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負一部分責任，是我一直在懲罰你，其實我們可以是朋友，媽媽和莫莉一直勸我理智些，我應該聽她們的——」

她聽見邁克說，「謝謝你打電話來，明天我們都會過來。」洛里把素描本放進紅色皮包里，把包放在地板上。

她走到他身後，固執地一定要他回答，「我受不了這樣，你在這裏只能讓我心碎，我要你馬上離開。」

「不太可能是午夜殺手，不過他們的確沒有完全排除他的可能性。」

偶爾，兩人的手或身體會不經意地碰到一起，都讓她有如遭電擊的感覺。有時候，邁克會久久地凝視著她，她會迎著他的目光，眼神交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希斯走進救贖者教堂的綜合辦公大樓，他剛和本地的建築承包商拉里·威廉森吃過午餐。威廉森已婚，身世清白，虔誠地信奉著上帝。救贖者教堂在拉魯鎮購買了一塊五百英畝的土地，準備建一座青年營，教堂最大的捐助者們承諾每人捐助二十五萬美元作為建築費用。希斯想儘快和父親討論是否請威廉森建築公司作為建築承包方。

她也知道，可她不願去想。男人或男孩都會對著裸體女人的圖像幻想。她和邁克才開始有可能把過去拋下，過去就找上門來，惡狠狠地把她扯回去。

整整一天，洛里腦海里只想著一件事，午餐后的那一場激吻，每一次回想都讓她激動到無以復加。他們吻得那麼投入，釋放出對彼此最強烈的渴望和需要。

「會抓住他的，一定會的。」

他待她極為恭敬，也明白她對他的感情僅止於繼母對繼子的感情。真希望她不要再擁抱他，不要再在他臉頰印下親吻，不要再溫柔地對他微笑。每當他凝望著她，每當他的渴望情不自禁地流露，他都深深鄙視自己的罪惡，長久地跪在上帝面前請求寬恕。

父親的肩仍在聳動，勒妮悄悄揮手，示意他快走，這是她給他的解脫，在他父親發現之前趕緊離開。

「不，你不應該的。不可能的，我們做不了朋友。曾經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我們可以做朋友，我能和你做朋友就心滿意足了，其實我是自己騙自己。」她直視著邁克，「這就是原因，我們像現在這樣整天待在一起只會導致危險的結果。求你了，邁克，為了我們倆，走吧，別再回來了，讓我去鮑威爾偵信社再請一個保鏢。」

「別忘了你媽媽和孩子們今晚過來吃晚飯。」

兩人相擁而立，邁克的前額ｈｔｔｐs://ｒｅａｄ.9９cｓw.cｏｍ輕輕抵在她的額上，拉住她的雙手，良久，邁克抽身離去，走出了廚房。

洛里大笑，「以後再不會有了，你自己都不信吧？下一次，你恐怕不會只滿足於一個吻。」

「你這頭倔驢！」她衝著他的背影嚷嚷，他已經走出了大門。

邁克舀起滿滿一勺熱乎乎的番茄湯，遞到嘴邊。

「喂，我從小到大我媽都在看，一集也沒落下過，到現在還在追著看，如果看不到直播就錄下來。」

「我知道，可是現在……」她說不下去了，交叉起雙手放到唇上，深深呼吸，垂下眼睛望著桌面，避開邁克的目光，「我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願望，我要活下去。當死亡近在眼前，什麼都變了，你的人生，你的態度。假如我……」她爆出一串自嘲的笑聲，「不去想了。不過如果我能逃過一死，我再不會為贖回過去的罪過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

洛里再也忍不住了，這個念頭一直折磨著她，她一定要說出來，「如果我不是他的下一個殺人目標呢？如果他選了另外一個呢？你準備無限期陪在我身邊？」

邁克避開她的眼睛，吃掉自己的三明治，收拾起餐盤，端到水池裡。

「哦，那好，我——呃，我去外面看看巴迪，看有沒有情況。」

希斯慌忙離開，走過瑪吉的辦公桌，穿過外間辦公室，他背對著秘書，不讓她們看到他身體可恥的激動。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立刻鎖上門，雙膝跪下，向上帝懺悔。

「不要這樣。」他掉頭往門口走去。

希斯·勒羅伊憎恨魔鬼，也憎恨一切因侍奉魔鬼而犯下罪惡的人。他父親格蘭特·勒羅伊曾是最墮落的罪人，無法擺脫墜入地獄的命運，但感謝上帝，他找到了耶穌，上帝之子親自向他傳遞信息，指示他向人們傳播福音。父親將此神聖使命與他分享，希斯覺得自己也因此受到了福佑，得以沐浴在上帝的榮光中。他長到十七歲才與父親團聚，此前，父親幾乎從未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他七歲時，父母親就離了婚，所有與家庭有關的記憶就只是父親與母親之間激烈的爭吵。

她勉強擠出笑容，低頭默默吃著午飯。

「是德里克·勞倫斯，」邁克把手機裝回腰帶上的皮套里，「他和瑪莉亞已經回到諾克斯維爾，是今天上午到的。」

邁克頭也不回地走到路邊，「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他邊說邊向巴迪·龐德爾ｒeaｄ•９９ｃsw.cｏｍ斯揮手示意，巴迪的車剛拐到房子前。

邁克的手機響了，沉浸於勾勒未來藍圖的洛里吃了一驚。

她站了起來，「你搞什麼，竟敢不理我！」

「內爾說5點半，時間足夠。」

「是啊，我喜歡待在店裡，而且我不在，凱茜會很忙，如果再僱人，又要多花錢。」

她該回哪裡去呢？

「這事情沒必要再討論了。」邁克對她說。

父親送他去上了大學。兩年前，二十一歲的他成了救贖者教堂的會計，管理財務事項。令他自豪的是，教堂的凈資產已達好幾百萬，擁有這筆巨資使他們得以幫助更多的人，更多需要被救贖的人。

「為什麼現在還不能出門的原因，為什麼不能去店裡的原因，你是知道的。」

邁克看了一眼手錶，「快1點了，我們可以把蘋果派拿到客廳吃，邊吃邊看《讓世界轉動》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最長壽的連續劇，從1965年開始，共播出55年。，不知道今天卡莉和傑克怎麼樣了。」

「你想上班了，是不是？」

「上帝，我也這麼希望。」

「沒關係的，」她對他說，「真的，我可以做得很好，聽你的話，只要能讓我活命。」

希斯明白，拯救他的是上帝的仁慈，而非自己的所作所為。他自己也並非清白無瑕，但他每一天都在為捍衛正義而戰。男人難免受到誘惑，特別是，特別是這誘惑源自自己父親的妻子。他很難避開勒妮，只要他還在父親身邊工作，他就無法逃開她，逃開她走近時燃起的欲|火。

如果她還能活到年底。

邁克說：「好像要下雨的樣子。」

「不會永遠這樣的。」

「他們認為不是午夜殺手乾的，但他們也沒有完全排除他的可能性，是不是？」

「有什麼要談的嗎？」

洛里煩躁了，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知道知道，如果被記者和好事佬看見我在店裡，他們會像蝗蟲一樣闖進來，更別說那些把我視為魔鬼、開口閉口《聖經》道義、其實自私透頂的假道學了。」

在父親的家鄉肯塔基，他們並肩工作，與此地的人民分享上帝的福音。他們從小事做起，走街串巷，向每一個願意聆聽的人們傳播福音。不到一年時間，他們就在路易斯維爾租下了一幢房子，作為救贖者教堂的所在地。父親超凡的人格魅力，再加上上帝的庇佑，使得追隨者隊伍迅速壯大，他們不得不再去租用更大的場所。

既然父親能夠戰九九藏書勝體內引誘自己墮落的惡魔，希斯也決心同自己的心魔作戰，在他看來，這心魔正是從色情業滋生孵化的產物，由他父親的體內延續到他的體內。如果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他一定要讓墮落淫邪從世上徹底消失，可眼下，他最需要做的事情是拯救陷於貧困中的人們。

洛里問：「我們明天下午2點到諾克斯維爾參加追悼會，早上要幾點從這裏出發？」

如果沒有邁克的陪伴，洛里的日子將無比枯燥，兩人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無法迴避的地步，只消一點小火花，就能引爆他們之間積蓄已久的激|情，這狀態讓兩人都備受煎熬。洛里躺在床上，邁克就在眼前，就在隔壁，不過幾步之遙，然而雖近在咫尺，卻彷彿遠在天涯。她想去找他，擁抱他，親吻他，把自己全部交給他，這念頭幾乎讓她崩潰。

「不太清楚，今晚我問一下傑克——」

邁克皺起了眉頭，「德里克說謝利的追悼會明天下午2點舉行，我告訴他我們會去參加。」

「一個吻而已，僅此而已，」邁克對她說，卻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保證以後再不會有了。」

希斯一心要見到父親，門也沒有敲就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他呆立當場。站在玄關處，他恰好可以看到辦公桌的位置，勒妮一|絲|不|掛地坐在辦公室桌邊緣，前面是他的父親，手工縫製的高級西褲松垮垮地掛在腰下……希斯挪不動腳步，獃獃地盯著父親和繼母激|情的動作，他的身體也不由得激動了。

他猛然轉身，幾乎把她撞倒。她踉蹌了一下，他伸手拉住她，兩隻手捧起她的臉。凝望著他蒼藍色的眼睛，她幾乎無法呼吸。邁克低下頭，饑渴又瘋狂地吻著她。

幾天前，邁克和她就沒什麼話題可聊了，兩人之間的交談已經極少極少，他們都竭力找些話題來說，最經常談的就是天氣。

「下雨挺好的。」

邁克望著她，洛里覺得他會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可他沒有。他的確想安慰她，但他沒有動。

「真要如此，我也陪到底，不過我相信鮑威爾偵信社和聯邦調查局會在他下次動手前就抓住他。」

「你真的應該在家陪漢娜和小邁克，而不是在這裏給我當保姆。」

接下來的兩三周里，洛里和邁克像結婚多年的夫妻一樣，過著平淡瑣碎的家庭生活，當然，除了同床共枕之外。兩人輪流做飯，分擔家務，早上一起看報紙。如果今天既沒有午夜殺手的報道也沒有洛里的新聞九*九*藏*書，那麼就堪稱美好的一天了。每天都會有兩三個小報記者出現在門口，除此之外，媒體和好事的鄰居對他們倒不是過於關注。巴迪·龐德爾斯抓到過兩個十幾歲的小孩用望遠鏡偷看洛里家，他們承認只是想看看洛里不|穿衣服的樣子。

「所有和《午夜假面舞會》有關聯的人，他們都調查過了，」邁克對她說，「能做的基本都做了。他們畫掉了幾個人，但到目前為止，嫌疑對像名單上還有六七個和電影有關的人。」

她追上他，「想讓這事不再發生，惟一的辦法就是你離開這裏。」

他好不容易邁步轉身，聽到勒妮動情的叫喊，他又忍不住轉過頭去，這一次，勒妮看到了他。希斯半張著嘴瞪著勒妮，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古怪極了。她看到他在偷窺，她可知道，他多麼想代替父親站在她的面前。

「嗯，昨晚的10點新聞預報今晚的暴雨概率是50%。」

「沒有。」

快跑，你這傻瓜，快跑。

她把廚房收拾乾淨，回到自己的卧室，給凱茜打了電話，講了一個小時的知心話。之後，洛里去客廳找到了邁克，他一言不發，只是瞥了她一眼，表示看到了她。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兩人互不說話，也互不對視。他在玩當天報紙上的縱橫字謎，她在專心地畫茶室的平面圖，她和凱茜準備在年底前讓茶室開張。

「你不覺得我們要談談嗎？在內爾和孩子們來之前，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

邁克把盤子放進水池，銀餐具碰著不鏽鋼水池，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他用力抓住水池邊緣，手指都沒有了血色。

地獄嗎？是啊，和所有那些墮落的女人們一起下地獄。

邁克每天會陪她出門，在附近散散步，但時間都不固定。那天早晨，她從花園裡摘了最後幾朵盛開的鬱金香和黃水仙回家，修剪枝葉，用盛滿清水的水晶花瓶裝起來，放在廚房餐桌的正中，讓花兒陪伴她和邁克的午餐。

「他有沒有提到殺害謝利的兇手已經有線索了？」

他打開門，「我不走，堅決不走。」

邁克點頭，「嗯。」

她的生活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洛里看了看手錶，下午4點40分。

「他有沒有說——」

「幾個小時前，我們的激吻，我們都在逃避——」

仁慈的上帝啊！

洛里想去上班，但最終還是接受了邁克的建議，一段時間之後再恢復正常生活。足不出戶就是安全，家是封閉的環境，在這樣https://read.99csw.com的環境中更容易對她實施保護。珍寶閣是公開場所，那裡不僅有顧客，還有愛管閑事的市民，虎視眈眈的狗仔記者，基督教婦女道德會道貌岸然的積極分子。九年前洛里回到鄧莫爾時，婦女道德會那些人費盡心機地要把她趕走。最近洛里的電話也沒有斷過，小報記者的，電台記者的，還有婦女道德會的。現在所有電話都轉接到鮑威爾偵信社，由他們實施監聽，這要比整天拔掉所有電話要好得多。

洛里聽到巴迪對邁克說：「他們有洛里拍的《花|花|公|子》的艷照，他們會幹什麼，你是知道的。」

「是啊，是啊，我知道。我十幾歲的時候，也是被她帶著才看這部片子的。有時候我會在吃午飯的時候看，如果沒空，就晚上回家看錄下來的。」洛里嘆息。

邁克丟下報紙站起來，邊接電話邊在屋裡踱步。很明顯，主要是打電話的人在說，邁克表明身份之後，就再沒說過話。

她沒有追出去。

洛里喝了一小口冰茶，「你媽媽打算今晚再帶晚飯過來，她帶孩子們一起來吃。」

「不包括演員，很多演員已經死了。」

洛里起身走向邁克，邁克突然神色驚慌，彷彿被獵人發現的小鹿一般。

他經過外間公共辦公室，和兩位秘書略略寒暄了幾句，便徑直向裏面父親的聖所走去。他沒看到父親的助理瑪吉·史蒂弗森，一位六十多歲的富態老奶奶，也是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她肯定還在吃午餐。

洛里恨得直咬牙，她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也不管會不會被人聽到，「你留下吧，要是出什麼亂子都是你的錯，和我無關！」她重重地摔上大門，回到房內。

「是挺好的。」洛里拿起半片烤乳酪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邁克在洛里家和辦公室之間來回奔波，他是洛里的保鏢，同時又是小鎮的治安官，在這個頭銜下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職責。不過他總會在晚餐之前回來，陪伴洛里直到天明。他不在的時候，洛里一直待在家裡，當值的警官每隔一段時間會來看看她。

「我沒忘，晚飯之後聯繫傑克，我肯定瑪莉婭已經打過電話給他，告訴他時間和地點。」

「媽媽不是說5點鐘的嗎？」他問，「那就快到時間了，我們得快點，布置桌子——」

她總是在洗澡時情不自禁地幻想邁克的樣子，他的手掌撫過她滑潤的身體，她甚至能感覺到耳邊他潮熱的呼吸……

洛里哈哈大笑，「你是我見過惟一一個承認自己看肥皂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