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連掛上話筒的聲音也沒有，門外驟然陷入死寂。江成彥想要更專心地側耳聆聽，同時心底一涼。

這些麻雀彷彿不曾注意到江成彥的心情，兀自興奮地跳躍玩鬧。

剛開始母親的語調相當柔和，但慢慢轉成乾澀。

學校附近有一座公園，行人稀少，一點也沒有放假的景象，或許大家都窩在冷氣房避暑去了吧！在強烈的日光下，樹叢花草的色彩更為搶眼，其間充滿著刺耳的蟬鳴，好似它們因為幾乎獨佔去了公園的全部，而在高聲歡呼。至於左鄰的住宅區，則顯得安靜多了。

再加上，原本就擅長理化的何偉鵬，臉上那份嘲笑的表情，顯露了他絕對的自信。

近年來，原本臟臭不堪的愛河開始進行整治工程，但高雄市民們對愛河的水質仍有疑慮。市長為了證明愛河十分乾淨，今年特地在九九藏書河上舉辦龍舟競賽，以示政績。能夠重新見到愛河的美，令市民們非常期待。整個活動有聲有色，也成為話題焦點。

江成彥知道事情不妙了，但他只能握緊拳頭，設法壓抑激動的情緒。

空蕩蕩的校園，連教職員室也停止辦公，缺少了師長的催促，所有的教室里都只剩下紋風不動的桌椅。這是考季來臨前最後一次的罕見奇景。

事實上，昨天的理化考試，江成彥比平常更缺乏自信。當班上其他人面對考卷奮筆疾書的同時，他的腦海里卻不斷浮現羅老師可畏的怒容，以及何偉鵬可恨的笑臉。他簡直定不下心來理解敘述複雜的題意——尤其這次的理化考試難度特別高，據說出題老師完全是為了打擊學生信心，以逼迫學生付出更多的心力用功。

刻意將電視聲音轉小，原九-九-藏-書本是母親不希望打擾到他讀書。但是，讓電視保持微弱的音量，似乎又隱含著另一層意義——母親希望他會以為她專心地在看電視，而不是偷偷留意他在房內的動靜。

倏地，客廳突然傳來一連串刺耳的電話聲。

儘管後來愛河由於污染日漸污濁，而如今又將恢復清凈。

江成彥記得，母親曾說，她自小就在愛河邊長大。不曾泛濫、不曾決堤，愛河是一道溫柔的河流。而對年幼的江成彥而言，母親的形象就像愛河一般。

羅老師稱之為「玉不琢，不成器」，還有「鑽石是在極端的高壓下誕生」的道理。

門外的說話聲漸漸沉緩，彷彿再堅強的母親也附和不下去了。聽著她的聲音，連江成彥都感到喉頭哽滯，喘息的力氣也全然喪失了。

「好，我會跟他說……對啊……那個孩子不https://read.99csw.com錯，我兒子還得多加把勁……你說得是，父母親經常不在家，還能這麼上進，可真是難得……」

住宅區里有棟小樓房，與周圍的建築物格局類似，但多了一份優雅的藍白色調，顯示出主人獨特的美學品位。小樓房讓一座玲瓏別緻的庭院圍繞著，庭院里設有車庫，並且養了幾盆美麗的蘭花。

不知道經過了多長的時間。冷不防地房門「啪」的一聲打開，江成彥嚇得抬頭。

江成彥認為，這是母親心思最複雜、最深沉的部分！

倘若題目太難，分數不高當然是合理的。不過，江成彥在乎的不是分數多少，而是輸了何偉鵬幾分。一想到這裏，心中那股希望何偉鵬消失的願望立刻再度壓迫胸口。

江成彥的思緒根本不在書上。除了觀看麻雀，他開始側耳傾聽，察覺到門外客廳細碎幽微https://read.99csw.com的電視聲。他知道，那是母親正在看龍舟比賽的節目。

「……不，沒關係，這麼處罰學生是應該的……」

這一帶由於靠近不少明星級的初中、小學，這座住宅區的住戶，百分之九十是擁有在學子弟的家庭。由於搶讀狀況非常激烈，房價跟著水漲船高，這些家庭的經濟狀況相對富裕，於是，也增加了住戶之間的競賽項目。

天氣真的愈來愈熱了。

「我會的……好……」

江成彥的耳朵豎了起來，貼近門板。這種時間，電話里不可能傳來什麼好消息……「喂……我是。哦！是羅老師。」

母親站在門口，臉色一片鐵青！

這一回到底會差到幾分？

沒有一個家長希望自己的小孩在別人面前矮人一截。因此，在這段敏感的時刻，整個小區總是瀰漫著異樣的沉默。

這裡是江家。江成彥坐在一樓的書房裡，九*九*藏*書桌前的語文講義歪歪斜斜地散置，他有氣無力地望著窗外庭院中跳躍的幾隻麻雀。

想必，她對今天的活動一定很感興趣。但她卻沒有離家。因為，她得盯著江成彥讀書。

更何況他還有演講比賽需要準備。為此，他必須壓縮自己的讀書時間，否則實在沒有餘暇去完成困難的英文演講稿。

等端午節假日一結束，江成彥就必須面對理化考試的成績。只是，他在不需要看到實際的分數以前，就已經大略可以想象得到結果有多糟！

在家裡，江成彥比起在學校更加沒有離開書本的自由。

端午節的高雄市，是盛暑的開始，在這高溫的連續三天假期里，準備應試的學子們總算可以稍微喘口氣。即便依然逃不開升學壓力，至少能舒服地躲進家中，避開夏日的炎燥。對某些學生而言，這是效率的開始，而對於另一群學生，則是鬆懈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