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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黃興輾轉赴戎機 清軍猛攻漢口市

第二十八回 黃興輾轉赴戎機 清軍猛攻漢口市

蔡濟民急忙向黃興行軍禮,相互握手問候,攀談戰局。
詹大悲擦擦淚痕,喟然嘆道:「真是世事難料。我們為武昌起事備受艱辛,今日首義成功,我們卻不得過武昌。蒼天待我們太不公平。」
說著,兩眼緊緊盯住甘績熙水壺道,「老爺,我渴死了,老爺給我口水喝,救救我的命。」
無奈交通部門調集船舶未妥,參謀部人員奔走聯絡,待調齊船隻,時已天明,千人援軍開始陸續渡江。
黃興道:「能加派援軍過江最好,乘機部署漢陽防務,防敵偷襲。諸位如果一致贊成反攻,兄弟自告奮勇,過江參戰。」
眾士兵跟隨甘績熙,躍身向水塘邊土埂前進。甘績熙最先接近水塘,忽聞在塘邊淺水窪內有呻|吟聲。甘績熙衝上水窪處,忽聽一聲驚叫,地上冒出一個清兵,叩首求饒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俺家還有老母親!」
居正便退下火線去調援兵。待他剛越過鐵路時,忽見前線民軍從后城馬路蜂擁而至,居正大驚,手持指揮刀高喊:「不準退!不準退!」
居正立刻認出黃興混雜其間,急步趨前握手問候:「克公傷勢痊癒啦?」
然後即偕徐宗漢由香港乘船赴上海。此時,武昌首義震驚中外,上海地方革命風潮正熾,準備起義響應。但長江各沿岸搜查仍極嚴密,黃興又是繪圖懸賞緝拿要犯,難以冒險登輪。幸虧徐宗漢原有通家之好的乾姊姊張竹君在滬行醫,又是同盟會秘密會員。徐宗漢求援于張竹君,張竹君便組織紅十字救傷隊,延攬中外醫界人士前往漢口救護傷病員。黃興化裝成白衣大夫,徐宗漢扮做護士,大隊人員登上英國商輪離滬西上。如此幾經周折,待黃興抵鄂時,漢口正是前線軍民失利,損兵折將,形勢岌岌可危。
水塔工人大駭,急忙搶上攙扶,見居正頭部左側流血不止,竟被流彈擦傷,不省人事。又不知居正是何等人物,趕快找來止血藥物、藥棉,為居正包紮搶救。管事人也前來看望,見胸章是軍政府人員,便派工人抬送過江送軍政府。於是,手忙腳亂地找副竹床,翻轉來,墊了棉絮,權作擔架,將居正抬到江漢關碼頭,準備乘輪船過江。
黃興審視居正傷處,說道:「紗布已沁出血來,沒包紮好,頭部馬虎不得。請救傷隊為兄檢查,重新敷藥包紮。」
甘績熙激動答道:「我唯命是從。」
居正接獲黃興來鄂電文後,於九月初七清晨,換上西服,佩戴軍政府徽章,渡江至漢口一碼頭,向問詢處打聽上海輪何時抵漢?
第五協統領熊秉坤,率二千餘人。第一協第一標僅百餘人,標統林翼之。再有其他馬隊、炮隊、工程隊等。
溫楚珩道:「騎兵持『黃』字旗通諭前線,黃興已到武昌。我們或可撤退到武昌去。」
「漢口起火啦!」
黃興一面清點記錄各單位人數,一面問標統林翼之道:「你標為何僅百餘人,缺額這樣多?」
黃興素以效命戰場為己任,臨危受命,亦不推辭,答道:「如此緊急,興即親往漢口前線一視,回來后再定攻守方略。」
英國商輪靠岸,居正便隨人上船。在艙房內一眼瞥見紅十字會旗。佩戴紅十字臂章的十多名男女會員,正在整理行裝、藥箱。
在漢口前線,黃興偕副參謀長吳兆麟、楊璽章、蔡濟民等於六渡橋下滿春茶園設總司令部。派出參謀人員分頭通知各協統領、標統來總司令部報告兵額人數。
此時,清軍以大智門車站為大本營,前鋒部隊由歆生路沿后城馬路向前推進,威逼六渡橋。清軍兩翼四齣掃蕩,與民軍小部隊展開巷戰。
黎元洪道:「湘省派兩協馳援未到,預備隊均已開赴漢口,現在只有從各https://read.99csw.com部隊抽調老兵及請戰的青年學生做援軍應急。」
詩曰:
上海報紙刊登載黃興長沙起義失敗消息,報紙傳到日本,留日學生大為轟動。黃興受到革命學生崇拜,成為他們的精神領袖。
這時,漢口紅十字會也派員迎接,其中並有一名洋人,向張竹君女士接頭洽商,各會員押藥物、行李,準備離船登岸。居正向黃興說道:「武昌已做準備,請先生登岸至專用碼頭過江吧!」
渡江后,軍政府同志早齊集江邊歡迎。軍樂隊在漢陽門奏歡迎曲。黃興由居正陪同登岸。蔣翊武以黎元洪特使名義領銜在前迎迓,其他官員有舊友,也有初見面者,居正一一做過介紹。軍樂聲中,鞭炮齊鳴,掌聲雷動。岸上特備馬車一輛,居正、蔣翊武陪同黃興乘車去軍政府。沿途百姓翹首相望,掌聲不絕。
居正從擔架上霍然坐起,問道:「我何處負傷?」
詹大悲心情沉重,說道:「你們快撤離吧!我是無處可去。我被舉為分府主任以來,武昌方面遇事掣肘,嫌隙日深。我又將黎元洪的愛將張景良正法,如果撤退武昌,不啻為俎上肉。你們趕快各自離去,我決計在此以身殉職。」
又向居正商量道:「前面村落有一隊敵兵,我們兵力太少,難以驅逐敵人。請先生去華洋賓館指揮部,催派援兵來。」
詹大悲倒在沙發上,仰天嘆道:「漢口糜亂至此,是我們罪過。我們向哪裡撤退?哪裡是我們去處?有何顏面以對漢口人民?」
居正道:「譚公已去湖南,為焦達峰幫忙。」
各部長官齊集后報告:第二協兵額二千人,統領何錫藩負傷,羅洪升代理。第四協統領張廷輔,該協僅第七標在漢,約一千人。
又規定下當夜口令,各官佐便回隊去了。
以她河南住所做機關,在門外貼大紅喜字對聯,敢死隊員進出做賀喜狀。敢死隊出發作戰,徐宗漢與親戚女友做留守。黃興負傷逃回,一切多虧徐宗漢包紮、化裝、護送至香港就醫。入院后,徐宗漢又成為黃興的名義妻子,守候病榻。
居正問道:「遯初(宋教仁字)怎不來武漢?」
黃興右手負傷,手術后飲食、生活不能自理,更全靠徐宗漢細心照料。不數日,孫文從海外寄信來慰問規勸,徐宗漢在病榻旁把信讀給黃興聽,懇請黃興為革命大計,放棄個人暗殺計劃。黃興說道:「你不知我內心創痛。自我籌劃革命起事以來,屢戰屢敗。特別這次廣州之役,損失如此慘重,我無法苟活。唯有刺死李准,報答先烈,可使我最後得以解脫。」
說罷,涕淚滿面。
這時,周圍槍聲愈近。革命同志李文輔闖進門來,跪倒詹大悲面前大聲道:「今日始知公是真英雄。現在暫避,他日尚可捲土重來。季剛已在船上等候,請諸位立即登船。」
她取筆在入院書上逐項填過,最後在親屬簽名欄寫下「妻子徐宗漢」五個字,黃興才得進院治療。
黎元洪也極表贊成。之後,即在樓下禮堂召開大會,共推黃興為總司令。黎元洪當眾宣布所有湖北軍隊及各省援軍均歸黃興節制調遣。
黎元洪大喜,遂派吳兆麟、楊璽章、蔡濟民等陪同黃興赴漢口前線視察。又急派人做一丈二尺見方的「黃」字大旗兩面,一面插黃鶴樓上,一面隨黃興渡江,派騎兵舉「黃」字旗通諭前線將士,藉以鼓舞軍心。
此七律是黃興所作。自述革命起事,屢戰屢敗。忽傳武昌起義一舉成功,黨人邀他來鄂主持一切,撫今追昔,感慨惶愧之情溢於言表。
漢口軍分府駐地已在清軍火力威脅之下,槍聲愈近,子彈雨點般落到院內。分府衛隊、人員已read.99csw.com全部走光,僅剩詹大悲、何海鳴、溫楚珩三人商量應急辦法。溫楚珩催促道:「清軍已接近軍分府,我們得趕快撤退。」
兩人便在窪地處卧下。甘績熙再仔細觀察,見左前方矮樹叢下,有民軍五六人卧地向前面村屋射擊,便匍匐著湊上前去,問道:「敵人在哪裡?」
甘績熙道:「據說在鐵路外附近。居先生西服革履,往哪裡去?」
甘績熙向黃興緻軍禮,朗聲說道:「久仰先生大名,參謀甘績熙拜謁黃總司令。」
女同志見他右手血流如注,急忙包紮傷處。黃興負傷右手火燒炮炙一般,劇痛難忍。人們估計天亮后當局必然大肆搜捕,起義既已失敗,機關便按原定應急計劃撤退去香港。黃興化裝成砸傷病人,女同志扮做親屬,找親朋做腳伕,連夜把黃興抬到珠江碼頭,送上赴港輪船。
說罷,揮手告辭,急忙向一碼頭奔去。
詹大悲不肯。李文輔強把詹大悲背出分府,溫楚珩、何海鳴跟隨身後,進一碼頭登上英國商輪。
參謀部連夜通知武昌各協抽調老兵渡江參戰。士兵見到「黃」字大旗,由黃興指揮作戰,受命很是踴躍,但集中后不過二三百人。
居正接過指揮刀,二人穿過歆生路和鐵道,便接近跑馬場以南的曠野地帶。但聞兩軍隱蔽對射,子彈呼嘯,卻不見人影。甘績熙向居正擺手呼喚:「卧倒,卧倒。」
黃興道:「遯初和田桐明日到達。」
居正道:「我過江來接船,時間尚早,隨你去前線看看,正好做伴。」
黃興問:「為何不嚴辦?」
抬擔架工人道:「先生頭部負傷,好危險呢!」
黃興嘆道:「徹底失敗。」
愧我年年頻敗北,馬前趨拜敢稱雄。
居正先是昏迷不醒,至中途,蘇醒過來。似是躺在某處,又似在搖蕩之中;但目不能睜,口不能言。稍停,神志漸次恢復。至江漢關時,目能視,口亦能言了。居正問道:「我這是在何處?」
抬擔架工人驚喜萬分,停下說道:「先生負傷,我們抬先生過江去。」
甘績熙看那清兵右腿鮮血淋漓,便道:「不要害怕,你腿么樣?」
工人笑道:「先生是揀條性命,既不覺痛,趕快過江吧!」
黃興道:「紅十字救傷隊為慈善事業而來,他們先留漢口。」
何海鳴道:「漢口敗局已定,我們已無事可做。黎元洪是利用黃興這塊招牌而已。現在孫武回武昌任事,呼朋引類,握有實權。我們起義前就與孫武積怨甚深,我還寫過請他不要再至本報社的告白,他對我們恨之入骨。今日撤退武昌,他日隨意可以加我們失陷漢口的罪名,對我們是極端不利的。我是不去武昌,奉勸二兄也不要撤退武昌。」
懷錐不遇粵途窮,露布飛傳蜀道通。
居正摸摸傷處,說道:「怎不覺痛呢?」
黃興喜愛象棋,徐宗漢變賣金首飾,買回一副象牙象棋與黃興對弈……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生死的憐惜,女性的溫存,在在打動了黃興的鐵石心腸。「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由相見而相憐,由相憐而相愛,男女之情不必多述。只是黃興家中已娶妻生子,離家后音信鮮通。徐宗漢甘願以身相隨,生死不渝。她和廣州舊家庭斷絕關係,待黃興傷愈出院時,假夫妻竟成真夫妻,黃興與徐宗漢正式結為革命伴侶。
標統林翼之道:「兵士多系在漢口附近招募,夜間潛回家中,難以稽查。」
問詢處回答說:船誤點,中午後可達。居正心中思忖:還有半天空閑時間,坐等無聊,何不去街頭看看。沿江走到江漢關不遠處,忽遇軍政府參謀九*九*藏*書甘績熙,只見他胸前佩「臨時督陣指揮官」白布綬帶,手持步槍,腰挎指揮刀,背著軍用水壺,雄赳赳氣昂昂地迎面走來。
幸有長龍舢板水師自告奮勇,均系老兵,素有訓練。但槍支陳舊,黎元洪下令全部調換新槍。加上請戰學生、敢死隊等共有千餘人。
黃興低頭無言以對。
黃興又與吳兆麟、楊璽章重作商量,漢口軍分府已不復存在,通知各部隊給養就地自行籌集。決意拂曉后暫做試探性進攻。
八月中旬,黃興在港得居正等來函,邀請赴滬轉鄂主持武昌起義。黃興大喜,這與他原先所擬革命方略:一省首義,他省起而應援極相契合。便飛電北美馮自由轉孫文報告一切,並商請籌款。
甘績熙道:「既然這樣,我有步槍在手,指揮刀給你使用,一塊兒去前線。」
居正誇獎道:「真不愧人稱少年拿破崙,精神可嘉。但不知火線在何處?」
傷兵道:「有一隊兵。」
吳楚英豪戈指日,江漢俠氣劍如虹。
兩人來到專用碼頭,恰遇蔡濟民也在候船,見居正便告急道:「漢口守不住,我輩有什麼面目再見漢口父老?」
眾人鼓掌。黃興道:「黎都督過獎,愧不敢當。武昌首義,震撼世界。興兼程前來投效,途中延宕,遲到為歉。」
居正向蔡濟民介紹道:「現在克強先生駕到。我們渡江,可以速謀反攻。」
居正道:「我剛在前線參戰,為流彈所傷。所幸蒼天保佑。差之毫厘,將不得再見先生了!」
正說話間,江面上汽笛長鳴,一艘懸挂英國國旗的洋輪駛向碼頭靠岸。居正恍然憶起迎接黃興之事,一躍而起,向眾工人說道:「有勞各位,以後當去公司拜謝。我傷勢不礙事,請諸位回公司吧!我還要去船上迎接客人。」
甘績熙道:「我設法救護你,前面村屋有你們多少隊伍?」
開船后,黃興傷痛更劇。女同志一路商量,輪船抵港即把黃興直送雅麗氏醫院。醫生驗過傷勢道:「這不是一般砸傷,需要住院動手術。」
酒肉飽餐后,時已八日凌晨三時,黃興率隊出漢陽門,準備渡江。
黃興問道:「如此可有多少援軍過江?」
剛說至此,甲板上傳來一陣騷動聲,人群驚叫:「漢口起火啦!」
居正問道:「甘參謀,哪裡去?」
甘績熙再向前觀察,見樹叢礙眼,無法發揚火力;而前方二三百米處有大池塘,並有土埂,地形甚好,說道:「我是軍政府參謀官,你們聽我指揮。此地距敵村屋太遠,白白浪費子彈。前面塘邊田埂處,有地形地物可以掩護,請隨我前進。」
溫楚珩急道:「我們手無寸鐵,難道留在分府慘死清軍手中?」
黃興舉右手道:「動過小手術,已經痊癒。覺生兄頭部怎的負傷?」
然後攤開作戰地圖,研究敵我態勢。此時,清軍前鋒已進至歆生路,小部隊四齣偵察,遭民軍伏擊,不敢深入街巷。清軍炮轟后湖一帶,民房起火。黃興傳知各長官:湘省援軍兩協,不日來鄂參戰,命令各部在原佔領陣地,入夜保持戰鬥隊形。指定以滿春茶園西北兩端,為炮隊、馬隊、工程隊及第七標之集合地。敢死隊二隊擔任總司令部警戒。各部隊準備拂曉反攻,書面命令隨後下達。
黃興席不暇暖,脫下西裝換上黃呢制服,旋即過江視察漢口前線。此時,清軍已由大智門車站推進至歆生路,民軍退至六渡橋、硚口一帶。兩軍相峙,互有炮戰。前線無主帥指揮,各部隊划段防禦。黃興偕副參謀長視察各防區后,黃昏時返回武昌軍政府,連夜與黎元洪及參謀部人員研究攻守方略。
黃興還禮道:「謝謝,謝謝。請甘參謀留在司令部九_九_藏_書幫忙如何?」
這徐宗漢是個奇女子。她原籍廣東香山,年紀剛過二十五周歲,短髮齊額,白皙苗條,身穿旗袍,更顯出她的素凈雅緻。徐宗漢父親曾任顯宦,她于廣州柔濟醫院附設的女醫學堂肄業。十八歲嫁惠州海關李某。她公公充兩廣總督洋務委員,有房產在廣州河南。婚後數年,徐宗漢喪偶。為排遣憂思而去檳榔嶼學校,相助大姐教書。檳榔嶼有同盟會組織,徐宗漢得與黨人往還,遂參加同盟會。后又回香港同盟會機關報《中國日報》,介紹許多親友參加同盟會。黃花崗之役,徐宗漢負責帶領親戚女友秘密運送槍械炸彈。
黎元洪心喜,連連點頭。參謀人員說:「黃先生素來英勇善戰,威震敵膽。即請出任民軍總司令。」
這時,居正也率兩名士兵從後面趕來。甘績熙指揮眾人疏散卧倒,並命令道:「注意節約子彈,不見敵兵不要開槍。」
答應住院后,醫生又說:「動手術須有親屬簽字負責。」
寒暄過後,其他人陸續散去,話題便轉入漢口戰局。吳兆麟攤開軍事地圖,介紹漢口連日戰事及敵我兵力情況。最後,黎元洪說道:「現在漢口戰事緊急,兵無主帥,黃先生如能主持,士氣必得復振,轉危為安。」
甘績熙道:「居先生文弱書生,手無寸鐵,不必去火線冒險。」
吳兆麟答道:「可有千人上下。」
黃興躬身面向作戰地圖,說道:「漢口我軍三面受敵,一面背水,如不急謀反攻,清軍必然步步進逼,包圍圈愈來愈緊,危險亦愈來愈大。所喜我民軍士氣尚好。但如反攻,必須有強勁援軍方可。」
居正又問:「漢口前線緊急,救傷隊是留漢口?還是過武昌?」
林翼之語塞,回答不出。黃興道:「這最危險,各部應嚴加註意。」
黃侃已在艙中等候,見詹大悲笑道:「我知你進退失據,故在江輪覓下脫身之處。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今日暫避其鋒,他日東山再起。今年夏末,大悲、海鳴代我坐牢兩個多月,此恩未報。現請諸兄至我家中小憩。不敢說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薄酒是有得喝的。」
甘績熙道:「你負傷,喝水更難止血,我派人喚衛生隊來,抬你下去治療。」
回頭喚徐宗漢來,吩咐為居正仔細檢查,重新處置。徐宗漢把居正帶到單獨艙房內,掀開紗布,重新換藥包紮,又特地注射防止破傷風藥劑。黃興在旁詢問漢口戰局以及武昌軍政府情形等等。
1905年夏,中國革命先行者孫文來到日本東京,經日本人宮崎介紹,孫、黃相識。革命目標一致,英雄所見相同。於是,孫文創立的興中會和黃興的華興會以及陶成章光復會的部分成員,合併成立中國同盟會。從此孫、黃齊名。黃興全力組織指揮了1906年的萍瀏醴起義、1907年的廣東欽州起義、鎮南關起義、雲南河口起義,1910年的廣州起義。黃興或聯絡會黨,或策反清軍,屢戰屢敗而不氣餒。直至辛亥年三月二十九日廣州黃花崗起義,黃興率敢死隊進攻督署而失敗,致使全軍覆沒,生還者寥寥無幾。
徐宗漢道:「先生平素並不十分贊成暗殺行動,除非斬其元兇而能搖撼大局者。而李准僅一地方官吏,即便將其剪除,又怎能搖撼大局?而吾黨一旦失去先生,將產生何種影響?究竟孰輕孰重,先生當比我更善明辨。」
甘績熙道:「劉家廟失守,前線危急。我去火線臨陣殺敵。」
潰退士兵哪肯聽他呼喚,爭相奪路,竟把居正撞倒地上。居正從混亂中掙扎站起,再也不敢阻擋,只好隨隊退卻,慌亂中指揮刀也失落了。居正越過歆生路,闖進既濟水電公司,登上水塔向九*九*藏*書火線瞭望。既濟水電公司職員見居正穿西服,佩軍政府徽章,也未阻攔。水塔是漢口最高點,居正就水塔頂端瞭望台向北觀察,隱約看到大智門已被敵軍佔領,一片槍聲,民軍紛紛向南退卻。居正暗自緊張,不知如何是好。忽感頭部被什麼碰了一下,隨即猝然倒地。
黃興脫下白布罩衣交給徐宗漢,露出一身西服,提起隨身小皮箱,又匆忙向徐宗漢低語幾句,即隨居正登岸。此時遙聞漢口市區槍聲不絕,流彈掠空而過。路上,黃興道:「未料想湖北革命進展如此迅速。武昌首義,兄為首功,現已有數省響應,上海陳其美也速謀發動。譚人鳳老先生在武昌否?」
士兵答:「我們和敵人遭遇,剛把他們趕回到前面村屋內。」
甘績熙派一名士兵去喊衛生隊,率眾士兵隱蔽向敵射擊。
黃興字克強,湖南長沙人。他體貌雄武,性格篤實,時年三十七歲。原是武昌兩湖書院學生,恰是十年前,黃興由武昌去日本留學,接觸西方知識,立志推翻滿清封建王朝,逐漸成為激進的革命派。1903年黃興畢業回國,途經武昌兩湖書院母校,返湖南長沙任教,聯絡留日青年三十餘人組織華興會。參加者有:陳天華、譚人鳳、宋教仁、劉揆一、劉道一等。特邀武昌的吳錄貞與會,結為摯友。又將得意門生胡瑛吸收入會。擬定雄踞湖南,聯絡他省起而響應的革命方略。籌劃於1904年農曆十月初十西太后七十壽辰,湘省官僚在毓慶宮祝壽之際,埋炸彈一舉炸死宦官大僚起事。黃興自任主帥,劉揆一和會黨首領馬福益為副帥,聯絡暴動隊伍數萬人。又密約武昌科學補習所劉靜庵、胡瑛屆時響應。其規模比庚子年唐才常自立軍漢口起義更為浩大。可惜因魚龍混雜走漏消息,湖南當局大肆搜捕,起事未發而先敗。黃興潛逃,亡命日本。
吳兆麟道:「不必驚慌。你先見見總司令黃克強先生。」
黎元洪在軍政府門外降階迎接,居正做介紹,黃興與黎元洪握手為禮,延至二樓會議室,同盟會諸同志陪同左右。黎元洪開言道:「黃先生蒞臨武昌,『飛將軍自天外來』,軍政府同仁不勝感戴之至。」
三個女士面面相覷,忽有一人應承道:「好,我簽字。」
只因黃興正月間寫信給居正,要他運動武昌新軍響應廣州起義,八月間在香港又得居正函促來鄂主持一切,今日又在碼頭恭候,且親眼見他頭部負傷。因此,黃興便誤認武昌首義,全賴居正指揮一切。
居正道:「前線連日激戰,我早就想到前線一視。」
黃興兩指負傷,邊戰邊退,連夜逃出清兵追捕,來到廣州河南革命機關。黃興已是精疲力竭幾乎要暈倒下去。機關女同志把他扶進屋內,急忙問:「前面打得怎樣?」
傷兵哀聲道:「俺腿打傷,動彈不得。」
再轉身向黃興介紹說:「這是參謀少年拿破崙甘績熙君。」
黃興與諸副參謀長就燈下繼續研究進攻計劃。決定把帶來的千名援軍分成兩部,參加攻勢作戰。又決定通知漢口軍分府籌集糧秣。正這時,參謀甘績熙持槍而入,喘吁吁地報告道:「大事不好,軍分府已經瓦解,人員不知逃往何處去了!」
人們都向艙外跑。詹大悲等人按捺不住,也去艙外向北觀望,果見漢口后湖一帶大火熊熊,煙霧騰空。槍炮聲亦愈激烈。不知有多少民房正在燃燒?眾人義憤填膺,相對默然無語。直到輪船鳴笛啟航,他們才回艙商量以後辦法。詹大悲道:「季剛兄早該脫身,回鄉組織地方義軍。漢口糜亂,我不能一走了事,必須去九江軍分府請求援兵。」
能爭漢上為先著,誓復神州第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