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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赤裸裸的午夜之約

第十六章 赤裸裸的午夜之約

「章教授,我沒想到會這樣。」陸凡一萬分懊悔。
「陸凡一,你的頭腦不從事科學研究,真是可惜了!」章南生認真地說,「如果你邀請我一起過大年夜,我可以告訴你,葛艾丹發生了什麼事。」
陸凡一和章南生躲在清潔室里,連大氣也不敢出,聽著外面雜亂的腳步聲。
章南生並不理會陸凡一的指控,他慢慢走進卧室,打開燈。老張和陸凡一緊跟其後。
「我只想知道真相!章南生——」葛艾青雙目通紅,大喊,「告訴我,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因為你需要歐陽嘉的眼睛。」章南生說出答案。
老張紅著眼睛衝出重症病房。「躲開,都躲開,我是警察。」老張推開不明所以的圍觀者,在走廊上尋找陸凡一和章南生。
第一人民醫院重症病房內,陸凡一在手槍的威逼下,又躺回床上,「老張,如果槍響了,整個醫院都會驚動,你就跑不了了。」
葛艾青輕輕斂下眼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錯。是我把王樂樂扔進高速路邊的草叢。可是她當時並沒有死,只是暈過去而已,我可以保證。我做了這麼多年的警察,死亡和暈倒,還是分得清的。」
「嗯!」章南生點頭,「如果不是我突然醒來,把那個人嚇了一跳,我是制服不了他的。那個小子看到一具屍體睜開眼睛,當時一定是嚇呆了。」
「我等你已經很久了。」
「沒有,她可能在卧室里睡覺。被車子撞傷后,她腦部神經受了損傷,所以睡得比較沉。」
「我想保護你!」葛艾青急了。
「誰要你多事!誰要你多事!」葛艾青氣憤地大喊。
「你胡說,我姐姐去世后,我睹物傷情,根本就沒有再來過這裏。就在你們來這裏的前幾分鐘,我才進來的!」葛艾青反駁。
歐陽突然站住,直視葛艾青,突然開口:「我曾經做過一件錯事,我沒法為自己辯解,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我。」
陸凡一大笑:「那我就好心陪你一起過吧!不過,你得告訴我,葛艾丹現在在哪裡?」
「那是謀殺,不是犯錯。」歐陽嘉語氣嚴厲起來。
「你不相信也沒關係。」歐陽嘉聳聳肩,「我早就打算好了,明天一早就把真相向隊里彙報,不管別人怎麼想,我不想再隱瞞這個事實了。太痛苦了,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隱瞞真相比說出真相更讓人痛苦。」
她白皙的瓜子臉上布滿了針線縫合的印記,細細的,一條條肉色的細線像爬山虎,爬滿了女人的臉。她空動的眼窩,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裏面空空如也。這一刻,時間、空間似乎都在被這無底的黑洞所吸引。一旦有人盯著她瞧,那個人的靈魂似乎也會被黑洞吸走。
「呵呵,換成誰都會嚇呆的,說不定還會尿褲子。」陸凡一大笑,「很高興這個案子的死者正在開車。章教授,我問你,你自殺時吃的,是不是一種可以假死的藥物?」
「陸凡一,你忘了我們之前的談話嗎?葛艾丹還活著,我用假死的藥物救了她。既然她沒有死,我為什麼還要殺7個無辜的女人呢?」章南生說。
「我想你必須得告訴我!」一支烏黑的手槍從後面頂住了章南生的頭。
「歐陽隊長,每個人都會犯錯的。」葛艾青像是在自言自語,「人活一輩子,分清對錯很重要,可是,誰又能真正地分清楚呢?」
「當我推理出你是自殺的時候,我就很奇怪,想脫離公司的追殺,對你這位大教授來講簡直易如反掌,你隨便整個容,到別的城市隱姓埋名就可以了,為什麼非得自殺呢?後來,你的屍體在停屍房失蹤了,在一個全是醫生護士,到處都是攝像監控的醫院,屍體怎麼可能會自己失蹤,唯一的可能就是屍體復活了,自己躲了起來。」
「不行,醫院到處是他們的眼線,我們這麼跑會被發現!」陸凡一趕忙拉著章南生躲進了清潔室。
「章南生,你去卧室叫葛艾丹,現在就去。」老張用槍頂住陸凡一的腦袋,命令章南生走進卧室。
陸凡一注意到老張的食指已經開始扣動扳機了!
「簡直是胡扯,我幹嗎要殺歐陽嘉?」葛艾青反問。
「章教授,你還在等什麼?!」陸凡一怒吼一聲。
「難道是我做錯了嗎?」章南生喃喃自語,「我做這些,是希望有一天,你們姐弟能相認啊!絕對想不到會變成現在這樣!」
老張嚇了一跳,環顧四周,哪有什麼人影。「你小子耍我!」他的食指再一次準備扣動扳機。
「走吧!走吧!」歐陽嘉像驅趕流浪狗一樣驅趕他。
陸凡一回過頭又把槍指向章南生:「你們兩個人都不要輕舉妄動,我問你們幾個問題。章南生,我問你,你怎麼會有這個房間的鑰匙?」
「怎麼了,歐陽隊長,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葛艾青追上去。
章南生沉默不語。
「因為你知道我是在明知道答案的情況下問的九-九-藏-書。同樣的話,你也說過的。」陸凡一步步緊逼,「還有一個謎團現在也解開了,就是那封神秘的兇手來信。當時,我和歐陽嘉反覆推論了這封信是如何到我們重案隊的,還假設了廣泛投遞、偽造數字等等可能。這麼多的假設,我們單單忽視了取報紙的人。假設你是奪面殺手,把信件塞進報紙里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啊!我卻忽視了這個最簡單的可能性!」
「開燈吧!」老張說。
「章教授!」陸凡一壓低聲音,「真的要把葛艾丹交給他們?」
「只要一想到你獨自面對奪面殺手,我就坐立不安。那個混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別插手,我自有打算。」
「兇手是死者的丈夫。他謀殺自己的妻子后感到萬分後悔,坐在那裡對著她的屍體說了好幾個小時的話。」
兩人從安全通道徑直走到了地下一層的停車場。章南生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陸凡一警惕地環顧四周。地下一層安靜得有些駭人。
章南生繼續說:「我對葛艾丹進行了簡單的整容手術,不過保留了她原來的眼睛,這麼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她能透過這雙眼睛,看到自己的弟弟。我盼望著將來有一天,你們姐弟能夠再次相認。」
難道是她的錯覺?她握槍的手滲出冷汗,又往前挪了幾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她稍稍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歐陽,我真高興,你來了。」
「歐陽隊長,不要這麼說。」葛艾青被她說得臉都紅了,「我跟你說過的,你長得很像我姐姐,尤其是你們的眼睛,一樣漂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我姐姐被人害死了,我不想看著你陷入危險中。」
夜色沉沉,一輛灰白色的捷達車緩緩駛出了賽文路。
一個惡魔般微笑的聲音在歐陽嘉耳邊回蕩,她拚命掙扎,可是她的神經系統已經失去了控制。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每當她走進重案隊辦公室的時候,她走到哪裡,他的視線就跟到哪裡。她也不會忘記,當她在什麼小事上批評他時,他低下頭那種很悲傷的情緒令人不忍。這個小夥子對她毫無保留地崇拜和尊敬,既深深觸動她的心,又使她深感無法承受,他讓她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刻感情。
歐陽嘉完全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在這種的時候,她竭力不去想任何有關奪面殺手的事。
「我還沒發神經呢!」
「小葛,你為什麼要說這些?」
「站住!」陸凡一大喊,「你再跑,我開槍了!」
這一下倒是問住了陸凡一,他答不上來。
「歐陽隊長,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葛艾青急了。
「老張也一直在幫我破案,可最後還不是要殺掉我?再說,你一直幫助我的只是你姐姐遇害的案子,因為你也想查清真相。」陸凡一的頭腦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事到如今,誰是兇手已經很清楚了。那一晚,在賽文路上,歐陽嘉說她遇到了奪面殺手的襲擊,如果確有其事,那個人會是誰呢?當時,整條賽文路上只有三個人,我、歐陽嘉、還有你!假設兇手是你,你先利用歐陽嘉想單獨行動的想法,離開歐陽嘉,然後在遠處出現一下,逼迫歐陽嘉靠近路邊的電線杆做掩護。然後你通過草叢,快速來到歐陽嘉身邊,想把她抓進草叢裡殺掉。」
「為什麼這麼說?」
「之前,我推理葛艾丹沒有死,現在就更加肯定了。」
「是!」
「葛艾青!」陸凡一咬著牙叫他的名字,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開口,「你想怎麼樣?」
章南生渾身一僵,雙手握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陸凡一飛快地回頭,是老張!原來他一直躲在後座,偷聽他們說話。
「我從醫院逃出來后,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避,突然想起葛艾丹曾經住過的屋子。這裏比較安全,我就過來了。沒想到見到了一個拼湊起來的葛艾丹。突然,葛艾青回來了,我連忙躲在卧室門后。我知道今晚你必定會遭到公司的毒害,所以,葛艾青走後,我冒死返回醫院救你。結果被老張用槍逼到這裏來了。」
「章南生,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敢不敢帶我去見葛艾丹?」陸凡一把槍對準了章南生。
「走!」老張拿槍指著陸凡一,慢慢走上前。
陸凡一的槍口又轉向章南生:「章南生,那你為什麼要帶我們來這裏?」
「是啊,真的好險!」章南生驚魂未定。
兩人鑽進車裡。章南生啟動汽車,飛快地駛出了第一人民醫院。
「艾丹……」章南生輕輕一喚,眼眶有些發紅。
十分鐘后,兩個戴著口罩的清潔工從清潔室里走出來,兩人手裡拿著拖布和掃帚,向電梯口走去。
從今天早上九點收到那封信開始,她整個人就繃著。這一天,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就像有某股貪婪的力量把她靈魂中的光亮吸得一乾二淨。每次聽到有聲音在她身後九九藏書響起,她都會飛快地回頭,以為是奪面殺手的腳步聲。她感覺到那雙具有侵略性的手正握著鋒利的手術刀,她記起幻燈片上7個女人被肢解的屍體,光是想象,就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恐怖。
「你難道不希望見到那個王八蛋被弔死?」葛艾青繼續說,「你難道不想親自扣下扳機,把他的腦袋打爆?」
陸凡一低聲說:「剛才好險,幸好老張敲了幾下門,要不然你連躲進床下的機會都沒有。」
「呵,你怎麼發現的?」
歐陽嘉不知道葛艾青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順著他的話問:「兇手是誰?」
等歐陽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塊手帕捂在她口鼻上,那人的另一隻手緊緊鎖住她的咽喉。乙醚強烈的刺|激氣味瞬間竄入歐陽嘉的大腦。
「葛艾丹,是我,你出來吧。」連叫了幾聲,無人應答。
一個美麗的女人呆坐在椅子上,手上捧著一個小猴子敲鼓的音樂盒,詭異恐怖的安魂曲正是從這個音樂盒中傳出來的……葛艾丹?
「我不是奪面殺手,真正的兇手是葛艾青!」章南生大叫。
「凡一,我姐姐已經死了,你清醒一點。」葛艾青急得大喊。
「當我還是法醫的時候,我曾經碰到過一個案子,當時我在案發現場。」葛艾青聲音很輕,「受害者是個結婚半年的女人,在自己家裡的客廳遭到毆打、強|暴和凌虐。兇手脫下她的衣服,用一個鈍物戳她的胸部和其他有肉的地方,那個鈍物是類似於雨傘尖端那樣的物體,你知道的,那很疼。過了好幾天,死者的朋友去她家看她的時候,發現她血肉模糊的屍體靠在衣櫃的鏡子上,頭低垂著,雙臂在身體的兩側,腿向前伸直,衣服堆在一旁,看起來像個血淋淋的洋娃娃。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長時間握槍,她的指關節麻木了,她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
「不管怎麼樣。」歐陽嘉眼眶發紅,「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她看了一眼手錶,23∶55,離奪面殺手約定的時間還有5分鐘。
葛艾青緊盯著歐陽嘉的眼睛:「因為我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會犯錯。」
「你,你是奪面殺手?!」陸凡一驚恐地看著章南生。
「不出現才好呢!」葛艾青小聲嘟囔,突然問,「歐陽隊長,要是奪面殺手被抓到,你會有什麼感覺?」
「是,很特別的理由,奪面殺手利用了我,那個卑鄙的混蛋。」
道路兩邊的荒草在寒風中發出奇異的聲音,有好幾次,她覺得有人在草叢中一閃而過,她大喝一聲:「什麼人?」回答她的只有蕭瑟的風聲。
葛艾青躊躇了一會兒,「好吧!那我走遠一點,要是有什麼情況,你大聲呼喊,我馬上趕來支援你。」
歐陽嘉煩躁不安,手中緊握著槍,警惕地走在道路中間。
「歐陽隊長,我終於找到你了。」葛艾青滿頭大汗,顯然,他是一路急急忙忙跑過來的。
葛艾青手握著血淋淋的手術刀,大口大口喘著氣。他似乎也驚呆了。
「先不說這個了,我們怎麼出去?」
歐陽嘉永遠也不會忘記,此時此刻,這個英俊的小夥子那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她的鼻子忽然就有些發酸。
「啪」一聲,燈開了,陸凡一赫然看見一張冰冷的解剖台擺放在房間正中間,上面空無一物,被擦拭得很乾凈的不鏽鋼檯面,亮得人睜不開眼睛。
「不,你別說,讓我猜猜。你掌握了一種能夠假死的技術,然後,然後……」陸凡一的大腦在飛快地運轉,「你讓奄奄一息的葛艾丹進入假死狀態,等警方確認她死亡后,以葛艾丹生前同意將遺體捐贈為借口,將屍體運回實驗室,讓她蘇醒。」
「我就知道是這樣!」陸凡一顯得很興奮,「我真想帶你去採購年貨,章教授。」
凌晨1∶00,他們來到一棟郊外的居民樓前。
「夠了!都給我閉嘴!」陸凡一槍口在章南生和葛艾青之間來迴轉換,他的判斷在左右搖擺,「你們倆都有這間房子的鑰匙,而且你們都深深地愛著葛艾丹。現在坐在椅子上的葛艾丹,我不需要dna鑒定,也知道是由死去的7個女孩的身體拼湊成的。對葛艾丹的思念,五年來,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你們,最後演變成一種瘋狂的發泄。你們兩人中必有一個是奪面殺手。章南生,你能證明自己不是奪面殺手嗎?」
「就在地下車庫,我們坐電梯到地下一層。」
「胡說八道!我姐姐怎麼會是歐陽嘉那個兇巴巴的女人?我姐姐對我從來不會說一句狠話,可那個歐陽嘉呢,不管什麼場合,她能罵得人抬不起頭來。」葛艾青氣呼呼地反駁,似乎章南生和陸凡一褻瀆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女神。
「什麼辦法?」陸凡一更加警覺地盯著他。
陸凡一也覺得有道理,一邊回憶,一邊緩緩說:「當時,我認為兇手剝去被害者的臉皮,是認為被害者不要臉。read•99csw.com不過,見到椅子上坐著的葛艾丹,我知道,我完全錯了,兇手是想找到和葛艾丹相似的器官進行拼接。這一點,葛艾青確實有動機,不過章教授,你也同樣有理由這樣做。因為你們都深深地愛著她。然後,我推斷兇手有固定工作,只能星期五作案,這點你倆也都一樣符合。而分屍的地點,就是這間房子,你們兩個人都有鑰匙。接著,我推斷兇手可能是通過車輛管理系統來找類似的捷達車車牌,得出了兇手可能是警察的結論,這一點,葛艾青完全符合。同時,我在葛艾青的幫助下,得到了奪面殺手是站在被害者頭頂一側進行解剖的結論,同時明確了最後一個符號不是l而是7。」
這句話打動了歐陽嘉,她的眼中立刻涌滿淚水,「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痛恨奪面殺手嗎?」
葛艾青?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歐陽嘉望著氣喘吁吁跑上來的英俊小夥子,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感動。
「對了,我第一次見到歐陽嘉的時候,就隱隱覺得她哪裡像葛艾丹,原來是她的眼睛!」陸凡一恍然大悟。
「凡一,你要相信我。章南生才是奪面殺手,他想嫁禍給我!」葛艾青急得快哭了。
「已經過了十二點,今天就是大年夜了呢!我好幾年沒回家過年了!」陸凡一表情放鬆了一點,突然想到什麼,「哦,我還沒有採購年貨呢。」
眼看著手錶的指針慢慢指向零點零分零秒,她的神經綳得像一把拉成滿月的弓。陰沉的天幕像被一隻手悄悄拉開了一條縫,進入一股幾乎感覺不到的涼氣,歐陽嘉以動物的本能感覺到有人存在,近在咫尺。
葛艾青呵呵一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麼可隱瞞的了,「你分析的一點不錯,我就是你們想抓的奪面殺手。歐陽嘉在我手上,如果你打死我,你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章教授,你的車在哪?」陸凡一低著頭問。
章南生問:「要不要我來開燈?」
「馬上告訴我歐陽嘉在哪裡!」陸凡一舉槍對準葛艾青,「她是你姐姐,別做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
這話刺到歐陽嘉心裏面去了。她知道葛艾青是為了讓她好受一點才講那個案子。是啊!誰能真正分清楚對錯呢!
「即使我證明葛艾丹還活著,也不代表葛艾青就是奪面殺手。」章南生低頭沉思,「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我和葛艾青之間,找出真正的奪面殺手。我有一個辦法。」
歐陽嘉飛快轉身的同時手指緊扣在扳機上,說時遲,那時快,那人飛起一腳,踢飛了她手裡的槍。
章南生沉默。
歐陽嘉繼續說:「然後,我就離開了那裡。沒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王樂樂被殺的消息,而且還被剝去臉皮,我當時嚇壞了,兇手借刀殺人的手法確實高明,他一定暗中跟蹤我,見到我扔下王樂樂后,想到了這個嫁禍於我的計劃。他之所以剝去王樂樂的臉皮,就是在暗示警察,兇手是認為王樂樂不要臉的人。這也是我為何遲遲不願說出兇手認為死者不要臉的謀殺動機。」
陸凡一大驚失色。這哪裡是葛艾丹,分明是一個用針線縫合的人皮木偶!
「你說什麼?!」陸凡一大喊,食指緊緊扣住扳機,「你怎麼會知道歐陽嘉的背上有一塊胎記?她是不是在你手上?你把她怎麼了?」
陸凡一說到這裏,把槍口牢牢對準了葛艾青。
與此同時,槍響了。
「葛艾青,你冷靜一點……」躺在地上的章南生肩膀紅了一片,要不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老張這一槍必定打中他的心臟。他捂著傷口,掙扎著站起來。
一路上,老張的槍口死死頂住章南生的腦袋,不敢有半點馬虎。
「看來,我要一個人過大年夜了。」章南生聳聳肩,頗為遺憾。
「謝謝你的葯,解除了種植在我體內的生物炸彈,要不然,我就是第二個關涵。」
時間是23:30,空氣濕冷,陰霾的天空看起來非常陰沉,賽文路大部分籠罩在黑暗中,發電廠像一隻鋼精水凝土的怪獸。
「好!你別激動,你聽我慢慢說。」章南生言簡意賅地開口,「當年,你姐姐只是被車撞昏過去,沒有生命危險。我知道那些人對她動手了,擔心公司還會派殺手來殺她,就給她服用了一種名叫『奧羅拉』的藥物,這是我研製的一種使人暫時出現死亡癥狀的藥物。我等警方的死亡結論出來后,以她生前同意將遺體捐贈為借口,將她的屍體運回實驗室。我擔心以她正直剛烈的性格,蘇醒后必定還是會堅持揭發公司的秘密,就抹去了她的記憶,並將一名因公殉職的女民警的記憶片段置換給她。我幫她偽造了一個人事檔案,通過其他人的關係,順利地將她調入刑警隊。」
「沒錯。」章南生說,「這是隱藏葛艾丹最好的方法。」
歐陽嘉抬頭望著陰霾的夜空,緩緩地說:「第一九_九_藏_書個死者王樂樂,她是拆散我和高健的第三者,我確實恨她。6月19日晚上,我去找王樂樂,希望她能真誠地向我道歉。真的,我想要的不多,只是一聲道歉而起,讓我受傷的自尊和心好受一點。我早就想好了,只要她輕輕地對我說一聲對不起,我馬上放開一切,祝福她和高健幸福美滿地生活。可是,我看到的,卻是她掛在嘴角的冷笑。當時我真的氣壞了,想也沒想就給了她一拳,她一下子就暈過去了。我怒氣未消,想把她扔到荒郊野外,讓她吃點苦頭。所以,我開車把她運到了南郊高速收費口那裡。」
「因為我覺得,比起重案組的其他人,你似乎更恨奪面殺手。」
「歐陽隊長!」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很快就會有了!還有,我不准你說她是怪物。」葛艾青怒吼,「我現在就要去挖了歐陽嘉的眼睛,我看你有沒有本事救她!」
葛艾青氣得臉色發白:「凡一,你怎麼能懷疑我?別忘了,我一直在幫助你破案啊!」
當他們走到搖搖椅跟前時,只見一個美麗的女人呆坐在椅子上,手上捧著一個小猴子敲鼓的音樂盒,詭異恐怖的安魂曲正是從這個音樂盒中傳出來的。
葛艾青轉身的同時,手術刀從他手裡飛了出去。他說過,新警培訓時他拿過射擊冠軍,果真不假。鋒利的光芒筆直地飛向陸凡一的肩膀。
只見靠窗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女人,背對著他們,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搖搖椅在輕輕地晃動。她手上似乎捧著一個音樂盒,一首恐怖又幽怨的曲子從音樂盒裡傳出來。
「數學中經常用到的一種很簡單的方法,假設法。我建議你採用逆向思維,假設我是兇手,然後再假設葛艾青是兇手,看看能不能解開所有的謎團。」章南生認真地說。
「小葛,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歐陽嘉把槍收回槍套中。
兩人跑出病房,走廊一下子全是人。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還有住院的病人,都聽到了槍聲,紛紛從屋子裡走出來,站在走廊上。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是鍋爐房爆炸了。
「你走吧,別多事。」歐陽嘉有些不自在。
「你不要在這裏礙手礙腳!」歐陽嘉語氣突然嚴厲起來,「你對我不會有多少幫助,離我遠一點。」
「這個我恐怕不能告訴你。」章南生認真地說。
安魂曲?陸凡一胸口重重一震。
「葛艾丹遇害前就住在這樓上,我救了她之後,她一直藏身在這裏。」章南生指了指六樓。
「你騙我?」老張臉色發白。
「不行,那樣容易被發現,走樓梯!」
「我姐姐就坐在椅子上,你沒看到嗎?」
葛艾青百口莫辯:「如果我真的是奪面殺手,怎麼會幫助你解讀符號呢?」
這時,一個黑影猛然衝過來,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確無誤地從背後插入了老張的心臟。與此同時,老張的槍響了,章南生應聲倒地。
「這麼說,焚屍爐里燒死的那個人就是他們派來的?」
「你們多耽擱一秒鐘,歐陽嘉就多受一分罪,說不說隨你。」葛艾青不以為然地說,「你們拗不過我的!」
「如果你在場,奪面殺手不出現怎麼辦?」
「謀殺也是犯錯。」葛艾青眼睛流露出悲傷,「對那位殺了妻子的丈夫來講,那是一場忍無可忍的犯錯。你能想象那種心情嗎?一個畢生致力於海洋勘探的工程師,在海上辛苦工作了大半年,風塵僕僕地趕回家與妻子團聚,看到的卻是妻子和別的男人在自己新婚的大床上發|生|關|系。歐陽隊長,你能體會那種絕望的感覺嗎?」
「見鬼!章南生你騙我!」老張胃裡泛酸水,他忍住嘔吐的衝動,把槍口徑直對準了章南生的胸口,手指正要扣動扳機。
「啊!」老張痛苦地捂住雙眼。
「凡一,這一次,你可想錯了。」章南生搖頭,「你太低估對手的可怕了。就算我整容后隱姓埋名,他們一樣能找到我。就像這一次,他們知道我死了,還不放心,當晚就派人來醫院,把我的屍體運到焚屍房,他們要親眼看著我化成灰燼才能放心。」
屋內漆黑一片。老張跟在陸凡一後面,小心地走進了房間。
「所以,你對這個奪面殺手恨之入骨,即使拼上性命也要抓住他?」
「我快一年沒來我姐這間房子了,今天我想來打掃一下衛生,沒想到一進來就發現整個房間都變了樣。我正在驚奇的時候,就聽見了鑰匙開門的聲音,我就連忙把燈關了藏起來。」
「真妒忌你,你還有心情採購年貨,還有地方可以過年。我可是在生死的邊緣慢慢往前爬,輕輕一個打滑就完蛋了。」
「葛艾丹是不是還活著,目前為止還只是推斷。沒有見到她本人,我不敢再妄下定論!除非,你現在就帶我去見她。」陸凡一說,「我要親眼看到她活著。」
陸凡一的槍口轉向葛艾青,「葛艾青,你怎麼剛好出read.99csw.com現在這房間里?」
「我當然知道,不過這也沒辦法,到時候我自然會認罪伏法。可是,如果你跑出去,公司的秘密就會曝光,這個劃時代的偉大實驗將付諸東流。我死不足惜,但不能讓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費了。」
葛艾青沉默不語。
街上看起來像被狂風狠狠刮過,枯葉吹得到處都是,幾個垃圾桶還東倒西歪,牆上和電線杆上到處貼著鬼畫符似的小廣告,不是包治淋病梅毒,就是夜總會招聘小姐。商店門口的廣告牌閃動著,像睡眼惺忪的眼睛。
「你瘋了!那只是你拼湊的人偶,這個怪物連眼睛都沒有。」
就在這時,病床下面伸出了一雙手,猛地抓住老張的腳腕,向病床內一拉。老張毫無準備,轟然仰面摔倒,「砰」的一聲,槍響了,一顆子彈射進天花板。
陸凡一掄起身邊的消毒藥瓶,將整瓶消毒水潑到老張臉上。
「帶我上去!」老張用槍指著章南生和陸凡一。
陸凡一怒視著章南生:「沒想到,奪面殺手是你,這可真出乎我的意料!」
「每個人都是不完美的,誰又比誰乾淨多少呢。」
「我就知道你是在裝死。」陸凡一笑了,「為的是矇騙公司。」
陸凡一趕緊扭過身把槍口指向了葛艾青:「你也站在那裡別動!」
冷風嗚咽,像是在嘲笑她的驚恐。
此時章南生、陸凡一、葛艾青形成一條直線,陸凡一被他們兩人夾在中間。
話音剛落,他一把抱起椅子上的人偶,奪門而逃。
「不怪你,他們早晚也會知道的,紙包不住火。真相終究要大白天下,只是早了一點而已。好吧!我現在就帶你去見葛艾丹!」章南生調轉車頭,車子向市郊開去。
看著葛艾青走遠,她假裝的冷漠和嚴厲一下子崩塌,喃喃自語:「小葛,謝謝你,我不能讓你像我一樣陷在危險中。」
葛艾青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平日里純潔無辜的大眼睛,頃刻間竄出兩條毒蛇。他背部微弓,手中的手術刀輕輕抬起,似乎隨時準備竄過去一刀結果了章南生,厲聲問:「章南生,看來,這一切都是你在暗地裡搞鬼!我問你,歐陽嘉背上怎麼有一塊胎記和我姐姐的一模一樣?」
「葛艾丹出事前一直住在這裏。她發生意外后,我負責清理並保管她的部分遺物,這房間的鑰匙當時在葛艾丹的口袋裡,我想留個紀念,就偷偷留下來了。」章南生回答。
一切發生在須臾間,前後不過三秒鐘時間。
怎麼不能?她從最初的憤怒到最後的絕望,從最後的絕望到最終的麻木。有很多個瞬間,她真希望高健得艾滋病,雖然她不該有這麼惡毒的想法,可是她控制不了。她不明白,自己的丈夫高健怎麼能跟任何一個他看上的女人上床,那個蠢貨怎麼可能是她的丈夫!他口口聲聲說愛上了王樂樂,也許,王樂樂那個傻女人是真的愛上了他。但是,那個混蛋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他只愛他自己。他一下子慷慨溫柔得要命,一下子又可惡得讓人想千刀萬剮。她和他的婚姻就是一本活生生的極端的教材。
「你把葛艾丹藏在哪兒了?帶我去!否則我現在就打死你們兩個!」老張用槍口頂了一下章南生的腦袋,示意他趕緊開車。然後,他看著陸凡一,「小陸,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的推理,我們還不知道葛艾丹還活著的秘密呢。」
葛艾青和陸凡一都聽傻了。
「我想一定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難道說,歐陽嘉就是葛艾丹?」陸凡一猛地打了個激靈。
三人走上六樓,章南生停在一個鐵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
「對!我一定要抓住他,證明自己的清白。」歐陽嘉突然停下腳步,緊盯著葛艾青,「小葛,你相信我嗎?你相信我剛才說的話嗎?」
「小葛!」她輕輕地開口,「謝謝你,小葛,你是個好人,一片好意。」
她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讓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平靜下來,她的耳朵快凍掉了。
「原來陸凡一的推理是正確的。」葛艾青說。
陸凡一連忙奪下老張的手槍,調轉槍口,脫口大喊:「小葛,怎麼是你!?」
「快走!」章南生從病床下面鑽出來,拉起陸凡一向門外跑去。
她重新掏出手槍握在手裡,慢慢地走在道路中央,盡量離路邊的荒草遠一點。
「等一下,你也不要亂動!」陸凡一調轉槍口對準了章南生,「你隱藏得太深了,章教授。沒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奪面殺手。」
這句突如其來的評語以強大的力量擊中了她,她快步往前走去,手一直緊緊攥著拳頭。
「我有個主意。」陸凡一指了指掛在牆上的衣服。
「把葛艾丹叫出來!」老張大喊。
「出來!我知道你在那裡!」她大聲呵斥。
「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葛艾青瞪大眼睛,他有點被這個理由嚇到了。難道歐陽嘉認識奪面殺手不成?
「你先告訴我們,歐陽嘉在哪裡?」章南生焦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