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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殺人回憶

第九章 殺人回憶

「你下去不就看見了嗎?」陸凡一笑起來。
三人馬上會意,立刻來到田恕恕家後院。後院有一條小路,直通墳嶺山。
電光火石間,陸凡一立刻想到拘留室牆上貼的那幾幅畫,畫得不正是屍橫遍野的情景嗎?他馬上問:「後來你怎麼辦?」
「我很想殺了田恕恕一了百了,但是因為田所長一直對我特別照顧,可謂是恩重如山,而田恕恕是他唯一的後人,我實在下不了手,所以,我只好想其他辦法逼她離開,只有這樣,村子才能不受病毒侵害,三十年前的慘劇才不會再重演。我反覆規勸田恕恕離開,她不肯。我就只好借用吸血的方式殺死頂替她值班的馮雅麗,希望能藉此嚇走她。」
「馬所長在村裡待了三十多年,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熟悉,他馬上想到井底是最安全的地方。」陸凡一站在井邊,低頭看下去,「而且這口井不是很深,正合馬所長的心意。」
「這麼大的爆炸聲一定會驚動周圍的村民,如果我是馬所長,那麼,我必須拿著頭盔趕快離開現場。」李寧說,「當然,我會首先選擇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逃跑路線。」他環顧四周,「田恕恕家左右都有鄰居,門前是馬路,那麼,安全的路線只有一個。」
陸凡一緊盯著他,一秒都不肯放鬆,他知道,馬所長一定會鋌而走險。
「沒錯,我當時第一個懷疑的人也是老李。當天晚上,我去質問老李跟我妻子通姦的事,沒想到他不但全部承認,而且絲毫沒有悔意,還說,他早就知道馬亮不是我親生的,甚至嘲笑我白白幫他養了三十年兒子!」說著說著,馬所長有點哽咽了。
兩人對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小馬沒敢久留,一溜小跑回到了值班室。等坐定,他才發現,自己前胸和後背都濕透了。之後的幾天,他發現,田所長一直都在刻意迴避他。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原本如一潭死水的墳嶺村突然變得不平靜起來,村民之間不時發生衝突,並且越演越烈,大有把對方置之死地的感覺。每個人的情緒似乎也變得非常不穩定。
一個漆黑的槍眼出現在馬所長額頭,暗紅色的血噴濺出來。他安靜地直視著陸凡一,頓了三秒,手中的匕首「叮」一聲掉在地上,身體像一座高山般轟然倒塌。田恕恕身體失去了支撐,也隨即倒在一旁。
「是的!」馬所長靜靜地說,「我先把方榮榮帶到天台,用繩子勒死,然後把繩子的另一頭垂到四樓窗邊。你知道墳嶺醫院的窗戶是封閉的,只能勉強打開一條細縫。」
「怎麼了?」陸凡一在上面喊著。
兩人回到案發現場,看到周琳戴著一雙乳白色的手套,正從馬所長口袋裡拿出一副鋼製假牙,兩顆犬齒異常鋒利,就像兩把可以扎穿喉嚨的鋼刀。
「還有一個作案工具沒找到。」陸凡一提醒。
午夜的山上寒風陣陣,遠處不時傳來土狼的哀嚎。小馬一手握緊手槍,另一手拿著手電筒時不時地四下觀察。
「你懷疑田恕恕體內可能攜帶這種病毒?」
「快點!」
「就是那個差點要了我的命的頭盔,也就是殺死老李一家的頭盔。」陸凡一說,「它現在應該還在爆炸現場。」
經過了一段極其漫長的等待,小馬緊繃的神經也開始逐漸鬆弛,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地洞底下突然響起一串緊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王半仙的腦袋露出地面。緊接著,田所長也從地洞里爬了上來。
李寧指著小路盡頭的墳嶺山說:「他一定往山上跑了。」
此時,醫院里的醫生、護士聽見槍聲紛紛跑過來。馬亮看到自己的父親把刀架在田恕恕的脖子上,急得大叫:「父親!」
陸凡一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這是你和老李之間的私人恩怨,為什麼要遷怒於他全家?」
「田所長,您誤會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小馬不知道該說什麼,囁嚅了一會兒,終於憋出一句,「總之,我好好站崗就是。」
「至於這個問題,我就留給你吧。你能揭穿我,那一定也能揭穿那些詭計的。不過現在……」馬所長收起微笑的表情,頃刻間恢復了冷漠。
「老李一家也是你殺的吧?」
說時遲,那時快,馬所長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直接抵在田恕恕脖子上。與此同時,陸凡一手中的槍響了,子彈擦著馬所長的耳朵,深深嵌入牆壁。
「都走開,馬醫生,你也迴避一下。」陸凡一扭頭說著,左腿一勾,將門關上,「好了,現在沒有別人了,你想說什麼?」他握著槍,往前一步。
「田所長對他女兒做了什麼?」陸凡一疑惑地問。
「太不可思議了!」陸凡一覺得自己像在聽天方夜譚。
「馬所長。」陸凡一舉著槍向他苦笑著。
「這跟詛咒有什麼關係?」
「他們的下巴是怎麼回事?」歐陽嘉詫異地看著每顆頭顱上完全塌陷進去的下顎。
「應該是,只要將這副假牙對準頸部動脈刺進去,就可以造成像馮雅麗那樣的傷口,就像是吸血鬼的牙齒一樣。」周琳說。
到井底后,李寧抽出手電筒,擰開,一束圓形的光柱立刻照亮井底。
「你找到了?」李寧和歐陽嘉快步走過去,看到牆角有一口水井,立刻就明白了。
「頭盔。」
「我聽說,好像是墳嶺山底下九*九*藏*書埋著一座宋代官員的墳墓。所以,村裡人就把這座山叫做墳嶺山。」
「你是指什麼?」
「阿亮肯定知道,但是他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他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有時候懂事得讓人心疼。」馬所長露出一個長長的苦笑,「我是個大老粗,在農村當了一輩子警察,對醫學一竅不通,這個遺傳學的原理也是我無意中才知道的。三個月前,我送一位受傷的村民去醫院,田恕恕在幫病人包紮的時候,無意中說起了血型遺傳的規律,我這才知道馬亮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對。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馬所長坦言,「直到三個月前我才知道,老李年輕時曾經和我的妻子發生過關係,那時,我和我妻子剛結婚,老李是她以前的戀人,他們兩人經常趁我加班或者出差的時候,在一起幽會。」
「小馬,今天要辛苦你了。」王半仙說。
「那你怎麼知道我把田恕恕藏在這個房間?」
「那些民警一輩子都在解決村民糾紛,懂什麼搜查啊!」李寧說,「我們再去仔細找找。」
屋裡一陣沉默。
門被人一腳踢開,門外一支手槍筆直地對準他。
「原來,村民會自發地趕走田恕恕,也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
辛苦?辛苦什麼?大半夜的,這兩口子搞什麼花樣啊?小馬心裏琢磨著,嘴上卻客套著:「田所長叫我幫忙,那是我應該做的。」
馬所長冷冷一笑:「這可就說來話長了。陸警官,你知道三十年前那場瘟疫嗎?」
「我只知道死了很多人。」
「不愧是首席警探,我認栽。」馬所長不怒反笑,「陸警官,你比我想象得要厲害。」
「很簡單,從痕迹學的角度分析,身高是根據步長判斷的,而體重是根據腳印深度判斷的。這個裝置少說也有25公斤,根據馬所長的身型,他本人應該有85公斤左右。只要他背著這個東西,腳上再穿上這雙墊了鋼板的四十七碼的皮鞋,在行走的時候故意將自己的步子比平時多邁出半米,就能留下一個身高2米、體重110公斤、穿四十七碼鞋子的野人假相了。」周琳回答。
想到這裏,陸凡一慢慢地閉上眼睛,在歐陽嘉詫異的注視下,一聲不吭地走出房間,靜靜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陸凡一沒有避開,他迎著馬所長視線中蘊含的力量,繼續問:「那你為什麼要殺夏曉蕙?」
「什麼?」
那個幾天前和藹友善的馬所長蕩然無存,現在,馬所長的表情與即將被槍決的死刑犯沒什麼兩樣。
馬所長靜默地看著陸凡一,臉上露出痛苦而又惋惜的神色。
「李寧?」
「不。」陸凡一提出不同的想法,「馬所長此時的身份不是逃犯,只要他將頭盔藏好,不被發現,那他就還是到現場救人的馬所長,而且他必須儘快趕到現場進行營救。」
「太殘忍了吧!」李寧叫起來。
「什麼?」陸凡一直視馬所長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見到自己的父親仰面倒在地上,額頭上還在汩汩地冒血,馬亮渾身一震,獃滯了幾秒鐘,絕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昏迷的田恕恕慢慢轉醒,看到馬所長倒在血泊里,嚇得大叫起來。李寧連忙跑過去扶起她,把她帶出值班室。
「從女洗手間出來以後,我確實被這個問題難住了。當時你為了消除我的懷疑,故意推開護士值班室的門,讓我確認裏面沒有人。可就在我接近門口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乙醚的味道,我馬上意識到,門后一定躺著一個被乙醚弄暈的人。於是,我將計就計,主動為你製造動手的時間,等你真正動手的時候,再一舉揭穿你!」
「找到了。」李寧腿都軟了,「還有人頭,有,有四顆。」
「我說小馬,我們是去祭拜自己的祖先,怎麼會是盜墓?再說,誰會盜自己祖宗的墓啊?」田所長又氣又笑。
悲痛在馬亮眼中一閃而過,他慢慢地蹲下身,手微微顫抖,不敢去觸碰自己父親的身體,只低聲叫喚:「父親!父親!」他抬起頭,茫然地望著陸凡一,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為什麼會這樣?」
「真是騙不了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的手法很高明呢。」馬所長嘆道。
等李寧再次從井底爬上來時,手裡果然多了一副防毒面具和一雙特大碼的黑皮鞋。
那馬所長剛才作勢要殺了田恕恕,豈不是……
看這地上剛剛挖出的盜洞,小馬心中暗罵:呸,什麼祭祖,這分明就是盜墓啊!可是,作為剛剛分配到墳嶺村的民警,田所長確實對他格外關照,他又怎麼能拒絕呢。
「就是在剛剛那個密室。」
陸凡一站在之前自己暈倒的地方,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問李寧:「如果你是馬所長,你會把這麼重要的證據藏在哪兒呢?」
「什麼?」
「你想怎麼樣?」
小馬不敢多問,只好先下山,隱約聽到身後兩人在低聲對話。
「你……」馬所長驚恐地看著陸凡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戴著手套的雙手,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也許是因為絕望,馬所長的臉部肌肉逐漸僵化猙獰,目光變得犀利而兇惡。
陸凡一嘆了口氣,默默地低下頭,冷不防瞄到地上那把匕首,燈光九*九*藏*書的映照下,匕首反射出一片鈍鈍的光澤。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飛快地撿起匕首一看,天哪,竟然是一把專門用於新警訓練的未開刃的匕首,這種匕首除了能給身體造成一定疼痛外,是絕對傷不了人。
「當然是到祖先的墓里祭拜啊。」王半仙說。
「說實話,當時我真的嚇壞了,馬上打電話向市局指揮中心彙報,指揮中心的值班員聽我講完后,『嘟』一聲就掛掉電話,他一定以為我瘋了。連續三天,我一直往市局指揮中心打電話,他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馬上派人趕來才把局面控制住,田所長在這場混亂中不停地襲擊村民和醫生,部隊的戰士無奈之下將其擊斃。軍醫搭建了臨時醫療救助站,同時,市政府也派來基建工程兵,按照當時三級甲等醫院的水平建了墳嶺醫院。整個村子被隔離了。」
「我猜馬亮的父親是老李吧?」
「哦?」
「我在馮雅麗額頭上留下的符號,確實是羅馬數字『三十』的意思,我想讓大家聯想到三十年前的那個詛咒,以此引導村民自發地趕走田恕恕。只是沒想到,我從醫院血庫偷出來的一袋血漿,居然是幾年前馬文獻的血,更沒想到,我在馮雅麗額頭上留下的符號,竟然也和馬文的簽名一模一樣。」馬所長苦笑,「天意啊!」
馬所長像吹滅生日蛋糕上的蠟燭一樣吐出一口氣,然後低頭茫然地看著被自己控制的田恕恕。他的手中還握著匕首,一臉的落寞和挫敗代替了之前的平靜:「我這輩子,就在那個時候毀了。」他說著,皺緊眉頭,目光重新落在陸凡一身上,「田所長殺了自己的女兒。」
「你在門外不是都聽到了嗎?」陸凡一說,「你父親是這幾起謀殺案的兇手,他剛才準備用匕首劃開田恕恕的脖子,我必須在瞬間做出決定,所以開槍了。」他永遠忘不了馬所長當時的那種神情——明知道他會開槍時的那種平靜的眼神。
「住手!」陸凡一幾乎沒有時間思考,手中的槍同時響了。
「如果僅僅是通姦,我想,應該還不足以讓你動殺意吧。」陸凡一想了想,「我猜,老李和你妻子應該有了一個孩子,並且讓你白白養了三十多年。」
「我要親手結束這一切。」
「那你知道田恕恕的奶奶是誰嗎?」
李寧嘟囔著接過繩子,將繩子的一頭纏在自己的腰上,檢查了一下手電筒。陸凡一和歐陽嘉在井外一點一點地將他放下去。
「對,當時,我反覆查看過了,那是一間不折不扣的密室,窗戶是從裏面反鎖的,沒有其他可以逃走的出口,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魔術師,也不可能從沒有機關的密室逃走。關於密室脫逃的手法,魔術師一般選擇兩種方式,一種是在密室內隱藏暗道,另一種是……」
「能者多勞嘛,給!」歐陽嘉將水井旁的繩子遞給李寧,「放心下去吧,我們保證你的安全。」
「這是我的猜測,雖然過去了三十年,田恕恕一直很正常,不僅僅是我,村裡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懷疑田恕恕攜帶著這種可怕的病毒,所以大家都將她視為被詛咒的孩子。後來,田恕恕和我兩個兒子成為朋友,她對他們裝出一副好女人的樣子,我更擔心她將那種可怕的病毒傳染給他們,所以堅決反對他們來往,但兩個兒子都不聽我的。」
事情發生在1982年,那時候,馬所長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剛調到墳嶺派出所沒多久,村裡人都親昵地叫他小馬。有一天晚上,他值班,田所長突然把他叫出去,說有個棘手的事需要他幫忙。小馬二話不說,拿了手電筒和配槍就跟著他出去了。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田所長竟然三更半夜帶他來到墳嶺山。
「一定有,只不過沒有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陸凡一沿著小路走了幾步,突然指著轉角的地方,大聲說,「就是這裏。」
「因為田恕恕是一個被詛咒的女人。」
「我沒想逃。」馬所長一點也不慌張。
「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割傷了,只是一點皮肉傷,沒事。小馬,今晚辛苦你了,你回派出所值班吧!」田所長神色閃爍不定,「記住,今晚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說!」
那是什麼?他看到水面下好像有什麼東西,黑乎乎的,像一團水草。他好奇地探過去,五根手指一撈,抓住一團漆黑的東西。他左手提起來,右手拿手電筒一照,只見一顆被水泡得發皺的頭顱,正瞪著一雙驚恐萬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剛才,他以為的水草正是頭顱的頭髮。
「不行,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陸凡一反對。
「沒錯,最高明的手法就是這個。在觀眾們看著魔術師進入密室的時候,實際上,魔術已經完成了,魔術師根本沒有進入密室,所以也就不存在脫逃的問題。所以當時,我很自然地想到田恕恕也許根本就沒有去過洗手間,一切都是你在演戲。」
「這和你殺死馮雅麗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這種苦差事就一定是我去?」李寧心存抱怨。
「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啊。」李寧也低頭望下去。
「其實我早就知道馬亮不是你親生的,歐陽曾問你和馬亮的血型,你是O型,馬亮是AB型。要知道,不管母親是什麼血型,O型的父九*九*藏*書親是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的。所以,我當時就知道,馬亮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但這畢竟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多問。馬亮作為醫生,血型遺傳的規律他不會不知道,我想,他心裏也應該清楚這件事。」
「對,就是那雙被田恕恕認出的黑皮鞋。我真笨,田恕恕說過鞋上有兩條類似細繩的花紋,直到我看到李寧的皮鞋才明白,那不是細繩,而是麥穗,國徽上的麥穗。」
「鞋?」馬所長一愣。
「周琳有新發現,你過來看看!」李寧的話驚醒了陸凡一。
「我不想亂殺無辜,所以當晚沒有殺死方榮榮。可是到了第二天,當我看到發瘋的方榮榮咬了你的脖子,我就知道她一定沒有昏迷,一定看到了我。沒辦法,我只好殺人滅口。還記得開案件討論會的時候,我中途去走廊抽煙嗎?」馬所長穩如泰山地反問。
「真想不出馬所長這麼憨厚的人會製造出這麼殘忍的機器。」歐陽嘉感嘆。
「她的爺爺就是我當年的老領導,也就是三十年前墳嶺派出所的田所長。」馬所長繼續說,「這個秘密放在我心裏整整三十年了,今天不說,恐怕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說了。」
「因為田恕恕。」
「看來馬所長不光是電器專家,還是個痕迹學專家,我徹底被他騙了。」歐陽嘉搖搖頭,苦笑了一下,「現在我明白了,之所以我們在老李家院子里看到的腳印有點跛,是因為馬所長背著這麼重的東西,還故意邁大步子,他走路不穩。」
「剛才我打翻的是什麼東西?」田所長問。
「應該就是它了!」周琳站起來,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不過,是否和馮雅麗脖子上的齒印吻合,還要作比對。」
「那馬所長是怎麼假扮成一個身高2米,體重110公斤的野人呢?」李寧還是沒想明白。
「當然,這一系列事件,都是我做的。」馬所長恢復了平靜,語調依然是那樣的慈祥和藹。
「佯裝自己進入密室。」馬所長自己說出答案。
「所以,在田恕恕家攻擊我們的人也是你?」
「動機很充分。」陸凡一繼續問,「那你為什麼要殺死馮雅麗和方榮榮?」
「都帶上來!」
「馬所長死了。」陸凡一收起槍,聲音沉靜,「田護士沒事,只是暈過去了。」
「那你知道是宋代哪個官員的墳墓嗎?」
「馬所長就是用這個來偽裝成吸血鬼的?」李寧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
「不可能,我是按地圖和口訣做的。」
歐陽嘉沒想到事情會失控到這種地步,她更想不到,馬所長竟然真的就是兇手。
「就像傳染病蔓延那樣,村裡人很快開始互相攻擊。」馬所長接下去說,「我一直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吸血鬼,不過,從那時候開始,我相信了。」
「田所長,你受傷了?」小馬看到田所長右邊袖子上沾了很多血。
「我看到,田所長壓在他女兒身上。」馬所長攥緊拳頭,口中喃喃地說,「他在吸她的血。」
「對,他當時正在裏面蹲大號,我沒有驚動他,只是蹲下來,通過門縫看了看他腳上穿的鞋。」
「你應該能猜到一些。」
「你是逃不掉的!」陸凡一說。
馬所長對自己謀殺老李一家、馮雅麗、方榮榮、夏曉蕙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並且有充足的作案動機。照理說,案子可以了結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陸凡一隱隱約約覺得這裏面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其實真正開始懷疑你,是在我進入男衛生間的時候。」
四下一片寂靜,任何輕微的聲音都變得清晰無比。陸凡一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直擊心臟,怔愕地說不出話來。
他朝田恕恕走過去,在昏暗的燈光下,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他猶豫了一會兒,將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伸向她美麗而又光滑的頸部。
田所長和王半仙拉住麻繩,一前一後進入墓里。
「你也不要亂來!」馬所長將昏迷的田恕恕架起來,像盾牌一樣擋在自己身前,而他自己則後背靠著牆壁,匕首的刀刃抵在田恕恕的脖子上。
陸凡一明白,這麼多人被感染、死亡,而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正是田所長,他在盜墓時感染了某種病毒,而這種病毒潛伏期短、傳染性強,立刻在村中傳播。
「李寧,你得按照馬所長的思路去思考。」陸凡一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馬所長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最佳藏匿地點,一定是農村裡最常見卻又是最安全的地方。」
沉默了一會兒,馬所長才開口:「長久以來,我一直避免去回憶這段往事,這聽起來也許有些冷酷,可我實在不想再承受更大的壓力。我不知道他們這樣做是不是正確的,我不知道。」
「開什麼玩笑?!」李寧快瘋了。
「我想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啊!」他嚇得大叫一聲,立刻扔了手裡的人頭。
「王半仙。」
「什麼?」
「這又說來話長了。因為考古隊打開了墓地的大門,但只有我才知道裏面藏著三十年前那種病毒,為了不讓村子再次陷入災難,我就想趁晚上去施工現場做些破壞,延緩挖掘工作。可沒想到,居然在墳嶺山上遇到夏曉蕙追打田恕恕,當她打暈田恕恕后,居然發現了我。當時殺紅眼的夏曉蕙輪著鐵鍬向我衝過來,我只好九*九*藏*書殺了她,然後,將他們三個人埋掉。沒想到,田恕恕沒有死,就在我眼皮底下逃走了。說實話,當時我也不確定田恕恕有沒有看到我。」
最後,周琳留在醫院里對比齒印,而陸凡一、歐陽嘉、李寧三人再一次返回爆炸現場。
「這種恥辱,換成是你,你受得了嗎?」馬所長痛苦地反問。
「是的。你故意放出風聲,說田恕恕看到了兇手,引我上鉤。我知道這裏面有詐,因為田恕恕如果認出是我,你們早就來抓我了。但我還是認為要去殺死田恕恕。一來,她雖然沒有認出我,但一定看到了我的某些特徵,留著她,必定對我是個威脅;二來,經過這一系列事件,我已經決定要徹底剷除田恕恕這個禍根,否則,一旦她體內的病毒發作,村子就完了。」馬所長坦然承認,「這輩子,我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盡我的能力保護這個村子。你沒有經歷過三十年前的那場災難,體會不到我的心情。」
「什麼頭盔?」李寧沒明白。
「馬醫生,你早就知道老馬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吧?」陸凡一突然問。
「當然,也只有這樣,田恕恕才甘心離開村子。她選擇留下,無非也是為了等馬文。」
「祭拜?怎麼祭拜?」小馬不明白。
「部隊來了以後,立刻隔離了村子,村民全部住進了墳嶺醫院,實行二十四小時觀察,把發病的人與沒有發病的人隔離開來。半年後,墳嶺村幾千個村民就只剩下幾百個倖存者。」
「馬所長,你不要亂來!」陸凡一警告。
小馬定睛一看,竟然是田所長的老婆,村裡人都叫她王半仙,聽說她會很多算命占卜的法術。他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王阿姨。」
小馬隱隱約約覺得,從某個時刻開始,有什麼事情變得不對勁起來,直到他親眼看到田所長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做的事。
馬亮深深地吸了口氣,沉默下來,似乎不打算再追問下去。看得出來,他在極力控制著悲痛的情緒。他彷彿看到了年幼時的自己,一個被老馬一手拉扯大、總是惹人操心的倔強小孩。
「一副防毒面具,以及那雙四十七碼的黑皮鞋。」周琳說出答案,「看來你還得再下去一趟。」
田所長神秘地笑了笑,突然衝著一座孤墳喊:「小馬來了,出來吧!」話音剛落,一位中年婦女從墳後面走了出來。
「你是不是搞錯了?」
「可是,派出所的民警已經搜查過了,並沒有在現場發現你說的頭盔?」歐陽嘉提出疑惑。
「所以,你利用窗戶的縫隙卡住繩子,自己則返回會議室繼續討論。」
李寧看著手裡的東西:「我猜,這防毒面具是防止馬所長煤氣中毒的,當然,也恰好防住了田恕恕的胡椒噴霧。可我不明白,這雙黑皮鞋有什麼用呢?」
「可是,我不明白,這和田護士有什麼關係?」
馬所長頓時沉默不語。
「不,我猜不到,也不明白這和那次盜墓有什麼關係。」
「這是被某種金屬工具壓迫造成的。」周琳將裂成兩半的頭盔慢慢合併到一塊,形成一個頭盔一樣的圓形金屬套,金屬套側面是一個液壓器,下面伸出兩個金屬支架,還有一個金屬圓環。
「哎呀,別發獃了,快過來看看。」
「我知道。」馬亮的表情茫然而悲傷,低聲說,「我也很清楚老李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所以更覺得虧欠我父親太多,他把我拉扯大,養了我三十多年,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
「你的意思是他把頭盔藏在附近?」李寧朝四周看了看,「馬所長肯定不敢把東西藏在別人家院子里,而其他的地方又很容易被發現。如果要挖坑把頭盔埋起來,時間又不夠。」
「不是盜墓吧?」小馬心直口快,一下子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嗯,我知道了。」小馬硬著頭皮答應。
說到這裏,馬所長停了下來,顫抖著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你告訴我的。」
「什麼?」
「我沒看到有這樣的地方。」李寧撇撇嘴。
「砰」的一聲。
陸凡一搖搖頭,心想,這事怎麼又扯上田恕恕的爺爺了。
「把門關上,我只想和你說。」馬所長衝著門口瞄了一眼。
「要造成不在場證據其實很簡單。」馬所長恢復嚴肅的表情,語氣毫無滯礙,「那天的風特別大,方榮榮的屍體就在天台邊上,很容易被風刮下去。繩子會因為承受不住屍體摔下去的衝力而一點一點從窗縫中滑出去,所以,看上去就像有人在天台拽著方榮榮的屍體往下降。至於留在手掌上的痕迹,李寧只檢查了醫生、護士、病人和村民,並沒有檢查我們幾個。聽起來很複雜,其實很簡單。」他微微一笑,睨視著陸凡一。
「所以你就起了殺意?」
「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是怎麼偽裝成身高2米,體重110公斤,能舉起800公斤重物的野人的?又是怎麼偽裝成吸血鬼吸干馮雅麗的血的?」
「你再動一下,我割斷她的脖子。」馬所長大叫一聲。
「你是說女洗手間?」
「為了穩住你,我假意說裏面沒人,實際上我騙了你。」陸凡一毫不隱晦地說,「在那裡,我發現了李寧。」
他拿著匕首的手稍稍一用力,眼看就要劃開田恕恕的脖子。
「啊?還有東西?我沒注意啊!」李寧臉都黑了。
「什麼事啊read•99csw•com?」連歐陽嘉也不明白陸凡一想做什麼。
「誰?」小馬連宋代的皇帝都叫不上來,更別說什麼刑部侍郎了。
「那你為什麼要殺方榮榮呢?」陸凡一邊問邊凝視著馬所長,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心中竟然藏著如此多的秘密。
周琳解釋:「為了不在被害人肩膀上留下金屬支架的痕迹,馬所長特別設計了這雙皮鞋。你們看,皮鞋裡面墊著鋼板,可以平均分佈壓力,將這雙鞋套在支架上作為底座,就偽造成了有人踩住被害人肩膀,把腦袋拽下來的假象。」
「那馮雅麗額頭上的符號又是怎麼回事?」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我也正想找個機會,一次說個清楚。」這位老所長聲音輕微得像在嘆息,「疫情爆發時,田恕恕的母親就已經身懷六甲,就在疫情剛剛得到控制時,她突然早產,在墳嶺醫院里生下了田恕恕。可能是生產後身體虛弱,她很快就發病了,見人就咬,很快就死了。甚至咬死了陪護她的丈夫,也就是田恕恕的父親。就在她攻擊其他人的時候,趕到的士兵結果了她的性命。從那以後,尚在襁褓中的田恕恕也接受了全面觀察,醫生們推斷她可能會因為遺傳成為這種神秘病毒的攜帶者,但是,各種檢測都沒有查出病症。」
「人……人頭!」李寧的聲音都在發抖。他剛才將頭顱那麼一摔,攪動了平靜的水面,現在不止一顆,而是又有三顆頭顱慢慢地浮出水面,像被水泡爛的三個包子,死不瞑目的眼睛射出冷冷的光,正是老李一家四口。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刑部侍郎王熙仲就是你王阿姨的祖先。」田所長拍了拍小馬的肩膀,「我和你王阿姨今天晚上打算去祭拜一下祖先,你在這裏幫我們站會兒崗。」
看著遠處的墳嶺山,這位首席警探眼睛里劃過一絲黯然,低聲說:「為馬所長下葬。」
「沒錯。」周琳有些懊惱,「當時我忽視了這個線索,如果能早一點將跛腳、四十七碼皮鞋等線索聯繫起來,沒準早就推理出這個結論了。」
等李寧左手抓著四顆頭顱的頭髮,右手提著沉重的頭盔,罵罵咧咧地被陸凡一和歐陽嘉拉上來的時候,周琳已經站在井外恭候多時了,看到李寧手上提的東西,她立刻用帶著手套的手接過去。老李一家四口的人頭,終於找到了。
「真倒霉,算了,回去你再幫我上點葯,消消炎!」
「那就拜託你了。」田所長把小馬帶到一個地洞旁邊,指著地上的一條麻繩說,「我們下去祭祖的時候,如果外面有什麼動靜,你就拉一下這根繩子。」
他只求一死。
「老李這人喝了酒愛吹牛,經常在他兒子面前吹噓自己年輕時的風流事。如果我殺死老李,假如他兒子兒媳知道了這件事,那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他全家,這個秘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再說,殺死他全家也符合山中野人作祟的傳說。」
「既然案子破了,我們就早點回市局吧,我實在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下去了。哦,終於天下太平了。」李寧長長地鬆了口氣,「明天一早我和周琳法醫先回去。」
「那時候,盜墓是很重的罪,我當時負責望風,也算參与盜墓活動。我擔心自己被判刑,就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王半仙因為家破人亡,開始變得瘋瘋癲癲的,還四處散布謠言,說村子里的瘟疫是惡鬼出來造孽,還兜售自己的特效藥,結果很多人吃了她的葯,沒幾天就都死了。我擔心她早晚有一天會說出盜墓的事,就借她兜售假藥致人死亡為由,公開審判她。公審大會上,她發下惡毒的詛咒,咒我們全村人三十年後死無全屍。她的眼睛就是在那時候被人打瞎的。我把她關在派出所里,一關就是三十年。」
「你終於認罪了。」
「這裏應該是一個液壓起重器,馬所長真是個電器專家,他利用液壓千斤頂的原理改裝了這個東西。」她指著頭盔的左側突起的裝置說,「馬所長將這個金屬套戴在受害人的頭上后,用最下面的金屬環固定住受害人的下巴和後腦,而兩個支架正好踩住受害人的肩膀。這時,啟動側面的液壓千斤頂,金屬環就會上升,由於肩膀被左右兩個支架牢牢踩住,被害人的下巴就會被抬得越來越高,直到腦袋被完全拽下來為止。」
「你剛才說什麼?」陸凡一在上面沒聽清李寧在說什麼,「找到頭盔了嗎?」
「哦。」馬所長驚訝,「那你知道她爺爺是誰嗎?」
「別過來!」馬所長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疼痛讓田恕恕在昏迷中皺了一下眉。
「這座墓的主人是宋代刑部侍郎仕王熙仲。」田所長說出答案。
聽到槍響,門外焦急等待的人再也按捺不住了,馬亮第一個衝進來,李寧、歐陽嘉還有周琳緊隨其後。
陸凡一繼續說:「田恕恕看到的,其實是我們警察統一配發的警用皮鞋,所以,她的證詞只能說明兇手是個警察。你想想看,一個過於完美的密室,製造密室的又是一個警察,所以我自然會懷疑到你。」
「你是說,那段時間就是你的作案時間?」陸凡一恍然大悟。
「小馬,知道這墳嶺山名字的來歷嗎?」田所長突然問他。
「李寧,還有兩樣東西你沒有取上來。」陸凡一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