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六章 古墓機關

第六章 古墓機關

夏曉蕙甩了甩頭,稍微清醒了一點,這才感覺自己身下軟綿綿的,低頭一看,正好對上老何那張被福爾馬林腐蝕的臉。「啊!」她嚇得尖叫一聲,身體連連往後退去。過了很長一會兒,她才明白,原來,老何的屍體不是自己跑了,而是順著斜坡滑進了這個坑裡面。坑底還扔著一把鐵鍬,看得出來,挖坑的人離開得很匆忙,連工具也沒來得及帶走。
難道,屍體還能自己站起來走了不成?
田恕恕趴在坑沿上,探出半個身子,伸手去夠:「不行,太高了,我夠不到你!」
「什麼?」她沒明白。
「那怎麼辦?」田恕恕一時也沒了主意,遲疑了一下,拿出手機,「我們還是報警吧。」
「有個伴,壯壯膽也好,沒事的。」夏曉蕙安慰道,「何教授人不錯的,從不端大教授的架子。」
烏雲遮住殘月,走在鄉間小道上,田恕恕回頭看了一眼依然亮著燈的醫院,有種往者已逝的傷感。馮雅麗和方榮榮這兩個她很要好的朋友已經走出了她的生命,而她卻不知道該去懷疑誰。從兩起凶殺案發生后,醫院里的同事彼此之間都多了一種不信任的味道,雖然誰也沒有說什麼,可是,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坦誠相待了,每個人都變得陌生疏離起來。
夏曉蕙沒說話,旋開蓋子,把整瓶福爾馬林倒在老何的臉上。福爾馬林對眼睛和皮膚具有強烈的腐蝕性,化學液體立刻把老何的臉和脖子灼燒得像一罐腐爛的醋腌螃蟹。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田恕恕一看這情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咬牙,掉頭跑回夏曉蕙身邊,從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對準老何的眼睛噴過去。
「你的意思是,詩中藏著打開石門的提示?」
「說來話長。」田恕恕平緩了一下情緒,慢慢地把剛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道來。
「田護士!」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翻動屍體的人又是誰?
田恕恕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她又驚又怕,整個人動彈不得。她安慰自己,一覺醒來或許會發現這一切只是場噩夢,只是她一不留神時從潛意識深處悄悄爬出來的惡魔。就是這麼一遲疑,她錯過了逃生的絕佳機會。
「怎麼幫?」
夏曉蕙一張臉立刻變得刷白,顫抖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只瞪眼看著那雙超大碼的黑皮鞋。方榮榮被弔死的時候,腳上不正是穿著一雙超大碼的男人的黑皮鞋嗎?醫院里的人都親眼看到了!天哪!
夏曉蕙握著石塊,渾身發抖,顫聲問:「我,我,我把他……殺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出手太重了。
田恕恕躲避不及,急中生智抓起身邊夏曉蕙的屍體抵在自己身前。啪一聲,夏曉蕙的額頭至前臉被一鍬劈開,兩隻眼睛中間立刻出現一個V形的大口子,血激射而出,那張臉曾經那麼漂亮,吸引了很多年輕男人的目光,如今算是毀了,幾乎無法辨識。
「啊,你見過我奶奶?她現在怎麼樣?」田恕恕問。
田恕恕不明白夏曉蕙為什麼要把福爾馬林帶回家,就問:「你拿這個幹什麼啊?」
「有人要殺我。」
田恕恕怯怯地點頭。
田恕恕驚叫了一聲,仰后倒下。陸凡一早有防備,伸手攬住了她的腰:「田護士,你沒事吧?」
陸凡一失控的身體撞斷了兩根承重的木樁,失去了木樁的支撐,通道上方的泥土一下子重壓下來,將整個通道封了個嚴嚴實實。
「是的。」田恕恕急了,「陸警官,你要是不相信的話,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叫人去墳嶺山查看,夏曉蕙和老何的屍體現在一定還在那個土坑裡。」
「怎麼了?」田恕恕也跟著站起來。
「曉蕙!」頭頂響起田恕恕驚恐的聲音。
「什麼?」陸凡一瞪大眼睛,這個消息的震驚程度絕不亞於唐山大地震的威力,他馬上問,「誰?你說誰要殺你?」
「嗯,都是我奶奶留下的書,我只是無聊的時候翻過,我記得這是宋代詩人王珪的詩,詩名叫《刑部侍郎仕王熙仲輓詞》。」田恕恕走到陸凡一身邊,看著石門上的題詞。
「這明明是死路啊。」田恕恕說。
「如果想要進入下一個墓室,這扇石門是唯一的入口,問題是怎麼才能打開這道石門呢?」陸凡一見田恕恕的情緒有些低落,故意轉移話題。
「這是什麼?」田恕恕也看到了這個圓點。
「啊!」老何鬆開夏曉蕙,痛苦地捂住眼睛大喊。
「你來。」夏曉蕙把鐵鍬遞給一旁的田恕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半仙還說什麼了?」陸凡一問。
田恕恕頓時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陸凡一察看了一下周圍,四周牆壁沒有半道縫隙,看來,想要進入墓室深處,這道石門是唯一的入口。他用手電筒照著門上的字,慢慢地念出來:「解組歸來歲月侵,應無塵土上華簪。猶聞別鶴山中怨,忽送冥鴻日外沉。洧水於今寒露起,漢台依舊白雲深。與君曾論平生事,不覺臨觴淚滿襟。」
九-九-藏-書田恕恕眼看著老何就要追上夏曉蕙,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是大喊:「快啊!快啊!」
這一摔著實不輕,摔得陸凡一頭昏眼花,等他揉著酸痛的脖子坐起來時,發現四周一片漆黑。他摸出手電筒,擰亮,看到田恕恕一動不動地躺在旁邊,她身上沾滿了泥土,頭髮亂糟糟的,黏著幾片枯葉,臉上有幾道擦傷,像是被人拖行的痕迹。
「恕恕,就算是幫我。」夏曉蕙哀求,「我們一起把屍體抬上山。」
「有!」夏曉蕙咬了咬牙,「墳嶺山!」
那人跳進坑內,翻動老何的屍體。
田恕恕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確定。」
田恕恕不理睬老何,一個人快步走在前頭。老何一直在後面和夏曉蕙搭訕,兩人的話題不知不覺回到了村裡最近發生的案子上面。
「這首詩會有什麼秘密?」
「不行!」夏曉蕙一把搶下她的手機,「不能報警,絕對不能報警!即使他襲擊我們,但是我失手打死他,屬於過失殺人,搞不好要進監獄的。」
那個人似乎沒料到還有人活著,嚇得倒退了三步,但很快回過神來,毫不猶豫地跳下坑,掄起鐵鍬就要劈下去。這一下又快又狠,要是被劈中,必是破腦之禍。
他正要往回走,突然一個人影撲過來,一把抱住他,啞著嗓子叫了一聲:「救命!」
等她掙扎著爬起來時,早已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只是看準一個方向沒命地跑。誰知,陰差陽錯地跑到墓地挖掘現場,正好撞到了準備離開的陸凡一,兩個人一起滾落進了墓地。
「只要沒人發現屍體,我們就不會有事的。」
「我不知道。」
「我可猜不出來。」田恕恕搖頭。
「該死的,你瞎喊什麼,臭娘們兒。」老何氣急敗壞地追上夏曉蕙,一把將她撲到,壓在身下,噴著酒氣大笑,「你跑啊?跑啊?我看你往哪裡跑!」
「可惡!」夏曉蕙立刻扔了鐵鍬,雙手捂住眼睛。
田恕恕心頭一震,突然間心中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感激和依賴,她靠在陸凡一身邊,鼻子一酸,眼淚又要流下來了。一直以來,她為自己搭建了許多難以跨越的屏障,就像一個高高的圍城,她出不去,別人也休想進來。
老何?
「快過年了,真開心。」剪了短頭髮的夏曉蕙依舊迷人,合身的羊毛長外套襯得她身材更加修長帥氣。然而,田恕恕並沒有在她的表情里找到絲毫開心的意味,看到的只有一臉的凝重,和充斥在眼睛里的倦意和憂慮。
她壯著膽子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了一雙男人的黑皮鞋。那雙鞋離她的臉不到五公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鞋子的樣式,還看到鞋舌頭上帶著的一圈暗紋。這雙鞋和老何的黑皮鞋截然不同。
「怎麼?怕了?」老何大笑起來,咚咚咚咚往喉嚨里灌酒,甩手把空酒瓶往地上一扔,「你怕什麼啊,夏護士,我們剛才不是聊得挺開心嗎?」
「哦!」田恕恕快走兩步,追了上去。
田恕恕左腳踩在陸凡一交叉的手掌上,右腳蹬著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將官印底部的圓形小孔對準王熙仲的發簪插|進去。當發簪完全沒入官印的時候,整個官印突然開始劇烈地旋轉起來,伴隨著它的旋轉,雕像體內的機關也被觸發。咔嚓一聲,陸凡一腳下的地面突然開裂,這一切發生在須臾之間,兩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驚叫一聲,便筆直地掉了下去。
「如果他真的是殺死馮雅麗和方榮榮的兇手,那我們當然屬於正當防衛,可如果他不是呢?」
「還是馬醫生好,每次都送我們回去。」一談到馬亮,夏曉蕙立刻目光灼灼,「要不是他今天值班,肯定也會送我們回去的。」
可是,誰會三更半夜跑到墳嶺山挖坑呢?她好奇地探著身子,想用手機看得更清楚一些,誰知,剛一探身,腳下的積雪一松,立刻「嘩啦」一聲從斜坡滑下去了。
陸凡一拿出手機想給李寧打電話,卻發現墓地裏面沒有信號,他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兒,問:「如果你再看到那個人,你能認出他嗎?」
「這道門就是人們常說的冥門,你看,這首詩中不是也有個冥字嗎?」陸凡一指著門上突起的冥字,念道,「冥鴻日外沉,日是太陽,代表東方,冥門應該是坐北朝南的,那麼東應該是門的右側……」他試著將突起的冥字向右側搬動,然後用力按下去。
「這應該就是刑部侍郎仕王熙仲了。」陸凡一在石像後面巡視了一遍,「看來,已經到盡頭了,不知能不能再找到出路?」
老何轟然倒下,這回徹底安靜了。
陸凡一詫異地問:「什麼?」
夏曉蕙已經豁出去了,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繼續掄起鐵鍬鏟土。事已至此,只能將錯就錯,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夏曉蕙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從包里取出那瓶福爾馬林。
「我是瘋了,雙手沾上血腥的人,還會有理智嗎?」夏曉蕙舉起手中的鐵鍬,眼看著就要對準田恕恕的腦袋落下。九_九_藏_書說時遲,那時快,田恕恕本能地抓了一把土,朝夏曉蕙的眼睛扔過去。
田恕恕趁機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地跑到一塊墓碑後面躲起來,連大氣也不敢出。
淚水急速地湧上田恕恕的眼眶,夏曉蕙和老何的屍體浮現出來,兩人的臉慘遭毀滅,頭骨破碎,幾乎無法辨識。空氣中似乎還充斥著刺鼻甜膩的血腥味。
「你看他都醉成這樣了,怎麼保護我們?曉蕙,我們還是自己走吧!」田恕恕急了,「很快就到家了,我們自己走吧!」
陸凡一走到雕像背後,在石壁上到處敲打,石壁發出空空的聲音。
冷不丁聽到這三個字,田恕恕打了個寒戰。
夏曉蕙捂著嘴咯咯笑:「何教授,你就別拿我們開玩笑了。」
田恕恕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手觸了觸老何的鼻息,驚魂未定地看著夏曉蕙:「報警吧!我們這是正當防衛,警察會理解的。」
陸凡一摸出一把瑞士軍刀,用刀將蠟封摳掉,露出底下一個直徑不超過一厘米的圓形小孔。
「我年紀輕輕,還沒嫁人,連戀愛也沒好好談過,要是進監獄的話,這輩子就毀了。」夏曉蕙懇求地看著田恕恕,握緊她的手,「恕恕,你能不能幫幫我?」
手機還在不依不饒地響著,那人走過來,開始翻動她身上的口袋。
「恕恕,拉我上去!」夏曉蕙在底下大叫。
不消片刻,田恕恕整個人就完全被泥土覆蓋了,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很多沙土灌進她的鼻腔,又癢又難受。她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你說這個啊!」陸凡一微微一笑,「我是警察,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問嗎?再說,你是女孩子,我一個大男人自然要保護你。」
「我……我沒事。」田恕恕咳嗽了幾下。
「好了,不說這些口水話了。」夏曉蕙飛快地朝四周看了看,忽然壓低聲音,「你知道嗎?方榮榮死的時候,是被人從陽台吊下來,弔死的。」
陸凡一聽出是田恕恕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就被她撞得往後倒去,他身後就是墓門通道,兩個人抱在一起咕嚕嚕地滾到了古墓裏面。
「救……救命!」夏曉蕙嗓子幹得冒煙,千鈞一髮之際卻喊不出聲音。
「這詩……」田恕恕看著石門愣了一會兒。
陸凡一拿著手電筒先走進冥門,然後招呼田恕恕進來。
膽小鬼!夏曉蕙急得直跺腳,卻也只能說好話:「這樣吧,恕恕,你幫我把屍體抬上山,剩下的都交給我。」
原來她身旁的屍體不是老何,而是夏曉蕙!
夏曉蕙停下來,回頭大喊:「快點啊,恕恕。」
「好了好了,我不說。」夏曉蕙撇撇嘴,岔開話題,「真是的,醫院出了這麼大的事,那些男醫生也不說送我們一下,真是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陸凡一不再勉強她回答問題,遲疑著問:「該死,墓道口已經完全被堵死了。你現在還能走嗎?」
「啊!」田恕恕馬上捂住嘴巴,唯恐自己尖叫出來。
轟一聲,田恕恕只覺得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了,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你真是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可不像田恕恕那麼膽小。」夏曉蕙笑起來,「對了,我還聽說兇手作案的時候會穿一雙超大碼的黑皮鞋,搞得現在全村的男人都不敢穿黑皮鞋了,就怕被懷疑成兇手。」她一邊說著,一邊低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老何的腳。不看不要緊,一看立刻嚇得魂飛魄散,老何腳上的皮鞋又黑又亮,而且正好是特大碼的。
「啊!」她嚇得往後一仰,跌坐在地上。
望著通向門口的長長的石階,田恕恕突然膽怯起來,沒有勇氣走上去。這種時候,她特別需要一粒安定之類的鎮定葯,幫助她克服內心的恐慌。
「啊?」田恕恕也想不到會這麼嚴重。
「怎麼?怕了?」夏曉蕙慢慢地逼近,冷冷一笑,「難道,你想報警?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忽然露出一個陌生的微笑,「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既然我已經殺了一個,為什麼不……」說完,她又向前逼近一步。
「你……」夏曉蕙抬頭,視線剛好與老何相對,那雙藏著太多秘密的眼睛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陸凡一聽完了田恕恕的經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匪夷所思了,「你說夏曉蕙殺了老何?」
夏曉蕙撿起一旁的鐵鍬,掉轉鐵鍬柄,田恕恕抓著另一頭,好不容易才把她拉上去。
就在她打定主意不敢輕舉妄動時,身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片寂靜中,這聲音格外刺耳。手機響了很久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怎麼會有這種地方?」
「我?我能做什麼?」
一回到地面,夏曉蕙立刻就拿起鐵鍬鏟土,一鍬一鍬扔進坑裡,不一會兒,老何身上就落滿了土。田恕恕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複雜,既有忐忑,也有迷茫。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九*九*藏*書田恕恕躲在墓碑后,不斷地在心裏祈禱。冰冷的空氣凍得她直吐霧氣。腳步聲忽然消失了,又過了大約五分鐘,她小心翼翼地從墓碑後面探出頭去,誰知,剛一冒頭,正好對上夏曉蕙的臉,四目相接,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到一起。
「可是,這裏並沒有門啊。」
「咳咳咳……」老何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扭動著腦袋,試圖把覆蓋在臉上的泥土抖落。原來,他剛才不過是休克,呼吸暫停,看起來像是死了,其實並沒有死。福爾馬林強烈的腐蝕性刺|激了他的神經末梢,他突然間清醒過來。這會兒,他已經艱難地從土裡爬出來,瞪眼看著差點把他活埋了的夏曉蕙,嘴裏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臭娘們兒!」
屍體怎麼會突然不見呢?
「剛才有人看到他送我們回家嗎?」
兩人詫異地回頭,看到一個醉醺醺的男人站在路中央,喝得雙眼通紅,手裡還拿著半瓶白酒,居然是老何。
為了防止墓頂坍塌,墓室內用木樁做了很多加固工作,兩人穿行在木樁之間,往墓地深處走去。
「你踩著我,把發簪插|進圓孔里。」
「曉蕙!」田恕恕扯了扯夏曉蕙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冥字立刻縮進門內,猛地轟隆一聲巨響,石門居然打開了一條縫。
田恕恕跟在夏曉蕙身後,兩人通過醫院的鐵柵大門時,保安朝她們揮了揮手:「路上小心!」
「曉蕙,你殺人了!你真的殺人了。」田恕恕目光獃滯,像一個丟了魂的人。
「可是,這麼大一具屍體,哪裡藏得住啊?遲早會被發現的,曉蕙,我們還是……」
墓地里冰冷寂靜,似乎有魑魅魍魎在黑暗中躲躲閃閃。陸凡一脫下外套,披在田恕恕身上,「走吧,考古隊在挖掘時,必定留下其他出口的,我們進去找一找!」
田恕恕笑起來:「你的愛好還真是奇特。」
關押王半仙的看守所的牆上不也是這首詩嗎?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某種關聯?他的心像被猛踢了一下的低音鼓一般突然砰砰地跳起來。
田恕恕故技重施,又抓起一把土扔過去,這一次,夏曉蕙早有準備,立刻側身避開,隨即舉起鐵鍬,對準田恕恕的腦袋就是一下。
「放開我!」田恕恕羞憤地掙扎,「你這個混蛋!」
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眼前忽然出現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布滿浮雕,仔細一看,竟是八列每列七字共五十六個字。年深日久,浮雕已被風化得破爛不堪,那五十六個字也已腐蝕得筆劃殘缺,但依稀仍可看得出筆致中的英挺之氣。
四目交接的剎那,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夏曉蕙覺察到田恕恕在打量自己,笑了笑,指著自己懷裡抱著的瓶子:「恕恕,你猜這瓶子里裝的是什麼?」
「好啊,這是我的榮幸。」老何噴著酒氣,不停地打著酒嗝,搖搖晃晃地走上去。
夏曉蕙沒有理她,鏟了一會兒土,然後拎著鐵鍬走過來,沒好氣地說:「我累了,換你來。」
黑暗中,田恕恕來不及看清那個人的臉,慌忙推開夏曉蕙的屍體,連滾帶爬地逃到坑外,拚命向山底跑去。那個人在後面緊追不捨,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小心!」陸凡一搶先一步,擋在田恕恕跟前,只覺得一股猛烈的寒氣衝出來,震得他向後退了兩步,一驚之下,握著的手電筒也掉在了地上。
「恕恕,我是和你開玩笑的,我們是好朋友,我怎麼會殺你呢?」夏曉蕙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嚇得田恕恕的心臟像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你出來吧,我們把坑填了就回家。」
「是啊是啊!」夏曉蕙心有餘悸,「大家都說是墳嶺山上不幹凈的東西出來作惡了,還說三十年前的瘟疫又要來了。何教授,三十年前的瘟疫你知道多少?」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她立刻渾身起雞皮疙瘩,壯著膽子,用手機朝四周照了照,看到一個很深的土坑,坑底距離地面足足有兩米。
「舊書?」
「不知道。不過王半仙在派出所的牆壁上也寫著同樣的詩,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裏面定有蹊蹺。」
「是空心的。」
「放開我,放開我,啊!救命啊!」夏曉蕙雙手亂抓,雙腳在空中亂蹬。
「何教授,你聽說了吧?老李一家四口的腦袋都被人擰下來了,一直到現在,他們的腦袋還下落不明呢!」夏曉蕙的語氣一驚一乍的。
「你剛才為什麼要擋在我身前?」
「那就好,我只剩下這麼一個親人了……」
「我是聽派出所民警說的。」陸凡一笑了笑。
田恕恕猛烈地咳嗽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陸凡一,像見到救星似地鬆了口氣,脫口問:「陸警官,怎麼是你?」
「怎麼了?」
怎麼會這樣?她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只有一種可能,這個坑是有人剛挖的。
「曉蕙,你要幹什麼?」田恕恕不解看著她。
就在她屏呼凝神時,那個人找到了她的手機,等鈴聲停止,他才把手機裝進自己的口袋裡read•99csw•com,爬上土坑,繼續往坑底鏟土。
「能瞞得住嗎?」田恕恕遲疑了一下。
「裝什麼清純啊!」老何不以為然地說,「又不是沒有跟別的男人做過同樣的事,那天晚上在墓地,你等的人是馬醫生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馬醫生做的那些苟且之事……」
「去哪?」田恕恕低聲問。
「曉蕙,你幹什麼呢?走啊!快走啊!」田恕恕一看情形不對,急得在前頭大喊。
陸凡一也不多說,轉到雕像的背後,看了一眼王熙仲頭上的發簪,回頭看著田恕恕,「我夠不到,你得幫我一下!」
「這樣就沒人能認出他了。」做完這些,夏曉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緩了很久才緩過來。她站起來,準備重新把屍體背上山的時候,一轉身卻驚駭地發現老何的屍體,居然不見了。
「什麼?」
夏曉蕙立刻回過神來,二話不說就往前跑。
「我……」田恕恕為難極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後腦勺傳來一陣鈍鈍的痛,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坑底,泥土正一鍬一鍬地往她身上落,看樣子,夏曉蕙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也埋了。她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球,猛地瞥見身旁俯趴著的一具屍體,臉埋在土裡。
「陸警官,你……你和我萍水相逢,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找到你了哦!」夏曉蕙不以為然地笑起來,好像她們只是在玩躲貓貓。
「這麼說,夏曉蕙先殺了老何,然後在你暈倒的這段時間,又有人殺了夏曉蕙。」
「我還想問你呢,怎麼是你?剛才你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抱住我,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坑底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萬籟俱寂的夜晚,這聲音就像一道晴天霹靂,炸得人頭皮發麻。
「沒有,那時候我們已經走出醫院很遠,沒有人看到。」
想到這裏,她全身的汗毛立刻像炸了鍋一樣齊刷刷地豎起來。
「不!」田恕恕下意識地往後退。
「福爾馬林。」夏曉蕙小聲說,「我從醫院偷偷帶出來的。」
「剛才路上也沒有人看到我們。」
「田護士,你沒事吧?田護士?」陸凡一輕輕拍打她的臉,「醒一醒。」
「曉蕙,你的意思是……」田恕恕心中咯噔一下。
夜裡的墳嶺山陰森恐怖,風吹過墳冢發出野獸一樣的嗚咽。田恕恕還沒上山,剛剛鼓起的勇氣已經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下去了,腳步變得越來越沉重,到最後幾乎是寸步難行。
「一定是這樣的,」田恕恕驚魂未定地說,「那個人一定以為我死了,要不然,我不可能活到現在。」
「曉蕙,你瘋了?」
原來,就在陸凡一開車去墓地挖掘現場找考古學家老何時,村子另一頭的墳嶺醫院,夏曉蕙和田恕恕也剛剛下班。冬天日短夜長,才六點,天就已經黑透了。
「應無塵土上華簪,應無塵土……」他想了想,忽然靈光乍現,將官印上的塵土輕輕抖掉,果然,在官印的底部,有一個用蠟封死的圓點。
簡直太神奇了!田恕恕驚訝地看著他:「這有什麼用?」
「快走!」田恕恕拽起夏曉蕙的胳膊就往前走。
「田護士,好久不見啊!哎呦,夏大美女也在啊!」老何眯著眼睛,來回打量兩人,「我今天真是太幸運了,能成為兩人的護花使者。」
「快別說這些,你今天過得已經夠辛苦了。」他伸手攙扶著她,另一隻手拿著手電筒照明,「你差點死了,就差那麼一點。」
「那不是考古學家何教授嗎?他來得正是時候,反正順路,正好叫他送我們回家。」夏曉蕙不管田恕恕的拉扯,回頭大聲喊:「何教授,送我們回家可以嗎?」
「啊!」田恕恕不斷尖叫,情緒徹底失控。
「不行!」夏曉蕙打斷田恕恕的話,「要隱藏一具屍體,最好的辦法是放在一堆屍體裡頭。」
天哪,誰來救救她?田恕恕在心中不停地祈禱,只是於事無補,一道勁風襲來,緊接著,她背後挨了鐵鍬重重一下,她「啊」地大叫一聲,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一撲,順勢滾下了山坡。
「現在村子里很亂,死了那麼多人,再多死一個,警察也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的。」夏曉蕙雙目通紅,下定決心似地又握了握田恕恕的手。
「不用怕,有我呢。」陸凡一衝著田恕恕笑了笑。
夏曉蕙拚命揮動的鐵鍬突然停了下來,眼睛定定地看著死而復生的老何,似乎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突然,她輪起鐵鍬,毫不猶豫地砍向老何的腦袋。像西瓜一樣生生的「咔嚓」一聲,鐵鍬鋒利的邊緣劈開老何的腦袋,紅的血、白的腦漿噴涌而出,不偏不倚正好濺了她一臉。
到底還是夏曉蕙冷靜一點,由於沒有手電筒,她就一邊用手機微弱的燈光照明,一邊手腳並用在地上摸索。突然,她摸到了什麼,用手機一照,是一隻皮鞋,正是老何腳上穿的大碼黑皮鞋。她明明記得把老何扔在地上的時候,他是穿著鞋子的,怎九-九-藏-書麼一轉眼,鞋子跑到這裏來了?難道老何又活過來了?
「上華簪。」
「陸警官,很抱歉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真希望我沒惹上這些事。」她低頭小聲說,「我很想扮演一個堅強的人,但是,在經歷了這樣驚心動魄的事後,我做不到。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陸凡一聽她說話有些哽咽,微微感到奇怪,撿起地上的手電筒,只見她眼圈紅了,詫異地問:「怎麼了?你不舒服么?」
「我平時喜歡製作一些標本,用福爾馬林浸泡的話,保存效果更好。」
陸凡一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怎麼解開第二道門的秘密,他自言自語:「解組歸來歲月侵……解組就是卸下官印退休的意思。」說完,他試著去移動雕像手中托著的官印,沒想到,官印居然是活動的,很容易就取了下來。他把官印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有看出什麼名堂。
兩人抬著屍體,腳步踉蹌地穿過墓地,好不容易來到半山腰。等放下屍體的時候,田恕恕的後背已經全部被冷汗濕透了。
「從我記事開始,我奶奶就一直在派出所關著,他們也不讓我見她,所以我至今都沒有看到奶奶一眼。」田恕恕無奈地搖了搖頭。
老何大罵一聲,在後面緊追不捨,皮鞋蹬在石子路上噠噠直響。沒跑出多遠,他就追上了田恕恕,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就將她牢牢抱住,騰出一隻手就往她胸口摸去,「這扣子有幾個人幫你解過了?我是第幾個啊!」他邪氣地大笑。
「算了,大家都挺忙的,我們兩個人結伴回去,不會有事的。」
這機會千載難逢,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就在田恕恕準備抓住這個空隙逃走時,她身邊的屍體正好被翻過來,與她面對面。
她一顆心怦怦直跳,不斷地告誡自己要冷靜,千萬不能露出破綻,必須裝死,否則老何就是自己的前車之鑒。
「明白了,看來這首詩的秘密,只有王半仙才知道。」
福爾馬林就是甲醛的水溶液,這種高活性的化學藥劑常用來保存或定形手術切片、器官和供解剖實驗用的捐贈屍體,它能殺死諸多微生物,對呼吸道、眼睛和皮膚都具有腐蝕性。
夏曉蕙!
田恕恕心裏雖然不同意這麼做,可是眼下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剛才要不是夏曉蕙救她,她早就被老何玷污了,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夏曉蕙因為過失殺人罪進監獄呢?想到此,她鼓起勇氣,和夏曉蕙一起抬起老何的屍體,兩人艱難地走到墳嶺山腳下。
冥門後面是一條一米寬的甬道,兩側都是花崗岩石壁。那甬道一路盤旋向下,兩人便順著一級級的石階向地底深處走去,一路拿著手電筒四處照射。走了十幾分鐘,眼前出現一尊穿著宋代官服的石像,石像的雙手放在胸前,手上托著一個巨大的官印。
「老何……」夏曉蕙的舌頭像打了結,指著原來老何躺著的地方,「不……不見了!」
「你知道我奶奶是……」田恕恕吃驚地看著陸凡一。
「我怕我說了,你晚上睡不著覺。」老何一本正經地說。
話音未落,啪一聲,老何一下子頓住了,一道血從他額頭刷一下滑落。他身後站著手握石塊的夏曉蕙。一秒鐘后,他一頭栽在地上一動不動。
當天夜裡,陸凡一去墓地挖掘現場找考古學家老何,卻撲了個空,工人說老何去小賣店找老闆娘喝酒去了。
田恕恕瞪眼看著坑底已經土埋半截的老何突然動起來,嚇得雙腿一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發抖:「他……他活了!」
昨夜大雪,整座墳嶺山被皚皚白雪覆蓋,土坑四周都是尚未融化的積雪,可讓人奇怪的是,土坑裡面漆黑一團,只有新土,並沒有積雪。
王熙仲的雕像高約兩米五,要夠到雕像頭頂的發簪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陸凡一走到雕像前,蹲下,雙手交叉,說:「上來吧!」
「噯,你跑什麼跑!」老何追上去。
夏曉蕙也嚇了一跳,可這時的她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件事儘快了結,哪怕老何還活著,她也要活埋了他。她沒有半分猶豫,掄起鐵鍬,加快了鏟土的速度。一眨眼工夫,老何的腦袋已經完全被泥土蓋住。
「你們醫院不是也死了兩個護士嗎?」
「挺好的,派出所的民警還挺照顧她的。」陸凡一看著田恕恕著急的樣子,只好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他在墓門口徘徊了一會兒,躊躇著要不要進墓裏面看看,想了想還是算了,等找到老何,問清楚裏面的情況再進去也不晚。這種古墓,能在一千多年的漫長歲月中躲過盜墓賊的光顧,保存得這麼完好,十有八九都是設有機關的。這可不是盜墓小說,如果貿然進去,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反正也出不去了,我準備進墓地里看看,沒準有別的出路。」陸凡一堅定地說。
「我好像在我家的舊書上看到過。」
「我……」
「我們找個地方把屍體藏起來!」
「快跑!」田恕恕拉起夏曉蕙的手,兩人拼了命地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