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蒂張嘴想喊，卻什麼也喊不出來，甚至連哭也哭不出來，男人跨過女人和泰雷爾的屍體，抓住了肖恩蒂的胳膊。

「為什麼？」她又問，她想讓他繼續說下去，「至少告訴我為什麼要殺迪安、希拉里和查理？」

「再看見他們，立刻通知我。」

「除非你想現在就死，否則不許叫，也不許反抗，聽懂了嗎？」

「不知道。」

「是的，你說得對，她是個好姑娘。」

「聽著，我們已經準備走了，我得先把阿比送回家，然後我就過來。」

洛里獃獃地看著邁克，他在發脾氣，是因為她發脾氣嗎？還是因為他自己？

肖恩蒂忍著不把小嘴撅起來——托尼畢竟還是要照料他的生意——乖乖地跟著泰雷爾走了。他們沒有走樓梯，而是坐電梯到頂樓去。裸鑽是一幢三層加地下室的建築，托尼把它從上到下全部翻建。她從來沒有去過地下室，但她知道那裡多是用於儲藏，有一個恆溫恆濕的葡萄酒窖，俱樂部的實時監控中心也設在地下室。一層就是俱樂部，有兩個酒吧，一個舞台，一個舞池，後面還有一個廚房。二層是小包間，專供俱樂部的貴賓作私人宴請之用。整個三層都是托尼的辦公室和豪華套房。

肖恩蒂對準他的胸膛正中拍了一下，把他嚇了一跳，「你是不是人類啊？我都覺得你是個機器人。」

「桑德斯正在辦公室給所有鮑威爾偵信社的人發簡訊和電子郵件。」芭芭拉搖著輪椅到妮可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死亡總是讓人難以接受，年輕人的死亡更讓人傷心。」

洛里睜大了眼睛，錯愕地看著他。

「我讓凱茜告訴你的，我不想打擾你。」

「我去倒杯茶怎麼樣？」芭芭拉·瓊說道，「我想今晚對我們來說，都會是漫漫長夜。」

「管它上還是下呢，我們才不在乎，是吧，小寶貝兒？」男人笑著說。

邁克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一眨不眨地瞪著她，深藍色的眼中怒氣熾盛，瞳孔幾乎變成幽暗的黑色。她挺直脊背，迎著他的目光，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只勉強到他的下巴，要是沒把七公分的高跟鞋脫掉就好了，她和謝利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鞋脫掉。

「我要你去死，」他說，「你，還有她們。」

他把車停在洛里家後面通往樹林的小路上，自己偷偷趴在窗戶下。他經常這麼干，目的是想偷看洛里不|穿衣服的樣子，不過只看到過惟一的一次。只這一次便足夠了，她的身材依然像當年在《花|花|公|子》彩頁中一樣曼妙迷人。

上帝啊，上帝啊，他開槍了。

如果洛里是他的女人，他會原諒她犯下的任何錯誤，他愛她，愛她只因為她就是她，再沒有任九九藏書何人能像他這般愛她。

還是邁克開了口：「你一聲招呼也不跟我打就走了。」

「多謝，過一會吧。」妮可說。

他氣惱地呼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你說得對，我就不該擔心你，我就不該關心你，就不該匆匆把女朋友送回家就急著來找你，我現在就不該還站在這裏！」

兩人在舞池裡相擁慢舞，一個馬仔走過來，向托尼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托尼點頭。把手從她背上緩緩滑到腰下，托尼輕撫著她，「寶貝兒，我喜歡撫摸你的感覺，真不想離開你，但是有件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看不見了，隊長，他們不在攝像頭監控範圍內。」

緊張的氣氛聚集在兩人之間，不斷地升級、擴大，彷彿瞬間就要崩潰。

電梯已經從二樓升到三樓，此刻停了下來，門開了。

晚上10點35分，邁克的車開進了車道，等他下了車，謝利打開前門讓他進來，然後回到自己的卧室。

「我在乎，」泰雷爾說道，「請你們出去，等電梯下來再上。」

「你是影迷？」肖恩蒂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希望能多爭取時間，等大家發現泰雷爾被殺，等大家發現她被劫持。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電話已經掛了。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望著他。

鑽進電梯間，肖恩蒂抬頭看了看兩米多高的泰雷爾，「你知道托尼去處理什麼事情了嗎？」

「我不是烏檀了，早就不是了，我是肖恩蒂·托馬斯，很多年前我就脫離了那種生活，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了。」

他拽著她出了電梯，往托尼的套房走去。她一路尋找著俱樂部監控系統的探頭，卻一個也沒找到，也許探頭都藏在隱蔽的地方。如果這男人是強盜或者是強|奸犯，她或許還有活下來的可能，可是，如果他就是發恐嚇信的男人，她的命就保不住了。

他要殺了我。

妮可知道，為了獲取信息，她丈夫有時會利用一些非正常的渠道，往往都是打法律的擦邊球。她還在調查局工作的時候，格里芬·鮑威爾以及他的偵信社就不斷給她帶來麻煩，即使是現在，她有時依然無法接受他「結果好，一切都好」的哲學。

「不管出什麼事，不管你為什麼發火，肯定又是我的錯，是不是？一向都是這樣的。」她不顧一切地喊了起來。

「會出什麼事呢？」她嬌聲嬌氣地說，「你在俱樂部也有保鏢，有自己的保安隊，而且除了我去洗手間之外，泰雷爾一直跟著我。求你了，托尼，求你了，我今晚想出去，想和你一起去玩。」

「是啊，他在和克勞福德探長通電話，希望能了解克麗絲蒂案子的確切消息。」

「死於午夜。九_九_藏_書」說完，他扣動扳機，把子彈直射進肖恩蒂的腦袋。

他的笑容讓肖恩蒂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那詭異的笑容中隱藏著瘋狂。她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這才發現他是化了妝的，鼻子和下巴都是假的，可能用了硅膠，那也就意味著他的鬍子也是假的。

亞特蘭大的裸鑽俱樂部是托尼的第一傢具樂部。至少在這裏，她能感覺到自由，儘管這裏也有眾多保安。托尼晚上有許多生意上的事情要料理，但仍抽出時間來陪她。他們在樓上的豪華辦公室享用了晚餐后，回到俱樂部跳舞。托尼知道她非常喜歡跳舞。

晚上11點53分，監控著地下室到三樓所有隱蔽攝像頭的西奧·史密斯給裸鑽俱樂部的保安隊隊長卡爾文·詹姆斯打了一個電話。

此刻他真想吼出這句話，讓全鄧莫爾都知道，洛里是屬於他的。

紅髮女人尖利的笑聲讓肖恩蒂覺得很刺耳。她高挑身材，雙腿修長，胸前波濤洶湧，肯定是個高級妓|女，而那個男人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褲和價格不菲的白襯衣，黑鬍鬚經過精心修剪，手腕上還戴著勞力士手錶，是個有錢的生意人。

「她們？你——你就是給我寫恐嚇信的人，是不是？」

「但我用不著親自來保護你，」他說，「讓警官們去做就可以了。」

猝不及防地，邁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他那麼用力，幾乎弄痛了她，她屏住呼吸，在期待嗎，在盼望嗎，下一秒會是什麼？她有些害怕，害怕即將到來的命運。

她驟然跪倒在地，鮮血從兩處傷口汩汩而出，她的生命也隨之流逝。快來人救我啊，托尼在哪裡？保安隊的人都在哪裡？

今晚卻出乎他的意料，邁克·伯基特的皮卡竟然停在車道上。邁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沒有關心洛里的權利，就憑他這些年來對待洛里的態度，他就不配再次擁有她。

邁克和洛里各自待在客廳的一頭，邁克站在客廳門口靠近玄關的地方，洛里則在靠近火爐的另一邊，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誰也不說話。

她點頭。

「是，隊長。」

「是的，我知道。」

「就現在，今晚就談。」

她搖著輪椅往豪華的雙開門去了，此時，格里夫和桑德斯也一同走進客廳。兩個男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個高大槐梧，皮膚白晰，一個中等矮胖身材，皮膚黝黑，兩人正密談著什麼。一看見妮可，格里夫馬上停止了和桑德斯的交談，專註地看著她。

「格里夫還在打電話嗎？」

子彈打中了她的肩膀，肖恩蒂痛得大叫，她捂住傷口，鮮血從指縫間湧出。

「格里夫會親自辦這件案子，」妮可說，「他把所有員工都視作鮑威爾大家庭的一九九藏書分子。」

「那就，談吧。」她答道。

不顧托尼的一再反對，肖恩蒂堅持今晚要和他一起去俱樂部。

男人完全不理會泰雷爾的話，伸出摟在「女朋友」身上的手，按下了關門鍵，「不好意思，我不幹。」

「克麗絲蒂在自己的公寓遇害，」格里夫說，「喉嚨被割開，克勞福德探長不肯再透露更多的細節了。」

她讀懂了他臉上的痛苦，感受到他心裏的掙扎。

他點頭，「那我們就去廚房吧，喝茶，工作。」

「沒有。」

「我現在不是聯邦調查局特工了，」她提醒他，「我是你的妻子，也是鮑威爾偵信社的合伙人，對你的方式我不是全部認同，但不管怎樣，我都要知道你會用什麼方式鎖定兇手。」

泰雷爾按亮三樓的按鈕，電梯開始上行。

「不知道。」

她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媽的！」卡爾文呆住了，這個女人他不認識，但那男人正是泰雷爾·富卡，托馬斯小姐的保鏢。

「好啊，明天約個時間。」

「家裡的安全措施非常周全，萬無一失，你在這裏最安全。」

邁克來電的時間是晚上10點零5分，「我們談談。」

「沒關係的，」她說，「如果你想吻我，就吻我吧，我知道結果，你會離開，我們之間沒有將來。」

她沖他撲了過去，求生的本能讓她選擇了戰鬥，而不是逃跑。

「我可以送你和謝利回家，你用不著向凱茜借車。」

他的笑意更濃了，肖恩蒂的心怕得糾成一團。

良久，他抬起頭，吻了吻她的雙頰和額頭，然後鬆開手，退後幾步。急促的呼吸、潮|紅的面頰、被激|情點燃的身體，他們就這樣站著，注視著彼此，不知過了多久，邁克轉身離開，洛里仍一動不動地留在原地，等皮卡車開出了車道，這才聽見她幽幽的長嘆。

上帝啊，現在是幾點？

「是的，我想你可以叫我影迷吧。」

他又開一槍，這一次打中了肚子，雙重的痛苦讓肖恩蒂動彈不得。

「是的。」她屏住呼吸。

他瞪著她，卻不答話。

卡爾文問道：「你現在還能看見他們嗎？」

「我們見面談。」

殺手就站在她面前，抓起她的頭髮向後一拉，逼迫她看著他的臉，她盯著殺手的眼睛，殺手的槍抵住了她的前額，伸出滿是鮮血的手，她緊緊抓住他的袖口。

被關在家裡，她都快要瘋了，除了泰雷爾，連個伴兒也沒有。那個一本正經的傻大個兒，除非你問他問題，不然他一個字也不會說。肯定是托尼警告過他不準和肖恩蒂說得太多，托尼就是這麼霸道。泰雷爾做得非常盡職，是一個機警又不多話的保鏢，好像一尊巨大的石像佇立在她身邊。

他rｅaｄ•９9ｃｓｗ•com為什麼要化妝？如果他殺死她，就再不會有目擊證人了。啊，也許有隱藏的攝像頭，只是她沒有看見。他知道這些嗎？或是僅僅是出於謹慎？

把她拉進懷裡，雙手捧著她的臉，他低下頭。她調動起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去迎合他，他的唇輕觸著她的唇，那麼猶疑，那麼小心，全然沒有年輕時的狂熱激烈，只有溫柔的渴望在兩人膠著的唇間流淌。

他笑了。

「約翰遜先生剛送托馬斯小姐和泰雷爾上樓。」

「有一半是你的錯，」他說，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兩側鼻翼翕動，胸膛也在不停起伏，「不對！你連一半的錯也沒有。你那麼美，那麼迷人，但那不是你的錯。我一想到你就不由自主地激動，那也不是你的錯。」

卡爾文立即派人通知老闆三樓闖進了陌生人，自己另外帶了兩名武裝保安往電梯去了。約翰遜先生套房裡的人是誰，他心裏也沒底。他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伸出手，他按下電梯的上行鍵，所有人都在電梯門口等著。電梯從三樓下來，門開了，裏面躺著兩具屍體：一個是穿緊身黑絲裙的紅髮女人，眉心正中一個彈孔；一個是身型巨大的黑人男性，渾身布滿彈孔。

「我沒看見他們的臉，女的應該是托馬斯小姐，但那男的不是泰雷爾，他個頭矮很多，而且是個白人。」

「他們死的原因和你一樣，烏檀。」

「你幹嗎小題大做？」

他決不會讓邁克得到她，也決不會讓午夜殺手奪去她的性命。

「你真想知道答案嗎？」

死於午夜。

他向站在舞池一邊的泰雷爾示意，然後把肖恩蒂帶出舞池，帶到泰雷爾身邊，「帶她上樓。」親了親她的面頰，他說：「擺平這件事情我就來找你，我保證。」

「求求你，別殺我，」肖恩蒂哀求拿槍指著她的男人，「求你了，我什麼都答應你，我給你錢，我未婚夫很有錢，告訴我，你要多少。」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肖恩蒂一時竟懵了。先是泰雷爾掀開夾克，露出肩上的槍套，準備拔槍。紅髮女人看見槍，嚇得尖叫起來。男人一把將女人推向泰雷爾，等泰雷爾推開女人，男人的槍已經對準了泰雷爾，連開數槍。紅髮女人狂叫，男人對準她的眉心，又是一槍。

「過去是無法抹煞的，」他對她說，「你活著一天，就一天不能抹煞。今晚我看了《午夜假面舞會》，你真人要比電影里更漂亮、更性感。」

格里夫凝視著她，嘴角揚起一絲微笑，「我和桑德斯能把細節搞定，如果你不想知道具體方式的話——」

「我煮了一壺茶，準備給大家喝。」芭芭拉·瓊搖著輪椅來到客廳，她穿著一件綠色https://read.99csw.com真絲長袖衫，這顏色很襯她的皮膚。

她問他：「我認識你嗎？我們以前見過嗎？」

「可是上帝，她不是你啊！」

「他們有懷疑對象了嗎？」妮可問。

芭芭拉·瓊點頭，又緊緊握了握妮可的手，這才鬆開，「而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接受這毫無意義的死亡，盡我們的所能，將行兇者繩之以法。你當上聯邦調查局特工時就將此作為人生的使命，而我也選擇和我愛的男人並肩戰鬥，和你一樣，不去逃避生活醜陋的一面，努力為那些無能為力的人們伸張正義。」

她是我的！

閉上眼睛，他緊咬牙關，她發現了，發現了他的掙扎，他的克制。上帝啊，她不想逃開，她想要他的吻，要他的輕撫，要他的擁抱，最後一次。

西奧說：「我剛才在三樓約翰遜先生套房外面的走廊上看到一男一女。」

電梯突然停在了二樓，門開了，泰雷爾上前一步，擋在肖恩蒂面前。肖恩蒂不得不歪過腦袋，繞過泰雷爾龐大的身軀，才能看得見外面。門口一男一女，緊緊擁吻在一起，男人不斷對女人上下其手，兩人一邊親吻一邊走進了電梯間。

「我們以前見過，」話一出口，他對著她便是一槍。

「我怎麼能對你說不呢，寶貝兒。」

「你又想起你妹妹了，是嗎？她死得太不值了，死在冷血殺手的手上。」

「不要殺我。」她乞求。

「我有美好的生活，我有熱愛的工作，我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我有善良文雅的女朋友。」

「我以為我能做得到——只談公事，不談感情。我是治安官，你是我轄區里受到人身威脅的市民，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是的。」終於可以說點什麼了。

「電梯往上走，」泰雷爾低沉的聲音不帶一點感情。

「能有阿比·舍曼這樣的女朋友，是我的福氣。」

「你覺得會處理很長時間嗎？」她又問。

「芭芭拉·瓊煮了茶，」妮可說，「不如我們一起去廚房，我們得制定一個計劃，鮑威爾偵信社如何才能獲得克麗絲蒂案件的信息，找出兇手。」

穿著紅色絲綢睡衣和同色絲綢拖鞋，妮科爾·鮑威爾在客廳里不安地來回踱步。鮑威爾正在和諾克斯維爾警察局的探長通電話，討論克麗絲蒂的案子，她在等他。偵信社位於諾克斯維爾市中心總部的秘書被殺事件讓她和格里夫震驚不已，克麗絲蒂是她親自錄用的員工，年輕、充滿活力，是田納西大學查塔努加校區的本科畢業生。當時她要找一份全職工作，同時還在攻讀工商管理的碩士學位，所有認識她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

「為什麼？」她問道，聲音是如此虛弱，幾乎連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