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迪帶邦納先生回警局了，如果你們想起訴他擅闖私宅的話——」

「你有權這麼做，能這麼做，但要考慮到如果他們寫的是事實——」

「有必要嗎？」

「我有私人保鏢，不需要你再看著我。」

「不能確定，但我想他可能只知道你雇了一個保鏢。」

「你說真的？是你的真心話嗎？」

說話，安慰她，不要有身體的接觸。

洛里點頭，「好的。」

月光如水，灑下輕柔潔白的光暈，她循著月光走到窗前，向前院望去。車道上停著她最熟悉不過的車：邁克的福特皮卡。她的心狂跳，他在這裏做什麼？他一整夜都在這裏？

停下腳步，邁克站在門前，他的心有些亂了，在見洛里之前，必須理清自己的思緒。

邁克出門往自己的皮卡走去。上了車，他在方向盤前呆坐了好幾分鐘，這才發動引擎，倒出了車道。

「照顧好她。」

「我沒有看著你，你在裏面，我在外面，我們之間隔很遠，是你敲我的車門，到我地盤來的。」

「別這樣。」邁克伸出手，扶住她的雙肩，「別這樣說自己。」

騙子！

「他們所謂的事實。」洛里雙手環抱在腰間，閉上了眼睛。

「送邦納先生回署里。」

「不，我要自己對他說。」

深呼吸，邁克扭動門把，拉開門走進屋內。洛里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吉爾伯特守在一旁，兩人一起轉頭看著邁克。

「我出去叫他回家。」

她眼眸中剛剛盛滿的希望，一瞬間又煙消雲散了。

「是，長官！」

重新來過的機會，這是他真心的想法嗎？當然是，這是洛里應得的。

「把副駕駛的門打開。」

穿上拖鞋，她下床拿起搭在床尾的睡衣披上。鬧鐘顯示時間是凌晨3點50，上一次看鍾的時候是午夜剛過。

「他不可以！他沒有這個權利，如果他們膽敢寫我一個字，我就請埃莉奧特·弗洛伊德起訴他，起訴那家報紙。」

「多謝。」

「該死，該死！」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方向盤上。

她是哭著入睡的。

「職責所在。」

洛里驚醒，腦子裡一片混亂，全身瑟瑟發抖。這噩夢好像真的發生了，光天九-九-藏-書化日下的鄧莫爾，一個穿著黑色斗篷、戴著面具的人一路追著她，她渾身一|絲|不|掛，被怒不可遏的市民痛罵，為首的就是婦女道德會的女士們。邁克站在街角，雙手抱在胸前，黑色的眼眸中儘是鄙夷不屑，一點沒有救她的意思。她尖叫，她求他。面罩男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大，竟然遮住了太陽，她在陰暗的角落蜷縮成一團，她在哭，她怕極了，她只能等死。

「現在怎麼了？」

「如果你起來，我也不睡了。」

「我想莫莉和媽媽的想法一樣。」

洛里敲窗了，他搖下車窗，看著她。

她不需要，不需要他守衛她的家，也不需要他守衛她。真討厭，他幹嗎就不能放手走開呢？她不需要他，也不想要他。

「他整晚都在。」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現在只想要保護你，保護你不受殺手的傷害，保護你不受瑞安·邦納的傷害，保護你不受鄧莫爾那些心胸狹隘的人的傷害。」

「晚上會一直有人守在外面。」

「你們不能拘捕我！」邦納狂叫。

「不是很好，她在哭，又想忍著不哭。」

「我正準備走。」

「嗯，我是很困惑，不僅僅是為你，也為我自己，為什麼我的生活變得這麼混亂。」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她會去廚房煮咖啡，但她不想吵醒謝利。

「真的？」

「今晚我可以扣留邦納做筆錄，如果你不起訴的話，明天我就得放人，我想你不會起訴的吧。」

「什麼為什麼？」

邁克轉身不再理他，龐德爾斯把他帶上了警車。他很清楚，什麼都不能阻止這位野心勃勃的記者曝光洛里的過去。洛里在洛杉磯那幾年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然而，回到鄧莫爾九年，她的生活已逐漸平靜，她的努力為自己贏得了重新來過的機會。等到邦納的報道「從昔日的小鎮選美皇後到《花|花|公|子》封|面|女|郎和色情艷星」出來，勢必流言四起，基督教婦女道德會的女士又將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洛里會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不想讓你困惑。」

「我以為不可能再有更壞的事情了，事情就來了。」洛里九_九_藏_書望著他，「不但有個連環殺手要取我的性命，還有一個雄心勃勃的記者要曝光我的生活來換取升遷。」她自嘲地苦笑，「老話是怎麼說來著？沒有不幸就是最大的幸運。」

謝利清清嗓子，說道：「你能再留一會兒嗎，治安官？我得向社裡彙報這件事情。我們要搜集所有瑞安·邦納的資料，現在就要。」她看了看站在屋中央神情茫然的洛里，「我一會兒就回來，好嗎？」

謝利走了過來，她穿一條灰色運動褲，寬大的T恤上印著喬治亞獵犬的圖案。

「她毀掉了自己的人生，傷痕纍纍，」莫莉輕撫著他的臉頰，「還失去了你，這對她來說該有多痛苦！我都不敢想像自己失去你的樣子。」

「對不起，我絕不是想——」

「還不到4點鐘，」他答非所問，「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他坐在車裡沒動。

「請我什麼？請我理解你的感受，你的做法？十六歲起就愛上的男人，從他的眼裡我只能看到厭惡和憐憫，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什麼是他想要的，什麼是最適合他的，完全是兩回事，洛里不適合邁克·伯基特治安官，也不適合他的兩個孩子。

「要不要我去？」

「我也對不起你。」

洛里哽咽，「不堪的過去又回來了，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不管我做什麼，不管我多麼努力去做一個好人，不管我付出多少辛苦，我就是得不到寬恕。」

屋裡只有他們兩人了，洛里很傷心，幾乎就要哭了，男人的天性讓他有種去安慰她的衝動。

謝利點頭。

上帝，真不忍心看到她眼中的痛楚，「邦納想寫一篇有關你的報道，寫你的過去和現在，藉此成為《亨茨維爾時報》的專職記者。」

「洛里，請你……」

「巴迪！」邁克咆哮著。

「OK。」

謝利點頭，「我把防盜系統打開，我會看著你安全到達他的車。」

洛里默然。

「是洛里嗎？你怎麼了？」

「別這麼做了，忽冷忽熱，忽遠忽近，這對我不公平，我花了很長很長時間才說服自己我們之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也不可能再有什麼，甚至連朋友都沒法做。你ｒｅａｄ.99cｓw•coｍ現在的關心讓我很困惑，我受不了。」

洛里長嘆。

「謝利說你整晚都在外面。」

他抽回了手，「我不再困惑，不再迷茫。」

「你怎麼了，治安官大人？沒心情聆聽我的自我懺悔嗎？」

洛里衝出客廳，跑回自己的卧室。邁克緊咬牙關。他錯得離譜，可這不是他一慣的做法嗎，自從洛里回到鄧莫爾，他對待洛里的態度就一直錯得離譜。

「我媽媽說我痛恨你是因為我仍然愛著你。」

「為什麼不？」

「因為可恥的過去，我不配做繼母。」

「你們這是濫用職權。」邦納快要哭出來了。

莫莉，莫莉，對不起，親愛的，我竟然讓你擔心，擔心我不再愛你。我愛你，我每天都想念著你。

只是洛里和他不可能再重新來過。

「邁克在外面。」洛里說。

「沒錯，是的。」

「我們得談談。」

「你還在啊？」謝利·吉爾伯特走進客廳，「洛里說你已經走了。」

好幾分鐘，她才從驚恐中緩過神來。她掀開被子，坐到床沿邊，回想著剛才的夢。這感覺很詭異，面罩男代表威脅要殺她的殺手，邁克本來就是這樣冷漠，她的恐懼也完全是真實反應，她的確是被殺手盯上了呀。

她攤開雙手，「我認輸了，曾經發誓會愛我生生世世，不離不棄的男人都不肯原諒我，我憑什麼奢望這個小鎮能容許我忘記過去？」

為了莫莉，他可以付出一切，特別是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年，只除了一件事——原諒洛里。莫莉應該早就看出來了，他之所以無法原諒洛里，是因為他依然忘不了她，依然愛著她。這一點，他如今才明白。

「為什麼？」

「我很難過，真希望能多做些事情幫幫你。」

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捏緊了，她靠著椅背，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她從車頭繞到副駕駛，開門上了車。她側過身面對著他，他把手臂扶在座椅背上，幾乎就要碰到她的肩膀。

有那麼幾秒鐘，邁克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他一直在想著洛里，想兩人之間的過去，擔心她現在的安危，幻想自己能把她過去所有的事情一筆勾銷，她就真的來了，真的向九*九*藏*書他的車走過來了，是下車走過去，還是等她過來，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不想可憐我，同情我。」

「我理解。」

「哦，邁克。」

繫緊睡衣的腰帶，洛里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去客廳，還沒到客廳，謝利叫住了她。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害，」他說，「但我卻一直在傷害你，其實我不是故意的……不會再有了，我——我得承認我自己也很困惑，我恨了你很久，現在……」

「你在這裏幹嗎？」她的語氣絕非友善。

「誰要你的同情！誰要你的憐憫！」

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這猝不及防的觸碰讓洛里一驚，緊張地僵直了身軀。狹小的空間里只有月光照下，幽暗中，兩人四目相對。

「上帝啊，洛里，對不起。」

「你該對她好一些，」莫莉說過，「去找她，告訴她你原諒她，你還是她的朋友。」

洛里打開車門，跳下卡車，邁克眼睜睜地看著她跑回屋內。

「他知道你的藝名，甜櫻。」

「帶他去錄口供，」邁克冷笑，「讓他打電話，《亨茨維爾時報》的老闆也好，律師也好，他想打給誰都行，但今晚絕對不準離開警局，聽明白了嗎？」

「請你走吧，」洛里對他說，「我感謝治安辦公室為我所做的一切，從現在開始，我想你完全沒必要再以私人身份介入此事。」

「多謝，我們不會有事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我想是吧，我從前不就是你的英雄嗎？」

該死的，夥計，你一直想著她，你心裏清楚的，看到她的每一眼都把你帶回過去的記憶，你想撫摸她，擁抱她，親吻她。

「莫莉知道我愛她，絕不會背叛她。我們生活得非常幸福，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如果她還在……我希望你們能認識，你們肯定都會喜歡對方的，是我的錯，你們都沒能……」邁克有些哽咽，「對不起，洛里，真的很對不起。」

莫莉是這麼善良，這麼大方。洛里剛回來的時候，她也曾有過擔憂，可她放下了自己的擔憂，用一顆包容的愛心請求他原諒洛里。

「我仍然關心你，」他說，「我是個正常的、有血性的男人，九_九_藏_書如果我說我不想要你，那不是真心話，但是……我們不能……我不能……我得考慮到漢娜和小邁克，我必須把他們放在第一位。」

「你絕不會失去我，親愛的。」

洛里抓起他的手，放到唇邊，吻上他的掌心。她的吻火一般灼|熱，邁克閉上眼睛，祈求上帝給他克制的力量。

「是，長官。」

邁克垂下雙手，凝視著她的雙眼，她的眸中有無盡的痛楚，「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你？」

他必須克制，一切以職責為先，否則局面將會變得無法收拾，毀掉他的事業，攪亂他的生活，最終再次傷害洛里。

為什麼他沒有聽媽媽和莫莉的勸？她們都勸他原諒洛里。

「我沒事兒，睡不著而已，你去睡吧。」

她對他微笑，如今看到兒子，就能再次看到那甜美的笑容。

「從很多途徑都可能知道，也許是你哪個鄰居看到的，也許是治安辦公室的人說漏了嘴，被傳開了——小鎮上是沒有秘密可言的。」

「見鬼，洛里，不要這麼固執。」

「他知道恐嚇信的事情嗎？」洛里問。

「是呀。」邁克猶疑著該不該走上去，他向前一小步，她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可以輕易將她拉進懷中，用他的唇吻上她的額角，告訴她他將不惜生命去守護她。「吉爾伯特小姐會全天候保護你，我派了警車每天午夜前後來巡視，有這兩點，你應該是安全的。至於那個渾蛋記者——其實《花|花|公|子》和色|情|片的事情，在鄧莫爾不是什麼新聞。」

他獃獃地望著她，無法言語也無法行動，她的話直刺進他的心裏，一遍又一遍——十六歲起就愛上的男人，她說的一定不是現在，就憑這些年他對她的態度，她怎麼可能還愛著他？

洛里瞪大眼睛，「你有英雄情結啊，你自己知不知道？」

「我……呃……我去通知吉爾伯特小姐，我就要走了。」除了這個，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不好意思，我不想吵醒你的。」

「他是怎麼知道的？」

「從前……」她的聲音如夢似幻，「你是我的一切，我的英雄，我的愛人……我的生命。」

望著走廊，他問道：「她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