有一半被雨聲掩蓋了。
「什麼門?」許建東急切地問。
「好!」陸凡一摸到焚屍爐旁邊,蹲在地上,雙手摸索著地上的手電筒。
「廢話,當然越快越好!難道我們還要等下一個受害者出現嗎?」
「不完全是。」
「什麼叫『到時候就知道了』?」
陸凡一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這裏剛剛又發生了一起謀殺案,要趕快通知歐陽隊長他們才行。」
「為什麼?」歐陽嘉蹙眉,「為什麼有人對章南生下手?」
陸凡一將蒙在屍體頭上的白單掀開,露出一張張青灰色的臉。他逐一檢查屍體,確實沒有一具屍體是章南生。
「xy染色體啊,基因啊,這些東西我不懂。」歐陽嘉毫不掩飾對章南生的不屑,彈了彈煙灰,「而且,對章南生那套人類滅亡理論,我沒有什麼好感。上次是因為去科大圖書館查資料,剛好圖書館的電子大屏幕播放章南生的演講,我順便聽了一會兒。呵,我還在大屏幕上看到了你的鏡頭,雖然是一閃而過,不過我知道是你。」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陸凡一低頭沉思,為什麼有人要冒著危險偷一具屍體?
「當然!」陸凡一迎著她的目光,「你覺得章南生眼中的x,最有可能指代什麼?」
兩人開車,直奔市第一人民九九藏書醫院。
「凡一,凡一……」葛艾青急得大喊。
「老張,這個聲音是怎麼回事?」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死死地按著腦袋,「我的頭像要炸了,怎麼能這麼疼?疼死了!」
老張想了想:「也許參与這次行動的,不止退伍士兵一人呢?也許是他的同夥開走了車。」
「可以!不過你要長話短說,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
「跟在我身後!」老張掏出了槍和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
「我已經呼叫過了,沒有信號。」陸凡一痛得說不出話來,「快,快扶我離開這裏。這個房間有問題。」
「我不確定。走,到我的辦公室再說。」
看來所有秘密都藏在這張內寸卡中。葛艾青按捺著心中的激動,連忙把內存卡小心翼翼地裝進錢包。
火焰在老舊的焚屍爐鐵門邊跳躍,彷彿帶著怨氣。方形托盤裡的屍體顯然燒了有一會兒,衣服和皮肉已經燒光了,只剩下一副骨架,胸腔中的內臟已經成了焦炭,不過依然可以看清楚,哪顆是心臟,哪條是腸子。那個人腳上的黑色牛皮靴吱吱地冒著油光,看得出來,那曾是一雙很酷的軍用靴子。
「值夜班的警衛在會議室,已經被控制了。」老張說。
「一位老朋友。」歐陽嘉淡淡地說,把信交給葛艾青。
「我不想騙你,警官,你知道停屍間那種地方陰森嚇人,沒人願意多呆。」
會議室里,值班的警衛直挺挺地坐在會議桌中間的位置,歐陽嘉坐在他對面。
他一顆心怦怦直跳,來不及細看,門外突然響起重重地敲門聲,「有沒有好啊?」是許建東。
「希望如此。」老張站起來,往門外走,「我去醫院看看他。」
「陸凡一,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有什麼辦法讓幕後那些人緊張起來?」歐陽嘉回到正題。她可不是那種輕易被人帶跑題的人。
電梯門開的時候,老張碰到了辦完事回來的葛艾青。
警衛繼續說:「我留下他一個人在那裡填表格,然後去開運屍通道的門。」
陸凡一衝進洗手間,關上門,他終於有機會仔細端詳章南生給他的東西了。這是一個鐵制的x染色體模型,做工很精緻。
「然後呢!你陪他把屍體放上推車?」
歐陽嘉正要去找值班警衛,突然被陸凡一叫住了:「歐陽隊長,你剛才說章南生的屍體一定還在醫院,我只能同意一半。如果有人想把章南生的屍體運出去,還是有辦法的。」
陸凡一搖了搖頭:「不過,這種可能太匪夷所思了,算了,我們趕緊行動吧。」
「老張,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裏。」陸凡一攙扶著老張。
「值夜班的人呢?」歐陽嘉問。
這個年輕的小夥子臉色蒼白,眼神驚恐,見到老張,忙問:「聽許隊說,凡一住院了?情況嚴不嚴重?我在街上看到報紙,說他昏倒在焚屍房,是不是腦瘤犯了?」
四個人一邊交談,一邊衝進醫院大廳。
他洗了一把臉,平復緊張的情緒,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軍靴?歐陽嘉胸口重重一震,問:「後來呢?」
「我無法像你這麼肯定。」
「我叫王守忠,大家都叫我老王。」警衛不安地搓著手。
警方正在全城搜索那輛「靈車」。因為有人看到,確實有一輛車開進了醫院大樓後面,是一輛黑色的廂形車。後來,那輛車不見了。醫院大樓後面沒有安裝監控,當時也沒有目擊證人,所以,警方不知道是誰開走了那輛車。
「老張剛才來電話,章南生的屍體在醫院失蹤啦!我們必須趕緊過去!」
「他穿著什麼衣服?」
葛艾青有點慌了:「凡一,聽你這話,我怎麼覺得你要英勇赴難呢?發生什麼事啊?」
原來如此!陸凡一笑了笑:「抱歉,那時候我反應過度了,以為你跟蹤我。」
「我,我沒注意。」警衛哭喪著臉,「我想,應該停著一輛靈車。」
「能描述一下他的長相嗎?」
「什麼?」三個人詫異地望著他。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擦了擦濕漉漉的眼睛,走回辦公室,分發中隊的報紙和信件。
「我還沒想好,給我點時間。」陸凡一站在門口,扶著門框,回頭看歐陽嘉,「你什麼時候需要迴音?」
葛艾青頓了頓,望向頭頂的天花板,自言自語:「我早該想到的,會出事。他昨晚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該想到的。」
陸凡一飛快地脫下風衣,裹住手掌和整條胳膊,屏住呼吸從焚化爐前跑過去,摸索著尋找焚化爐的電源,手電筒在慌亂中「啪」一聲掉在地上,熄滅了。
「他沒有我們想象中的脆弱,跟他相處的短短几天,他很多方面都讓人印象深刻,他是個堅強的人。」歐陽嘉說。
「謝謝。」歐陽嘉接過信,拆開一看,面色凝重。
「這話怎麼說?」歐陽嘉眯眼看他。
「醫院的趙主任剛剛打電話過來,說他持續昏迷,情況很嚴重。九-九-藏-書」老張將煙頭掐滅,「小陸的智商很嚇人,有時候我擔心那個脆弱的容器承受不了這麼強大的電力。」
下午,重案隊依然忙碌,葛艾青心不在焉地做事,不時摸著口袋裡的錢包,那裡藏著陸凡一留給他的內存卡。有好幾次,他經過歐陽嘉辦公室,看到坐在辦公桌後面那個美麗的女人,她似乎也有些魂不守舍。這也難怪,奪面殺手邀請她獨自赴約,不見不散,換成誰都會緊張。
他的眉眼與姐姐是何其相似,每一個微笑,每一個嗔怒,皆是無盡的痴痴纏纏,五年來讓他夢中百轉千回,醒來后卻只有一盞孤燈,一縷遠去的芳魂。
什麼?!陸凡一心裏咯噔一下,怎麼蹊蹺的事全都趕到一塊兒了,他連忙說:「好,我馬上就去!」
「是!」警衛嚇壞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我沒事,你不用管我!」老張推開他,他的手電筒忽明忽暗,「小陸,你把你自己的手電筒撿回來,我的快沒電了。」
外面凄風苦雨,像在鳴唱一首很悲傷的歌,只是沒有人知道歌詞。兩人穿過陰冷的走廊,來到歐陽嘉的辦公室。
歐陽嘉搖頭:「也不能確定車子一定是晚上被人動了手腳,有可能章南生早上停車后,就有人把蘸了汽油的破布塞進他的油箱。這和是否有警察找過他沒有關係。」
「你是說屍體?」警衛誠惶誠恐,「那是標準流程,屍體要送到殯儀館火化,是我讓靈車開進來的。」
「你有什麼辦法?」歐陽嘉詫異地問。
「老張,你們沒事吧?」歐陽嘉大喊一聲。
想了想,又覺得不行,萬一他出事怎麼辦?他馬上給葛艾青打電話:「小葛,你在家么?」
「小陸,怎麼會突然頭疼了?」老張焦急地跑到他身邊,雙手握著他的肩膀,「你忍一忍,我馬上找人下來。」他拿出對講機,「緊急呼救,緊急呼救……」
然而,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他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驚愕地看著歐陽嘉。她剛剛不是說不懂染色體啊基因啊這些東西嗎!如果真是這樣,她又是如何知道減數分裂?那可是一個相當專業的名詞!難道她一直在撒謊?
她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猛抽香煙:「我不明白兇手是怎麼做到的。」
老張頓了頓:「那得多出乎意料,才能讓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失了章法,被對方偷襲成功。他當時一定是嚇呆了。」
葛艾青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老張實情,這時,電梯門緩緩關上了。他看到一雙犀利的眼睛透過電梯門縫盯著他,不由打了個冷戰。老張的目光是箭尖,能殺人的。
歐陽嘉還在說著什麼,他已經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腦子裡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野獸始終潛伏著,黑暗裡,血肉的盛宴正悄然拉開帷幕。一項罪惡還未終止的時候,已經通向另一項罪惡。
「小葛還沒上班就被許隊叫去辦事了,他一上午都沒在辦公室,你得自己叫外賣。」歐陽嘉又問了一遍,「什麼事牽連著什麼事?老張,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不對啊!」陸凡一驚愕地看著「轟轟」作響的焚屍爐。
「也就是說,你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開了一輛靈車,也許,對方什麼車也沒開。」
他想起歐陽嘉無意中說的「減數分裂」,不錯,秘密就藏在x染色體模型裏面,只要把它掰開就行了,就跟染色體減數分裂是一個道理。
上次的會面令人遺憾,今晚老時間老地點請獨自赴約不見不散。
就在歐陽嘉審問警衛的時候,老張和陸凡一乘電梯來到地下一層的焚屍間,這是個沒有窗戶的陰暗空間,平時極少有人來,醫院的實習生解剖完捐贈的屍體后在這裏焚化。
「他,他又想約你見面?」葛艾青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還是午夜十二點,賽文路?」
「幾乎都是。」歐陽嘉說,「我覺得我們太容易為旁枝末節的事分神了,盜屍案也好,焚屍案也好,線索也許是同一條。只是,有人似乎一心在阻止我們破案,放出很多煙幕彈,丟出很多障礙,炸掉很多橋樑,將那條唯一的線索掩藏在重重迷霧中。」
「醫院有一個很特殊的門,我剛才留意了,這個門沒有監控,而且非常隱蔽,平時常閉。」
「我想先看一下現場,也就是屍體失蹤的地點。」
話應剛落,歐陽嘉馬上說:「許隊,你去監控室查看,屍體消失的這段時間,醫院有沒有坐輪椅或者用擔架抬出去的病人。老張,你和陸凡一繼續尋找教授的屍體。我負責調查這段時間有沒有靈車來過。」
那個危險的年輕男子有可能還在醫院,那樣的話,負責搜索的老張和陸凡一將非常危險!歐陽嘉馬上站起來,用對講機呼叫老張,沒有迴音。再次呼叫他,還是沒有迴音。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她後背竄起。
「你別嚇我,這個房九*九*藏*書間有什麼問題?鬧鬼嗎?」老張急得手足無措,「我被你嚇得腳都軟了,站不起來。小陸,你忍一下,讓我緩一緩,緩一緩就好。」
「通道門口是不是停著一輛靈車?」
「你聽我說,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幫我保管一個東西。我把它放在重案隊男衛生間第三個抽水馬桶的水箱後面了。小葛,拜託了,我現在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我只是讓看上去複雜的事情,簡單一點而已。許多謀殺案發生的原因,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我在洗手間,怎麼了?」
「你讓開!」老張快步上前,轉動焚屍爐油漆剝落的把手,用腳將門踢開,一股巨大的熱浪立刻衝出來,像一頭被打擾的野獸,發出憤怒的咆哮。
陸凡一掛斷電話,跑出洗手間,一眼就看到焦急等在走廊上的歐陽嘉。
「對。這件事你和誰都不要講,我今晚必須去,一個人去,我要親手抓住兇手!」歐陽嘉眼神堅定。
離開歐陽嘉辦公室的那一刻,陸凡一發覺自己雙腿發軟,一方面,他知道如何解開x工藝品的秘密,心裏激動。另一方面,歐陽嘉不小心露出的破綻,讓他心裏發毛。他又想起了章南生臨死前說的話,「他們就在你身邊!」
整個醫院籠罩在一片驚恐中,所有的值班醫生和護士都被警方嚴格控制起來。許建東和老張在醫院門口焦急地等著,遠遠見到歐陽嘉和陸凡一的車子,顧不得「嘩嘩」的大雨,趕緊迎上去。
「別說這個,快說說章南生屍體失蹤的事。對了,你們兩個怎麼不去找啊?」歐陽嘉剛一下車就被雨淋濕了。
「有道理!」老張飛快地看了一眼手錶,「差不多了,我覺得好一點了。來吧!我背你離開這裏。」
「屍體消失的時候他在值班?」歐陽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倒是有一種直覺,盜屍案和焚屍案的源頭,都是陸凡一。」歐陽嘉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是不是有點神經質了,每次都懷疑陸凡一。」
老張嘆了口氣:「不管幕後指示的人是誰,我們的處境都非常困難。」
報告上說,那個人在死亡之前胸腔遭到撞擊,四根肋骨斷裂。他在被放進焚化爐之前還沒有停止呼吸。換句話說,他是被活活燒死的。
說實話,葛艾青也不知道那是什麼,這是陸凡一讓他保守的秘密,他甚至來不及細看。他木訥地站在那裡,心亂如麻。
兩人一步步向焚屍間摸去,有好幾次,老張不小心踢翻地上的空罐,突然的響聲嚇得兩人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地方陰暗壓抑,實在讓人放鬆不起來。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警衛怯怯地開口:「警官,整棟大樓只有一個地方沒有信號,地下一層的焚化間,那裡有個焚化爐,專門處理有生物性危險的廢棄物。」
「我也不知道。」老張說。
「我有急事,以後再說。」
剛才這麼一摔,x從中間裂開一條縫,葛艾青輕輕一掰,x頓時變成了>;和<;,露出一張內存卡。
歐陽嘉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她從來沒碰到過願意進停屍間的巡邏警衛,清潔工也一樣,他們總是能少去就少去,好像停屍間裏面藏著瘟疫。
「他說他放在車裡了,一會兒補上。你知道的,十里牌殯儀館和醫院很熟,他說他是新來的,不太懂流程,所以忘了把證件帶在身上,還把推車的輪子弄壞了,問可不可以借我們的。」
「好吧!那你小心一點,對了,你要我幫你保管的是什麼東西啊?」
中午休息時間已過,重案隊其他民警陸續走進辦公室。
越靠近焚屍間,越覺得汗如雨下,老張握槍的手不知不覺被汗水滲透了,他飛快地用衣袖擦了擦額頭,小聲地說:「這裏一定不止三十五度,可以蒸桑拿了。」
「那你認為這起謀殺案的源頭是什麼?」歐陽嘉追問。
老張低頭嘔吐,連舉起手電筒的力氣也沒有。
老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忙你自己的事吧,這個節骨眼上,每個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重案隊碰上麻煩了。」
「還有一種可能!」陸凡一突然說。
「壓力大的時候,我們都會有點神經質,就好像站在茫茫的荒野中,既看不清來路,也看不清去路。」老張看著歐陽嘉,似乎在為她擔心,「歐陽,你的推論總是來自直覺,這很危險。」
「專門運屍體的門。」陸凡一說,「醫院里有病人去世,護士會通知殯儀館的靈車來接人。靈車直接沿著醫院大樓後面一條專用的小路開到通道門口,這邊,病人的家屬把死者推出來搬上靈車。這個門就在醫院走廊左側的拐角處。」
然而,無論他怎麼呼喊都沒有迴音。
老張背起陸凡一,艱難地往焚屍間門口走去。經過焚屍爐時,他飛快地看了一眼。那隻巨大的野獸已經安靜了,方形的托盤像一張可怕的大嘴,直通地獄。那上面正躺著一具神秘人的焦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