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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是這樣的。」
德里克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日期表,「希望您能看看這個,看能不能說說您在每個日期的具體行蹤。」
瑪莉婭和德里克一起沿著人行道走回停車的地方,她停下腳步,「那麼,你什麼意見?」
「你的意見呢?」
洛里在珍寶閣持有的一半股份就是她的全部收入。這麼些年來,她省吃儉用地買了房子和車子,還省了些錢下來開了一個儲蓄賬戶。假如關門一星期——或許還不止一星期——她就不得不動用她那點微薄的積蓄了,這些錢撐不了多久。
別往壞處想。
「謝謝您。」德里克說。
「那麼,您並不是在指控您的兒子就是兇手,您僅僅是指出他是兇手的可能性比您要大,是這樣嗎?」瑪莉婭希望蘭塞姆·歐文斯能把話說得更清楚。
「我猜您是珀杜小姐吧,」他說著,緊緊握住珀杜的手,隨即又和德里克親切握手,「您是德里克先生。你們有問題要問我,有關我過去拍色|情|電|影時認識的一些朋友,那時我深陷罪惡的泥沼,無邊的地獄。」
上帝啊,是一攤血!
德里克問:「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瑪莉婭問:「那麼歐文斯先生第一次結婚的時候您就是這裏的管家了?」
「沒有,恐怕沒有,所以你們就要深入調查,看看我說我在家是不是事實,我理解,你們的工作嘛。」他的眼光掃過瑪莉婭和德里克,「我能提個建議嗎,你們可以查查我兒子在這些日子里的行蹤,很有可能,他才是你們要找的兇手。」
「我想我應該這麼做,」蘭塞姆說,「我從心裏不希望我的懷疑是真的,然而的確有這個可能,我想指出這麼一個簡單的事實,在我和我兒子泰勒之間,他是兇手的可能性比我要大得多。」
「你能不能回憶一下,在《午夜假面舞會》的拍攝期間,有恐嚇事件發生嗎?」
不讓瑪莉婭和德里克有回答的機會,蘭塞姆又接著說:「不用你們問我就可以回答,沒有,我沒任何動機去謀殺我的前妻或者她過去認識的那些賤人。我知道,泰勒認為我就是警方要找的人,午夜殺手,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我不是。我兒子這麼做就是為了要折磨我。」
上帝啊,謝利,你在哪裡啊?
聽到這話,希斯·勒羅伊被激怒了,他走到父親身邊大聲說:「這是什麼意思!爸爸,我說過,沒有律師在場,您就不該答應他們見面!」
「真是逼得我們無路可走啊。」
瑪莉婭簡直忍不住要笑了。罪惡的泥沼,無邊的地獄?饒了我吧。
「我們相信您的話,歐文斯先生,」瑪莉婭說,「我們想說的是,鮑威爾偵信社會繼續加深調查,如果您能告訴我們您在四起謀殺案發生時的具體行蹤,我們就可以排除您的嫌疑。」
「我想有必要先澄清一些事情,」蘭塞姆說道,眼睛直盯著並排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估計我兒子沒說我什麼好話,我想盡了一切辦法,不容易啊,要養大一個沒有媽媽又神經緊張的孩子……他媽媽讓我們倆都受盡羞辱。如果特里早幾年就死掉,我們的關係會比現在好得多。」
瑪莉婭問:「有人能證明嗎?」
勒妮的臉上綻開無比驕傲的笑容,「啊,是的啊,是我設計的,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她咯咯嬌笑起來,「瞧我真笨,你是調查員嘛,肯定調查過我和格蘭特的資料。」
有人咳了一聲,瑪莉婭扭頭,只見門口站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簡直就是年輕版的格蘭特·勒羅伊,深色頭髮,深色眼睛,臉色陰鬱而深沉。
她決定不喝巧克力牛奶了,改用冰淇淋配餅乾吃,剛打開放餅乾的食品櫃,她猛然發現後門竟然開了一條小縫。怎麼可能呢?謝利總是會鎖好後門,拉上保險閂,打開防盜系統,再去睡覺。會不會是她聽到外面有聲音,所以去察看後院了?
還有遠處狗的吠叫。
德里克問:「您願意談談為什麼您會覺得您兒子是兇手嗎?」
「我,」洛里說,「我們惟一不知道的是,他會把我安排在哪個月,五月,六月,七月,還是八月?」
「墨西拿義大利西西里島東北岸港口城市,臨墨西拿海峽。!」格蘭特拍著手掌,「就是那地方,他八個月前就是住在那裡。」
傑克不禁苦笑,「你和凱茜一樣固執,這事讓你們倆自己商量吧。」他再次用力拍拍洛里的肩膀,「我隨叫隨到。」
「感謝https://read.99csw•com您同意和我們談話。」德里克一面說,一面輕輕扶住瑪莉婭的手肘,和她一起走到藤藝長沙發前,沙發側面放著兩盆巨大的蕨類植物。瑪莉婭直覺地要甩開他的手,但還是儘力克制住了。
洛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穩住自己的手不顫抖,把今天收到的信遞給傑克。又一封恐嚇信,內容和措詞和前兩封一樣,蓋的是喬治亞州亞特蘭大的郵戳,這個渾蛋是在殺了肖恩蒂之後寄的信。其他的人——瓊、特里、查琳,還有桑尼——也都收到信了嗎?昨天晚上瑪莉婭在電話里告訴了洛里對特里兒子的調查情況,並說他們打算再去調查她的前夫。
接下來的十分鐘,瑪莉婭又問了蘭塞姆一些問題,得到的回答中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如果這個男人是兇手,那可真令人嘖嘖稱奇,他看上去就是那種心靈高貴的人,因為受傷而遺世孤立。然而,也不排除這種可能,在憂鬱悲傷的外表下,隱藏著另一個人格,一個冷血的殺手。
「在迪安·威爾遜、希拉里·芬奇·錢布里斯、查爾斯·黃和肖恩蒂·托馬斯遇害的當天,您能回憶起您的行蹤嗎?」
「他說了。」
「你們一定是鮑威爾偵信社的偵探吧,」她伸出手,「我是勒妮·勒羅伊。」
「勞倫斯先生沒有這麼說,」格蘭特對兒子說,他望著德里克,「我已悔過自新,成為上帝虔誠的僕人。我敬愛上帝,熱愛我的同胞,我把這種愛傳播給所有的人,我反對任何形式的暴力。對那些未能信奉上帝,仍然陷在過去的罪惡中無法自拔的不幸的人們,我對他們也只有愛。」
洛里的心又開始狂跳,恐懼已經侵遍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神經緊張到了極點。
「記得,我當然記得洛里·哈蒙茲。」格蘭特說,「很好的一個小姑娘,與眾不同,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很漂亮、很性感,卻又很古典、很高貴。我為她祈禱過,而且我能感覺到,她已經信奉了上帝。」
蘭塞姆把黯淡無神的眼光投注在德里克身上,「這是一個男人難以啟齒的羞恥,我的兒子……他恨我。也許他有他的道理,我卻無法理解,我也嘗試過理解他,可他太像特里了,任性固執,對我的養育從來不知感恩。」
「我是德里克·勞倫斯。」
瑪莉婭臉色一沉,德里克笑了。
「我認為泰勒·歐文斯恨他爸爸,」德里克對她說,「而且我認為蘭塞姆·歐文斯的內心比外表看上去要複雜。」
「哦,就是他一直寫的那種歷史書,」雷蒙娜答道,「已經出版十本了,講的都是弗吉尼亞的歷史,從革命戰爭時期到現在。」
「當然啦,泰勒先生從小就是我帶大的,特里小姐不喜歡照顧小孩,蘭塞姆先生只好給小娃娃找個奶媽啦。」
「我們認為殺手出於某種原因只針對那一部電影,」德里克說,「我們不是在對誰提出指控,只是提些問題,以便排除我們的嫌疑對象。」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領著客人們一路走過門廳,來到一扇拱門下,停下腳步,她指著拱門后的走道,「一直向前走。」
勒妮領著他們步入長長的走廊。瑪莉婭緊跟在兩人身邊,慍怒地瞪了德里克一眼。他聳聳肩,彷彿在說:「是人家覺得我迷人的嘛,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不是午夜殺手乾的,」謝利說,「她在一年前死於吸毒過量。她一直在賣淫,不過似乎沒什麼生意。她用的不是真名,和任何人都沒有聯繫,家人,朋友,全都沒有。」
「我不怎麼了解她,她性格有點兒古怪,我們拍《午夜假面舞會》的時候,她也欠錢,還經常吸毒。」
「多得足以讓格蘭特·勒羅伊和他的家人生活優越。」
「感人至深的父子關係啊,哈,我真替泰勒難過,絕大多數父親都會不惜一切代價來保護兒子,蘭塞姆·歐文斯卻寧願犧牲兒子來保全自己。」
傑克隱去了笑容,「沒有,我們覺得最好本周都不要開門了。」
瑪莉婭點頭,「這條線索可以幫我們找到他的下落,給他提個醒。你在星光製片公司期間認識的人,就只有桑尼在過去幾年和你有過聯繫嗎?」
她死死地盯著地上發黑的血漬。
「別,你們不要!我不會問你們任何一個人要錢的,我還有積蓄,我能用它渡過難關的。」
勒妮說:「格蘭特也可以報警抓他的,但read.99csw•com他沒這麼做。」
格蘭特把手放在胸前長嘆一聲,這動作顯得有些誇張,他說:「聽聞他們的事情令我倍感傷心,但卻並不意外。我們都會犯下罪孽,假如不懺悔,不去懇求仁慈的上帝洗刷我們的罪惡,身體上的也好,心靈上的也好,我們便不再有希望。」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幫不上謝利的忙,按她的話去做——保護好自己。
「讓我想想,」洛里說,「現在我還是待在這裏,待在我自己家裡。要不是因為報紙登的那篇文章,要不是因為那些傳遍全鎮的宣傳單,我今天還能去上班的。」
洛里點頭,「另外,邁克有沒有告訴你,漢娜和小邁克昨天到家裡來找我的事情?」
勒妮·勒羅伊訂下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格蘭特周二晚上給青年學習小組上課,你們的偵探能不能在8點左右到辦公室來和他見面?」
「是的,他也說了。」
「那就是說你們把我父親當作嫌疑對像啰?」希斯問。
近旁的灌木叢發出沙沙的聲響,反覆回蕩在寂靜的凌晨,洛里收回盯著血跡的目光,在幽暗中搜尋著謝利的身影——或者她要找的不是謝利,而是午夜殺手。
德里克問:「歐文斯先生在寫什麼類型的書?」
她此時已非常清醒,再也睡不著了,但她不想吵醒謝利,如果她走過走廊去客廳或者廚房,謝利會聽見,會起來察看。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她們兩人明天也沒什麼事情可做,沒什麼地方可去,可以中午小憩一會兒。
洛里驚醒了,她猛地坐了起來,心臟劇烈的跳動聲在耳畔突突直響,震得她頭皮發麻。她怎麼會醒?她沒有做夢啊,至少沒有對夢境的記憶。靜靜坐在床上,她凝神細聽周圍的聲音,沒有任何異常,只是偶爾一兩聲常有的木頭「嘎吱」響,水管里的鳴響,風吹過屋檐的嗚咽聲。
瑪莉婭說:「泰勒·歐文斯認為午夜殺手就是他的父親。」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里,瑪莉婭和德里克把所有向其他嫌疑人提過的問題都問了一遍。格蘭特的回答和其他人幾乎如出一轍,大家都討厭特拉維斯·迪拉德,並且都有這樣的暗示,如果他們過去認識的某個人會是午夜殺手,那肯定就是這位星光製片公司的老闆兼《午夜假面舞會》的製作人。他們的觀點都驚人的一致:希拉里·芬奇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盪|婦,而查理·黃是個不錯的男人,很有幽默感。
一個男人從豪華的玻璃鋼辦公桌後走了出來,灰白的頭髮,完美的髮型,褐色的雙眼目光灼灼,渾身洋溢著活力。格蘭特·勒羅伊並不英俊,但通身的氣派全然是富有的成功人士的形象,剪裁優雅的細條紋西裝,義大利牛皮平底休閑鞋,手腕上和手指上都戴著鑲鑽的金飾。
蘭塞姆·歐文斯獨居在祖輩留下來的意式小樓里,這是一幢磚瓦建築,平緩的拱頂上面蓋著一個圓形屋頂。目前他已與第二任妻子布倫達·李離婚,一切吃穿用度及與外界的聯絡都由他的老管家雷蒙娜負責。周二早晨來開門的正是雷蒙娜。她已經上了年紀,銀色的短髮燙成細碎的小卷,穿一件紅色T恤衫,配海軍藍的化纖寬鬆長褲,外面還罩著一條花布圍裙。她沒有化妝,也不戴首飾,臉上布滿皺紋,薄嘴唇,鷹鉤鼻,高挑身材,體格強壯。如果她不開口說話,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個男人,待她一開口,竟是如瑪麗蓮·夢露般的輕柔嗓音,帶著些許孩子般的天真口吻。
「聰明,像他爸爸,漂亮,和他媽媽一模一樣。上帝把美貌加在這麼一個自私、不負責任的女人身上,真是浪費。」
「在歐洲什麼地方。」格蘭特望向他太太,「你記得具體地址嗎?」
「我知道,你和邁克做的一切,我感激不盡。」
洛里六神無主,渾身綿軟無力,她強打精神,走到後門去檢查防盜系統,報警裝置上綠燈閃爍,這是在告訴她,系統被解鎖了。
「在過去的六年,我沒有和任何人有過聯繫……哦,除了桑尼·德古茲曼,」格蘭特說,「桑尼來找我幫忙,當然是要借錢。一開始我拒絕了,後來他讓我相信他是真心想改變,想得到救贖,他加入了教堂,還和我們一起工作了好幾個月。可惜的是,他偷了我們的錢,我別無選擇,只能讓他走了。」
「進來吧,坐。」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和他學者般溫和的外貌極不相符。
https://read.99csw.com午夜殺手已經到鄧莫爾來了嗎?是他設計把謝利誘出去的嗎?他殺了謝利嗎?
砰的一聲,洛里關上門,鎖好,衝到電話旁,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傑克的號碼。
「請進來呀,蘭塞姆先生正等著你們呢。」雷蒙娜退後一步,伸手做出請進的姿勢,「他在後院的陽光房喝早茶。可憐的人兒為了寫他的新書,大概一直工作到凌晨。」
想到格蘭特·勒羅伊成為重獲新生的基督教福音派傳教士,洛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記憶中,格蘭特就是個整天醉醺醺,好色又滿嘴髒話的流氓,只有在他有所求的情況下,他才會偶爾顯得風度翩翩。
洛里剛把傑克送到門口,謝利的手機響了,兩人停下來,等著謝利接電話。謝利基本都是在聽,極少說話,掛斷電話后,她轉身看著兩人。
「大部分時間我都是獨自在家裡,很多天都不見人,」蘭塞姆對他們說,「現在雷蒙娜每星期來一到兩次,主要是做飯,然後就放在冰箱里,讓我自己熱著吃。她上了年紀,做不動打掃衛生這樣的事情,但她會用吸塵器,還會用雞毛撣撣灰塵。我請家政公司的人每隔一周來一次,雷蒙娜假裝不知道而已。」
「他有沒有說小邁克打了人,因為那個小孩說我的壞話?」
「最後一個問題。」提問的事情由瑪莉婭負責,德里克則在一旁認真觀察。畢竟這才是他的專業,用他異乎常人的智商和超凡的第六感為他們的談話對像做出側寫。
走出電梯,勒妮對大家說:「這邊。」
不要慌,謝利在外面,不要怕,沒什麼好怕的。我該怎麼辦?到外面去找謝利嗎?還是關上門鎖好,然後給傑克打電話?
希斯表情冷漠,用警惕的目光逐一看過瑪莉婭和德里克,然後對他爸爸說:「我覺得沒有律師在場,你不應該回答他們的問題。」
見識過救贖者教堂的宏偉和氣派,再看二樓富麗堂皇的辦公室,瑪莉婭已能坦然接受了。穿過兩間公用辦公室,他們到了勒羅伊的辦公室。八十多平方米的開間,全部用黑白雙色的玻璃鋼鋪成,流暢的線條,閃亮的光澤,每一分每一寸都體現著獨到的設計。瑪莉婭不禁問道:「勒羅伊太太,辦公室裝修是出自您的手筆嗎?」
德里克握住勒妮的手,同她四目對望。瑪莉婭真恨不能踢他一腳,好好地提醒提醒他,就算勒妮·勒羅伊比她先生年輕二十歲,她也已是有夫之婦,這是不爭的事實,還是把你的魅力施展在單身女性身上吧,有多少女人哭著鬧著要追你,這還不夠滿足你那狂妄自大的虛榮心嗎?!
「是義大利,我記得,某個海濱小鎮,」她答道,「他在信里說他每天都去釣魚,很享受簡單平淡的生活。」
「午夜殺手不僅毀掉了我的生活,還影響到我關心的人們,你和凱茜、塞思,還有邁克……邁克的孩子們,也許我應該離開這裏,到別處去——」
瑪莉婭很多年沒有去教堂做過禮拜了。小時候,每回教堂一開門,她的繼父就堅持讓全家都去做禮拜,每餐飯之前還要念禱詞。在外人的眼中,諾蘭·里夫斯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可這個人實際上卻是個變態的惡魔,讓她的母親生不如死,讓她和哥哥受盡折磨。十八歲離家上大學之後,除了參加婚禮、洗禮和葬禮,瑪莉婭再沒踏進過教堂的大門。
蘭塞姆閉著眼睛坐在一把華美優雅的白色藤椅中,瘦長的臉上神色安寧。他已微微有些謝頂,褐色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他穿一條棕色長褲,配米色襯衫和黃褐色毛衣,外套松垮垮地掛在他瘦削的身體上。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他不急不忙地睜開灰色的眼睛,把膝上的筆記本電腦拿開,放在右邊的邊桌上。瑪莉婭對他的第一印象是:這不像是她想像中的殺手,不像,蘭塞姆·歐文斯是位有錢又有閑的紳士,出生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個錯誤。
明明沒什麼異常情況,為何她還是如此心慌意亂?午夜殺手每月殺一個人,每次都在午夜時分,現在距肖恩蒂的遇害才不過幾天,完全沒理由這麼擔驚受怕。殺手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月份不對,時刻也不對,況且防盜系統已經打開,謝利·吉爾伯特也在這裏。謝利是訓練有素的保鏢,必要時她會開槍。
瑪莉婭說:「鮑威爾偵信社已經聯絡了所有的演員,提醒那些還沒有受到殺手襲擊的人,每一個與電影有read.99csw.com關的人我們都要調查,每一個人,從製片到攝像。」
走到門口,她抬起手想開門,卻又猶豫了,「謝利?」她喊了一聲。
「我和德里克都持保留意見,等今天上午見過蘭塞姆·歐文斯再說,然後我們按計劃下午坐飛機去路易斯維爾見格蘭特·勒羅伊牧師。」
沒人回答,她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答。
勒妮鬆開德里克的臂彎,按下電梯的上行鍵,電梯門一開,瑪莉婭和德里克跟在她身後走進電梯,二樓很快就到了,三人也沒有時間交談。
「是的,只有他一個。」
「兩位喝點茶嗎?」雷蒙娜問。
蘭塞姆伸出手,用修長嶙峋的手指拿住日期表,他看看上面的日期,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又還給了德里克,「我不敢肯定,有時候我會出門,作弗吉尼亞歷史的講座,我也做些研究工作,還有一些住在別的州的朋友。這些日子,我想我都在家裡,最後那個日期,就是肖恩蒂在亞特拉大被謀殺的那一天,我肯定我在家。」
洛里問:「桑尼和查琳怎麼樣了?偵信社找到他們的下落了嗎?」
洛里站在虛掩的門裡,喊了幾聲謝利的名字,沒有任何回應。她打開門向外望去,後院里月光如水,給近旁的灌木蒙上一層清淺的黃色,慘淡的灰色陰影籠罩著屋角,樹林在草坪上投下陰鬱的身影,一根根樹枝彷彿細長的魔爪手指,向四面八方伸展。
洛里驚呼,「死了?怎麼可能呢?殺手一直是一個月殺一個人的啊。」
格蘭特擺擺手,不理會兒子的反對,「別胡說,現在不是在指控我,我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你不用擔心,兩位調查員問的都是過去那段不光彩的經歷和那時候認識的人。」
德里克問:「您兒子為什麼要折磨您呢?」
不祥的預感從洛里心中升起,頃刻間傳遍全身,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很可能是她們在睡覺前忘記關掉廚房的燈。鼓足勇氣,她擰動門把,打開了門,門打開的瞬間,她的神經也緊張到了極點。然而,廚房裡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被動過的痕迹,她舒了一口氣。
「肖恩蒂遇害之前收到過多少封信?」洛里向謝利求證,「希拉里和查理收到過多少?」
勒妮和瑪莉婭握手,臉上帶著熱情友好的笑容,待她再看向德里克,剎時間,她臉上的笑容竟平添了幾分女性的柔美和嬌媚。
「進來,孩子,」格蘭特招手讓他進來,「這是我兒子希斯。他是我們教堂的青年牧師,是我的得力助手,同我一起侍奉上帝,我為他感到自豪。」
的確是血,沒有錯。
洛里看著傑克一絲不苟地檢查過信件,再倍加小心地把它裝進一隻塑料袋,儘管在信封或信紙上找到兇手指紋的希望十分渺茫,傑克還是要按程序辦事。
在過去的六年中,格蘭特·勒羅伊牧師在妻子和兒子的協助下在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維爾聚集起一大批教眾。他們慷慨捐贈,使牧師得以建造起一座可容納一千人的大教堂,及供牧師一家居住的將近六百平方米的一套住宅。當鮑威爾偵信社聯繫上這位在過去三十年間執導過無數色|情|片的導演時,他的妻子沒有任何遲疑,一秒鐘的遲疑也沒有,爽快地安排了見面。
「的確是這樣,我們調查過。」說實話,瑪莉婭還真想不起來,資料上有勒妮·勒羅伊做過室內設計的內容嗎?她做過女服務生,酒吧招待,餐廳的迎賓,還在一家賣塗料牆紙的店裡做過營業員。
「恐怕沒有,我一個人住,一個人睡,很少接電話,工作的時候,我不喜歡有人打擾。」
午夜不是已經過了嗎,他不是總在午夜殺人嗎,難道不是嗎?
「當然,這兩個人都有可能是,不過目前來看,我覺得可以這麼理解,這兩個人都在把矛頭指向對方以洗刷自己的嫌疑。」
瑪莉婭意識到這位老奶奶一定是打心眼裡喜歡她的主人。
待心跳恢復正常,她伸手打開床頭的檯燈,掀開被子下了床。她看了看鍾,3點15分,午夜已過,仙女的魔法不再此處指童話《灰姑娘》中仙女的魔法到午夜12點即失效。,對她來說,「死亡時刻」已經過去。她沒穿拖鞋,也沒披上輕薄的睡衣,就這麼下樓去了。
教堂的大門由五扇對開門組成,門內便是開闊寬敞的前廳,德里克和瑪莉亞走了進去。幾十位年輕人正從聖堂出來,他們的年齡約在十三到二十歲之間,很多人依然在廳內留連,或面帶笑https://read•99csw•com容,或開懷大笑。一位身材高挑苗條的女士向兩人走過來,她身著紫紅色真絲套裝,佩戴著一串黑珍珠項鏈。
瑪莉婭和德里克異口同聲地答道:「不了,謝謝。」
「目前我們只知道桑尼在歐洲某個地方,至於查琳·斯特里克蘭,她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過我們總能找到的。往好的一面想,連我們找他們都這麼費盡周折,那麼兇手也是一樣,沒有回郵地址,兇手也無法知道他們是否收到他的信。」
謝利是身經百戰的職業保鏢,絕不會輕易上當。
事情不對勁,快回去,把門鎖上!
遠遠地,狗吠聲又響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毛骨悚然,洛里失聲尖叫。她沒有了主張,不知如何是好,顫抖的手緊緊抓住門把,眼光卻無法從血跡上移開。
「請問吧。」格蘭特滿懷自信。
「被害人遇害之前收到的信件數量都不同,」謝利答道,「如果每個人收到的信件數量一樣多,我們就可以根據間隔時間確定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因此我們認為信件數量的不同正是出於這個原因。他想警告他的被害人,恐嚇他們,折磨他們,卻又不讓他們知道誰會是下一個。預先恐嚇被害人讓他獲得快|感,這也是一個方面。」
「說到你老婆——今天她去開店了嗎?」
抓住門把的一瞬,她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後門廊上一汪深色的水跡,藉著從廚房透出的光亮,她看到那水跡是紅色的。
「我是瑪莉婭·珀杜。」
是他殺了謝利?他是不是就在外面,就要來殺她了?
現在,瑪莉婭和德里克已經到了救贖者教堂。
傑克對她說:「別擔心錢的問題,凱茜和我會——」
「是瑪莉婭,她告訴我們偵信社找到了查琳·斯特里克蘭,她死了。」
也許喝一杯巧克力牛奶,再吃點小餅乾能幫助她穩定心神——甜食有鎮定安神的作用。這樣想著,洛里往廚房走去,快走近廚房的時候,她看到緊閉的門縫裡有燈光透出來。謝利在廚房嗎?她睡不著,所以起來了嗎?是她的聲音吵醒洛里的嗎?
是血跡?
傑克的笑容是那麼令人寬慰,她也報以微笑。
「有兩年多了吧,」格蘭特說,「大概八個月前,我收到桑尼一封簡訊,還有一張支票,金額就是他偷走的那筆錢。」
「地方真大啊,」德里克說,「可容納一千人的禮堂,你能想像他們從教眾身上募集了多少金錢嗎?」
傑克拍拍洛里的肩,「困在這裏不能出去,很煩躁吧?凱茜和我隨時等著你和吉爾伯特小姐過來,雖然還是待在屋子裡面,但是有朋友們陪著你們,和凱茜在一起你會快樂些,而且你和我們住在一起,她就不會那麼為你牽腸掛肚了。」
「你認為這兩個人會是午夜殺手嗎?」
「泰勒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小孩?」德里克問。
「那麼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了?」德里克觀察著蘭塞姆,似乎在判斷此人是否在撒謊。
勒妮挽住德里克的手臂,「請跟我來,格蘭特會在辦公室等我們。」
「既然查琳·斯特里克蘭已經死了,拍電影的演員就只剩下四個還活著了,」謝利說,「瓊·米斯納、桑尼·德古茲曼、特里·歐文斯,和——」
瑪莉婭和德里克愕然對視,兩人想到一起去了——泰勒指控他的父親是兇手,現在他的父親又在指控他是兇手,這家人可真是與眾不同。
是謝利的血嗎?
德里克似乎一點也沒覺得好笑,立刻提出第一個問題,「您肯定已經知道了,在您導演的《午夜假面舞會》里,有四名演員被謀殺,就在過去四個月里,每個月都有一個人遇害。」
洛里膽戰心驚。
瑪莉婭問:「你知道他那個時候在哪裡嗎?」
傑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你哪兒都不能去,你就待在這裏,讓關心你的人們來照顧你,如果你走了,我老婆也會跟著你走的。」
見兩位客人沒有評論,她又補充道:「蘭塞姆先生可聰明著呢,天生就是一個詩人。他的兩個老婆都不懂得欣賞他,千真萬確。不過布倫達·李小姐至少沒像特里小姐一樣,讓他被全天下的人恥笑,那女人可真有一套。你們兩位肯定對她很了解的吧,你們是偵探嘛。」
她說:「我們在教眾面前沒有任何秘密,他們都了解格蘭特的過去,也明白我們都會在魔鬼的引誘下犯下罪惡。」
「再堅持低調一段時間會比較好。」
瑪莉婭問:「和《午夜假面舞會》有關的人,你和他們還有聯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