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塞姆對她說：「羅伯茨可以利用精神障礙抗辯，泰勒的精神很不正常，非常非常不正常。」

泰勒答道：「我想她可能還要一個枕頭。」

那一刻，蘭塞姆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戰。幾小時前，莉拉·牛頓對警衛謊稱蘭塞姆的名字已經加在准許探視的名單上，騙得警衛讓他進來。也是莉拉打電話告訴他特里認為他會傷害她，要兒子保護她。聽到這話，蘭塞姆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如果不是莉拉誤解了特里的意思，那就是特里的腦子糊塗了。他從未做過任何事情，讓特里覺得他會傷害她。上帝啊，他愛著她啊，一直愛著她，永遠愛著她。的確，她在多年之前撕碎了他的心，那時他曾詛咒她，希望她去死，但那不是他的真心話。

「我想哈蒙茲小姐應該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她和特里是最後的倖存者，《午夜假面舞會》里其他的演員都死了。」

蘭塞姆瞄了一眼枕頭，「你拿著這個準備做什麼？」

蘭塞姆長嘆一聲，探員銬起泰勒，把他從床上拖了起來。

睡在床上的人慢慢轉過身，一雙深褐色的眼睛緊緊盯住泰勒。

希克斯·溫賴特。

探員們把泰勒臉朝下按倒在床上，強令他安靜下來，泰勒不停地反抗，不停地尖叫。

「午夜殺手，我們今晚抓到他了，就在幾小時前，他已經認罪。」

「媽媽！」泰勒狂叫。

莉拉帶著他從西翼走到東翼，快到118病房時，他看到門是關著的，一位女護工坐在門口的椅子上。莉拉和她打了招呼，推開門讓蘭塞姆進去。房間里半明半暗，只有衛生間里的夜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緩緩走向床邊，這才發現特里沒有睡，正睜大了眼睛望著他。

「莉拉·牛頓和我。」

感謝上帝，今read.99csw.com晚他沒有忽略前妻費盡心力吐出的幾個字——特叔我，我吃到。

「我們？」

特里的眼中盈滿淚水，他明白了，因為她不能說話，無論他們的兒子向她坦白了什麼樣的理由，她都無法告訴別人。

凌晨1點15分，邁克的手機響了起來。儘管到了晚上，他就把鈴聲調到很小，獨特的響鈴還是立刻驚醒了他，他翻了個身，伸手往床頭櫃摸去，摸索過錢包、鑰匙、裝在槍套里的史密斯—威森半自動手槍，終於找到了手機，他按下解鎖鍵，迷迷糊糊地望著屏幕上的來電人姓名和號碼。

他敲了敲門框，「洛里？親愛的，快醒醒。」

「也許過幾天我可以回答她的問題。」

泰勒緊緊攥住手中的枕頭，「我來看看媽媽。」

「你來這裏幹什麼？」泰勒·歐文斯驚駭地瞪著自己的父親。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溫賴特對他說，「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就是兇手，基本不會錯。」

泰勒漲紅了臉，汗水涔涔而下，「她根本就說不清楚，她怎麼可能告訴你什麼？」

「我能為您做什麼嗎？」她問道。

臨近傍晚，蘭塞姆終於明白前妻是要告訴他，他們的兒子就是午夜殺手，他依然不願相信，直到莉拉把特里抽屜里泰勒帶給她的每一起謀殺案的新聞剪報拿給他看，他才不得不正視自己的直覺。

泰勒被押出了綠柳康復中心，蘭塞姆獨自一人待在107病房，兒子的指控字字句句回蕩在他的腦海，所有的悲痛終於決堤，淚水流下，他氣噎難平，他沒有哭出聲，只有肩膀和雙手在不停地顫抖。

兩名探員把槍放回槍套，一邊一個彎腰拉住泰勒的胳膊。泰勒驟然止住了哭泣，猛地站起來，拚命要掙脫被緊拉read.99csw.com住的胳膊。

可惜她竟為了一個配不上她的男人背叛了他，再沒有哪個男人能像他這麼愛她。

蘭塞姆心中百味雜陳，萬般悔恨，強忍著不掉下眼淚。

「謝謝你這麼快就通知我。」

然而，有多少次他喝得酩酊大醉，翻來覆去地看那部該死的電影——《午夜假面舞會》——還把小泰勒帶在身邊？那時的泰勒只是一個小孩子。上帝啊，他究竟做了什麼，竟強迫自己的兒子和他一起把那部電影看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對特里還有那些演員都說過些什麼惡毒詛咒，他幾乎記不清了。

特里點頭。

蘭塞姆對兒子說：「我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你媽媽都告訴我了。」

兩年多了，他總在期待著她的注目，像一個女人對她喜歡的男人的注目，他已經很有耐心，等著她注意到他，不僅僅是當成一個熟人。他的希望落空了，在洛里眼中，只有一個男人，那就是邁克·伯基特。

他的理解是，「泰勒要殺你？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她想表達的意思，我們理解了，這就夠了。」

蘭塞姆輕輕握住她瘦小虛弱的右手，「聯邦調查局把他帶走了，他們沒有傷害他，明天就給他請律師，我會打電話給大學兄弟會的老朋友羅伯茨·巴洛，他會接下泰勒的案子，我保證。」

特里再次握緊他的手，慢慢閉上眼睛，蘭塞姆彎下腰，伸手為她抹去臉頰上的淚水。

邁克立刻坐了起來，掀掉被子，一邊下床一邊接電話，「我是邁克·伯基特，有什麼情況？」

邁克說：「是特里·歐文斯的兒子泰勒，聯邦調查局給他設了一個局，在他準備殺特里的時候抓住了他，他招認了全部的罪行。」

如果她能對他另眼相待，他就能幫助她贖回九-九-藏-書犯下的罪孽。然而，近來的一切讓他明白，她已罪無可恕，她永遠不會懺悔，永遠不知救贖，永遠不會乞求他為她清洗邪惡的靈魂，現在，她又把邁克拉回了身邊——拉回了床上。

探員們把泰勒拖出了房間，他在走廊上仍一路叫嚷：「他總是坐在電視前面，一遍又一遍地看電影，一邊看一邊說，看到什麼是真正的邪惡了嗎，看到你媽媽和別的男人上床了嗎，她喜歡這樣，賤人！媽的，她就喜歡這樣。他就是這麼說的。」

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圍在泰勒周圍，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蘭塞姆走近兒子，他急切地要去安慰他，去保護他，為首的探員按住他的肩膀，向他搖搖頭，蘭塞姆看了他一眼，無奈地點了點頭。

「是泰勒·歐文斯，特里·歐文斯的兒子，」希克斯說，「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對媽媽坦白了，特里自從中風之後就不能開口說話，但她想盡辦法讓前夫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們設了一個局，等著歐文斯來殺他的媽媽，他果然來了，被我們抓個正著，後來他就什麼都招了。」

她抬起頭，看見是他，急忙坐起來，被子滑到她的腰間，「邁克？怎麼了？」

泰勒臉上邪惡的笑容讓蘭塞姆不寒而慄，這個惡魔，這個瘋狂的、可怕的、邪惡的魔鬼，是他一手造成的嗎？

「什麼時候？昨天晚上還是之前？」他馬上意識到自己提了兩個問題，於是改變問法，「昨天晚上之前？」特里點頭。「昨天晚上，他有沒有威脅你？」特里又點點頭。

門猛地開了，荷槍實彈的聯邦調查局探員迅速把泰勒包圍起來，躺在特里床上的女探員也下了床。

「蘭塞姆先生？」

他吸吸鼻子，用手指抹去眼淚，轉身看著莉拉·牛頓。

「什九九藏書麼！」

洛里，我這麼愛你。

特里指著床頭時鐘上的12點，「叔，叔人。」

泰勒瞪著自己的父親，藍眼睛里充滿了仇恨，「她們都死了，你不高興嗎？你恨她們，你恨她們每一個人，可是你最恨的還是她，糖糖，不是嗎？我聽你說過多少次你想讓她去死？要不是你今晚要當救美的英雄，她已經死了，死於午夜。」

「這話太荒唐了。」泰勒的額頭上和嘴唇上細細密密地滲出汗來。

「這句話該我問你，」蘭塞姆·歐文斯平靜地答道，伸手擰亮了特里床頭的燈。

邁克道別了希克斯，把手機放回床頭櫃，拿起掛在床邊椅子上的牛仔褲，穿上褲子，跑到洛里房門口。嚴格遵照他的指示，洛里把房門開著。

「再說一遍。」她望著邁克，眼裡有驚喜的淚光閃爍。

「蓋在臉上嗎？」

「你能帶我去特里那裡嗎？」

蘭塞姆不敢相信自己兒子會是殺人兇手，更不要說今晚來這裏殺害親生母親了，然而擺在面前的事實又彷彿是在意料之中。多少年來，他一直擔心著兒子的性格，兒子從小就陰鬱乖戾，喜怒無常，他曾懷疑很多小鳥，還有鄰居家的寵物，都是泰勒殺掉的，但他一直不願正視自己的懷疑。

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

「我肯定她有很多問題要問。」

「我的上帝啊！怎麼抓到的？是誰？」

泰勒跪倒在地，雙手掩面——那如母親一般絕美的臉龐——號啕大哭。

「特叔。」

「是的，親愛的，結束了，都結束了。」

特里握緊他的手。

「他告訴你的？」

她顫抖著聲音問：「泰，泰？」

「當然，先生，當然可以。」

望著站在面前的兒子——他惟一的孩子——蘭塞姆的精神幾近崩潰，他自責不已，自己和特里是這一切的九_九_藏_書罪魁禍首。當前妻費盡心力地告訴他泰勒就是午夜殺手時，他在她的眼中讀到的不止是恐懼，更是痛悔，造成兒子今天的罪行，她也有責任。

蘭塞姆哽咽著說：「請你們，不要傷害他。」

邁克說：「真不敢相信一切都結束了，你確定嗎，百分之百地確定？」

「沒什麼，」他一面說一面走到她的床邊，「他們抓住他了，希克斯·溫賴特剛才打電話來，幾小時前他們抓住了午夜殺手。」他在床邊坐下。

「他為什麼要告訴你？」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夠拯救洛里，他愛她，這份愛讓他無所畏懼。

他真想靠近洛里家，從窗戶里往裡張望，像他之前一直做的那樣，在邁克·伯基特搬進去之前。現在再這麼做，就太冒險了，他只能遠遠地瞧著。不過總會有那麼一天，當她一個人、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那就是他行動的時刻。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然而她被保護得這樣嚴密，他不能輕舉妄動。

他尖叫：「我必須要這麼做，只有這麼做，我才能自由。」

泰勒把枕頭摔到地板上，伸手拉住躺在床上的人，拚命搖晃，「媽媽，媽媽，告訴他們，這不是真的，告訴他們，這是誤會。」

「邁克，我是希克斯·溫賴特，我們抓到他了。」

蘭塞姆說：「你媽媽不在這裏，幾個小時前轉到中心另一側的病房了，就在我和溫賴特特工聯繫后不久。」

泰勒偏過頭，狂笑起來，「哈哈哈，你不想讓他們傷害我，多慈愛的父親啊，可惜太遲了，你這個渾球。」

他問特里：「你怎麼能肯定就是泰勒殺了那些人？」

「哦，感謝上帝，」洛里撲進邁克懷裡，緊緊抱住他，「我有一千個、一萬個問題，不過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哦，邁克，邁克……真的都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