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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他已經料到瑪莉婭會把他的提議當成是挑釁,她就是這樣,像一枝帶刺的玫瑰,永遠尖銳,不讓人靠近。
德里克笑了,「是啊,想說說嫌疑人的名字,逐個排除嗎?」
夜色中的綠柳康復中心帶著某種詭異的靜默,不時地從某間病房傳出幾聲號叫,間或還可以聽到護士休息室里的笑聲。大門在每晚11點鐘準時上鎖至第二天早晨6點。晚班護士只在8點上班的時候查一次房,在6點下班時再查一次,大部分時間她們都待在休息室,如果有病人按鈴呼叫,她們才會去察看情況。夜班警衛負責整幢大樓的安全,中心的禁區則另有警衛把守,八小時換一次崗。
瑪莉婭看了一眼德里克,又轉向格里夫,「這幾個人過去幾個月的行蹤我們有資料嗎?還有他們現在的情況?」
「我想男朋友基本可以排除了,在電影拍攝期間,演員們都在相互約會,或者說是相互上床,我們沒發現有誰和圈外的什麼人保持長期的關係。」瑪莉婭思索了一會兒,「我們的資料里是否提到還有誰的父親健在?」
格里夫提醒她,「社裡接手這案件還不到六個月,開始時除了三起謀殺案,我們沒有任何線索,是我們——是鮑威爾偵信社——查明了這三起案件之間的關聯,如果不是我們,聯邦調查局也不會那麼快成立專案小組。但我們創造不了奇迹,我們只是事件的調查者。」
把握時機是成功的關鍵,他必須在10分鐘之內進入中心,殺掉她,再出來。所有一切必須在警衛10點鐘換崗時完成,那時一個警衛已經離開豪華病區前舒適的長椅,而另一個警衛又尚未把自己安頓進去。理論上來說,是不應該存在警衛缺失的情況,不過他知道,在換崗的時候,接班的警衛通常要先把個人物品放進儲物櫃,去一次洗手間,再和護士們閑聊幾句,從休息室的自動販賣機上買一杯咖啡或可樂。
他推開門,房裡漆黑一片,剛從燈火通明的走廊進來,他過了幾分鐘才適應屋裡的黑暗。她背對房門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只露出腦袋。興奮混雜著恐懼,像一劑強心針,霎時注滿了他的全身。
德里克總結道:「非常簡單的計劃,卻做得天衣無縫。外地的老朋友打電話給米斯納夫婦,騙取他們的信任,讓他們邀請他住在家裡,至少住一個晚上,米斯納夫婦根本沒read.99csw•com有意識到他是來殺他們的。為什麼他們會毫無防備?他們明知道殺害《午夜假面舞會》演員的兇手很可能是與這部電影相關聯的某個人。」
「真見鬼!」瑪莉婭心中焦躁,「我們在縮小嫌疑人範圍上花的時間太多了,我們應該早對這幾個人實施監控,早這樣做的話,或許可以避免瓊·米斯納和肖恩蒂·托馬斯的被害。」
德里克冷笑,「帥哥有毒啊。不管你覺得他有多迷人,他都是嫌疑對象。我們有四個嫌疑對像——凱西·勞埃德、蘭塞姆·歐文斯、泰勒·歐文斯和希斯·勒羅伊。」
妮可說:「那麼我們必須立刻開始嚴密監控這四個人。」
妮可說:「追查工作中最難的就是挖掘細節。希克斯·溫賴特給了我們一些這樣那樣的細節,不過肯定不是全部,而我們全部的調查結果都通報了他。通話記錄、出行記錄,還有信用卡信息,這些我們不是弄不到,但需要時間,而聯邦調查局有權追查嫌疑人的這些記錄,不過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指證嫌疑人,他們也不能隨意使用這項權利,同樣的,我們也不能。」
特里一動不動地躺著,他牢牢盯著她,關上門,走了過去,摸索著從床邊的椅子上拿起一隻枕頭,這枕頭是白天護工給她靠背用的。捂死她只消幾分鐘,她不會痛苦,不像前面那幾個,想到這裏,他竟有些高興起來。可是,這不公平啊,她才是造成他痛苦和苦難的罪魁禍首,怎麼能讓她死得這麼痛快?!
「對不起,我很擔心洛里·哈蒙茲,所以心煩意亂。原以為殺手作案的間隔是一個月,可是米斯納夫婦被殺了,現在……」她狠狠瞪了一眼德里克,「別說話!我知道你說過殺手有可能會改變作案手法,可能一個月之內不止殺一個人。」
德里克咧嘴一笑,「如果你覺得這個不錯,我還有一個也很不錯的想法。」
「你們倆說得都對,」在詳細研究了鮑威爾偵信社的調查數據之後,德里克已經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他給殺手做了兩份側寫,「假定殺手並非與電影直接相關,但卻是所有演員都認識的人。」
他說:「我認為無論午夜殺手是什麼人,他都是瓊和傑夫認識並且信任的人。」
「假如他不是直接與這部電影相關的人呢?」瑪莉婭提出了一個看法。
瑪莉婭說:「電影發read.99csw.com行了藍光DVD藍光DVD是利用波長較短的藍色激光讀取和寫入數據,其容量是普通DVD光碟的五倍。版本,這算不算是引爆的原因?」
「認為他一無所有,也許是我們的誤解。深度調查的結果顯示,就在昨天,勞拉·盧·羅伯茨往費耶特維爾一位名叫威廉姆·蓋斯曼先生的戶頭上匯了一筆錢,」妮可說,「根據銀行櫃檯工作人員的描述,我們可以肯定這位蓋斯曼先生就是凱西·勞埃德。」
「在米斯納夫婦遇害之前,蘭塞姆·歐文斯先生和他兒子泰勒·歐文斯也出了城。泰勒·歐文斯的妻子說他去了外地釣魚,老歐文斯的管家說他出門做『考古調查研究』,這是她的原話。」
格里夫說:「我看過這兩人的資料,我認為凱西·勞埃德的嫌疑比格蘭特·勒羅伊大。勒羅伊現在的生活比過去要好太多了,且不說別的,他從事色情業的過去對他只有幫助,而沒有害處,他一直把自己當作例子,用來證明最邪惡的罪人也能夠被救贖。凱西·勞埃德就不一樣,他的生活一落千丈,他有理由對色情行業心生怨恨,把自己的失敗歸咎在《午夜假面舞會》的演員身上。」
倒霉的瓊,註定要和《午夜假面舞會》里的演員一起命喪黃泉。只有四個人還活著了:桑尼·德古茲曼,查琳·斯特里克蘭,特里·歐文斯和洛里·哈蒙茲。他真心希望這四個人都能抓緊最後的時間,好好享受生活,午夜殺手遲早會找到他們,執行死刑。
妮可說:「希斯的秘書說他去了肯塔基州的拉魯縣,視察救贖者教堂最近在那裡購入的土地。」
特里的死亡必須做成完全與午夜殺手無關的樣子,他絕不能暴露自己,現在還不行,還有三個人等待他去執行死刑,一個都不能留,她們都必須死,否則他將無法從無邊的苦海中解脫出來。
突然,床邊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他大驚失色,拿著枕頭的手懸停在特里的頭上。角落裡,一個人影站在那裡,離他只有幾步之遠。
每次回來,他總想要歡慶一番,離最終的目標已經越來越近。可是,對一個已經摒棄了酒精、毒品和女人的人來說,拿什麼來慶祝呢?他錢包里還剩著一點點錢,足夠買份牛排當午餐,然後他可以去看場電影。不過他先要趕去賈森家,把背包放下來。為安全起見,他九_九_藏_書把自己的家當都寄存在賈森那裡,他相信這位朋友絕不會打開上了鎖的皮箱,偷看自己的東西。
他一整天都在考量自己的選擇,一天也不能再等了,如果不立刻行動,他的身份將很快暴露。
瑪莉婭提醒他,「你不是還有另一個設計情節嗎?」
德里克說:「如果必須在兩人之間做出選擇,我也傾向於凱西,那麼,假定他是我們的主要嫌疑人之一。」
格里夫說:「你們排除了瘋狂的影迷,尤其是那些痴迷於《午夜假面舞會》的,那麼還有什麼人呢?最有嫌疑的就是和這部電影的製作相關的人員。」
經過垃圾箱時,他把報紙扔了進去。離開費耶特維爾的這段時間,他一直關注著新聞,他知道午夜殺手的最新案件讓全國上下為之震驚。
「洛杉磯警察局稱沒有暴力闖入的跡象,」德里克翻開記事本,「兩名保鏢在客廳被槍殺,米斯納夫婦也是,因此殺手並非突然闖進房子開槍。廚師為米斯納夫婦和一位客人準備了晚餐,在客廳里還發現了酒杯,說明米斯納夫婦在和客人共進晚餐之後還喝了酒。到目前為止,只發現了米斯納夫婦和保鏢的指紋。很明顯,我們的對手非常縝密,一點證據也沒有留下。」
一切順利。
瑪莉婭問道:「希斯·勒羅伊呢?」
誰能想得到,在偉大的行刑者、罪惡的消除者清除那些演員的同時,他或許也已讓導演和總編劇消失於人間了。凱西堅信,沒有了特拉維斯·迪拉德和勞拉·盧·羅伯茨,世界將更美好。
對瓊·戈因斯的回憶讓他傷感,大概是因為那時瓊看不起勞拉·盧,經常叫她母馬,因此勞拉總是把她的角色寫得很爛。
格里夫喝了一大口冰茶,「我想我們都同意你的觀點。」
「沒錯,」格里夫說,「問她米斯納夫婦有沒有提過客人名字的時候,她說不記得提過,瓊·米斯納叫過客人的小名,但她完全沒印象這個人會是誰。」
妮可問道:「比如?」
瑪莉婭問道:「我想廚師是在客人到達之前離開的吧?否則,他會連她也一起殺掉,因為她能認出他的樣子。」
「是的,有可能。」德里克答道。
「某人的男朋友,某人的丈夫,某人的父親,某人的兒子,」德里克停頓片刻,給大家時間充分理解他的觀點,「此人的生命被他從事色|情|電|影行業的女朋友、妻子、女兒或者媽媽九九藏書扭曲了,出於某種原因,他把所有的憤怒歸咎於《午夜假面舞會》的演員身上,就在第一次謀殺發生前不久,有某個事件引爆了他積蓄已久的憤怒,導致他開始瘋狂殺人。」
良久,格里夫說道:「這個情節設計得還不錯。」
「殺手過去從事過或者現在仍在從事色|情|電|影業,不過不是演員,而是編劇、導演、製片人,或者是攝像。這部電影是他事業的轉折點,六個月前發生的事件讓他壓抑已久的心魔徹底失控,很可能就是DVD版本的發行導致他開始瘋狂殺人。」
瑪莉婭向他翻了翻眼睛:「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快說吧。」
周六清晨,胳膊下夾著報紙,一隻肩膀上背著中號背包的凱西·勞埃德在費耶特維爾終點站下了灰狗巴士。無奈的是,他已經趕不上嗜性者匿名互誡會的討論了,再怎麼趕也沒用了。
瑪莉婭說:「我們已經排除了特拉維斯·迪拉德,除非他僱人行兇,他已經上了年紀,身體又有病,不可能是兇手。凱爾·里基在我們調查期間沒有離開過墨西哥,所以這個攝像也被排除了,另一個攝像是傑夫·米斯納。剩下的人還有誰?格蘭特·勒羅伊和凱西·勞埃德。」
妮可也加入了討論,「她清楚地記得瓊·米斯納說客人要留下過夜,他們很多年沒有見了。」
格里夫說:「我們和你的感覺一樣。從此刻開始,我們將嚴密監控這四個嫌疑人。」他轉向妮可,「打電話給溫賴特,告訴他我們的計劃,不要讓我們的偵探在行動中和調查局的人起衝突,這對我們沒有好處。」
德里克說:「其實我做過調查了。電影中所有的演員,包括星光製片公司的所有人員,只有三個人的父親還健在——洛里·哈蒙茲,她父親三年來從未離開過阿拉巴馬州;凱西·勞埃德,他父親幾年前因交通意外受傷,一直坐著輪椅;還有查琳·斯特里克蘭,她父親從部隊退役,過去八年一直住在夏威夷。」
他深深吸氣,繼續等待了兩三分鐘,警衛從長椅上起來了,伸了個懶腰,往休息室去了,所有員工的儲物櫃都在那裡。障礙清除,道路無阻,他大著膽子走出拐角,衝過警衛的長椅,跑到107病房的門口,從休息室傳來的談笑聲一路清晰可聞。
「OK,我們把男朋友和父親都排除了,」瑪莉婭說,「還剩下丈夫和兒子。在丈夫裏面,我認九-九-藏-書為蘭塞姆·歐文斯嫌疑最大,這個人十分古怪,至於兒子……嗯……希斯·勒羅伊和泰勒·歐文斯,我無法想像像泰勒·歐文斯這樣英俊瀟洒的人會是殺人兇手。」
屋裡一片靜默。
即使室內漆黑一片,他也能認出此人是誰。
他在東西走廊交叉的地方停了下來,貼著牆角偷偷張望護士站的情況。一位黑頭髮,身材粗壯的護士從走廊另一邊走向護士站,顯然是剛從病房出來,她走過護士站,直接進了休息室。
他不想殺她,然而,自始至終他都明白,殺她無可避免。如果只有她一個人活下來,那些愚蠢的聯邦調查員肯定會奇怪為何她沒有被殺掉,然後便會把兩者聯繫起來。本來他計劃把她留到最後,下手殺她太難了,他是那麼愛她,可她不配得到他的愛,她不配,她從來就不配……無論我們如何渴望,過去也無法改變。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令他至今仍陷在被她拋棄的痛苦中無法自拔,她愛過他嗎?如果她愛過,又怎麼會離開他?
格里芬·鮑威爾的書房裡,德里克·勞倫斯靠在沙發里,把腳蹺在墊了軟墊的踏腳凳上。桑德斯送來了冰茶,隨即又靜靜地離開了。德里克一面小口吸著香甜的覆盆子冰茶,一面漫不經心地四下張望,不過他看的可不是房間的裝潢,他看的是房間里的人。格里夫和妮可分別坐在壁爐一側的兩把扶手椅中,瑪莉婭坐在壁爐另一側的沙發里。在過去幾天里,他一直留在鮑威爾家,瑪莉婭今天上午剛從諾克斯維爾回來。這兩天報紙上的頭條新聞全部都是米斯納夫婦及其兩名保鏢遇害的慘案。隨著鮑威爾偵信社的信息越來越豐富,德里克必須重新修訂對午夜殺手的側寫。
我能做到,我要做到,她不配活在這世上,她是最不配的人。
「你好啊,兒子。」蘭塞姆·歐文斯說道。
「奇怪的是,這四個人在米斯納夫婦遇害期間全都離開住地,不知所蹤,這又如何解釋?最新資料明確顯示前幾天他們都不在住地。」德里克輕叩筆記本,「凱西·勞埃德幾天前就走了,直到今天才回到費耶特維爾,我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他把車停在幾個街區之外,走路到中心,在大門入口處觀察訪客休息區的情況,確定晚班警衛不在,他迅速進門,急步拐上通往西翼的走廊。他很走運,一個人也沒有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