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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民軍攻克劉家廟 盤恩照會軍政府

第二十四回 民軍攻克劉家廟 盤恩照會軍政府

胡石庵點頭稱謝。邱隊官便喊來一名姓吳的士兵。胡石庵把軍政府的徽章掛到胸前,偕士兵小吳向前線走去。
「火車又來啦!」
胡石庵又問:「那清兵又在哪裡?」
胡石庵便取出軍政府徽章給士兵看,答道:「我是軍政府的。」
胡石庵笑笑,環顧四周,問道:「炮隊在哪裡設陣地?」
劉家廟車站岔道上停著一輛軍用列車,車上滿載輜重,河南軍張錫元司令部設車上。張錫元見火線潰敗,急帶護兵去張彪司令部請示辦法,卻不見張彪蹤影,詢問衛兵,說張統制被總督瑞澂傳去了。張錫元再返奔列車準備逃走,忽見許多民眾從機車上跳下,張錫元率護兵鳴槍示警,民眾四散狂跑。待張錫元和護兵奔到機車前,單見兩具清軍屍體,血肉模糊,似被鋤頭、沖擔擊斃;火車司機已被民眾挾持逃走了。而正面三路民軍殺聲震天,衝鋒前來。張錫元急急抱頭鼠竄而去。
布告嚴守中立事。現值中國政府與中國民軍互起戰事,查國際公法,勿論何國政府與其國民開釁,該國國內法管轄之事,其駐在該國之外國人,無干涉權,並應嚴守中立。不得藏匿兩有關係之職守者,亦不得輔助何方面之狀態。據此,領事等自應嚴守中立。並照租界規則,不準攜帶軍械之武裝人在租界內發現,及在租界內儲匿各式軍械及炸藥等事。此系本領事等遵守公法,敦結友誼上應盡之天職。為此闓切布告。希望中國無論何項官民,輔助本領事等遵守達其目的,則本領事等幸甚,中國幸甚。謹此布告。
清軍怎會派出一列火車前來送死?原來這火車滿載北洋軍第二十二標,由信陽疾駛劉家廟增援張彪防禦,藉以掩護後續大隊人馬南下。火車午後三時許抵劉家廟,恰是清軍獲勝之時。鐵路兩旁清軍士兵,見援軍火車開來,更加興高采烈,鼓掌歡呼。火車司機未得停車信號,鳴笛疾馳而過,致使列車脫軌又遭炮擊,只落得人仰車翻,碰傷跌傷不計其數。民軍持續炮轟,打得清兵鬼哭狼嚎,魂飛魄散,一個個矇頭轉向,爭相跳車逃命。這邊潛伏稻田中的民軍呼嘯而起,工人、農民也手執工具、鎬頭吶喊助戰,槍炮聲、呼叫聲響徹四野,其勢如翻江倒海,把北洋軍殺得丟盔棄甲,死傷枕藉。
民軍首戰獲捷,民眾踴躍協助向市內搬運物資。漢口商會更備酒肉犒賞。市內沿街披紅掛綠,鳴放鞭炮。《大漢報》急發號外,並懸賞格:捉獲瑞澂者賞洋一萬,捉獲張彪者賞洋五千。
胡石庵表示感謝,招待茶水。這些外國人又說了許多恭維話,才手拿報紙欣然離去。
張彪囁嚅道:「工人逃散,一時未曾料到。標統受驚,實在對不起。」
胡石庵道:「如此,待我抄寫一份。」
又看到清軍從左翼包抄過來,急忙與小吳逃離土屋,奔入稻田中躲避。稻田中原匍匐著許多民軍士兵,舉槍阻止,不許胡石庵靠近。胡石庵回頭再尋找小吳,竟不見人影。胡石庵不得已而退回,冒死狂奔,越鐵路逃離火線。
時近中午。一會兒,驟然天色轉暗,大風陡起,稻穗飄搖,原野迷離,火線槍聲也減弱下來。胡石庵倉皇四顧,忽見民軍陣地一軍官率士兵數十名,乘勢發起衝鋒,吶喊著直闖敵陣。清兵抵抗不住,離開工事紛紛敗退,奔向火車車廂,向後退卻。敵陣動搖,民軍士氣大振,乘勢追擊火車,後面民軍也躍身助戰。霎時間,越過清軍工事,九九藏書形成掩殺之勢。
十時許,清軍艦隻從江面向民軍開炮,但因兩軍相距太近,炮兵難以瞄準,無法發揚火力。民軍炮兵一還擊,清艦便退往下游。
小吳仰頭說:「不害怕。」
盤恩對軍政府所提細則表示讚賞,請軍政府正式備文照會駐漢五國領事館,並答應轉送清海軍提督薩鎮冰共同遵守。原來黎元洪最怕海軍大炮,企圖以此限制清海軍艦隊行動。
盤恩西服革履,隨帶翻譯,見面時深深鞠躬,雙手呈上公函。黎元洪還禮后讓座,獻茶招待。黎元洪拆看那公函內文,果然是駐漢口英、俄、法、德、日領事團公推盤恩前來,接洽承認民軍為交戰團事宜。
又看邱君已斜掛皮帶,便道,「恭喜你榮升了呢!」
這人群中並無軍人,全是居住附近的鐵路工人及家屬,他們擁護民軍,心向民軍。剛才看到民軍遭受清軍火車襲擊而義憤填膺,自動相約前來拆路,以助民軍一臂之力。
次日拂曉,兩軍繼續交戰。民軍步兵約兩千八百人,另有炮、工、馬各隊,共計約三千餘人,向劉家廟張彪大本營大舉進攻。首先以大炮猛轟敵陣地,馬隊為先鋒,步兵分三路,右翼沿鐵路線攻擊前進,正面與左翼沿鐵路線外村落與田野攻擊前進。清軍在丹水池一線擺開陣式,分左右兩翼迎戰,又派出小部隊企圖包抄民軍後路。民軍總指揮何錫藩偵得情報,于中途設埋伏,待清軍進入埋伏圈后,衝鋒號響,民軍四齣掩殺,首先擊潰清軍的迂迴部隊,再以正面兵力吸引敵軍,左、右兩翼包圍清軍主力,展開激戰。
老農道:「不曉得,但見許多士兵在劉家廟買食物,尋住處。」
山牆一人多高處有北窗,正好面向戰地。胡石庵便搬過桌椅,二人站上向前觀察,見清軍正在丹水池一帶集結隊伍。鐵路上停著一列火車,掛有三節車廂。機車噴吐濃煙,升火待發。清軍在火車前據守戰壕迎戰,民軍向敵陣地不斷發動攻擊,但每次都被清軍擊退,兩軍呈對峙狀態。胡石庵目擊火線情景,焦急不安。
湯化龍默不作聲。居正發覺那《軍政府條例》已出紕漏,沉吟片刻道:「既是英領事要求面晤,還是要胡瑛出面。化龍兄既曾參与其事,也陪同接見。」
駐漢……法領事……為
胡石庵問:「留在何處?」
時近中午,軍政府備西餐招待盤恩及譯員等。湯化龍、胡瑛作陪共進午餐。餐后正式會談,軍政府方面提出補充細則:民軍、清軍無論何方如將炮火損害租界,當賠償一億一千萬兩。黎都督承認負責保護,清海軍提督薩鎮冰抵漢后,應該簽字遵守。另有交戰雙方,無論陸軍、海軍必須距該租界十英裡外。
送走外國客人,胡石庵漱口、進早餐。又有武昌軍政府高級偵探黎玉山來訪。引進室內落座后,客人從西服口袋掏出兩封公函交給胡石庵,說道:「這是黎都督致薩鎮冰及各艦長手書,都督希望《大漢報》能予刊登。」
張彪則苦苦哀求,說道:「灄口前有三道橋,長達三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左有大江,右有大湖。請標統率部在此休息整頓,迎接後續大軍,再圖恢復。」
邱君道:「擴軍后委為隊官。先生到前線來,可太危險呢!」
胡石庵點頭一笑。這時忽聞槍響,有流彈從頭頂掠過,接著又響一槍,老農驚惶逃走。胡石庵從槍聲判斷,似是從姑嫂樹射來,心想民軍可能在那裡設九九藏書有埋伏,又想催馬前去看看,但又怕發生誤會。冷槍又響,便掉轉馬頭疾駛返回報館。
天亮后,胡石庵尚未起床,前面營業所已經人聲鼎沸,小廝劉心田進屋來報告道:「來了許多洋人,要求會見經理。」
見面極為客氣,行舉手禮。胡石庵道:「我來前線採訪。」
此時,清軍不支,正在退守最後防線。民軍炮兵猛轟敵陣,清軍防禦工事多數被毀,清兵竄入鐵路旁棚房區做掩護拚死頑抗。民軍前進受阻,炮兵也難發揚火力,火線傷亡數十人。炮兵管帶組織敢死隊百余名,攜帶煤油做引火物,從左翼迂迴接近棚區,火燒草棚。這時風勢正順,剎那間燃起大火,棚區清兵混亂不堪,再也不敢戀戰,望風而逃。民軍步兵又乘勢掩殺,清軍的最後一道防線便土崩瓦解了。
武昌軍政府得報,黎元洪急派李作棟攜洋一千元,獎賞第二協作戰部隊。又命何錫藩統領整頓隊伍,準備進攻。
胡石庵睡至半夜,忽被一陣沙沙腳步聲驚醒。他仔細諦聽,似是從馬路上傳來,便急忙披衣起床。出門來到巷口,果見許多部隊正沿后城馬路自南向北行進。黑影中看那頭一列部隊也還整齊,后一列部隊則拖拖拉拉,有的回頭說話,有的掉隊奔跑,參差不齊,似是新兵。胡石庵心想:果然今日開戰,這新兵么樣打仗?!
清軍火車緩緩開動,民軍更奮勇追擊。忽然,火車車窗響起噠噠機關槍聲。這邊集團衝鋒的民軍,猝不及防,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地紛紛倒下。在丹水池集中的清軍也從左翼夾攻。清軍打垮了民軍追擊,火車緩緩駛回劉家廟車站。
英俄
軍官搖頭道:「這我不得而知。」
盤恩欠身說道:「西曆1911年10月12日,駐漢各國領事接到貴都督照會,當即遵囑電達本國駐北京大使館。現各國均稱讚民軍勇敢文明,在武漢的外僑,承蒙軍政府保護,極為感激。現領事團一致承認民軍為交戰團,各國保證嚴守中立。」
這時大部隊已開過去,後面仍有三五掉隊的,胡石庵便尾隨前行。到鐵路邊,東方已微顯曙光,胡石庵登上路基觀察,見前面軍隊正沿鐵路兩側北行。鐵路東側是居民區,西側是一望無際的市郊稻田。胡石庵平常總是夜間執筆為文,早晨晚起,難得黎明時到空曠處散步。此時呼吸到新鮮空氣,忽覺頭目清醒,心胸開闊,精神振奮。再看那東方日出,雲靄掩遮,霞光萬道,錦彩艷麗,心中更暗暗叫絕,一時心往神馳。待再回頭尋覓隊伍時,前面都走遠了。胡石庵這才沿鐵路獨自追趕,走過半里之遙,瞥見部隊正在前面坡下集結。忽然鑽出兩個士兵持槍喝問:「什麼人?」
老農遙指戴家山道:「多半在岱家山,我剛從三道橋來,差一點被清軍捉住。先生不要再往前走。」
但看那士兵個個都是快步向前,又頓生敬意。
途中兵隊更多,都潛伏于低洼處。前方槍聲激烈,炮聲也打響了。胡石庵與士兵小吳已越過大智門車站,沿鐵路西側北行。將接近跑馬場南端,見有五生的炮兩門,架設在高坡上,數名軍官手舉望遠鏡觀測,指揮射擊。胡石庵走近炮位時,軍官見有護兵跟隨,也未做理會。胡石庵逼近看那射擊標尺,見在兩千米達以上,距離甚遠。因無望遠鏡,只聞炮響,無法看到彈落點,心中悵惘不已,便喊士兵小吳過鐵路。剛下路基,小吳忽停步,胡石庵再向前看,已臨九*九*藏*書德、日租界,無數洋人都站在房頂上,手舉望遠鏡瞭望。原來租界不許軍隊進入,胡石庵只好退回,與小吳繞道在稻田中前行,到達跑馬場南端。這裏已接近火線,炮彈出膛聲震耳欲聾。胡石庵深怕小吳膽怯,說道:「害怕嗎?這是我軍放炮,不用害怕。」
胡石庵熟悉這一帶地形,心中不免引起憂慮。暗想:「清軍佔領三道橋,居高臨下,易守難攻。為何不乘勝衝過三道橋佔據岱家山,架設炮台,反而退守頭道橋呢?」
兩營步兵過後,又傳來馬蹄聲和車輪聲,一隊炮兵隨後通過。
他策馬來到大智門車站,見軍隊正返回漢口。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約有千餘人。市民們自發地給軍官披紅挂彩,鼓掌歡迎。胡石庵再往前行,軍隊更多。胡石庵十分詫異:怎麼隊伍全部凱旋歸來?那前面不又被清軍佔領?勒住馬韁,向一軍官問道:「隊伍全部歸來了嗎?」
人們一鬨而散。
馬繼曾又把出師不利失敗情況電告馮國璋轉報蔭昌,把責任一股腦兒全推到張彪身上。回頭通知張彪說:「本標傷亡嚴重,無法再戰,即回武勝關整頓。」
這邊民軍傷亡慘重,扶死抬傷,敗退下來。胡石庵在土屋窗口眼見潰敗情景,痛心疾首,嘆道:「中敵人詭計了!」
張彪忙賠笑臉,低聲下氣道:「只準備貴標在劉家廟下車,未料到火車竟開到前面去。」
德日
於是,胡石庵坐書桌前,將兩函各抄一份,再將原件奉還客人,說道:「當前形勢,我方陸軍已佔優勢,所慮者薩鎮冰所率軍艦。據說巡洋艦上架設大炮,炮彈直徑均一尺多,內裝葡萄彈六百余粒,外套炸片,威力無比。如果薩鎮冰下令向武昌炮擊,全城將成焦土,我軍絕無抵抗能力。我為此而擔心久矣!今見黎都督與薩有師生之誼,此信或能一動其心。且聞薩氏留學英國,平素品行善良,非凶酷之輩。率艦來漢三日,而無大動作,或亦別有用意,不忍以個人功利而屠殺同胞。此函一投,或生莫大效力,亦未可料。」
民軍佔領劉家廟,繳獲清軍列車,附近民眾紛紛前來迎接民軍。車站周圍歡聲四起,響徹雲霄。
軍官答:「在頭道橋附近。」
軍官答道:「留下二十標二營及九標一營。」
胡石庵打招呼問道:「老爹,民軍在哪裡?」
黎元洪道:「如此我當出面接待,但英領事要見外交部長胡瑛,如何處置?」
張彪雖傾全力阻止民軍進攻,但他兵力不足,士氣低落。北洋軍前鋒馬繼曾標業已撤回灄口。張錫元率領的河南軍只在二線觀戰,不肯上火線廝殺。張彪手下僅輜重營等不足一千人,昨日作戰傷亡逃跑不少,已成驚弓之鳥,交戰後節節敗退。
胡石庵道:「怎聽說已追過三道橋?」
囑咐過後,胡石庵便急忙出門,沿后城馬路去追趕隊伍。
當日下午,五國駐漢領事會銜在漢口貼出布告如下:
那士兵看后便放行。待至部隊集結處,又有士兵厲聲喝問,胡石庵又把徽章掏出。正這時,一軍人奔向前來,問道:「胡先生怎麼到這裏來了?」
說罷,客人便起身告辭,急去向清海軍投送信函。
客人道:「胡先生所言極是,我也有此想法,故欲儘早將函送達軍艦。」
馬繼曾質問:「那為何不安排信號、旗語?」
再繼續前行,槍彈聲愈密集,似有流彈從頭頂掠過,胡石庵和小吳屈身前進,隱約看到清軍一大隊集結於左方樹林中,相距九九藏書不過二里之遙,便停頓下來。胡石庵見左側有一獨家土屋,雙門虛掩,似是看瓜田的處所,便伏身接近上去。推開木門,土屋內空無一人,鍋灶尚有餘火,木桌上殘留碗筷未洗,想那主人已逃往他處去了。
於是議定由黎元洪、湯化龍、胡瑛三人出面,在會客室接待英國駐漢領事盤恩。
胡石庵道:「我去前線採訪,他們醒來你說一聲,我下午回館。」
軍官道:「追過三道橋就退回來了。」
居正道:「我就不必了。」
胡石庵回到辦公室,立即安排版面,以特大標題刊載劉家廟大捷,詳細報道經過。又將駐漢五國領事嚴守中立布告及軍政府復文全部刊登。夜間,胡石庵正執筆疾書,忽聞門外一片喧囂聲。出門一看,報館門外已擠滿報童,露宿巷內等待報紙發行。胡石庵大受感動,更加連夜忙碌不停。
軍官搖頭道:「沒有。」
胡石庵展函讀後,說道:「這關係民國興亡大事,當照登不誤。不知先生還有副本沒有?」
黎元洪笑容可掬,以都督名義發出照會時他未理事,現在只好含糊說道:「此次武昌首義,對於本地外僑,自當盡保護責任。湖北軍隊之革命,實出於不得已。庚子之役(即義和團運動)清政府太無知,很對不起各國。去年瑞澂來鄂,採用高壓手段,惹得民怨沸騰。我們主張自主獨立,故有今日之舉。勞閣下大駕,又承各國領事嚴守中立,軍政府不勝感激。請閣下回漢口代為致謝。」
胡石庵百思不得其解,又催馬前行。日落西山時來到頭道橋,也沒看見隊伍,心中更加驚訝。乘興越過頭道橋,見一老農正荷鋤迎面走來。
胡石庵道:「據聞薩鎮冰率艦來漢后,黎都督先曾托紅十字會送上一函,而未得答覆。現在軍艦周圍實行戒嚴,任何船隻不得接近。不知這信函如何投遞?」
胡石庵見是天門同鄉邱君,當年是他託人介紹入伍當兵的。
軍民喜笑顏開,歡呼勝利。胡石庵生平未曾見過這般情景,心中大受鼓舞。
這時,前方斷斷續續傳來槍聲,胡石庵想繼續前行。邱隊官阻攔道:「前面兵隊更多,先生穿便衣,容易誤會。如先生要去,我派一士兵護送先生。」
邱隊官道:「在前面跑馬場一帶。」(現解放公園附近)
胡石庵再問:「追過三道橋,為何又退回來呢?」
工人們怒不可遏,勇氣百倍,奮力用路鉗卸螺絲、拔道釘。轉眼間便拆下十多節路軌,掀在一旁。
北洋軍第二十二標標統馬繼曾,幸虧乘坐最後一節車廂,列車脫軌后僅只擦傷腦袋,跳下火車,在護兵護衛下逃回劉家廟。所屬隊伍,潰不成軍,死傷無數。馬繼曾遭此大敗,不由怒火中燒,找到張彪大發雷霆道:「你們乾的么勾當?為何要我們中埋伏?」
此時,沿鐵路有十幾名鐵路工人扛著工具器械而來,邊走邊忿忿說道:「拆路!拆路!」
說時遲,那時快。火車正在疾馳長鳴,卻傳來轟然一聲巨響,車頭脫軌翻倒,後面車廂猛烈碰撞,發出天崩地裂般的響聲。民軍炮火也命中車身,列車便如死蛇一般,再也動彈不得了。
距天明還有兩小時,胡石庵回屋后,靈感忽動,再難入睡。心想:今日是開戰第一天,勝敗在此一舉,《大漢報》和身家性命均繫於此。而武昌起義,成敗均要垂諸青史。那戰爭奇觀心嘗嚮往,今日何不隨軍前往採訪,歸來先給報紙寫戰地文章,將來或可寫本《革命實見記》傳之後世。胡石庵想到這裏,心潮澎湃https://read.99csw.com,躍躍欲試,決計尾隨軍隊去戰地前線。他脫下長衫,換上短衣褲褂,又把軍政府發給的徽章戴上。隔壁小廝劉心田進屋來,見胡石庵正收拾忙碌,問道:「胡先生哪裡去?」
工人們正在拆路軌,前方又傳來機車汽笛聲、火車隆隆開動聲。周圍人驚呼:「火車又來啦!」
客人便附耳如此這般說了一遍。胡石庵喜道:「如此冒險犯難,兄弟佩服之至。但願此去,一切順利。」
小孩們喊叫:「我們的兵打勝了!」
馬繼曾罵不絕口,急去收集逃回的殘兵敗卒,查點傷亡人數。
剛出餘慶里,迎面見無數民眾協助民軍將戰利品運進巷口,市民沿街燃放鞭炮,歡聲雷動。年輕婦女也倚門笑道:「我們打贏了。」
馬繼曾遂率殘部退回灄口。該部所遺棄的一列火車,計槍彈五百余箱、米面一千余包,帳篷五百余個,還有背包、皮鞋之類,全部成了民軍的戰利品。
湯化龍道:「覺生兄也出面為好。」
胡石庵曾在保定從軍,識得炮車,看到五生的炮四門,野炮一門。胡石庵暗想:炮兵太少。再向後張望,忽聽餘慶里內駐軍也集合出發。士兵中竟有的穿各類雜色便衣,黑白小褂,高矮不等,行軍間隔忽長忽短,前後呼叫不絕。胡石庵看後幾乎要笑出聲來。想道:「此真烏合之眾。」
胡石庵自前線歸來牙病發作,這日不想再出門,一直守候在編輯室內。將五國駐漢領事布告以及武昌軍政府答謝復文副本重抄一遍,送排字房揀字,翹首等候劉家廟前線的最後消息,以便安排版面。
黎元洪在武昌軍政府得悉火線進展順利,心中大喜。正這時,忽有報告說:漢口英國領事盤恩帶翻譯前來,要求面晤都督和外交部長胡瑛,呈遞公函。黎元洪甚為詫異,前天登壇誓師成立軍政府,根據《中華民國軍政府條例》設置外務局,隸屬政事部,何來外交部長胡瑛?黎元洪急派人請高等顧問居正及政事部長湯化龍前來議事。湯化龍解釋道:「武昌起事第二天,曾以都督名義照會各國駐漢領事,胡瑛以外交部長名義和我去各國領事館遞送照會。當時未得答覆。據後來私下探詢,領事館回答說,必須民軍打回勝仗,外國始肯承認為交戰團。我民軍昨日獲勝,戰場緊靠租界鐵路外,洋人已看得清楚。今日英國領事可能是送公函作答覆。」
說罷便匆匆追隊伍去。
心想:數小時后,勝敗全賴這些人呢!
火車隆隆迎面馳來。這邊民軍連發兩炮,均未擊中。又發一炮,炮彈擦車頂掠過。火車既不可停,又不能退,一路鳴笛疾駛。鐵路工人和周圍民眾紛紛躲避,但等看個究竟。
許多民眾也跟隨後面,齊聲呼喊:「拆路!拆路!」
胡石庵在報館中聽聞前線大捷,歡欣鼓舞,牙痛也忘記了,決意再去前線觀察勝利情景,以便寫好《革命實見記》。先派小廝劉心田備好軍政府送來的馬匹,又把軍政府徽章掛在胸前,騎馬到前線去。
客人道:「僅此手書,未帶副本。」
胡石庵又問:「前面留下多少隊伍?」
胡石庵急忙起床,抹一把臉,略整衣冠便去前室會見客人。有十幾名外國人,都脫帽深鞠躬。胡石庵忙答禮。那外國人手持當日報紙,通過翻譯說道:「我們誠實地承認民軍為交戰團,民軍連日大捷,深望早日光復,成為完全的中華民國。我們絕對不加干涉。」
西曆1911年10月18日(八月二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