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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截丟失的手指

第六章 一截丟失的手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重案隊會議室一片死寂。
陸凡一一言不發,平靜得彷彿在討論的那個嫌疑犯不是他。
「雖然同為女洗手間,但還是有所不同的。」曹帥堅定不疑地說。
「兇手一定是我們重案隊的人。」陸凡一目光掃視全場,緩緩說出結論,「現在就坐在這個會議室。」
「目前沒有證據表明兇手有同夥。」老馬說。
她總是一遍遍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如果按你的推理,兇手在模仿開膛手傑克的話,那麼,許建東的生殖器被割,老呂的右手食指被切斷,這些行為明顯和開膛手傑克的手法不一樣。」謝剛篤定地說,「當然,如果兇手是愛慕歐陽嘉的人,那麼割去許建東的生殖器合情合理。可是,兇手為什麼要切去老呂右手的食指呢?這一點,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剛才,我突然想到了原因。」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謝剛不同意陸凡一的猜測。
她輕輕點頭,沒有說話。但實際上,她難過得快要掉下淚來。
「最致命的是喉嚨的那一刀。」身為W市首席女法醫的周琳清楚地說,「在死者的腹部被劃開一道四十三厘米的口子之前,就算沒有死,也差不多了。還有,死者右手的食指被切掉了。從屍體上的三處切口分析,兇手用的是一把極其鋒利的手術刀。我們在死者褲子的后口袋找到了他的錢包,裏面的三百多塊錢和四張卡都原封不動。通過死者指甲中殘留的毛髮與肉屑分析,可以確定,死者生前並沒有與襲擊者搏鬥。另外,死者的內褲沾有糞便,他在死亡的瞬間大小便失禁,這也意味著他當時驚嚇過度。」
「有人要是不同意我的觀點,或者有什麼別的高見,不妨說出來聽聽,別會上不說,會後亂說。」李寧極力克制著心中的惱火,但說話的語氣還是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rape不是強|暴的意思嗎?」曹帥質疑,「按照你的思路,被害者是在哀求兇手強|暴自己,可是強|暴,最後又怎麼會演變成謀殺呢?」
「這會兒先別討論了,等一下有的是時間讓大家討論。」謝剛擺擺手示意安靜,等會議室寂靜無聲時,他緊接著又拋出第二個問題,「我們先回頭看看許建東的案子,我再問各位,大家覺得殺害許建東的兇手是單人作案,還是多人作案?」
「雙重密碼。」
「哦,謝隊,你已經知道了?」陸凡一迷惑地看著這位中隊長,像是陷入了沉思。
「對兇手留下的那組數字,我暫時沒有什麼想法。」陸凡一坦言。
「鬼才知道!」李寧小聲嘟囔。
「我認為你現在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覺,歐陽隊長。」謝剛恢復了作為歐陽嘉上司的身份。
不等謝剛下令,重案二隊幾位民警立刻衝上來摁住陸凡一,一根烏黑的槍管死死頂住了他的頭。
「兇手是不是在提醒我們,謀殺還會繼續,因為歌詞里說了,這不是唯一的一個。」楊帆遲疑著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實在不明白,你是怎麼想到這些的?」老馬抬頭怔怔地看著陸凡一,低聲一嘆,彷彿在自言自語,「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做了二十幾年的警察,逮捕了不下一百個雜種,卻從來沒有你這種獨一無二、迥異於常人的想法。這完全是一種天賦,是上天的恩賜。」
「除了雙重密碼,你認為,還有什麼線索?」謝剛繼續追問。
所有人一愣,從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陸凡一猶豫起來,不知該從何說起。
「為什麼不呢?我們完全有理由懷疑。」曹帥解釋,「在工作時間,重案隊每個人都有可能出入各個辦公室、會議室、檔案室,只要路過走廊,一打眼就能看到女洗手間。按這個頻率來計算,平均每十秒就會有人出現在走廊,而且是隨機出現,兇手根本沒辦法算準時間。如果這時有男人出入女洗手間,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唯一具有隱蔽性的辦法,就賈蘭或者歐陽嘉出入女洗手間。所以,她們兩個人,其中一個必是兇手。」
「我猜你大概該沒明白我們所面臨的情況!」謝剛語氣聽起來冷靜客觀,臉色卻越發陰沉,「靳局長限我們五天內破案,抓不到殺害許建東和老呂的兇手,我們都得滾回老家喝西北風,這倒還是其次,關鍵是丟不起這個人。連自己人死了都查不出原因,我們重案隊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軟蛋、孬種、無能、廢物、二百五,誰都跑不掉——所以,有什麼就說。」
窗外的天空看上去有些昏暗,一架銀針似地飛機在雲層中穿行,拖出一條長長的白線。在沉默中,陸凡一看著那條凝結的白線慢慢擴散,最終消失。他收回遙遠的視線,瞪著窗外在風中翻騰的樹,看來又要下雨了,而且還會是一場大雨,他煩亂的思緒似乎拚命想摸索出一條路來。
「不錯。」陸凡一點頭。
許建東被害的那一次,從他喉嚨里拿出的紙條上寫著1303231979,十位數字。這次卻變成了03231979,八位,最前面的「13」沒有了。
「問得好,這就是關鍵!」陸凡一點點頭,「大家可以九_九_藏_書想一想,兇手難道只是因為喜歡這首歌,才選擇它,作為殺人時的背景音樂嗎?換句話說,這首歌真的只是被用做殺人伴奏的嗎?」
「首先,這首歌的名字叫《Rape Me》,翻譯過來是『強|暴我』的意思,是美國九十年代紅極一時的涅磐樂隊的歌。」陸凡一說,「兩次謀殺現場都出現這首歌證明這不是巧合,兇手極有可能是一個熱愛搖滾音樂的人,而且內心陰暗狂躁。」
謝剛的聲音響在會議室,歐陽嘉卻不清楚他究竟又說了什麼。她心中茫然,只是奮力又徒勞地抵抗著腦中的重重影像。尤其是陸凡一逆著風雨站在她家院子里,仰望無邊無際的漆黑夜空的畫面。而她,那時候,就站在玻璃窗后看著他。
因為在陸凡一出現之前,她就已經接受了許建東的心意。這兩個人,無論傷害哪一個,她都不願意。
陸凡一最後一個接過物證袋,周琳剛剛說了,MP3里除了涅磐樂隊的那首《Rape Me》沒有別的,所以,他把目光落在那張紙條上。
「有!」曹帥堅定地說。
「這段令人費解的歌詞,再結合兇手把MP3放進死者喉嚨里。」陸凡一提醒,「大家能得出什麼推論?」
「有可能是另一個兇手在男洗手間擊暈老呂,然後由女兇手以某種方式把他帶進女洗手間,再把他殺害!」曹帥說。
傑克 the Ripper是1888年8月7日到11月9日間,于倫敦東區的白教堂一帶以殘忍手法連續殺害至少五名妓|女的兇手代稱。犯案期間,兇手多次寫信至相關單位挑釁,卻始終未落入法網。其大胆的犯案手法,又經媒體一再渲染而引起當時英國社會的恐慌,使得案情更加撲朔迷離,他被稱為「開膛手傑克」。
老馬點燃一根煙,不說話了。會議室里的其他人無言地看著陸凡一,每個人心中都懷著不同的想法。
「靳局長限我們五天內破案,所以,各種可能性我們都必須考慮。」謝剛聲音堅定,但眼神難掩挫敗,許建東的死對他打擊很大,現在又加上一個老呂,縱然他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扛不起這樣的慘劇。然後,他看向陸凡一,語氣十分懇切:「小陸,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有一陣子,整個會議室誰也沒有開口,很顯然,在場的人對這個問題都束手無策,這種針鋒相對的推理對誰來說都不容易。
「陸凡一,你還想隱藏到什麼時候!」謝剛霍然起身,一聲厲喝,「你暗戀歐陽嘉,她與許建東結婚讓你無法承受,所以你在婚禮上殺死許建東。然後,你借老呂在錄像中消失,質疑他殺了許建東,把矛頭和焦點引到他身上。老呂據理力爭,一怒之下用右手食指指著你,說你賊喊抓賊。所以你懷恨在心,殺了老呂后,要砍掉他的食指泄憤。現在,你又想編造什麼開膛手傑克來誤導辦案,藉機混淆視聽。我說得沒錯吧?」
「涅磐樂隊的歌從來都是不寫清歌詞的,誰說這首歌就一定是《Rape Me》?為什麼就不可能是《Rip Me》?」陸凡一大胆提出反問。
「有沒有可能這樣。」老馬說,「兇手內心希望這首歌是被害者唱的,所以就把MP3放進許建東和老呂的喉嚨里,一邊聽著被害者苦苦哀求他動手,一邊爽快地進行謀殺。同時,聽到被害者瘋狂而反覆地強調,我不是唯一的一個,兇手更加堅定自己繼續謀殺的動力。」
靳局長是從遠在H市的老家匆匆趕來的,身上還穿著套頭薄外套和寬鬆的長褲,雖然穿著這樣居家的便裝,仍無法掩飾她雷厲風行的職業氣質。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女將軍,後背挺得可以拉出一條直線,雖然年過五十,卻依然精力旺盛,滿頭黑髮,只有太陽穴邊緣露出幾縷銀白,她似乎可以隨時奔走于案發第一現場。
「你憑哪一條關陸凡一禁閉?」李寧氣憤地反問。
「兩次謀殺案的地點不都是女洗手間嗎?」李寧看上去很驚訝,「這怎麼算得上是疏漏呢?」
歐陽嘉感覺身邊有人靠近,是李寧,他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直視著陸凡一,然後,轉頭看向她,眼裡滿溢著悲憫:「你要相信凡一,他絕不是兇手。」他低聲強調。
「聽你這麼說,好像是巴不得兇手主動找上你似地!」曹帥不屑地撇撇嘴,低聲譏笑。
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躁動起來。
「老馬,現在可不是開表彰大會的時候!兇手還逍遙法外,隨時都可能有人慘遭毒手。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儘快找到兇手,避免更多無辜的人受害。」謝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些溢美之詞不像是那位自視甚高、冰冷傲慢的老刑警能說出來的話,看得出來,這一刻的老馬有點沮喪,這是謝剛絕料不到的。
「呵,按照你的推理,謀殺老呂的計劃也應該有一個疏漏啊?」李寧反問。
這讓李寧有一種被刺的感覺,一連串死亡事件讓他近來情緒極其容易失控。他咬了咬牙,忍了又忍,最後實在忍無可忍地說:「你知道嗎?曹帥,你真是一頭蠢豬。」
「謝隊,現在還不九九藏書能下定論!」情況急轉直下,這讓歐陽嘉始料未及,她站起來,一邊回頭注視著被摁住的陸凡一,一邊說,「這是兇手設下的圈套,兇手是故意的,那個混蛋殺了人,留下一大堆線索,讓我們互相懷疑。我們被他整得夠苦了,不是嗎?別再任他宰割了。」
「我不這麼認為!」陸凡一反駁,「兇手模仿開膛手傑克的背後,其實暗示了我們很多信息,甚至可以說,兇手直接向我們宣戰!」
陸凡一知道李寧這想法是認真的,倘若真是這樣,這將是兇手製造的最大的麻煩,訴諸暴力不是重案隊的一貫作風,那位已經去世的中隊長絕不允許自己的手下因為那些惡棍的罪行而失去理智。
「許建東被殺,是在五星級酒店的女洗手間,來來往往那麼多人,使用女洗手間的人不止一個人。而這一次,老呂被殺,是在我們重案隊所在樓層的女洗手間,使用的人很明確,只有歐陽嘉和賈蘭。」曹帥的手指向會議室里唯一的兩位女性。
「首先,我想知道,我們從『許建東抓獲的罪犯』這條線,查到了什麼?」陸凡一問。
陸凡一相信,他們想到一塊兒去了:「有一種可能,兇手實際上聽錯了歌詞,誤把歌詞中的rape me聽成了rip me。所以,兇手理解的不是『強|暴我』,而是『撕裂我』,他是在假想被害者不斷哀求將自己撕裂的情況下,將被害者殺害的。」
少了兩位……陸凡一皺眉。
首席女法醫周琳拿出兩個物證袋,其中一個裡面裝著MP3,沒有什麼牌子,一看就知道是從電子市場隨便買的。另一個裡面是一張小紙條,「這兩樣東西都是在老呂喉嚨里發現的。技術科已經檢查過了,MP3里除了涅磐樂隊的那首《Rape Me》沒有別的。」
「小陸,你是我們重案隊的數字密碼專家,你對這一次的數字有什麼看法?」謝剛開口。
「凡一,我們在等你揭開謎底。」一片靜默中,李寧艱難地開口。
陸凡一點點頭,說出自己的推理:「所以我認為,這組數字應該不是身份證號碼。這次老呂被殺,數字從1303231979變成了03231979。可以肯定一點,這組數字是兇手故意留下的謀殺密碼。這兩宗案子有太多細節值得推敲。」
14:30,重案隊全員到場,偌大的會議室鴉雀無聲。靳局長陰沉著臉坐在那裡,聽法醫彙報。
「報告靳局長,救護車是我讓人叫的。」李寧站起來,「不關謝隊的事。」
「謀殺現場播放的歌曲。」陸凡一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說,「那首歌其實告訴我們很多事。」
紙條上寫著一串數字,03231979,因為是列印的,所以看不出筆跡。
「我看不用等陸凡一揭開謎底,我已經猜到兇手是誰了!」謝剛站起身,望向陸凡一的目光變得強硬。
「除此之外,那能有什麼別的理由嗎?」李寧不解。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密碼實際上有兩個,一個是兇手留下的這組數字,另一個是謀殺現場播放的音樂?」謝剛問。
「傑克 the Ripper!」一直沉默不語的歐陽嘉突然站起來,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她看著陸凡一,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曹帥提出異議:「rape有兩個意思,『強|暴』或者『油菜』,在這首歌里,明顯不可能是『油菜』的意思啊,只能是『強|暴』的意思。」
「別繞彎子了,你就直接說結論吧!」謝剛急了。
兩人複雜難解的目光在空中鏗然相遇,彷彿兩對漩渦,要將對方吸入其中,看得人不寒而慄。
「在上一次的案件分析會上,陸凡一原本計劃誣陷老呂以自保,沒想到老呂的話反而讓大家都開始懷疑他,這讓他惱羞成怒,暗中計劃殺死老呂。」謝剛說,「由於老呂懷疑陸凡一,所以處處留心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這就給陸凡一造成了絕佳的謀殺機會。陸凡一假裝不知道老呂在暗中監視他,故意在老呂的眼皮底下溜進女洗手間,當然,要刻意選擇一個走廊上沒人的機會,這並不難。老呂豈能放過這個機會,他馬上跟著陸凡一進了女衛生間,結果被藏在門后的陸凡一逮了個正著,一下子被擊暈了。首席女法醫周琳彙報檢驗結果時不是說了嗎,老呂沒有跟人搏鬥過的跡象。同時,這也可以解釋,老呂為何會離奇地死在女洗手間。」
一石激起千層浪,會議室里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兇手的範圍已經縮小到讓人心裏發怵的地步,會議室的人面面相覷,局促不安,誰也不敢確定坐在自己身邊熟悉的同事或朋友,會不會就是披著警察外衣、手法殘忍的兇手。
「我就是巴不得兇手主動找上門怎麼了?我倒是希望這樣,他要是敢找我,我就用這把槍親手了結了他,替許建東和老呂報仇。」李寧聲音緊繃,拔出腰間的64式配槍,「啪」一聲拍在桌上。
李寧和曹帥看了眼對方,帶著口角過後剛剛複合的尷尬表情,都低下了頭。
形勢千鈞一髮。
一句話說得大家瞠目結舌。
所有人都沉九_九_藏_書默了。老馬想了想說:「法醫從現場血跡的噴濺軌跡鑒定,許建東是完全|裸體后被殺的。我們算上兇手脫去許建東衣服的這段時間,如果按照單人作案來計算的話,那麼至少要五分鐘。」
謝剛把桌上的兩個物證袋拿過來,看完后,遞給坐在他旁邊的歐陽嘉。就這樣,在座的每個人都仔細看了從老呂喉嚨里拿出來的兩個物證。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結局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那張輪廓分明的英俊側臉和極力克制自己情緒的神情,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她知道,他冷漠堅硬的外殼下藏著一顆仁慈溫柔的心。
會議室靜得只聽見沉悶的呼吸聲。
「其實兇手給我們出了一道謎語。如果我猜的沒錯,兇手是想告訴我們,他的名字是John,謀殺的對象是警察,謀殺地點是洗手間,謀殺方式是模仿開膛手傑克,謀殺動機是上天的恩賜!」
「譬如說?」謝剛緊蹙雙眉。
「我也這麼想啊,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如果這是巧合,呵,還真是百年不遇的巧合!」陸凡一繼續解釋,「但實際情況偏偏就是這樣,兇手把rape me聽成了rip me。然後開始模仿傑克 the Ripper的殺人方式,而警察、洗手間作為謀殺的對象和地點,正是John這個單詞的另外兩種意思,而John的昵稱恰恰就是傑克。如果這也叫巧合,那真比中一百萬福利彩票還不可思議。所以,這絕不是巧合,而是兇手故意留給我們的線索。結合這首歌高潮部分不斷重複的那一句『我不是唯一的一個』,可以確定,兇手還會繼續殺人,而謀殺對象肯定是警察,謀殺地點還是在洗手間,謀殺的方式一定是模仿開膛手傑克。兇手在向我們挑戰。」
「開膛手傑克」的謀殺手法是割開被害者的喉嚨,剖開其腹部后再將腸子甩到被害者的右肩上,偶爾也會割去部分子宮和其他器官。最早提及這種謀殺方式的,是共濟會的一個古老傳說。傳說建設所羅門國王神殿的三個石匠,背叛了共濟會並謀殺了建設神殿的設計師阿比夫,最終,這三名叛徒被共濟會處決,為了對共濟會其他成員起到警示作用,處決三人的方式就是割喉剖腹,並將大腸扯出來掛在右肩上。
「現在說這些還嫌太早。」陸凡一遲疑了一下說,「我需要再想想。」
「下面我再說說陸凡一謀殺老呂的方法。」
陸凡一平鋪直敘地說:「rape和rip的發音非常相似,再加上搖滾狂熱的演唱風格,兩個單詞在歌詞中的發音更是難以分辨。在英語中,rip的意思是『撕裂』。」
「你這是濫用職權!」李寧氣得口不擇言。
這位首席警探剛剛說什麼?兇手提供了大量的信息?不僅僅是蛛絲馬跡,而是大量的信息,這麼說來,是他這位中隊長沒有看出來嗎?
「什麼原因?」李寧和曹帥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怎麼不同?」
「是!」陸凡一答,「兇手就在我們身邊,而且一定就在這個會議室里。他所做的一切都經過周密的計劃。解開『上天的恩賜』這個謀殺動機,符合這個動機的人,就是兇手!」
在場的都是有著多年破案經驗的刑警,絕不會不知道傑克 the Ripper,特別是這個細節現在變得如此重要。
「你認為疑點是什麼?」陸凡一問。
「陸凡一,把你手上那本該死的《牛津英漢字典》放下來。」謝剛有點怒了,「從剛才到現在你都沒有說話,除了那組數字,你就有沒有發現其他什麼線索?」
「我也只是說說我的看法。」曹帥憤憤地瞪了李寧一眼,「我們必須考慮各種可能的情況,謝隊不是一直強調,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嗎?諷刺的是,有些人只會質疑別人的推理,卻又提不出自己的觀點。」
「我們現在知道的,僅僅是兇手在模仿開膛手傑克。」謝剛面色凝重。
「怎麼一個個都不吭聲了?被那個混蛋嚇破膽了?」
「那又怎樣?」李寧反問,「你不會懷疑歐陽嘉和賈蘭是兇手吧?」
「調查許建東從參加工作以來抓獲的罪犯,這項任務是由我負責的,經過三天的排查,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楊帆回答,「曾經被許建東抓獲又刑滿釋放的殺人犯一共有七人,目前還活著的只剩下兩個,其中一個因為吸毒關在戒毒所里,另一個因為別的案件又進監獄了。我們原來懷疑以130323開頭的是河北秦皇島市撫寧縣的,據我調查,許建東抓獲的罪犯里,沒有一個是秦皇島撫寧縣的。另外,在W市打工的撫寧縣人我也都去查了,都是一些干體力活的勞務工,沒有符合高水平犯罪的人員。」
「夠了!」謝剛低沉的怒喝打斷他的話,「我說過,重案一隊和重案二隊屬於同一陣線,你們是不是要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同一陣線啊?如果有人想短兵相接的話,請到門外繼續,沒工夫陪你們胡鬧。」
「李寧,你別說話!」謝剛出言阻止,他從紅雙喜煙盒中抽出一根香煙,打火機擦了三次才點著火,猛吸了一口,但還是無法九_九_藏_書冷靜下來。他吐出一口白色煙霧,眉頭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紋。
「譬如呢?」謝剛不敢置信地瞪著陸凡一。
「先不說兇手是不是重案隊的人。」謝剛沒有同意陸凡一的觀點,卻也沒有反對,緊接著說,「我破案的方式大家都清楚,就是要死死抓住案子的疑點。疑點才是案件的突破口。大家說說看,許建東和老呂這兩起案子,最大的疑點是什麼?」
「如果『rape me』不是強|暴我的意思呢?」陸凡一突然反問。
歐陽嘉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地反問曹帥:「按照你的推理,如果男人進出女洗手間如此顯眼,那麼老呂是怎麼進去的?」
「陸凡一,我同意你說的兇手在模仿開膛手傑克的殺人方式。」謝剛話鋒一轉,「不過,我的推理向來是從案件的疑點入手。」
「說的很好,很顯然,兇手告訴我們,他還會繼續殺人。」陸凡一簡短地說,「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
「相信我,我好的很。」歐陽嘉語氣強硬,「況且事情還沒弄清楚,我們不能隨便抓人。」
老馬沉默不語,他確實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謀殺地點。」曹帥回答。
靳局長從周琳手裡接過兩個物證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視著謝剛,言辭激烈:「你這位重案隊的中隊長居然連MP3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嗎?老呂都被斬首了,你居然說他還活著?還叫救護車?」
賈蘭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不知所措地坐在那裡。什麼話也不說都能禍從天降,她實在是無辜極了。
如今,卻有人提出,陸凡一是殺害許建東的兇手。
陸凡一壓根就不懷疑這位有「鐵娘子」之稱的市公安局局長可以在大雨滂沱的叢林中,跳上顛簸的軍用吉普車,吃著和士兵一樣的部隊配給的罐頭和壓縮餅乾。任何時候看到她,都是一派女強人的模樣。
所有人都聽傻了。
「呵!」歐陽嘉冷笑,「一個男人出入女洗手間就顯眼,反過來講,一個女人,無論她用何種方式,無論是抱著、拖著、背著,還是扛著,把一個大男人帶進女洗手間,難道就不顯眼了嗎?你剛剛不是說,平均每10秒就會有人出現在走廊,而且是隨機出現,兇手根本沒辦法算準時間。既然這樣,兇手難道就不怕被人看見嗎?反過來說,要想把老呂帶進女洗手間又不引起懷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先在男洗手間分屍,然後將屍塊分批帶入。可是,老呂的屍體大家都看到了,很完整。一個大男人,無論兇手以何種方式把他帶進女洗手間,都很冒險。」
曹帥看了他一眼,一臉嚴肅地說:「李寧剛才說,這兩宗案件的最大疑點是謀殺對象,這一點我同意。可是,為什麼死的是老呂呢?大家別被老呂是新來的這個因素困住了思路,還要想到另一個層面,那就是,老呂曾是殺害許建東最大的嫌疑犯。」
「我從不隨便抓人!」謝剛遲疑著將歐陽嘉打量片刻,然後坐下來,「好,我就來推理一下陸凡一的謀殺手法。」
「現在,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陸凡一就是兇手。」謝剛說,「陸凡一是重案隊內部人員,又是嫌疑犯,我作為目前兩起案子的主要負責人,有權進行內部處理。既然我們一致認為兇手還會繼續作案,那麼,我決定關陸凡一禁閉。如果禁閉期間兇手再次作案,就證明陸凡一無罪。否則,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只好一直關他禁閉,直到我們找出真兇為止。」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其實,兇手給我們提供了大量的信息。」陸凡一緩緩說出答案,卻沒有一絲興奮的感覺。
她聽到謝剛在分析案情。
「先說謀殺許建東的方式。」謝剛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嘶啞,「歐陽嘉出去找車準備送許建東去醫院,陸凡一趁這個機會,把醉醺醺的許建東從男洗手間扶到女洗手間。因為當時參加婚禮的賓客已經散去,整個酒店幾乎沒幾個人,所以沒人注意到陸凡一的行動,而許建東那時候醉得一塌糊塗,基本上已經失去自控能力了,只能任憑陸凡一的擺布。接著,大家就發現許建東失蹤了。就在大家尋找許建東的時候,陸凡一趁機溜進了女洗手間,這個被所有人忽視的地方。就在那裡,他殘忍地殺死了許建東。」
歐陽嘉淚眼朦朧,望著陸凡一的身影,他人還被摁在地上,腦門上還頂著那根黑乎乎的槍管。當陸凡一艱難地轉過頭,深深的目光緊緊鎖住她時,有那麼一瞬間,歐陽嘉忽然覺得又冷又孤單,像一段早已被註定的命運般無處可逃。無數疑問、答案、推論、爭吵在她腦子裡盤旋。她看到許建東坐在對面,看見他被刀切割得慘不忍睹的身體,看見他瞪著無神的眼珠望著自己。
「千萬別忘了謀殺現場的音樂。」
謝剛沒作聲,顯然,他也想過這可能是兇手設下的圈套。
謝剛煩躁地將半根煙掐滅,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次市委換屆,靳局長是政法委書記的熱門人選,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成功上任。到時候,這位鐵娘子就是市委常委兼政法委書記九-九-藏-書、市公安局局長的三重身份了。如果說這次換屆靳局長的提拔會有變數的話,那也就只能是許建東和老呂的案件了。一旦案件被媒體大肆炒作,中央和省委領導批示公安辦案不力,那靳局長提拔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你們說,老呂會不會是一枚棋子呢?」曹帥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說,「我們先假設兇手不止一人。這幾個兇手精心設計了謀殺許建東的過程,不過,哪怕是最完美的謀殺計劃,也會出現疏漏。而他們完美計劃中的疏漏,就是老呂因為某種原因,在監控錄像中消失。兇手們早就料到老呂一定會因為在監控中消失而被懷疑,所以在殺許建東之前,他們就已經決定第二個謀殺對象是老呂。只要老呂一死,他們謀殺許建東的計劃就完美無缺,沒有任何人會抓住他們的把柄了。」
「禁閉條例的最後一條,對於其他有必要採取禁閉措施的,可以禁閉。我作為重案隊的負責人,認為目前確有必要對嫌疑人採取禁閉。」
「呵,曹帥,看來你的推理還不成熟啊。」李寧扯了扯嘴角,「胡亂猜測,那可是會出人命的。」
「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疑點?」謝剛聲音里透著急迫,「有什麼就說。」
「好,既然沒法確定,我們有理由懷疑兇手可能不止一個人。現在,請大家回答我的第三個問題。」謝剛繼續問,「按照許建東被殺的手法,謀殺過程大概需要多久?」
被謝剛這麼一激,李寧霍地站起來,大聲說:「我認為許建東和老呂這兩宗案件,最大的疑點是謀殺的對象。兇手為什麼偏偏選擇重案隊的警察下手?如果兇手認準了我們重案隊,那也沒理由殺老呂啊!他才調過來幾天啊?要找也應該是像我這種一直在重案隊的人!」
「雙重密碼?」謝剛毫不掩飾他語氣中的疑問。
「難道John這個名字跟案件有關?」李寧問。
「馬上就是市委換屆選舉,我只給你們五天時間,在這期間,全市的技術力量都任你們調用。如果到了換屆選舉那一天,許建東和老呂的案子還不能破,重案隊全體人員停職停薪!」靳局長說完后,一臉嚴肅蹭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拂袖而去。
「你懷疑我是兇手?」陸凡一渾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凝固了。
「我怎麼覺得案子越來越複雜了。」李寧小聲說,「就像狗屎一樣複雜。」
「什麼?」李寧心中暗暗驚愕會議桌對面的曹帥,這個平日里悶不吭聲的傢伙,今天的表現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全世界有那麼多搖滾歌曲,兇手為什麼偏偏選這首歌作為殺人伴奏呢?」老馬敏銳地抓住問題的疑點。
「我不這麼認為!」楊帆遲疑著說出自己的觀點,「許建東被殺是一次非常複雜的謀殺,我認為兇手絕不是單人作案,至少有兩個人,所以老馬推理的謀殺時間為五分鐘應該是不對的。」
陸凡一解釋:「兇手果真把自己自詡是開膛手傑克的話,那麼,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給自己取名為傑克。傑克是英語國家最常見的男子姓名,是通過John演變過來的,John的昵稱就是傑克。」
就像昨晚的颱風把市中心主幹道上新種下的樹都連根拔起一樣,每個人心裏都狠狠揪著。這個國慶長假算是毀了。
會議室寂靜無聲。
一陣沉默。
「有關!」陸凡一目光灼灼,拿起手裡的《牛津英漢字典》,「我查了英漢字典中關於John的解釋,結果令人驚訝。John的第一個解釋是男子名;第二個解釋是警察;第三個解釋是洗手間;第四個解釋是上天的恩賜。」
如果真是這樣,她會死。
「這不是很可笑嗎?哀求別人強|暴自己,然後又說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被強|暴的人。」李寧覺得好笑,可是卻笑不出來,「怎麼會有這種歌詞?」
一陣沉默,所有人都聽愣了。如果說,之前還有人懷疑陸凡一的破案才能,那麼現在,所有人都深信,他的機智與天賦絕不枉費他「首席警探」的好名聲。
陸凡一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白板前,拿起架子上的中性筆,在白板上寫下一段英文歌詞。寫完后,他轉過身,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這是那首歌的歌詞。從頭到尾,基本上都是在不斷重複兩句話,一句是『強|暴我吧,我的朋友。』另一句是『我不是唯一的一個。』大家看了以後有什麼感覺?」
「小陸,之前你說,兇手一定是重案隊里的人。」謝剛並無敵意,但粗啞緊繃的聲音里透著戒備,他犀利的目光彷彿能看透人心,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陸凡一。
「說說看。」謝剛一動不動地直視他。
「你是說……」曹帥露出將信將疑的神情,繼而渾身一震。
「許建東和老呂究竟是怎麼進入女洗手間,怎麼被人殺死,還是個謎。」歐陽嘉的語氣中透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堅定,「我相信兇手另有其人。」
「如果是我濫用職權,我願意接受上級的任何處置。」謝剛也怒了,「老李,陸凡一禁閉期間,由你負責看管和送飯。我只有一點要求,在我沒有下達釋放命令之前,無論如何,絕對不許讓陸凡一離開。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