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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絕處逢生

第七章 絕處逢生

「不,我需要立刻知道。」歐陽嘉渾身的血液激蕩不止,「田護士,兇手是誰?」
「我知道。」陸凡一平靜地說。
歐陽嘉趁著雙方僵持的空隙連忙走到陸凡一身邊,低聲問:「現在怎麼辦?」
「快走!」陸凡一拉著田恕恕,一個箭步衝出墓室。
果然有人!
等田恕恕醒來的時候,發現陸凡一被她壓在身下,成了她的緩衝墊。謝天謝地,他還在呼吸,只是脈搏跳得很急,不過並沒有停止心跳,也沒有生命危機的跡象,只是昏厥過去了。她真是抱歉極了,連忙檢查他的頭部,確認他是否摔傷了,所幸沒事,問題不大。
「怎麼會呢?」陸凡一沉默。
「是盜洞。」田恕恕面色凝重,「看來這個地方還真有盜墓賊來過。我們從這個盜洞出去吧,這裏一定可以通到外面的。」
「別信他的,警察是不會對老百姓開槍的。」小賣店老闆娘大喊。
怎麼辦?怎麼辦?她不斷地問自己。就在這時,「啪嗒」一聲,門鎖被打開了,大鐵門被推開了一條縫。田恕恕「啊」地尖叫一聲,拿著胡椒噴霧器對準門外一陣亂噴,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痛苦的大叫。
「好啊!」
「我只能給你編個劇本。」
「怎麼了啊?你別嚇我!」
「我是!」歐陽嘉走上前,目光像利爪般掃過面前這些村民的臉,「你們想幹什麼?」
通道越走越寬,在手機的燈光下,四周的花崗岩牆壁泛著冷冷的寒光。
「幸虧我帶了手機。」陸凡一拿出手機,藉由手機微弱的光芒查看了一下四周,這間石室極大,頂上垂下鍾乳,顯是天然的石洞。他突然明白,整座墳嶺山底下已經被挖空了,這個石室才是真正的墓穴。而他們剛才掉落的位置,正是石洞頂部的一個機關,那是唯一的脫困道路。只是,脫困的道路現在卻在他們的頭頂上。想到此,宛如一桶冰水當頭淋下來,他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要進去嗎?」她問。
「解組、華簪、別鶴、冥鴻、洧水、漢台。」
一個中年人扯著嗓子壓過所有人的聲音:「臭小子,你算什麼?這是我們村子自己的事,你憑什麼在這裏指手畫腳?」
「牆壁上刻著浮雕,好像是……」黑暗中,陸凡一強行將手機開機,手機發出最後一絲光亮后,就永遠失去了光芒。
果然不出所料,三個陶俑立刻被紫色的火焰團團包圍,臉上的彩釉慢慢融化,五官變得模糊,接著,整個軀體開始崩裂破碎,最後融化成一堆泥漿。就在陸凡一和田恕恕驚愕萬分時,轟隆一聲,漢台突然開始下降,在陷入地面大約一米左右時,從地下猛地竄起一丈高的紫色火焰,整片凹陷下去的場地頓時成了一個高溫燒制的窯爐。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十分鐘,最後,火焰逐漸熄滅。
石門內一片黑暗,完全沒有一絲光亮。兩人就像盲人,緩緩挪動著前進。
「什麼?你知道?」歐陽嘉像是被嚇到了。
「阿嚏!」
等她回頭面對漆黑的房間時,一股陰森恐怖的感覺突然襲來。她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在她剛剛走出去的時候,會不會有人進屋了?
馬亮連忙拿紙巾,想幫她擦拭衣服上的水漬,然而,手伸到半空,他愣了一下,停住,只說:「給你,擦一擦。」
陸凡一藉著手機微弱的光芒尋找,突然站住了,伸手一指:「你看那邊。」
「要不我們回去吧!?」
「該死的,沒電了。」陸凡一大失所望。
走進卧室,她正準備把門反鎖起來,藉著窗外的亮光,她赫然發現門後有一雙黑皮鞋。
「臭小子?呵!」陸凡一冷笑一聲,毫不退縮、清清楚楚地說,「我是負責墳嶺村連環謀殺案的警察,我在執行任務,你說我算什麼?」
陸凡一看著床上的田恕恕,遲疑了一下,把一瓶辣椒噴霧放在她床頭,飛快地寫下使用方法,然後對小宋說:「叫馬醫生過來。」交代完后,他跟在歐陽嘉身後下樓。
虛驚一場。
「再找找隱士。」
「這不是迷信。其實很多我們認為的巧合,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就像這塊石頭。」田恕恕說著撿起一塊石頭扔出去,石頭順著山坡滾下去。
「老天,這裏一分鐘都不能耽誤了。」陸凡一暗暗祈禱著千萬別發生衝突,但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情緒激動的村民像潮水一樣湧進醫院大門,大喊著:「把姓田的掃把星趕出墳嶺!」
「有點像防腐劑的味道。」剛說到這兒,走在前面的陸凡一突然停下腳步。
「這就是剛才的盜洞,順著這個洞一定能回到地面,我們就從這出去吧!」
田恕恕雙腳一軟,噗通一聲坐在地上,再也跑不動了。陸凡一沒有絲毫遲疑,蹲下身:「快,我背你。」
下樓的時候,院子里沒有人,村民已經散去,陸凡一他們也不見蹤影。整個世界一片漆黑,彷彿一下子回到了戰爭年代。天空雲層密布,第二輪|暴風雪即將席捲這座偏僻的小山村。
「快,來不及了。」陸凡一毫不猶豫地跳下坑裡,一頭鑽進洞中。田恕恕站在邊上還在猶豫,最後咬了咬牙,就在漢台即將回歸原位封住洞口前,也跳下去,跟在陸凡一身後鑽進了洞口。
「田護士,我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像陸警官所說的,清楚地看到九九藏書了兇手。」歐陽嘉嚴肅地問。
房裡有另一個人在打噴嚏,她愣了一下,停頓了足足五秒鐘,這才意識到屋裡還有別人。
「砰」的一聲,田恕恕用最快的速度將門關上,靠在門后喘著粗氣。
「警察就了不起啊?警察就能包庇罪人啊?田恕恕一天不離開這裏,墳嶺村就一天不得安寧,你們也遲早完蛋!」
「墓室里怎麼會有這些平民百姓的俑人?」田恕恕不解。
「不要開窗,兇手在外面!」
「快開槍啊!」田恕恕緊緊躲在陸凡一身後,整個人抖成一團。
她尖叫著將胡椒噴霧對準門后一陣亂噴,過了很久,見門后沒動靜,她這才小心翼翼地拉開門——門后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雙她許久未穿過的黑色長筒靴。
「這裏到處都是機關,摸黑前進很危險的。」
田恕恕也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安慰道:「陸警官,你先別著急,說不定還有別的出路呢!」她接過手機,四周細細查看,突然大叫一聲,「有人!」
「別鶴和冥鴻都可以指代鳥類,我們找找這地宮的牆壁上有沒有什麼鳥的圖案。」
「我沒事,對了,你的脖子怎麼樣?」
「啊!」一個男人大叫著從床底滾出來,痛苦地捂住眼睛,大喊,「田護士,是我!」
「我也不知道,這個墓地真的是太詭異了。」
恐懼感再次湧上來,她連忙回屋,將鐵門反鎖,並用拖把頂住門。
「有什麼發現?」
「至少要十分鐘。」歐陽嘉說。
「客氣啥,我可是警察啊,這是我應該做的。」
如果說他是冷靜的、克制的、沉穩的,那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他的不冷靜、不克制、不沉穩,「我只是想送你回家,僅此而已,現在,我們之間難道連這點朋友的情分都沒有嗎?」他表情受傷地看著她。
「其實我也不知道……」陸凡一朝沙發彎下腰,在她的耳邊故作神秘地說。
「不,按老何所說,這地下墓地藏著驚天秘密,我們好不容易進來了,怎麼也得進墓室看看,然後從這盜洞出去。」陸凡一話音剛落,他手裡的手機突然滴滴滴響了幾下就熄滅了,整個通道頓時漆黑一片。
只見空地上竟然浩浩蕩蕩站著幾百號人!
「還撐得住嗎?」陸凡一不放心地看著田恕恕,「你臉色好像還不太好。」
田恕恕趕緊縮回手,辣得眼淚直流,埋怨道:「你嚇死我了!」
「當然要進去。」陸凡一摸黑先走進石門,田恕恕也只好緊跟著進去。
「別鶴兩個字出自古文中的別鶴孤鸞,可以引申為離散的夫妻,而冥鴻則有隱士的寓意。」
她顧不得披上外套,翻身下床,將胡椒噴霧緊緊握在手中,陸凡一留給她的紙條上說,胡椒噴霧有時候比槍還好用,這讓她稍微定了定神,壯著膽子,躡手躡腳地摸黑走到院子里。
「什麼?」歐陽嘉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打開房門,一陣刺骨的冷風鑽進來,「走,出去看看。」
「棺材上是絕對不會放東西的!即使之前有盜墓賊來過,他們打開主人的棺木偷走寶貝后,也不敢將任何物件壓在棺木上面,這是最大的忌諱。」說著,陸凡一還想繼續摸索剛才的東西,卻發現已經蹤影全無。
「哪一種可能?」
「我還是不太明白。」田恕恕自嘲一笑,「看來是我語文課打瞌睡了。」
「我看過一些文獻,只有一種可能,墓主人會用銅棺。」
「我故意說你見到過兇手,就是為了引他上鉤。在你沒有回家之前,我就一直埋伏在你家了。我在等待兇手上門的機會抓住他。」
「你快進去,把田護士帶走,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的,這一點不用懷疑。」
「好多了。」田恕恕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我明白了,這個圖案正好與最後兩句詩對應起來,『與君曾論平生事,不覺臨觴淚滿襟』。」陸凡一話里透出一絲興奮。
田恕恕一下子緊張起來,雙手像握槍一樣牢牢地握著胡椒噴霧,隨時準備按下開關。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兩人的外套突然騰地一下冒出紫色的火焰來。
「什麼?」
「希望你不要用『放任』這個字眼。」陸凡一威嚴地說,「我警告你們,你們要是再蠻不講理,我就要以妨礙國家公務的名義逮捕你們。」
天哪,難道兇手真的找上門了?
整個房間充斥著高濃度胡椒氣體,兩人都睜不開眼睛,一個勁兒地打噴嚏。田恕恕正要打開窗放出氣體,手腕卻被一把扣住。
「啊!」田恕恕嚇了一跳。
「你的意思是,這幾起謀殺案都應該歸因於田恕恕?」陸凡一抓住問題的關鍵之處。
她爬起來,輕輕搖晃著他:「陸警官,你沒事吧?陸警官?你醒一醒!」
陸凡一就把田恕恕昨晚的講述原原本本地向歐陽嘉道來。
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地轉動腦袋,「勉強能動,不過現在要是有副擔架就好了。」他說得可憐兮兮又直率。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陸凡一突然吸吸鼻子。
遲疑的態度讓馬亮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點點頭:「好!我明白了!」說完,他大步走到門口,打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現在我倆都成了睜眼瞎,萬一兇手來了怎麼辦?」這是田恕恕現在最擔心的問題。
「我們回去吧!我真的一九九藏書秒鐘也待不下去了!」
等空氣冷卻下去,陸凡一走過去查看,又驚又喜地大叫一聲:「快看,通向地宮的門在這裏。」只見漢台凹陷下去后露出的石壁上,有一個方形的洞口。就在這時,又是轟隆一聲,漢台重又緩緩上升,眼看著就要蓋住石壁上的洞口。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去,這才發現這個石室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大,足足有近千平方米,而那些穿著宋代服裝用陶土燒制而成的兵馬俑,男女老幼足有幾百人,神態各異,栩栩如生,生動地展現了一副宋代市井百姓的真實景象,活脫脫一個宋代的地下杜麗莎蠟像館,只不過將蠟像換成了陶俑。
兩人在這些陶俑中穿行,最後來到石室的中間,這裡有個兩米見方的石台,石頭比地面高出約一米。
兩人攙扶著往山下走去。頭頂的烏雲正在遠方集結,即將來襲的暴風雪不慌不忙,慢慢迫近,一點點施展威力。
「我摸到了什麼東西,好像是……」
馬亮站在她身邊,簡單的襯衫長褲就顯出一身英氣。他的臉色看來很差,起身倒了一杯水,朝杯子里吹氣,好像這樣真的能快點把開水吹涼,然後遞過去,「給!」
她鬆了一口氣,準備關上門,一陣風把大量的胡椒氣體吹進來。又辛又辣的氣體立刻充滿整個房間,她又是咳嗽,又是打噴嚏,又是流眼淚,咽喉更是如火燒一般疼痛。她捂住眼睛,跌跌撞撞地跑到床邊,拚命用被子擦眼睛。
派出所的民警和醫院的保安根本攔不住他們,雙方發生了衝突。混亂中,歐陽嘉被人扯住頭髮,打了好幾個耳光。
「別這麼迷信好不好?」
田恕恕回到家,走進院子,結冰的地面讓她差點滑倒。她摸著黑,好不容易從口袋裡翻出鑰匙。進屋后,她找出家裡所有的蠟燭,在屋內各個角落都點上一根。屋子成了黑暗的容器,只有蠟燭燃起的小小火焰在冰冷的空氣中跳動閃爍,在牆壁上投射出斑駁的光影。
「嗒嗒嗒……」
「在石頭沒有停穩之前,誰知道它會停在何處?但老天爺就知道,因為一切都已註定。」
「一定有暗門的。」田恕恕在牆壁上摸索,試圖找到什麼機關。
陸凡一和田恕恕將三個俑人搬上漢台,他們剛跳下漢台,就聽到咔的一聲,所有俑人的腦袋同時轉向漢台,幾百雙眼睛目光灼灼地盯著漢台上的隱士和夫妻。
不好,是煤氣!
「你還能動嗎?」田恕恕一聽他脖子受傷了,急忙問,「要不要緊?」
就在村民蠢蠢欲動,準備一起衝進醫院的時候,人群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在這裏幹什麼?」
一片寂靜中,突然傳來「咔嚓」一聲,清清楚楚,像樹枝被大雪壓彎折斷髮出的聲音。她立刻從半睡半醒中驚醒,裹緊被子,靜靜地躺在黑暗中。又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田恕恕看到正在一個在山腳下悠閑採花的俑人,立刻鬆了口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應該就是隱士了。」陸凡一走過去仔細查看,發現這個陶俑不像其他陶俑是固定在地上的,他又回到兩個依依惜別的男女俑人前,這兩個也是可以挪動的。陸凡一眼前突然一亮,大喊:「我明白了!」
「我聞到了,有點刺鼻。」
「你胡說什麼啊!」田恕恕急得快哭了。
「你還是沒有說出兇手是誰?」聽完他的講述,歐陽嘉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有人正在向他們走過來!
院子里的爭執聲一直持續到天黑才慢慢散去。因為暴風雪造成線路故障,墳嶺村又停電了,整個醫院一團漆黑。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突然想到什麼,脫口問:「對了,手電筒呢?」她立刻蹲下身,在地上來回摸著,只摸到一個摔壞了的手電筒外殼,電池和燈珠不知去向。
「解組歸來歲月侵,應無塵土上華簪。猶聞別鶴山中怨,忽送冥鴻日外沉。洧水於今寒露起,漢台依舊白雲深。與君曾論平生事,不覺臨觴淚滿襟。原來古墓的玄機都藏在這首詩裏面。」
「陸警官,謝謝你救了我。」
「別傻了。」馬亮低聲說,「為什麼要自責呢?該死的人是兇手。」
望著窗外黝黑的天空,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懼和緊張,呼吸在窗玻璃上蒙上一層白色的水霧。外面沒有一點聲音,整個世界安靜得像死了一樣。直到凌晨三點,她的眼皮才漸漸沉重起來。
「天哪!」她尖叫起來,「怎麼會這樣?俑人在看著我們?」
「什麼人?不許動!再動我開槍了!」陸凡一掏出手槍,順著聲音的方向瞄準。突然,一股刺鼻的氣味竄入他的鼻子。
咔咔的聲音還在響著,有人在門外試圖打開門鎖。
「我送你!」馬亮也站起來。
那聲音有節奏地響了起來,彷彿是催命的鼓點。
「那別鶴和冥鴻又是怎麼回事?」
「我認為這幾起謀殺案應該歸因於某個冷血的、沒有良知的人渣,而不是把責任都推在田護士身上。目前還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她和這幾起謀殺案有關。」陸凡一義正詞嚴地反駁,「兇手肯定還會再次作案,我們正在想辦法制止他,這是我們目前努力的方向。」
「好,可是剛才是什麼聲音啊?」
嗒。
陸凡一趕緊捂住手機的光亮,拉著https://read.99csw.com田恕恕躲到巨大的鐘乳石後面,低聲說:「估計是碰上盜墓團伙了。」
「我……」田恕恕先是一驚,繼而有些氣惱。她只看到一雙黑皮鞋,可陸凡一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謊稱她看到了兇手。天哪,這個消息不出半天就會傳遍整個墳嶺村。
「你明白什麼?」田恕恕急忙走過去。
現場村民的情緒已然失控,陸凡一知道事關重大,馬上對歐陽嘉說:「你快打電話叫馬所長回來。」
5·92田恕恕驚訝地似乎忘了反駁陸凡一的話,思緒崩裂成千萬碎片,渾身癱軟,搖晃著攀住站在旁邊的陸凡一的肩膀,整個人像墜入了可怕的深淵中。她一點都不了解這位首席警探究竟在想什麼,百般紛亂的猜測湧上心頭。
「石棺!」
兩人摸黑回到盜洞那裡,陸凡一放下背上的田恕恕,問:「現在好點了嗎?能不能走?」
話音剛落,十幾個村民迅速圍上來,速度快得驚人。
「噓,小聲點!」
突然,陸凡一身後原本裂開的牆壁開始緩緩地合上。
「陸警官,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田恕恕的語調已經變了。
陸凡一聳聳肩。
「怎麼了?」
「臉怎麼了?我沒看到有什麼……」她突然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俑人。只見數百個陶俑的臉,居然齊刷刷地扭過來對準了他們,那一雙雙眼睛目光如炬,分明在冷冷地盯著他們。
「不行,有煤氣,開槍會爆炸的!」
「噓……」陸凡一捂住田恕恕的嘴,安靜地聽著。
「難道是考古隊?」田恕恕問。
「你說什麼?」田恕恕愣了一下。
「真的很令人費解,夏曉蕙和老何的屍體怎麼會在一起,就像奧利奧餅乾,一面是巧克力,一面是香草,中間是奶油夾心,根本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歐陽嘉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看著床上打了鎮定劑睡著的田恕恕,滿腹疑惑。
「就是!」村民紛紛附和,態度堅決且相當不友善,呼出的縷縷白霧如一輛運煤列車從他們身上碾過。
「如果警察同志不想惹上麻煩的話,就把田恕恕交出來。」這位老闆娘態度非常蠻橫無理,話語中充滿了刺鼻的火藥味。
「不。」田恕恕硬著頭皮說,「不是腐爛,是福爾馬林溶液。老何的皮膚是被福爾馬林溶液腐蝕的,看上去就像是重度腐爛。」
陸凡一走到歐陽嘉身邊,與她肩並肩站立,一臉嚴肅地問:「田護士做了什麼事,得罪了各位?」
「這完全跟私人恩怨無關,只要把田恕恕交出來,我們不會為難警察同志。」老闆娘直截了當地說,「最近墳嶺村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應該很清楚,老李一家被滅門,馮雅麗和方榮榮死了,現在,夏曉蕙也死了,考古學家老何又莫名其妙地失蹤,我們懷疑那具腐爛的屍體就是老何。」
「我和田護士去古墓探險了。」陸凡一笑著說。
田恕恕也沒有拒絕。
「哪裡有人?」陸凡一從地上一躍而起,抽出腰間的手槍。
「好吧!」田恕恕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點頭,「還是要小心點!」
「我們把這個隱士和那對夫妻搬到漢台上,小心點。」
「別用比喻了,歐陽,我的腦袋已經夠亂了。」陸凡一站在旁邊,揉著酸痛的脖子。
她輾轉反側,最後乾脆下床,走到窗邊。
「好!」田恕恕撿起掉在水潭邊上的手機,和陸凡一一起查看地宮的牆壁,卻沒有發現什麼圖案。
「現在沒有外人,可以說了吧?兇手是誰?」
就在村民和陸凡一在醫院門口僵持不下的時候,二樓醫護室,田恕恕已經醒了,默默地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膝蓋,那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她聽到了樓下的爭執,也知道爭執因何而起。
「陸凡一,你去哪裡了?」山腳下傳來歐陽嘉焦急萬分的聲音,巨大的壓力和擔憂讓她滿腹怨氣。原來,她和幾名墳嶺派出所的民警一直在找他們兩個,凡是陸凡一和田恕恕可能去的地方,他們都搜索了一遍。搜尋工作持續了整個晚上,一直到今天早上。
「解組和華簪指的是我們進門的機關,至於漢台,我估計就是剛才我們站的地方,而洧水就是指這個水潭。」
田恕恕趕緊朝俑人看去,詫異地說:「我什麼也沒發現啊!」
「在,在那裡。」田恕恕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伸手一指,手機的光芒立刻照亮前方的一片空地。
「好啦,別這麼多愁善感了,我只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陸凡一拍了拍田恕恕的肩膀。
「哪六個詞?」
「跟我來!」千鈞一髮間,陸凡一拉起田恕恕,毫不猶豫地從右側跳下石台。
「放心,這個房間里沒有其他人了。」
「嗯?」田恕恕愣了一下,「你說什麼?兵馬俑?」
「我先扶田護士去醫院檢查一下再說吧!」陸凡一打斷了歐陽嘉的問話。
「考古隊絕不會不開燈作業,你留在這裏,我出去看看。」陸凡一雙手持槍,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不一會兒,他回來,笑著說:「是兵馬俑。」
陸凡一用袖子擦著汗濕的臉頰,心神不寧,焦躁地低聲問:「馬所長什麼時候回來?」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歐陽嘉拿出手機聯繫李寧,要他通知還在案發現場的馬所長和周琳立刻趕來。
歐陽嘉表情一https://read.99csw.com僵,怔怔地看著陸凡一,還沒來得及消化他剛剛帶來的消息。幾個墳嶺派出所的民警交頭接耳,充滿了懷疑和戒備。
兩人摸黑又走了十幾分鐘,陸凡一突然說:「好像走到頭了。」他伸手向前探去,果然發現有一堵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看這裡是什麼!」陸凡一指著石壁上一個直徑不足一米的圓形孔洞。
「應該沒什麼機關了,整首詩只剩下『與君曾論平生事,不覺臨觴淚滿襟』這句了,看不出來裏面藏著什麼玄機。」
「除非什麼?」
她努力入睡,可實在是太冷了,而且一直心緒不寧。她想到馮雅麗,想到方榮榮,思緒又回到不久前經歷的可怕場景,老何腐蝕得面部不清的臉和夏曉蕙被劈成兩半的額頭。
話音剛落,卧室的門突然「咣當」一聲被人踹開了。
「怎麼了?」田恕恕也停下來。
田恕恕深吸了一口氣,接過杯子,雙手抖個不停,開水灑了出來。
「陸警官?」田恕恕一下子分辨出了陸凡一的聲音,「怎麼是你?」
陸凡一隻覺得渾身像散架了一樣酸痛,揉著脖子坐起來,小聲嘟囔:「真是糟透了,我的脖子一定扭到了。」
「是哦!」陸凡一想想也是,哪有幾百人集體出來盜墓的。
「等一下,這不是棺材!」陸凡一的聲音里透著一絲恐懼。
「不行,我不能走。這些村民已經失去理智了,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歐陽嘉的聲音微微顫動。
過了很久,門外的人彷彿銷聲匿跡,再也也沒有動靜。她壯著膽子,打開門,試探著伸出頭去,門外空無一人。她走出門外,走了幾步,眼睛飛快地在黑暗中掃視,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藏在哪個角落。突然,背後的鐵門吱呀一聲,她嚇得連忙回頭。鐵門正被風吹得左右搖晃。
村民一下子停下來,所有目光立刻向他投過去。
田恕恕沉默地接過來,卻沒有用來擦衣服上的水漬,而是緊緊握在手中,她的臉上布滿哀傷,淚水湧出眼眶,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如果我昨天被殺死,然後像垃圾一樣被扔掉,說不定更好。」
黑暗中,田恕恕慢慢地下床,低聲說:「我回去了。」
「臨觴有面對著酒杯的意思,看看圖案中有沒有酒杯?」
「放屁!」老闆娘滿臉通紅,噗一聲吐出口香糖,像一個決心集結軍隊來鎮壓頑敵的復讎女王,「你們查了那麼多天,查出個屁了?你們放任那個姓田的女人繼續在村裡做惡,你們就是同夥。」
「阿嚏!」那個噴嚏聲再一次響起,她一下子就分辨出聲音是從床下傳出來的。強烈的恐懼反而激發出一股巨大的衝動,她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床下,連連按下開關,幾乎將整整一罐胡椒噴霧都噴了出去。
「對呀!我們去找找看。只要不上漢台就不會著火,我們小心一點。」
「你看那些陶俑。」陸凡一眼睛眨巴著。
「沒事,要是再著火我就一頭扎進水潭。」
「不用。」她淡淡地拒絕,「馬醫生,以後你都不用送我了。」
陸凡一不再說話,彎著腰爬進盜洞,一直向前爬,大約十五分鐘后,他扒開洞口的雜草,回到地面,然後把田恕恕拉上來。此刻,天已經大亮了,陸凡一和田恕恕連滾帶爬地走了十幾步,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回頭望去,他想找到剛剛的盜洞出口,可誰知,滿山都是一人高的荒草,剛剛的出口早已淹沒其中,無跡可尋。
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
「呃……」田恕恕愣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就在他們剛剛出去的時候,身後的牆壁「咣當」一聲合上了。
「你注意看他們的臉。」
「你怎麼知道?」
「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又是一聲,就像金屬在地面輕輕撞擊的聲音。
「詩中提到了洧水,按風水排位,水應該在墓地里的最北方。」陸凡一驚魂未定地說,「這次是我們運氣好,誤打誤撞猜對了。」
陸凡一循著聲音望過去,正好看到馬所長氣喘吁吁地站在醫院門口。顯然,他是從墳嶺山一路跑過來的,他身後站著周琳和李寧,同樣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是這個。」田恕恕也摸到了,雙手放在酒杯的圖案上,用力一按,兩個酒杯立刻沉了下去。緊接著,轟隆一聲,兩個酒杯之間的牆壁突然開裂成左右兩半。
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田恕恕被送到醫院接受檢查,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陸凡一和歐陽嘉在她床邊守候。
「見鬼!見鬼!見鬼!」陸凡一連忙拍打衣服,可這些紫色的火焰就像紅孩兒的三昧真火一樣,怎麼拍都拍不滅,他乾脆就地打滾。
「你……你別嚇我。」田恕恕本來就膽小,被陸凡一這麼一嚇,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田恕恕藉著這一瞬間的光亮,立刻看清了浮雕的圖案:「好像是兩個人在對坐暢談。」
「為了避免線索外泄,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陸凡一簡短地說。
「不,我們摸著石壁前進,等到裏面的墓室再想辦法找火源。」
「你還真有閑情。」歐陽嘉生氣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疲憊和失望,「你知不知道墳嶺村又發生了一起凶殺案,死了兩個人。馬所長、周琳和李寧正在現場,其中一名死者的身份已經確定,是墳嶺醫院的護士夏曉蕙,九九藏書另一名死者的身份還在進一步確定中。」
「還沒斷。」陸凡一揉了揉脖子。
「你先別急,總會有辦法的。」田恕恕話音剛落,就發現石台上的陸凡一面如死灰,她連忙問,「怎麼了?」
「真的是殭屍?」
陸凡一終於聽出來了,這是皮鞋行走時撞擊地面的聲音。
「嗯。田護士都跟我說了,她昨晚清楚地看到了兇手的模樣。」
她走到門口,手剛扶在門把上,身後突然傳來馬亮的聲音,冷得能把周圍的空氣凍結:「你總是這樣嗎?自以為是!什麼都一個人扛!」
石台右側居然有一個水潭,兩人正好跳進水潭裡。等兩人重新冒出水面時,衣服上的火已經熄滅了。陸凡一先爬上岸,伸手把田恕恕拉上來,發現她的外套幾乎被燒光了,而他自己差不多也是衣不蔽體,兩人別提有多狼狽了。
「對,難道你不知道她奶奶是誰嗎?就是那個不斷詛咒村子的王半仙!田恕恕是她唯一的後人,也是繼承她詛咒的女人。」老闆娘沖陸凡一嚷著,嘴裏一個勁兒地嚼著口香糖,「三十年後,冥門遁開,惡鬼還魂,死無全屍。田恕恕今年30歲,正好印證了王半仙的詛咒。田恕恕是個被詛咒的不祥的女人,就是她給墳嶺村帶來了災難。」
「不知道,我當時感覺好像有人在朝我們走過來。」
醫院門口果然圍著很多村民,為首的是一個體態渾圓的婦人,穿著滌綸面料裁製成的古怪長袍,正是小賣店的老闆娘。看到歐陽嘉和陸凡一,她兩片厚厚的嘴唇飛快地翻動:「誰是負責人?」
「除非他戴著防毒面具……」
田恕恕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離開,一瞬間,覺得那個背影是如此落寞。
天哪,兇手就藏在屋子裡,怎麼辦?
「有這麼龐大的盜墓團伙嗎?」田恕恕驚魂未定地說。
「別鶴和冥鴻有沒有其他的意思呢?」田恕恕問。
溫度持續下降,屋子裡越來越冷,時間一點一點溜走,不知不覺已經是寂靜的凌晨。
陸凡一驚恐地看著那些已經轉過頭、恢復常態的俑人:「看來,只要有人站在石台上,身上就會起火。」
「不,我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老天爺就是讓你來救我的。」
「這裏說的夫妻和隱士會不會就藏在陶俑中?」
陸凡一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但他依然壯著膽子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目前我認為,這首詩裏面有六個詞最為關鍵。」
「跟你開玩笑的。」陸凡一笑起來,「你真是個膽小鬼。」
「誰敢動一下,我就朝誰開槍。」陸凡一雙手握著槍,竭力保持冷靜。
她想,也許陸凡一就在附近,只是自己沒有發現他而已。
田恕恕怕得要死,恨不得現在掉頭就走,可是,既然好不容易進到地宮深處,去看看也好,再說,她一個人也不敢往回走。她慢慢地走到陸凡一旁邊,伸手摸過去,果然摸到一個齊胸高的棺材,冰涼冰涼的。「不對啊。」她疑惑地說。
陸凡一聽得出來,她的聲音在發抖,他雖然很想再看看墓裏面藏著什麼秘密,想了想,最後還是說:「好吧!」就在他轉身的時候,手碰到了什麼東西,雖然只是輕輕劃過,但足以確定那是一個很重的金屬製品。
「這個機關簡直太詭異了。」田恕恕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對了,你怎麼知道這裡有一個水池?」
「歐陽隊長,出事了。」小宋焦急地站在門口,打斷陸凡一的話,「醫院門口突然圍了很多村民,要我們交出田護士。」
「可能是我眼花了。」
「就是他們了,別鶴孤鸞,不會錯的。」陸凡一激動地大叫一聲。
「體現王熙仲大人愛民如子啊,我想,這描繪的應該是宋代墳嶺村繁華的景象。」陸凡一看到只是俑人,不覺鬆了口氣。
陸凡一單手一撐,跳上石台,用手電筒環視一周,整個宮殿是個半圓形的,圓心剛好就是這個石台:「我沒發現出口。」
就在石棺的對面,發出一個輕微的響聲。
「如果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吸入胡椒水,不可能不打噴嚏的,除非……」
「這不是石棺。」她用手輕輕敲擊了一下,黑暗中立刻響起金屬敲擊聲,「應該是銅棺,宋代的鑄銅技術已經很先進了。」
她心神不寧,根本無法讓自己無所事事般安靜地坐下來。她當然知道陸凡一為什麼要當著其他人的面,謊稱她清楚地看到了兇手。他想放出風聲,用她做餌,引出兇手。這是個非常冒險的計劃,兇手一定會想盡辦法殺她滅口,而這也是陸凡一抓住兇手最好的機會。
陸凡一湊到田恕恕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防止屍變!」
「說不定棺材里躺著一隻綠毛殭屍。」
「我摸到了!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放著兩個酒杯。」
「老何?」歐陽嘉驚愕萬分,「你是說,那具男性屍體是考古學家老何?」
「好,我就問一個問題。」歐陽嘉目光灼灼地看著田恕恕,「田護士,你知道那具全身腐爛得幾乎不成人形的受害人的身份嗎?」
嗒。
「都給我站住!」砰一聲,陸凡一對著天空鳴了一槍。
兩人在俑人隊伍中穿行,最後,在一座石橋邊找到了兩個依依惜別的男女俑人。
天哪,有人正站在她的卧室門后!
「你怎麼解釋?」
「你可以試試看!」陸凡一毫不客氣地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