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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黃克強臨敵漢口前線 袁世凱南下湖北孝感

第二十九回 黃克強臨敵漢口前線 袁世凱南下湖北孝感

對漢口作戰讚許一番后,袁世凱便帶馮國璋轉進後面車廂,然後傳話:劉承恩、周符麟暫留,等候傳見;其他人歸伍。
蔭昌道:「李純任協統,周符麟在該協幫忙。」
著袁世凱「激勵將士,相機因應,有不得力將弁,准其隨時撤換,統制以下如有煽惑觀望及不遵命令退縮不前者,即按軍法從事,不得優容遷就。」
馮國璋走後,袁世凱就燈下寫好致薩鎮冰專函,命參謀天明后乘車送達。擲筆后,忽覺十分疲憊,便去軟卧寢車,和衣而卧,但等翌日會晤薩鎮冰。
袁世凱道:「我離京后,中樞竟把吳錄貞委為第六鎮統制,對留日士官生如此重用,大為失策。為何不早日除掉?」
周符麟兩眼放光,挺身說道:「學生與吳氏有不共戴天之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待我用佩刀去把這蠻子首級取來。」
然後賜座,詢問一切。劉承恩便把上午轉請英國領事館派信使去武昌致函黎元洪,轉達宮保德意,又被黎元洪拒絕答覆等情詳細稟報。袁世凱道:「未得復函,此意料中事。想那黎元洪被革命黨所挾持,身不由己,不敢回信。待攻下漢口,我再派一幹員與你同去武昌,持我專函,可和黎元洪徑直面談。」
士兵指前方答:「在鐵路前邊。」
袁世凱道:「待我寫一專函,明晨派專車接他來此一談。」
……川亂首發,鄂亂繼之。今則陝湘警報迭聞,廣贛變端又見。區夏騰沸,人心動搖
又行過大禮,退去。
袁世凱哈哈笑道:「承恩不必如此,此乃漢口未全部攻下之故。」
周符麟道:「全賴宮保大人蔭庇,未被置於死地。只因學生在家中供奉宮保大人祿位,晨昏焚香叩首,祈禱有朝一日再睹尊顏,聆聽教誨。蒼天不負苦人心,今日總算宿願以償,死亦無憾了!」
馮國璋壓低聲音道:「秦失其鹿,天下逐之。清室北狩,民無所歸,必將引起天下大亂,而捷足者先登。當今朝廷親貴用事,即便弭平武昌禍亂,朝廷不容功高震主,復演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故伎。吾等又有何功可談?」
……此皆朕一人之咎也。茲特布告天下,誓與我國軍民維新更始,實行憲政
袁世凱忽又嗤鼻一笑,說道:「這種草包,還有臉來見我?他現在還有多少人馬?以何種名義帶兵?」
此時,袁世凱正乘專列沿京漢鐵https://read.99csw.com路南下,他身著特製黃呢軍服,足蹬馬靴,一副統帥派頭。途經河南信陽停車,陸軍大臣蔭昌率員在車站迎候,登車見面寒暄后,正式辦理交接手續。蔭昌隨行幕僚先將欽差大臣關防捧送蔭昌,蔭昌再雙手交袁世凱受領。儀式過後,袁、蔭二人到辦公車廂單獨密談。
接著又把周符麟傳進。周符麟瘦長臉,小眼睛,肩胛局促,滿面蒙塵,一副病入膏肓的大煙鬼模樣。見到袁世凱,雙膝跪下叩頭請安,說一聲:「學生向宮保大人師座問安!」
黃興批准甘績熙的請戰,命熊秉坤挑選有戰鬥經驗的老兵五十名,由甘績熙率領,先沿市街牆角潛身前進,然後折進里弄小巷,爬房越屋,直逼水塔下茶樓。甘績熙伏在隔巷民房上,看到清兵正在樓上飲茶,吃麵包、點心。甘績熙向眾兵交代任務,然後鳴槍為令,率領老兵突然襲擊茶樓。清兵倉皇抵抗。甘績熙急命火攻,將帶來煤油向木樓拋撒點燃。霎時火起,茶樓上清兵大亂,再也不敢戀戰,少數跳樓逃命的,又被民軍擊斃,多數葬身煙火之中。待清軍援兵趕到,槍聲大作。甘績熙急率民軍退回滿春茶園,向黃興報捷。黃興誇獎道:「打得漂亮。清軍街道不熟,我民軍暫由進攻轉為防禦,以小部隊與清軍展開巷戰。」
袁世凱道:「庚子之役,咸豐皇帝北狩熱河避難,引出何等結局?前車之鑒,不可不察。我致電奕劻嚴詞阻諫,建議下《罪己詔》以緩和局勢,否則大局糜爛將不可收拾。」
這時,參謀甘績熙闖進門報告,有一排清兵佔領水塔前茶樓,請求派兵消滅敵軍。黃興問道:「你怎樣接近敵人?」
袁世凱揮手說道:「你給我支走算了,就說我已歇息。」
袁世凱道:「我已從蔭大臣處聽說你所受委屈,因和鎮統相處不睦,吳錄貞幾次上奏把你弄走,換上他的心腹。」
宋聊仁兄大人麾下:
袁世凱聽到張彪二字就火冒三丈,臉色陰沉問道:「他現在何處?」
袁世凱道:「題目既出,且看以後文章了。」
袁世凱在洹上養壽園精心運籌,掌握局勢發展。他既要操縱朝廷,又要遙控前線。待他一切安排就緒,選定九月初九黃道吉日,帶領隨從人員由洹上乘專車南下。
談話至此,行轅電報房送來內閣通諭電文:皇室宣誓太廟,下《九_九_藏_書罪己詔》。詔文略曰:
馮國璋道:「風聞皇室擬去熱河避難,果然有這等事?」
孫武看信后,說道:「不須理會。就說信收到了,都督沒有複信。」
隊伍前進至劉祥麵粉廠鐵路外,忽與清軍遭遇,兩軍開火。清軍迅速佔領松樹林叢有利地形,卧倒猛烈射擊。民軍還擊無效,前進受阻,正這時,黃興、楊璽章隨後趕到,指揮隊伍繼續進攻。熊秉坤命號兵吹衝鋒號,號兵手執亮鋥鋥的銅號,剛剛吹響,忽就中彈陣亡。民軍士兵先隨號音躍身衝鋒,后聞號音猝然中斷,立刻動搖潰退。黃興、楊璽章上前阻擋,卻阻擋不住。潰退士兵繞過黃興奪路散去。黃興見勢不可為,只好下令仍然退守滿春茶園附近。接著,其他出發作戰部隊也向黃興送來報告:前線進攻受阻,清軍已越過租界,深入市區。
進罷晚餐,馮國璋便去通知安排車輛。袁世凱則指示文案整理安民告示。不一刻,馮國璋又返回車廂向袁世凱報告道:「原第八鎮統制張彪前來請求謁見宮保。」
二人密談許久,分手道別。袁氏專列繼續南駛進入湖北省境,至孝感縣肖家港車站停車。
熊秉坤再仔細觀察,並不見前面有何動靜。正納悶間,東方射來一道陽光,穿透霧氣。於是,看清那目標原是一片松林。如此鬧了一場虛驚,重新集攏隊伍,改向硚口方向搜索前進。
袁世凱道:「蔭帥回京述職,途經石家莊請多加小心。回京代我向內閣傳話:目前局勢,南方不足為患,武漢三鎮剋日可下;唯京畿周圍甚為可慮。第十二鎮統制張紹曾、協統藍天蔚與吳錄貞同屬危險人物,稍有異動,必成心腹之患。攝政王及內閣要善為運籌。現在漢口前線混成第十一協何人領兵?」
蔭昌道:「武昌兵變,吳錄貞一反常態,自告奮勇帶兵南下,說他可憑三寸不爛之舌,過江去武昌召革命黨歸順。我當即看出其中有詐。要他先回保定,隨後再來前線,擬在前線將他除掉。不知為何,中樞又委他為山西巡撫,派第六鎮去山西征剿,更為失策。」
於是,袁世凱向周符麟密語交代。周符麟連連答應:「有辦法!有辦法!」
馮國璋道:「上午又派員過江去武昌,據說仍無結果。」
袁世凱的金魚眼珠一轉,說道:「好的。亡羊補牢,猶為未晚。我將設法除掉吳錄貞。」
於是,馮國璋退下,傳劉承恩入內。劉承恩心中忐忑,read.99csw.com臉上無光,來到袁世凱面前時更誠惶誠恐,行禮后說道:「承恩有辱使命,罪該萬死。」
袁世凱回身取出大清銀行支票兩張,每張面額壹萬元,交給周符麟說道:「此事緊急,這是活動費用。事成當委你擔任第六鎮統制。」
袁世凱道:「不可魯莽從事,聽我周密安排。」
周符麟答道:「學生一定不辱使命。」
馮國璋看袁氏那胸有成竹的神色,一切便都不言自喻了,說道:「請宮保備安民告示,明日攻下漢口即出榜安民。」
轉而又問,「薩鎮冰率海軍來漢,助戰情況若何?」
黃興臨敵漢口接戰之日,恰是袁世凱南下湖北督師之時。只因清廷下令召還蔭昌返京述職,授袁世凱為欽差大臣,所有赴援武漢海陸軍、長江水師和南下各軍,均歸其節制調遣。同時詔書宣布:「軍情瞬息萬變,此次湖北軍務,軍咨府、陸軍部不為遙制,以一事權,而期迅奏成功。」
二人看過電文,馮國璋道:「攝政王既下《罪己詔》,如此皇室勿須北狩了吧?」
周符麟道:「宮保大人洞察一切,全是吳錄貞編造謊言,處心積慮想把學生趕出北洋軍。風聞他在日本留學即參加革命黨。竊居鎮統要職后,安插黨羽,包藏禍心。蔭大臣出京時,他請纓到湖北前線,他不是北洋嫡系,宮保大人切切留意,免生不測。」
馮國璋道:「薩提督率海軍抵漢后,我幾次派員聯絡,均未得晤面,不得要領。」
袁世凱道:「中樞昏庸無能,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南方事可知,北方事難料啊!」
袁世凱道:「可以。」
接著便淚如泉湧。袁世凱略為欠身,賜座說道:「符麟何故如此?別後數年若何?」
甘績熙道:「我親自率領精兵帶煤油及引火物,先沿馬路前進一段,再爬房越屋圍攻茶樓,可出敵不意,消滅敵人。」
九月初九拂曉,天空瀰漫大霧。民軍各部隊從漢口滿春茶園西北端附近分頭出發作戰。熊秉坤率本協第十一標,經后城馬路向鐵路沿線搜索前進。羅洪升擔任前衛,忽發現鐵路附近有長排敵兵,急命士兵散開卧倒,開槍射擊。
……化除旗漢,屢奉先朝諭旨,務即實行。鄂湘亂事雖涉軍隊,實由瑞澂等乖于撫馭,激變棄軍,與無端構亂者不同。朕惟自咎用瑞澂之不宜,軍民何罪?果能翻然歸正,決不追究既往
馮國璋道:「據他報告,現在https://read.99csw.com尚有三百餘人,以第八鎮奮勇隊名義駐紮灄口附近。」
袁世凱道:「漢口作戰,仍按原定計劃進行。但要剿撫並施,待我先向他們交代幾句,回頭我們再細談。」
……倘我人民不顧大局,輕聽匪徒煽惑,致釀滔天之禍,我中國前途,更復何堪設想。朕深憂極慮,夙夜彷徨,惟望天下臣民,共喻此意。將此通諭知之。
……期納我億兆生靈之幸福,而鞏我萬世一系之皇基
從此,清軍不斷遭受民軍伏擊,不敢再冒險進攻。
馮國璋道:「全軍將士恭候宮保駕到。革命黨黃興到漢口指揮反攻,已被擊退。我北洋軍攻下漢口乃彈指間事。」
馮國璋道:「他在站長室碰到我,一再請求進謁宮保。我阻攔不下,只好說先代為傳話。」
黎元洪將信函內容反覆閱過兩遍,沉吟琢磨,視線久久停在最後落款上。原來這劉承恩湖北谷城人。庚子年張之洞調湖北創建新軍時,劉承恩從北洋軍調湖北任步兵第一營管帶,黎元洪任馬隊管帶,相互過從甚密。以後劉承恩又調回北洋軍,由袁世凱保薦任道員,故湖北新軍的老軍官多與他相識。袁世凱奉命出山,立刻委任劉承恩辦理招撫事宜。劉承恩駐孝感軍中,數次致書黎元洪試探招撫,黎元洪不便作答。今日又派專使送信,並索復函。黎元洪覺事關重大,急把孫武請來商量。
與此同時,袁世凱的招撫專使,通過漢口英國領事館的信使,向武昌軍政府送達致黎元洪專函。其信節略如下:
袁世凱以專列為行轅,馮國璋率諸將領登車謁見。袁世凱滿面喜色,頻頻點頭,說道:「諸位辛苦了。」
監國攝政王鈐章。九月初九日內閣奉上諭:
馮國璋道:「這全是皇族內閣造成的禍害。《罪己詔》中既已承認『政地多用親貴,則顯戾憲章』,又宣布『維新更始,實行憲政』,那當務之急是改組內閣,罷黜親貴。」
欽此。
袁世凱喜形於色,朗聲笑道:「你這番話,道盡世事之精微了!我們休戚與共,唯此事須觀事態發展,從長計議。當前攻下漢口,是為第一步棋。」
袁、馮二人單獨密談。馮國璋首先報告前線戰局,說道:「今日拂曉我軍發動總攻,今明兩天漢口可以攻下。」
袁世凱笑道:「你畢竟是我門生九-九-藏-書,為我懸念。實話說來,吳錄貞並非北洋軍人,早有異志,留之不僅為北洋之害,實乃國家之患。我路經信陽已和蔭大臣商定,剪除此人,以免後患。之後將委你擔任第六鎮統制。但不知你在保定有可靠舊部屬否?不管用何種手段,只要將其暗中除掉,即以兩萬金獎賞。」
袁世凱連聲稱讚,說道:「華甫(馮國璋字)在此,軍事穩操左券。惟不知劉承恩招撫事宜進展若何?」
……頃奉項城宮保諭開;刻下朝廷有旨:(一)下罪己之詔、(二)實行立憲、(三)赦開黨禁、(四)皇族不問國政等因。似此則國政尚可有挽回振興之朝也。遵即轉達台端,務使設法和平了結……果以弟見為是,或另有要求之處,弟即行轉達項城宮保,再上達辦理。至諸公均皆大才榱槃,不獨不咎既往,尚可重用相助辦理朝政也。且項城之為人誠信,閣下亦必素有深知,此次更不至失信于諸公也。弟有關桑梓,又素承不棄,因敢不揣冒昧,進言請教。務乞賜復,即交原人攜下為禱。敬請勛安,諸希愛照不具。
熊秉坤聞聲趕到前面,卻不見敵方還擊。熊秉坤問士兵:「敵人在何處?」
蔭昌道:「剛得軍咨府密電,吳錄貞擬在京漢路截留軍火列車,圖謀不軌,此事甚為可慮。」
愚鄉弟劉承恩再拜九月初八日
黃昏后,袁世凱在車廂內與馮國璋共進晚餐。馮國璋河北省河間人,時年五十二歲。他二十五歲投淮軍當兵,曾入北洋武備學堂第一期,畢業后留學堂任教習。后即追隨袁世凱在小站練兵,創建新軍,一再擢升,出任軍咨府軍咨使、第一鎮統制等職,是袁世凱的嫡系親信,深得知遇之恩。當年,攝政王載灃開缺袁世凱后,馮國璋數次呈請辭職未准。載灃曾多方拉攏,馮氏不為所動。對外沉默寡言,不談天下事,內心始終效忠袁世凱。待袁世凱東山再起,首先奏請馮國璋升任第一軍總統,轄兩鎮兵力南下。二人密謀權變之術,把蔭昌擠走。今日能在前線飲酒傾談,大有得意忘形之概。袁世凱躊躇滿志,說道:「此番與華甫在前線聚首。大事可定矣!」
袁世凱呷一口酒,說道:「單隻武漢一隅不足為患。惟目前政局變幻莫測,倒是北方京畿更為可慮。我等即便在此弭平鄂亂,京畿動搖,皇室北狩,與大局又有何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