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她和謝利小姐一見如故,」邁克說,「兩人一直是好朋友。」
「可能是因為沒人在這裏過夜,並且還留下來吃早餐吧。」
「你不應該留在這裏,你知道的,應該讓傑克留下來,直到我找到新的保鏢,我肯定鮑威爾偵信社——」
他瞄了她一眼,「早上好啊。」
妮可說:「我肯定是睡得太香了,沒聽見桑德斯敲門。」
「我們不能憑主觀假設,」桑德斯說,「把我們自己的理解強加到現有的證據上是不明智的。」
格里夫問:「你們聊了什麼?」
「那時我已經下樓到書房了。」
妮可說:「很感謝哈蒙茲小姐能同意和我們見面。」
邁克慢慢挪動手指,最終把洛里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的手中,兩人對望良久,洛里抽回雙手,起身將冷咖啡倒掉,換了一杯熱的。
然而,愛就是如此奇妙、難以捉摸。親愛的上帝,在愛情面前,我們都是傻子啊。
「明白了,」她盯著格里夫,「神秘三人小組的秘密會議,嗯?」
他瞧了一眼她的盤子,「你沒吃什麼嘛。」
上午8點05分,莉拉·牛頓剛剛到綠柳康復中心上班,蘭塞姆·歐文斯先生就到了。歐文斯先生的名字不在准許探視名單之列,名單是他兒子泰勒擬訂的。莉拉一向是嚴守規則的人,只是蘭塞姆總能觸及她心靈最柔軟的地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莉拉就暗戀著他。她父親是歐文斯家族的花匠,蘭塞姆對她總像紳士一般謙和有禮。那麼,讓他每周能有兩次機會和前妻單獨待上幾分鐘,又有何不妥呢?很顯然,這可憐的人依然愛著她,他總是算準了時間來喂她吃早飯,不然這就會是別的護工的活兒。假如他的探視讓歐文斯小姐感到不快,莉拉肯定不會允許他再來,然而,每次探視過後,病人的情緒都十分穩定。
妮可上下打量著她的丈夫,從蓬亂的金髮看到寬闊的肩膀,再到十四碼的皮拖鞋,他穿著真絲睡褲和睡袍。昨晚他們上床時,他根本就沒穿衣服。
洛里繼續說,眾人繼續聽,格里夫和妮可會不時地問她問題,如果她扯遠了,格里夫會把她帶回正題。一個小時過去了,洛里把所有能回憶起來的細節全部告訴了鮑威爾夫婦之後,她站了起來。
桑德斯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事情,卻瞞著我們?」
「我才不在乎你怎麼想,我這些年單身又怎麼樣,不單身又怎麼樣,可能我一直是在男朋友家裡過的夜,可能他就是來了,做了,然後又走了。」
「現在就告訴我。」
「早上好,蘭塞姆先生。」
邁克伸手緊緊扶住洛里的肩膀,安慰她,讓她放鬆,她偏過頭瞅著他,淺淺的笑容里是對他的感激。
「我不太習慣有人給我做早餐。」
「繼續說。」其實妮可已經知道格里夫想要說什麼。
邁克重新坐下,直視著她的九-九-藏-書眼睛,「這麼耍弄我,讓你很有快|感嗎?」
「我剛準備去看她,」莉拉說,「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如果他們還沒把早飯給歐文斯小姐送去,我馬上就去送。」
妮可說:「顯然不是很好。」
她又有些感慨,這對伊薇特該是多麼大的打擊,居然有傳言說她那虐人成狂的丈夫死而復生。
邁克把一半的炒蛋盛到她盤中,再把餘下的一半盛到自己的盤中,接著端上來一大盤烤麵包片,放在草莓醬和桃醬中間。
伊薇特和桑德斯齊齊轉身看著妮可,兩人似乎都想對眼下的場面做出解釋,但都等著格里夫先開口。
「夠了,洛里!這件事情我不想再談了,我就留在這裏,哪兒也不去,你休想趕我走。」
「請坐下吧。」洛里說。
門鈴響了,邁克和洛里對視之後,又一齊看著門口。
反正也睡不著了,妮可便往廚房走去。她想把咖啡煮好,再烤點小圓麵包和鬆餅,煎幾個雞蛋,讓格里夫一回來就可以享用早餐。
格里夫·鮑威爾身高一米九五,站在眾人中,很有鶴立雞群的感覺,其實邁克和傑克已經不算矮,都超過一米八二。這位田納西大學前四分衛身材魁梧,寬闊的肩膀和發達的肌肉把時髦的外套撐得很有型。單是他的外型,就已極具威懾力,如果再加上億萬身家,難怪他想得到的東西,總是唾手可得。
洛里哈哈大笑,「昨天晚上你說你的私生活與我無關,這話對你也是一樣,你明白嗎?過去九年我和誰有過關係,我有沒有過男朋友,也和你無關。」
「桑德斯說得對,」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想在這一點上,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說約克在歐洲復活的傳言完全是誇張,是假消息,我們都知道,約剋死了,是我們殺死了他,他不可能死而復生。」
上帝啊,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但她不能逾矩,她只能把對邁克的渴望藏在心中,為了邁克,也為了她自己。
她瞅著他,詫異於他如此迅速的回應,「你這麼通情達理,可真意外。」
「我想喝冰茶,」妮可答道,「我來幫你好嗎?」
「我們每一次談話都會變成爭吵,我受夠了,既然大部分都是我的錯,也應該由我首先做出改變。」
洛里坐在她最喜歡的安樂椅里,邁克坐在她身後,雙手搭在安樂椅的椅背上。
「你不需要這麼做的。」邁克說。
格里夫驀然挺直脊背,彷彿進入備戰狀態的戰士,他緩緩轉過身,看著妻子,「早上好。」
特里·歐文斯是多麼幸運的女人哪,真不知她自己心裏作何感想,蘭塞姆是萬里挑一的好人,是她拋棄了他,拋棄了他們年幼的兒子,給家族蒙羞,也讓她自己蒙羞,人人都認為蘭塞姆會恨她,根本不屑於多看她一眼。
「我願意,」洛里對他說,「我能為謝read•99csw•com利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沒有,你想錯了,」她說道,伸過手去握緊邁克的雙手,這個動作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謝謝你,邁克。」
伊薇特說:「鮑威爾偵信社兩名員工的死亡可能就是巧合。」
「我找不到臘肉和香腸。」他一面說,一面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坐到她身邊。
洛里問:「整個一天嗎?」
「哦,上帝!」妮可感到一陣噁心。
洛里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咖啡,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雙手攏在杯上,她把濃郁的咖啡送到唇邊輕嘗。比她平常喝的味道要濃一點兒,不過,洛里喜歡用咖啡提神。
邁克點點頭,拿起叉子開始享用鬆軟的炒蛋。他吃光了雞蛋,又吃了兩小片烤麵包,喝掉咖啡,擦擦嘴,推開椅子,站起身。
妮可·鮑威爾先走進了客廳,她徑直走向洛里,兩人握了手,輕聲交談起來。
「所有的問題你都回答過了,我提過問題,溫賴特也提過,筆錄上你也簽了名,這已經足夠了,讓格里夫·鮑威爾去讀你的筆錄——」
「我不喜歡你這種表情,」邁克說,「你心裏在打小算盤。」
「是哦。」他衝著桌子一努嘴,「我聽到你起來了,所以就先下來擺好桌子,我用的盤子是對的吧?」
妮可大吃一驚,格里夫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一個與馬爾科姆·約克有關聯的人把偵信社的員工當作殺人目標?格里夫二十二歲的時候被約克綁架並被囚禁多年,但約克已經死了。
「真的嗎?」他盯著她,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你約會過的男人竟然沒人給你做過早餐,難以置信啊。」
「即使有這麼一個人——這可是個很可怕的假設——我們也無從知曉他的動機,也許根本與馬爾科姆·約克無關。」
「忽視克麗絲蒂和謝利被殺是因為她們同為鮑威爾偵信社的員工也是不明智的,」格里夫答道,「如果有人把我們的員工當成殺人目標——」
「好的。我……呃……讓我想想,我醒的時候謝利已經起來了,我們喝了咖啡,吃了早飯,聊了幾句,然後——」
「你又失眠了?」不等格里夫回答,她瞟了一眼伊薇特,「你什麼時候來的?」
「一直到?」
「為什麼要謝?」他沒有抽回手,令她有些意外。
莉拉臨走之前對他說:「還是二十分鐘哦。」
莉拉沒有走,她看著他如何細緻耐心地喂她吃飯,好像媽媽在喂自己的寶貝,一邊喂一邊對她說話,告訴她四月的清晨是多麼美好,春花已盡情綻放。望著這令人心酸的一幕,莉拉搖了搖頭,轉身走回了護士站。
「你感動了,因為我變得理智嗎?」邁克咧嘴一笑,「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住在一起了,我不想一直和你吵個不停。」
「是的,整個一天,從你們倆起床開始到晚上睡覺為止。」
「為九*九*藏*書了你,為了不顧自己的安危去保護老朋友。」
「不是秘密會議,我想沒必要叫醒你,昨晚我們都沒怎麼休息,我覺得應該讓你多睡會兒,我打算以後告訴你的。」
「你不是在暗示我,過去這九年你一直是單身的吧?」邁克又倒了一杯咖啡。
「今天她怎麼樣?」
「早飯我一般吃得不多,就吃麥片和果汁,很少買臘肉和香腸。」
「謝謝你,莉拉,你真是我和特里的好朋友。」他跟在她身後一起走向走廊。
「咖啡在那裡。」他豎起拇指,指向咖啡機的方向。
格里夫點頭,「克麗絲蒂案件中,諾克斯維爾警局有些細節不肯透露,只向外界宣布她的死因是被割喉。但是我們得知,殺她的人肢解了她,把大腿和胳膊割成一塊塊三角形。」
「她姐姐明天會坐飛機到諾克斯維爾,」妮可說,「她會打點一切,整理謝利的遺物,賣掉她的公寓房。」
她說:「他們到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停下來仔細聽著,她聽出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是桑德斯。
「感人肺腑。」
「我想去喝點冰茶,你們想喝點什麼嗎?」
她掃了一眼桌子,白色的康寧2005年被美國家居用品雜誌《HFN》雜誌選為全美二十五大餐具品牌。餐盤是她從沃爾瑪買回來作日常之用,「用的沒錯。」
妮科爾·鮑威爾睜開眼,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她伸手輕輕撫過格里夫睡過的那一側床單。房間里沒有亮光,只能憑藉從窗戶和陽台門漏進的晨曦微光判斷現在的時間。她沒有過多的擔心,因為格里夫偶爾失眠後會早早起床。她知道謝利·吉爾伯特的案子是壓在他心頭的大石,同樣也是壓在她心頭的大石。克麗絲蒂·阿里安斯遇害沒多久,又有一位鮑威爾偵信社的成員被殘殺,已經在社裡掀起軒然大|波。社裡派米奇·特拉亨作為代表前往鄧莫爾,米奇曾是聯邦調查局特工,辦案技巧卓然超群,格里夫相信他能夠把所有線索都挖出來,包括那些絕密的。
特里住到綠柳康復中心已經好幾個月了,她恢復得很慢,精神狀態也不好。中風發生在她的左腦,左腦是人的語言中樞,因此她患上了失語症,說話能力、聽力、閱讀能力和書寫能力都受到損傷,同時右半邊身體也無法活動。更不幸的是,特里還患上了輕度的構音困難,因為中風損傷了主管發音的肌肉,從她嘴裏發出來的只是一串含混不清、奇腔怪調的聲音。
「不用了,謝謝你。」
待大家坐定,格里夫·鮑威爾說道:「哈蒙茲小姐,您什麼時候準備好了,就請把謝利遇害當天您能記起來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
邁克緊緊抱著她,讓她的臉龐靠在他的胸膛,「我就在這兒,寶貝兒,有我陪著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妮科爾把枕頭推開,九九藏書下床穿上睡袍和緞面拖鞋,她要去找到自己神秘莫測的丈夫。走下樓梯,她到了一樓,四周萬籟俱寂,惟有清晨的寧靜。她先去了格里夫的書房,那是他遠離塵世的私人聖地。書房的門敞開著,房間里空無一人,他不在家嗎?獨自一人去湖邊散步了嗎?如果是那樣,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你還沒走。」
「我不太記得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我討厭像犯人一樣被關在自己家裡,我們倆要不要打毛衣之類的。」洛里微微一笑,「謝利人很好,我很喜歡她。」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告訴我她的父母都去世了,她有一個姐姐在鳳凰城,還有兩個小外甥,等我這邊的任務一結束,她就準備去看他們。」
特里·歐文斯藍色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轉動,似乎在尋找前夫的身影,待她終於看到蘭塞姆,便定定地望著他。他拉過一把直背椅子,坐到她的床邊。
「你說得對極了。」他說。
妮可推開門,走進了廚房,「是啊,格里夫,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這兩起謀殺絕不是巧合。」格里夫的聲音很堅決。
「有雞蛋,燕麥粉,餅乾。」蘭塞姆拿起一小盒單人份的果醬,「還有葡萄果醬。」
洛里,洛里,洛里,你在想些什麼?邁克做的是他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他的理由也許有些牽強,但他的心是真誠的,邁克·伯基特是個好男人。她應該幫助他,而不是為難他。在這段同居的日子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待一切結束,她就得放手,讓他回歸正常的生活,她永不可涉足的生活。
「殺害謝利的人割斷她的喉嚨,把她的大腿和胳膊割成一塊塊三角形。」格里夫說。
「不要了,謝謝,我夠了。」
「早上好,莉拉。」蘭塞姆一邊說一邊走近護士站。
翻到格里夫睡過的一邊,她抓起他的枕頭,緊緊攬在懷裡。她並不總能理解他,但她卻永遠愛他,即便是生氣的時候,也還是愛他。他不是一個好相處的男人,這一點他自己也十分清楚,往事糾纏著他,靈魂深處埋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與妻子分享的秘密,把他自己、桑德斯和伊薇特緊緊聯繫在一起的秘密。
一名護工從107病房走出來,向莉拉微笑,又瞟了蘭塞姆一眼,便匆匆走向停在走廊里的餐車。莉拉先進了病房,她的病人正靠坐在床上,頭下枕著兩隻枕頭。特雷莎·莉諾·特里·歐文斯曾經是個大美人,人們都叫她特里。那藍色的眼睛,金色的髮絲,還有勻稱苗條的身段,依稀留存著年輕時的風韻,只是蜜桃般無瑕的肌膚如今已布滿斑點,胳膊和大腿都呈現出病態的蒼白,往昔豐潤嬌俏的雙唇已變得乾涸,右嘴角無力地下垂,僵硬的右臂護在肚子上。
邁克走過去打開前門,傑克·珀杜和巴迪·龐德爾斯read.99csw.com已經陪同客人們下車來到門廊,邁克下午打電話讓傑克參加談話,巴迪是今天的當值警官。
妮可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格里夫這是在和桑德斯及伊薇特召開秘密會議,並且又一次把她排除在外,他還是不信任她,還在繼續隱瞞。
格里夫說:「米奇·特拉亨傳來一份報告,桑德斯一小時前拿來給我看。」
她站在門口,看著蘭塞姆掀開早飯盒上的塑料蓋子。
「您說得對,」邁克敞開大門,「都請進來吧,洛里在客廳等我們。」
現磨咖啡的香氣,把洛里一路引到廚房。廚房裡會是什麼情形——依然是邁克在,還是換回了傑克或是別的警官?——她挺起胸膛,深深吸氣,無論是什麼,她都會坦然面對。她在衛生間洗了臉,梳整齊頭髮,她沒有穿睡袍,薄運動褲和T恤衫就可以了。
「才到幾分鐘,」伊薇特說,「桑德斯打電話讓我馬上來一趟。」
邁克默默看著洛里走出客廳,他向傑克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好好招呼客人,自己也跟去了廚房。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愣住了。洛里背對著他,肩膀不住地在顫抖,雙手捂在臉上,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邁克不假思索地走上前,雙手環抱住洛里,洛里靠進他懷中,盡情哭泣。許久,洛里長嘆一聲,含淚轉過身,雙手摟住邁克的腰。
「一直到你不再有生命危險。」
莉拉正對著特里的臉,一字一句地說:「早上好,歐文斯小姐,有人來探望你了,是蘭塞姆先生,他來喂你吃早飯啦。」
快到廚房門口時,她發現有光亮從關著的門裡透出來,隱約還有說話的聲音。格里夫在廚房,他不是一個人,也許是在和米奇·特拉亨或者別的偵探打電話。
邁克站在爐灶前忙著炒雞蛋,亮綠色的不粘鍋是她某次在折扣店的收穫,雖然鍋的顏色和廚房紅、白、黑的主色調不太和諧,但洛里一眼就喜歡上小鍋可愛的樣子。
她略略抬頭,看了看床邊的鍾,凌晨5點38分,輕嘆一聲,她又躺了下去。當格里夫情緒不佳的時候,她通常不會去打擾他,等他情緒恢復了,自然會來找她。有時候格里夫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但只要有她在,他就能安心,他自己是這麼對她說的。雖然已經結婚三年,她並不是總能理解自己的丈夫。
「我再倒一杯咖啡,你要不要?」他拿著杯子問。
格里夫說:「約剋死了,這一點,我們達成一致。」
好吧,如果他能做得到,她當然也能。如果他能住在這裏,日夜面對著她,如果他能抵抗住兩人之間致命的吸引力,她當然也能。上帝作證,她可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
妮科爾·鮑威爾站在丈夫身邊,高挑身材,深褐色頭髮,雪白皮膚,是位渾身散發著自信的漂亮女人。她伸出手說道:「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伯基特治安官,雖然場合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