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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地下戀情

第四章 地下戀情

「你在怕什麼嗎,父親?」
「你在說什麼啊?」歐陽嘉和李寧面面相覷,絕不敢相信這個突如其來的結論。
「我本來是想到派出所把自己和馮雅麗換班的事情說清楚,剛走到院子的時候,突然停電了,隨即就聽到一陣野貓的怪叫聲,我一下子就想到被殺死的馮雅麗和方榮榮,越想越害怕,慌忙地跑上二樓,然後發現有人在後面追我,我以為是兇手,跑上二樓后連忙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後來就聽到一陣槍聲,我嚇得……」
陸凡一當即奪下馬所長腰間的配槍,掄起一腳踢在他的腹部,大吼:「你把歐陽嘉和李寧怎麼樣了?他們人呢?人呢?」他也不清楚有多少腳落在馬所長腹部,有多少腳落在他的頭部,到最後,馬所長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一邊,李寧正緊繃著神經守在門口。說時遲,那時快,他眼前的一個桌子突然飛了起來,直接向他砸過來,他躲閃不及,一下子被砸中摔在地上,緊接著,一個人影竄出了門外。
兩人默默地走在大雪中,誰都沒有說話,四周寂靜無聲,唯有沉重的雪花簌簌地落在頭髮和衣服上。走了很久,眼看著就要走到田恕恕家門口,馬亮終於開口:「你和我父親的約定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答應他離開這裏?」
過了一會兒,馬亮突然問:「陸警官,你心疼過嗎?」
「是的。」馬所長被打腫的眼睛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聲音突然變得好遙遠,「馬文失蹤的前一天,突然跑去醫院質問馬亮,田恕恕在哪裡。」
他楞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說,目光一下子變得黯然。
「剛才又跳閘了,我們在修變壓器啊,剛修好。」歐陽嘉說。
「是啊,我的小兒子馬文,七年前失蹤了。」馬所長用熱毛巾按住額頭上的傷,疼得直吸氣。
「是墳嶺派出所所長馬當先……」
「對。」陸凡一繼續說,「還有一點,殺害方榮榮的兇手應該就是殺害老李一家的兇手,因為當方榮榮被兇手從四樓吊下來的時候,腳上穿著一雙超大號的黑皮鞋,那雙皮鞋很可能就是殺死老李一家的兇手穿的鞋。」
歐陽嘉雙手握著槍,緊貼牆壁向前挪步,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她悄無聲息地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停下來。
「昨天晚上本來是我值班的。」田恕恕抬起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吐出,「因為私人原因,我和馮雅麗調班了。如果我沒有和她調班的話,死的人,本來該是我。」
馬亮的目光一直緊緊鎖住那道紅色的背影,直到她關上門,屋子裡亮起燈,他還站在那裡。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讓一切看起來那麼不真實。他又站了一會兒,捏了捏手裡的紙條,裝進大衣口袋,這才轉過身,踏著厚厚的積雪往回走。
「你最好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要不然,你的麻煩就大了。」陸凡一說。
「為什麼偏要她走?」馬亮像是沒聽見父親的話,繼續問。
「那雙鞋呢?」歐陽嘉問。
十幾分鐘后,一個電光火石的急剎車,車子停在派出所門口,陸凡一跳下車,衝進院子的時候就已經拔出了手槍。
「馬文的失蹤難道跟田恕恕有關?」歐陽嘉一下子警覺起來。
「怎麼可能是我?」馬所長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你再說一遍!」馬所長一把拽過田恕恕的衣領,脖子上青筋浮凸,憤怒的眼神像要把她的胸口燒出一個洞來。
「那我進去了。」她沒敢看他,一直低垂著頭,轉身往院子裏面走。
「所以不要哭,要一直笑,田護士笑的樣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馬亮拍去落在她肩膀上的雪花,「有一句話因為不好意思,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人?」黑暗中響起小宋驚駭的嗓音,他手裡的槍如同走火一般陡然響了。被他這麼一嚇,緊接著,其他人的槍也跟著響了起來。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清清楚楚地落在馬亮的臉上,馬所長咬著牙說:「你是在責怪我嗎?你母親去世后,我是怎麼把你們兄弟倆拉扯大的,你忘了嗎?難道你和你弟弟一樣,要為了這個女人背叛我?我告訴你,田恕恕是一個被詛咒的女人,和她在一起,阿文早晚會沒命的,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阿文去死。」
這個混蛋!陸凡一握緊手裡的六四手槍,摸黑偷偷繞到馬所長的身後,趁他不備,用槍托使勁砸向他的後腦勺。馬所長猝不及防,悶哼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
「額?」田恕恕愣了一下,飛快地低下頭,岔開話題,「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她真怕他說出她承受不起的話,那樣,他們可能連朋友也做不了了。
「你讓我承認什麼?」
「你這個混蛋。」陸凡一用槍頂住他的太陽穴,咬牙切齒地說,「你騙的我們好苦啊。」
見馬亮不肯說,陸凡一也沒再問。車裡一陣沉默。
「怎麼了?」歐陽嘉發現了他的異常。
走到最角落靠近窗戶的桌子,歐陽嘉一腳把桌子踢飛,桌子底下空無一人。九*九*藏*書
就在這時,走廊上的燈閃了一下,突然亮了,村子里恢復了供電。昏暗的白熾燈下,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很複雜。
「你還沒明白啊?不行!」
「好了,進去吧!」他很快推開她,催促她進屋。
「失蹤后你是不是到市局備案了?」
「還等什麼啊!」馬所長不耐煩起來,「你不是說這個月會離開墳嶺村嗎?」
「我們這裏停電是常有的事,有時候碰到縣裡檢修線路,也會臨時停電。」馬所長回應著,「今天可能是暴風雪的原因造成電壓不穩才停電的。」
她微微點了點頭,「直到死亡,不,即使是死後,我的生命里也只有他一個人。」
「田護士,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闖下大禍,」歐陽嘉嚴厲地看著她,「要是我們不小心開槍誤傷了你,那可怎麼辦?」
會議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暴風雪吹得窗戶哐哐作響,陸凡一起身去關窗,往外頭看了一眼,原本關窗的手突然停住了。
兩分鐘后,她掛斷電話,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推開陸凡一,將馬所長扶起來:「馬所長,不好意思,我扶你去會議室休息一下吧。」
下午,天氣陰沉,雪花沉重地落下來,整個世界很快被風雪淹沒。派出所會議室氣氛凝重,就像有一座冰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死亡,越演越烈的死亡,籠罩著墳嶺這座小山村。
「愛?」馬亮笑了一下,「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了。」
「我問你,歐陽嘉呢!」
李寧這時已經從地上站起來,立刻追下樓。歐陽嘉和馬所長他們也連忙趕過去,反倒是陸凡一閃身躲進了陰影中沒動,他需要的是等待。
「別慌,守住門口,她跑不掉的!」歐陽嘉說。
他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兩人走到院子門口。
一直沉默的歐陽嘉冷靜理智地開口:「田恕恕,你剛才為什麼要跑?」她明白,如果一個人是兇手,絕不會大半夜主動跑到派出所哭訴自己犯了錯,但這種事沒有模式可循,誰也說不準。
一片亂糟糟的火光中,歐陽嘉大喊一聲:「別開槍!」
「現在不是可能不可能的事,DNA是不會說謊的。」李寧也急了。
「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反對阿文和田護士在一起,阿文也不會走。」
「其實方榮榮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咬傷了我。」陸凡一下意識地摸了摸被咬傷的脖子,「我推測,案發時,方榮榮一定是看到了兇手對馮雅麗行兇的全過程!」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對不起。」
「馬所長,那是什麼房間?」歐陽嘉問。
「陸警官?怎麼是你?」馬亮驚愕地問,「你怎麼在這裏?」
「在,他正用槍頂著馬所長的腦袋呢!」歐陽嘉用餘光瞥了陸凡一一眼,「你快把情況說清楚。」
馬所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得出來,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然後,他用熱毛巾擦了一下眼睛,慢慢地開口:「馬文是我的小兒子,從小就苦命,他出生那天,我老婆就難產去世了,是我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後來,他和他哥哥馬亮都考上了中國醫科大學,兄弟倆的成績在他們系裡都是數一數二的。你們也知道,城裡的醫院沒有關係是進不去的,我就到處找人托關係,把他們哥倆都安排進了墳嶺醫院。」
「歐陽,你幹什麼?他可能是兇手啊!」陸凡一不敢置信。
「一定是被兇手拿走了。」小宋若有所思地拿過現場人員的名單,挨個兒名字看下去,「看來兇手就隱藏在今天醫院的36個人裏面。」
就在這時,派出所院子里的燈突然全亮了。
「我覺得護士謀殺案破案的關鍵應該放在方榮榮被殺這個案子上。」派出所會議室內,陸凡一緩緩開口,「首先,為什麼兇手非要選擇在殺死馮雅麗的第二天,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方榮榮?昨天晚上,他只要隨便來一刀,方榮榮就必死無疑了。」
「我……」田恕恕低下頭,聲音細如蚊蚋,「我在等一個人。」
「真的很好奇,那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他露出苦笑。
怎麼會這樣?惶恐和不安如同毒藥在他血管里流淌,他急得快發瘋了。
「馬醫生,別說了。」田恕恕拉住馬亮的胳膊,含著淚懇求他,「我求求你,別說了。」
「天氣太冷,手都凍僵了,能不能幫我織一副手套,我一直沒好意思說。」
「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死了那麼多人,現在兇手來自首了,我還能心平氣和地說話嗎?」這位老所長越說越憤慨,一邊用袖子擦著眼睛,一邊啞著嗓子質問,「田恕恕,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現在後悔了嗎?你殺了馮雅麗,還害死了方榮榮,你怎麼做得出來?你說你怎麼下得了手?」
「噓,院子里有人!」陸凡一壓低聲音。
這時候,剛剛跑下樓的幾人都回來了。歐陽嘉連忙用手電筒一照,強光下出現一頭烏黑的長發和一身紅衣,長發下是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你……」田恕恕被他一本正經的表情逗九-九-藏-書得破涕為笑,沒想到這個在外人面前一直很冷漠很克制的醫生也會開玩笑。
「凡一?你幹什麼呢?」李寧和歐陽嘉跑過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院子中間的兩個人,「這是怎麼回事?」
「嗯!」她緊了緊身上紅色的大衣。
「不,也有不變的愛。」她脫口而出。
「什麼詛咒?村裡人胡說八道你也信!」
馬所長點點頭:「我托關係讓公安局的人在本市以及周邊城市找一找。」
「你覺得電棍會電死人嗎?」小宋反問。
「應該就是這樣,這就能解釋方榮榮為什麼會發瘋。如果她一直是暈的,直到警察趕到現場她才醒,怎麼可能瘋呢。所以,我認為,方榮榮當時沒有被電暈,也許只是無法動彈,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反倒是兇手行兇的過程把她嚇暈了,她受了強烈的刺|激,這才會發瘋。」陸凡一解釋。
「臭小子!」馬所長氣的渾身發抖,在後面大喊,「不久你就會明白田恕恕是什麼樣的女人了。」
「好主意。」陸凡一跟在馬所長身後,兩人走到院子里。
他飛奔下樓,回到院子里,任沉重的雪花砸在自己身上,一時間彷彿丟了魂。
「父親,你沒有資格要求別人離開,也沒有資格干預別人的生活。」這是馬亮頭一回反抗自己的父親,他一貫沉穩的情緒終於激動起來,「田護士一直在為某個不該由她負責的錯誤受到心理上的煎熬,她獨自承受著所有苦難,她已經過得夠苦了,你為什麼還要這麼逼她?」
「在變壓器那邊,剛才又跳閘了。」
「什麼私人原因?」果然,有好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出相同的問題。
李寧馬上折回隔壁的宿舍,從行李中翻出強光手電筒。很快,一道光柱在教室內晃動,那個紅衣服的女人已經不見了。
他遲疑了一下,低聲問:「你和阿文……就是那種愛嗎?」
「是不是胡說八道,我心裏很清楚,不清楚的人是你。」
暴風雪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又冷又濕的空氣如千萬支鐵釘扎進骨頭縫裡。
「是哦!」馬亮也自嘲一笑,指著路邊的三間平房說,「行啦,我到家了。」
這時,院子的角落有一束白光劃過,只見馬所長正大步走向會議室,手中的強光手電筒一晃一晃的。
「周琳,怎麼回事?小陸說馬所長是兇手。」歐陽嘉問。
「難道兇手是馬文?」李寧一聽,激動得把毛巾往臉盆里一摔。
「那當然,否則公安局的人怎麼找啊?就算是找到一具屍體,也好比對吧。」馬所長說著說著,眼圈就有點紅了,「七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馬所長沉默不語,低頭吸了幾口煙。
「阿文離家出走跟她沒有關係。」馬亮反駁,「您為什麼要把一切責任都推到她身上,這樣對她不公平。」
「阿文離家出走,有一部分原因在我,他誤會我,以為我對田護士有什麼超出普通朋友的想法,一氣之下才走的,你要恨就恨我吧!但是,真要說起來,其實你最該恨的人,是你自己。」
「怕你受刺|激,本來都不想說的。」馬亮深吸了一口氣,又恢復了一貫清冷的模樣,很認真地說,「田護士,你哭起來的樣子真的好醜。」
馬所長一定是知道他在馮雅麗額頭用血畫下的符號,遲早會被DNA檢測出來,一定是先下手了。想到這裏,陸凡一的心臟一陣狂跳,腎上腺激素猛增。歐陽嘉和李寧被害的場景像放電影一樣在他眼前閃動,他拚命想將這些景象擯除,可越想擯除,那些景象就越清晰。
「你留DNA存檔了吧?」
「陸凡一,這裏沒你的事了,你給我站一邊去。」歐陽嘉的語氣從來沒有這麼強硬過。
會議室的燈沒開,裏面沒人。他立刻跑上二樓的宿舍,走廊上的聲控燈不知怎麼的也沒亮。他一腳踹開歐陽嘉的房門,裏面沒人。他又跑到李寧的房門口,又是一腳踹開,該死的,裏面也沒人。
「空置的教室,我們派出所是由學校改建來的,這間教室我們一直沒有用。」
槍聲停止了,望著黑漆漆的教室,沒人敢冒然走進去,都守在門口一動不動。寒冷和壓力讓人渾身僵硬,每個人太陽穴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一直強忍的淚刷一下滑落,田恕恕失聲哽咽:「馬醫生!」
走廊上的燈閃了一下,教室中間突然出現一個一頭長發穿著紅衣的女人,一晃就不見了。這樣一個暴風雪的夜晚,一切都令人膽顫心驚。
「一定是搞錯了!怎麼會突然冒出這種事!」馬所長真是有口難言,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我猜昨天晚上潛入我房間的人,今晚又來了……」陸凡一說著,打開了手槍的保險。
「歐陽隊長,我想單獨和田護士談談,可以嗎?」馬所長突然開口。
「你一直等在田恕恕家門口?」馬亮轉頭看著他。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馬文一直是個老實的孩子,絕不可能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我的兒子,我知道的。」馬所長急得連連擺手,「他連殺只雞都不敢,怎麼可能殺人。」
「哦…read.99csw.com…我……」她的臉一下子羞紅了,剛才她顯然誤會了。
「你知道『朋友』是什麼意思嗎?」他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就是能背著對方的悲傷,獨自行走的人。你記住,我就是你的這種朋友。」
歐陽嘉沒有回答李寧,而是問:「馬所長,你是不是有個兒子失蹤了?」
「李寧,去拿手電筒。」歐陽嘉命令道。
「所以,當方榮榮咬傷陸凡一,兇手才明白方榮榮看到了自己行兇的過程,兇手害怕她神智恢復正常后說出實情,就謀殺了她。」歐陽嘉補充。
「歐陽隊長,你和李寧警官負責盯住院子的每個出入口,我和陸警官假裝出去檢查線路。」馬所長也掏出槍,打開保險,朝會議室門口走去。
「什麼?」馬所長顧不得身上的傷口,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連聲音也開始發抖,「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也沒有兄弟姐妹,我的直系親屬就只有我的兩個兒子,其中只有馬文是O型血。」
「你的意思是方榮榮當時並沒有被電暈?」李寧問。
「什麼啊!我可沒這麼說。」周琳在那一邊也急了,「我剛給陸凡一打電話,說到一半就沒人聽了。後來我反覆撥打,一直無人接聽,你和他在一起嗎?」
「什麼?」陸凡一緊張地一腳踩下剎車,車子猛地一頓,他身體往前一衝,脫口就問,「什麼結果?」
「喂,馬醫生。」
「你們剛才去哪兒了?」陸凡一不敢放鬆警惕,還是死死地用槍頂著馬所長的腦袋。
「是誰?」
「你是說馬亮和馬文都是墳嶺醫院的醫生?」
「現在心情好點了?」他嘴角輕輕一勾,「走吧,我送你回去。」
「馬醫生,不要這樣,我們不能這樣走,馬醫生!」田恕恕想拉住馬亮,無奈他在氣頭上,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一定又在派出所加班。」馬亮下車,「謝謝你送我回來。」
「你做了什麼?你給我們說清楚!」馬所長再一次拽緊田恕恕的衣領,像一隻受傷的野熊開始咆哮,「說,你到底是不是兇手?」
「馬所長,你冷靜點。」陸凡一好不容易才拉開馬所長,緊緊抓著他的肩膀,唯恐他一個失手掐死田恕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歐陽嘉和李寧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了。這時,歐陽嘉的電話響了,是周琳打來的。
陸凡一這時也意識到這其中也許是有什麼誤會,一言不發地站到一邊。
「就算他回來,我也不許你們見面。」
「我能不能不說這件事?」她聲音低落。
田恕恕又驚又怕地站起來,迅速地垂下頭,凌亂的長發散下來遮住了那張美麗的臉龐。
「沒有。」馬亮又恢復了一貫清冷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沒準是她自己編的。」
「田恕恕?怎麼是你?」馬所長目瞪口呆,絕不敢相信夜闖派出所的神秘人居然是她。
歐陽嘉沒說話,只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是箭尖,能殺人的。
「什麼聲音?」陸凡一的神經如電線走火般嘶嘶作響,心臟狂跳不止。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就聽到了這個聲音,當時誤以為是夜貓子叫魂,現在聽得非常清楚,是一個女人的哭聲。他飛快地環顧周遭,在濃黑的陰影里尋找蛛絲馬跡,曠野里吹來一陣陣能把人凍僵的暴風雪,這個小山村越來越讓他覺得心神不定。
「真讓人寒心。」馬所長氣得咬牙切齒,「這個女人算什麼?」
「『對不起』真是一句糟糕的話。」他嘆了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
二樓的走廊一片漆黑,一個黑影在其中一個房間門口一晃就不見了。
「我有些事情想向她核實一下,不過今天太晚了,而且她的情緒看上去也不太穩定,明天再問吧。」陸凡一扭頭看了副駕駛座的馬亮一眼,問,「你失戀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馬所長鐵了心,「再說,阿文已經失蹤七年了,要是十年不回來呢,你要等他十年啊!沒什麼可說的了,你走吧,我一秒鐘也不想看到你。」
「馬醫生,這麼多年,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我沒有什麼能報答你的,只能祝福你能找到一個愛你的人,過幸福的日子。」
「會不會是兇手當時認為方榮榮已經死了?」李寧問。
「你三更半夜來這裏做什麼?」馬所長抑制不住怒氣。
「那人跑上樓了!」陸凡一大叫一聲,和馬所長一前一後衝上樓梯。歐陽嘉、李寧、小宋聽到陸凡一的喊聲,從會議室衝出來,緊跟在他們身後也跑上樓。
既然馬所長都這樣說了,歐陽嘉幾人只好先行迴避。馬所長和田恕恕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馬所長點上一根煙,緩緩開口:「你剛才說的等人,是在等阿文嗎?」
「馬所長就是兇手!」陸凡一說。
走出派出所的院子,馬亮鬆開田恕恕的手,兩人站在路燈下,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從天空中飄落,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白色的帷幕中。
陸凡一也認出了來人正是墳嶺醫院的護士田恕恕,一下子就想到了考古學家老何上午提到的關於她的事。陸九_九_藏_書凡一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鬆開她再說。
歐陽嘉幾人立刻調頭從教室里向外追,可滿屋的桌椅將人絆得東倒西歪,只有陸凡一身手敏捷,率先衝出了教室,可是,走廊里空蕩蕩的,窗外的風嗚嗚地吹。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小宋反問。
他剛接通,還未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周琳興奮的聲音:「馮雅麗額頭上的血跡,我比對出結果了!」
「順路而已。」陸凡一擺擺手,正準備掉頭離開時,手機突然響了,是周琳打來的電話。
田恕恕一陣漫長的沉默。她的沉默,明白地表達了這個問題帶給她什麼樣的壓力,她為自己感到羞愧,低著頭,雙手絞在一起。
「剛才周琳來電話了,馮雅麗額頭上的血跡就是馬所長的!」陸凡一低頭瞪著地上的馬所長,厲聲質問,「馬所長,你還不承認嗎?如果馮雅麗不是你殺的,你的血怎麼會出現在她的額頭上?」
李寧頭一回被問得啞口無言。確實,電棍是無法使人致命的。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想說什麼?」
「知道了,快進去吧!外面冷。」他接過來,將紙條握在手中。
「真的失戀了?」陸凡一這回非常確定自己的推測,笑起來,「真解氣啊!馬醫生,你這麼英俊冷酷的男人這輩子也會被女人甩。」
「阿文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才離家出走的,你還護著她?」
「說啊!什麼私人原因,讓你和馮雅麗換班。」小宋步步緊逼。
「還有一種可能。」馬所長想了想說,「兇手原本並不想殺方榮榮,可後來因為某種原因,這才起了殺意,所以不得不冒險在醫院殺了她。」
「我進去了。」她低下頭,飛快地轉過身。沒走出兩步,手腕卻被一把拉住,轉眼間,人已經被拉進懷裡。
「村裡人說的沒錯,我是個被詛咒的人。」淚光在田恕恕眼中閃爍,她輕聲說,「是我害死了馮雅麗,都是我的錯。」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血跡擁有者的身份了。」
「上車!」車窗降下來,駕駛座上的人探出半個腦袋。
見房內沒有開燈,陸凡一說:「看樣子,你父親還沒回來。」
陸凡一故意抬高語調:「馬所長,你們這裏經常停電嗎?」
「什麼?」陸凡一愣了一下。
走廊里慢慢地安靜下來,過了很長一會兒,三樓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等那人走下樓梯,躲在黑暗中的陸凡一出其不意地撲了過去,把人牢牢按在地上,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好,就算真的是那樣也沒關係,田護士是什麼樣的女人我不管。她是我的朋友,我絕不允許你這麼對她。」
「我看到她跑下樓了。」陸凡一伸手一指,大喊。
「你想說的,就是……這句話?」
「有人看見了,具體是誰我就不說了,總之,田恕恕確實沒有作案時間。」陸凡一不願把老何跟蹤田恕恕的事說出來。「而且,不論是殺死老李一家,還是把馮雅麗和方榮榮吊起來,沒點力氣是絕對辦不到的,單憑這一點,田恕恕就不可能是兇手。」
「我相信,馬醫生一定也能擁有那樣的愛情。」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遞過去,「這是我親戚家的地址,我離開墳嶺村后,可能會住在那裡。如果有一天你見到阿文的話,請一定代我捎給他。」
「我覺得,田護士應該與今天的案件無關。」陸凡一說。
「人呢?」李寧的目光在黑暗中緊張地來回掃視。
「她跑了!」李寧急得大喊。
四個人來到會議室,李寧趕緊找來熱毛巾給馬所長敷傷口。
他馬上想到了那雙出現在他床上、最後又神不知鬼不覺消失的黑皮鞋,天哪,那雙鞋很可能就是馬所長放的,他幾乎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只將油門一腳踩到底。車輪在雪地上吱吱地摩擦,揚起滾滾積雪。車子一路向墳嶺派出所狂飈。
「馬所長,能和我們聊聊你兒子馬文的事嗎?」歐陽嘉心平氣和地問。
「方榮榮當時都瘋了,還能提供什麼線索。」李寧提出疑惑。
田恕恕驚愕地抬頭,看到馬亮站在走廊上,燈光下,他的頭髮如烏檀木般又黑又亮,墨色的眼瞳藏的某種深沉如海的情感。
「好吧。」李寧點頭。
「O型血。」
「小陸,你,你要幹什麼?」馬所長半睜著被打腫的眼睛,艱難地開口。
「你不信可以過去看看。」馬所長眼角都青了,那模樣真是委屈極了,「她和李寧都在那邊。」
沒等馬所長回答,樓梯口突然傳來一陣雜沓急促的腳步聲。
田恕恕低頭,一言不發。
「你還不承認?」
「謝謝你。」她的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停頓了五秒鐘,又輕聲說,「對不起。」
「等我們從天台跑到樓下的時候,那雙鞋就不見了。」
「什麼?」陸凡一聽完,一下子愣住了。
「又想騙我!」陸凡一將頂住他太陽穴的槍又往下壓了壓,「我問你,馮雅麗是不是你殺的?」
「因為田恕恕有兩個不在場證明。第一,今天在醫院的三十六個人中,並沒有田恕恕,所以方榮榮的死與https://read•99csw.com她無關。第二,馮雅麗被殺的時候,她確實在墳嶺山那邊等人,同樣不在現場。」
「法醫有沒有說是什麼血型?」馬所長焦急地問。
「等人?」小宋哼了一聲,「狡辯!我看,你就是兇手!」
「我不相信愛情,那是隨時都會變的東西。」他不以為然地說。
馬所長忍了又忍,像是賭氣似地說:「是啊,我是在害怕,我怕你也像阿文那樣,為這個女人神魂顛倒,連家也不要了。」
田恕恕嘴唇打顫,連聲音也在發抖:「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馮雅麗。」
「馬叔叔!」田恕恕連忙抓住馬所長的胳膊,淚光閃閃,「我錯了,是我痴心妄想,是我妄想著再見阿文一面才惹出這麼多麻煩。我這個月就離開墳嶺,再也不會回來了,你不要生馬醫生的氣了。」
教室里全是桌椅,很多死角手電筒根本照不到。突然,靠牆角的桌子動了一下,手電筒的光一下子追到了那裡。
「你來這裏幹什麼?」馬所長不滿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馬所長,我們能不能別在這裏討論這種事。」陸凡一也心煩意亂,焦慮和疑惑再次佔據了他的心,「你別激動,我們先回會議室,聽田護士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清楚,再做出判斷也不遲。」
「過去看看!」歐陽嘉示意李寧守住門口,其他幾個人都向牆角移動。
「她不算什麼的話,那我呢?那我呢!」馬亮眼中含著淚光,他從不輕易表露自己的感情,更是極少動怒,如今卻濕了眼眶,「我這輩子有哪一件事不是聽從你的安排,你說讓我學醫,我就學醫,你讓我進墳嶺醫院,我就進墳嶺醫院,你說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人家都說我是個沒有主見的懦夫!說我是懦夫你知道嗎!難道我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朋友被欺負,卻無動於衷嗎?」
「該死的,又停電了!」黑暗中響起了小宋的咕噥聲。
「我告訴你,田護士,現在你的嫌疑最大。你最好老實交待,是不是你殺了馮雅麗和方榮榮?」小宋一句狠話就把這位護士給嚇住了。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田恕恕羞愧地低下頭。
「什麼?」一句話就把五個人驚住了。
「只要遠遠地見他一面就可以了,馬叔叔,讓我再等等他吧。」
「為什麼要讓她離開?」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馬所長的話。
大家看著馬所長,一頭霧水,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父親連我朋友的人生都想干預嗎?你這麼做算什麼?算什麼?」馬亮一把拉起田恕恕的手,扭頭就走。
「我這輩子沒有別的願望,就想再見阿文一面。」田恕恕低聲懇求。
「你說什麼?!」馬所長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的兒子。
「你這個臭小子。」馬所長憤怒地揚起手,眼看著一個巴掌又要落下去。
「陸凡一,你也不聽周琳把話說完就魯莽行事,周琳是說馮雅麗額頭上的血跡和馬所長的DNA樣本,相似度為99.99%,這可以證實兇手是馬所長的直系親屬,但絕對不是馬所長本人!」
「也許阿文很快就回來了。」
「我要和她談的事與案子無關。」馬所長見大家一臉疑惑,繼續解釋,「是一些私事,其實說起來,也算是我的家事。」
「馬醫生,回去跟馬所長認個錯吧,不要因為我,傷了你們父子之間的感情。」田恕恕央求著馬亮。
怎麼可能?陸凡一心中重重一震,手機從手裡滑落,掉在腳邊,周琳還在電話那一頭說什麼,他已經無暇顧及了。如果馬所長是兇手的話,那歐陽嘉和李寧的情況豈不是非常危險,他們正和一個兇殘的殺人狂在一起。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喊,馬亮回頭,看到一輛停在黑暗中的車突然亮起大燈,強烈的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我同意這個觀點。」歐陽嘉說,「可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兇手重新起了殺意?」
「你的粉絲要是聽到了,一定會傷心的,尤其是夏曉惠,她可是你的超級鐵杆粉絲。還有馮雅麗和方榮榮,她們兩人也……」說到這裏,她突然意識到那兩個一直偷偷暗戀著馬亮的女生已經不在人世了,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上車再說。」陸凡一打開副駕的車門,等馬亮坐上車后,他將暖氣調大,啟動車子往回開。
「歐陽隊長,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李寧一邊擰毛巾,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所有人立刻警覺起來,就在這時,會議室牆壁上的鍾突然「噹噹當」地響起,嚇得人心頭一顫。頭頂的白熾燈閃了幾下,啪一聲熄滅了。屋裡屋外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陸凡一一邊和馬所長說話,一邊警覺地豎起耳朵聽院子里的動靜。四周寂靜無聲,只有沉重的雪花簌簌地落在院子里。突然,黑暗的空氣中響起一個女人的哭聲,充滿了怨氣和詛咒,彷彿孤魂野鬼,聽得人毛骨悚然。
她的目光綿長、溫柔而又悲傷,陸凡一沒料到這樣一個簡單純凈的眼神竟會令他心頭一顫,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田恕恕所謂的私人理由是什麼,老何曾見過她半夜三更在墳嶺山腳下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