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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袁世凱召見薩鎮冰 甘績熙獨守司令部

第三十回 袁世凱召見薩鎮冰 甘績熙獨守司令部

茶園司令部內剩下甘、高二人,甘績熙道:「我已吃飽,待再燒壺開水,咱泡茶喝。」
黃興、楊璽章帶隨從人員走後,司令部內僅剩下三名十幾歲的學生軍。其中一名學生說道:「甘參謀,司令官已走,門前『黃』字旗可拿下來了。」
高建翎道:「佩服!佩服!我帶九名學生送飯來,你快吃飯,我說服他們留下來,共同防守這裏。雖人少,比你一人獨守要好些。」
薩鎮冰率艦隊停泊漢口江面將近半月,逐漸發現部屬不穩,下令各官長嚴密監視士兵行動,停泊待命。
二人先是依偎而坐,后即仰卧屠案之上。
甘績熙道:「黎都督找他會商,天亮便見分曉。」
宋教仁道:「漢口不保,固守漢陽,且又全賴湘軍援鄂。看形勢,仍須克公指揮作戰。說不定其他省份也有援軍前來助戰,克強究該以何名義指揮兩省軍隊?應該研究一下。」
高建翎道:「如此,我們這中央陣地有保障。」
甘績熙道:「是的,司令官已帶人去武昌。」
左翼民軍大獲全勝,急與右翼民軍靠攏,取得聯繫。這時,忽聞歆生路一帶機關槍、步槍響成一片。原來清軍接受昨日遭受襲擊的教訓,先佔領水塔為制高點,架設機槍,正居高臨下向民軍瘋狂掃射。清軍步兵又在馬路兩側樓房設銃眼,阻擊民軍。民軍前隊中敵伏擊,成片倒下,后隊轉身回逃,不戰而敗。
說著,去茶爐旁,點燃木柴燒水。忽然一陣狂風吹開一爿窗戶,把桌上剛點燃的蠟燭吹熄了。高建翎急把窗戶關上,重新點燃蠟燭,口中說道:「無故吹熄燈火,這是什麼兆頭?」
薩鎮冰道:「如以海軍作戰為主,當然先攻武昌。如先攻漢陽,海軍艦隻必須通過敵軍青山炮台、武昌蛇山炮台,致使艦隊受兩岸炮兵夾擊。若以陸軍作戰為主,或應先取漢陽,則非愚見所及。」
高建翎道:「看《三國演義》,凡狂風吹折旗杆、馬失前蹄,還有吹熄『孔明燈』,均非好兆頭,必有兇險!」
袁世凱心計深藏。只因薩鎮冰系蒙古血統,滿蒙親王世代姻親,故袁世凱待薩鎮冰特為敬重。但其談話範圍僅限武漢戰事,朝廷方面及北方京畿事一字不提。雙方晤談約一小時,薩鎮冰起身告辭,袁世凱又親為送行。
楊王鵬爭辯道:「你這話並無道理。江西革命軍始以吳介璋為都督,續以馬毓寶為都督。亦未見中外人士質問及內部有人反對。湖北且去電慶賀。況我輩舉黃克強為大都督,于黎之鄂都督位置並無妨礙。試問:將來推倒滿清皇朝,中國不舉大總統嗎?豈能僅各省有都督即萬事大吉?」
甘績熙道:「能這樣,我可萬分感激。」
另一學生道:「我們死掉,還要被人訕笑,說我們是些大傻瓜。」
於是,黃興與武昌黎元洪接通電話,報告一切。黎元洪便請黃興與楊璽章回武昌軍政府會商。命各部隊于原佔領陣地防禦;如萬不得已,可向漢陽撤退。
甘績熙立正答道:「請司令官放心,有少年拿破崙在此,絕對不辱使命。」
居正笑道:「怪不得人稱你為『水牛將軍』,真是文武全才的『軍師』,虧你想得出來。」
袁世凱哈哈笑道:「薩公何須如此待我,你我本同僚故友,如上下級相看,反而疏遠了。」
隨即有軍官將湯薌銘引走。
進入辦公車廂坐定,袁世凱道:「吾與薩公是多年故友,本該去艦上慰問海軍將士,只因前線軍務繁多,一時不得抽身,所以派人請老哥屈駕來此一敘。」
袁世凱進九九藏書而問道:「如漢口攻下,薩公認為下一步是先取漢陽?抑先取武昌?」
眾人仰頭北望,果見北方天幕隱約顯出一片紅光。眾人立刻散去,急出軍政府後門登蛇山,觀看火勢。
黃興大喜,指揮民軍一面追擊逃敵,一面派兵將山炮向後轉移。
二人急出茶園左右觀察,並不見有人影,便持槍在馬路上逡巡一遍。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槍響,不似交戰,而似走火,或是打冷槍壯膽。高建翎問道:「六渡橋有我軍防守沒有?」
薩鎮冰便轉身向湯薌銘道:「參謀長請在後面車廂稍候。」
高建翎道:「是吧!不是孫文的將星,就是黃興的將星。但不知我們兩人將星在哪裡?」
與會人員,對黃興發言均表贊成。居正道:「已給湖南焦達峰發去急電,促其派兵援鄂。譚人鳳老先生也在那裡幫忙,為何至今不見回電?」
這天,忽接袁世凱派員持專函邀請去孝感肖家港車站會晤。
薩鎮冰命參謀長湯薌銘隨行,在警衛護送下,乘小輪由劉家廟登岸,再上專列火車,不消一小時,直達肖家港車站。袁世凱派人迎候,引導至行轅專列。這時,袁世凱在車廂門梯扶手處,滿面春風道:「薩公別來無恙乎?」
黃興在漢口前線督隊作戰,第一天反攻受阻,氣忿難消,又組織第二次反攻。此次兵分兩路:右翼主力由滿春茶園附近出發,隱蔽向歆生路一帶清軍發動進攻。左翼主力繞道攻擊劉家花園清軍炮兵陣地。黃興、楊璽章親自率隊。民軍以市街巷口為依託,跳躍前進,迅速繞道接近劉家花園一帶。先與清軍步兵遭遇,黃興命吹衝鋒號,民軍從民房隱蔽處蜂擁衝出,殺聲連天,猛撲敵陣。「兩軍相逢勇者勝」,清軍措手不及,死傷狼藉。清軍炮兵失去步兵掩護,與民軍短兵相接,再無法發揚火力,匆忙拖炮後退、黃興指揮掩殺一陣,清軍潰敗下去。民軍繳獲山炮四門,炮彈數十箱。楊璽章向黃興道:「這四門山炮和炮彈,正是前日被敵人所奪去的,今日又被我軍奪回。」
居正提議后,胡瑛首先贊成,同盟會其他同志亦表示同意。
薩鎮冰道:「宮保出山,海軍全體歡呼。亟盼統一軍令,陸海配合作戰,早日平息鄂亂。」
侍從送上茶點、水果后,二人便進入密談。袁世凱先把自己世受皇恩、託孤受命,此次迅赴時艱、勉為其難等情述說一遍,聽來均屬剴切之辭。又把馮國璋部日內即可攻下漢口說過,進而詢問海軍作戰情況。
於是議定:事不宜遲,三人分頭活動,請有關人士在軍政府院心大樹下飲茶座談,廣泛徵求意見。
甘績熙道:「清兵佔領水塔,六渡橋成為漢口最緊要處,要派重兵防守才行。」
袁世凱吃驚道:「竟有這等事情發生?」
甘績熙道:「杜武庫僅帶十數個兵,一旦大隊敵兵偷襲,必然支持不住。」
其實,袁世凱早已胸有成竹,只做謙恭之態而已。但仍假惺惺說道:「必要時,當以雙管齊下,以海軍炮擊武昌,陸軍進攻漢陽。請艦隊預做準備。」
宋教仁道:「兩湖本是一家人,言之成理。」
關於袁世凱抵達孝感前線的消息,早有偵探報告武昌軍政府。
甘績熙笑道:「你們年紀小,離開大人就害怕。好吧,我出去找長官,調些兵來。」
薩鎮冰道:「長江入秋水落,巡洋艦因吃水深而易擱淺。武漢戰事如果曠日持久,官兵情緒更為可慮。今日宮保親臨前線,海軍配合陸軍進攻,速戰速決,是為九*九*藏*書上策。」
二人回到司令部內,各飲一杯熱茶。甘績熙用水壺壓住余火,二人又提槍走出門外。茶園左側不遠處,有賣肉的屠案一張,二人便坐到屠案上。甘績熙道:「這裏做暗哨最好,既可觀察馬路動靜,又可警戒司令部。」
於是,決定再次通電宣布獨立各省,請派援兵來鄂助戰。黎元洪發言道:「既然大家一致贊成,即準備固守漢陽。武昌起事以來,已有湖南、陝西、貴州、山西、雲南五省及九江來電響應。未響應之各省,當發電報促其響應。方略既定,明日再做仔細研究。暫時休會。」
薩鎮冰道:「卑職率海軍全體將士,隨時候命待發。」
黎元洪急率參謀部轉入樓下會商。黎元洪開言道:「袁世凱親臨湖北前線,清軍必然拚死奪取漢口。克強先生昨日督隊反攻,並未得手。且看今日如何?一旦漢口局勢難以挽回,莫如請黃先生回武昌,會商防守漢陽。」
高建翎道:「為何不多派些兵?」
兩人說著,相視而笑。略停,高建翎問道:「黃總司令官匆匆去武昌,不知有何新作戰方略?」
眾學生擔起食盒,悻悻然離去。邊走邊說:「精神病!精神病!」
居正見風轉舵道:「原舉克強臨時去漢口督戰。今後戰局發展,又有各省援軍來鄂,須有正式名義,授以關防。諸位有何高見?」
薩鎮冰道:「略有所聞。因艦隊臨時調動,海軍部沒有新任命,只好維持現狀。」
說到這裏,忽有參謀跑來報告道:「漢口起火,清軍在漢口放火。」
宋教仁、田桐比黃興遲一日由滬抵武昌。教仁字遯初,湖南桃源人,與蘄春人田桐均為武昌文化普誦學堂肄業。宋教仁先參加武昌科學補習所,后入華興會,亡命日本轉入同盟會。時年二十九歲,好學深思,詩文俱佳。二十四歲寫成《間島問題》一書,得各方看重。
其他人默默不語。多數人都知吳兆麟有「智多星」雅號,又是黎元洪門生,且是湖北軍隊中實力派人物,不便多說。楊玉如勸說楊王鵬道:「大鵬重視現實與環境,不必堅持己見,牽一髮而動全身。」
與此同時,大隊清軍增援上來,向左翼民軍發起反攻。清軍炮兵從跑馬場向民軍猛烈炮轟。黃興親自督戰的左翼民軍也頓時動搖,士兵轉身回奔。黃興鳴槍阻止,士兵繞開黃興奪路而逃。黃興見勢不可當,只好下令退回滿春茶園,仍然據守中央陣地。
甘績熙道:「我們衝鋒陷陣,火線殺敵,只是殺星,哪來的將星。」
同盟會員出席的有:宋教仁、居正、田桐,胡瑛、劉公、孫武、楊時傑、楊玉如。其他方面有參謀部的吳兆麟、蔣翊武、蔡濟民、楊王鵬等人。月光下,樹影婆娑,眾人一面飲茶,一面漫談。居正緩緩開言說道:「今有一事與諸位商量。湘軍即將來鄂馳援,兩湖唇齒相依,實為一體。此次革命,也是湘鄂兩省首先起事。克強先生來鄂,大壯革命聲威,震懾清廷,急派袁世凱來孝感前線。克強乃大革命家,名聞海內外。但來武昌后,尚無正式名義,殊為憾事。現在兄弟擬提議公推克強先生為湖北、湖南大都督。在座都是兩湖人士,特與諸位商量,不知意下若何?」
然後,落腳站台。薩鎮冰則正步、立定、行舉手禮。袁世凱還過禮,薩鎮冰道:「不知宮保駕到,有失迎候,當面謝罪。」
甘績熙道:「杜武庫率隊防守六渡橋。」
說罷回走。待他回到司令部,不由大吃一驚,屋中空無一人,三名九*九*藏*書學生軍已不知何處去了。司令部內僅剩他一人一槍,另有門首「黃」字旗而已。甘績熙想撤退,但又記起黃興囑咐他暫時照料一夜。不撤退吧,一人守這偌大茶園,發生情況,又怎樣招架?甘績熙考慮再三,決意到門外獨守,一面監視周圍情況,一面再設法增加兵力。
黃興向各部隊長官傳達命令后,便與副參謀長楊璽章過江回武昌。行前,黃興特意囑咐參謀甘績熙道:「我即過江會商,此地司令部暫由甘參謀照料。」
吳兆麟道:「各有情況不同,湖北是首義之區,關係全局,當前各省皆以湖北為重心。外國人僅照會湖北為交戰團。與其他省份具體情況有所不同,這是顯而易見的。」
宋教仁道:「究竟該給克強以何種名義呢?」
這時,黃興早已回到軍政府,見宋教仁已由上海來此,正在都督室中。兩人打個照面,攀談幾句。然後與黎元洪共進晚餐,商量應敵之策。晚間召集緊急會議,由黃興報告漢口作戰情況。黃興發言道:「兄弟前日來鄂,即去漢口督隊作戰,意圖反攻恢復。不料各部隊新兵太多,缺乏訓練,軍官士兵服裝相同,臨敵難以指揮。且各部隊連續作戰,傷亡過多,均極疲勞。清軍配有機關槍,我軍全仗步槍,一旦與敵接觸,我軍傷亡較重。敵人配屬野炮,我軍全系山炮,射程及殺傷力均不及敵軍炮火威力。特別是我軍士兵均系在武漢周圍臨時招募的,一到夜間或戰況不利時,逃亡、減員嚴重。北洋軍久經訓練,善於射擊;唯衝鋒時不及我軍勇敢,短兵相接聽到我軍喊殺聲,即往後退。目前形勢,若無湘軍來援,漢口恐難守住。依兄弟愚見,待湘軍來援后,可再圖恢復。」
再說下去,必無好話。宋教仁截住道:「罷了,罷了。不必再為此事爭辯了,有礙團結。此事不過徵求大家意見,我們原無定見。因黃克強實行革命多年,聲望很高,諸同志擬推舉他為首領,藉以號召各地以達革命迅速成功之目的,並無他意。我們初來湖北,對湖北軍隊情形不熟,既易引起爭端,做罷論可也。」
袁世凱道:「不敢當。我昨日到此,未敢驚動提督。」
甘績熙走出茶園,持槍倚靠右首門柵。天近黃昏,有陸軍學堂一個班送乾糧來,率隊的竟是同學高建翎。甘績熙大喜,扯住高建翎的手,說道:「你來得正好。」
楊王鵬道:「現實如何?武昌首義是我兩湖黨人冒死犯難、長期經營的結果……」
袁世凱禮讓薩鎮冰先行,登上行轅劉車,低語道:「今天打算和薩公單獨談談軍務。」
看來似乎一致通過,副參謀長吳兆麟忽然發言道:「現在前線緊急之時,萬不可現在發表,以免引起糾紛。」
袁世凱沉吟許久,轉而問道:「薩公對武漢戰事有何高見,盼能賜教。」
居正道:「我也正為此頗費躊躇。日前克強以司令官名義赴漢指揮作戰。究竟是鄂省司令官?還是什麼司令官?並不明確。況且已頒布的《中華民國軍政府條例》中規定,都督兼任司令官,現在克強又稱司令官,如此名不正則言不順。將來對指揮作戰必然不利。」
甘績熙道:「不可大意。我倆先回屋喝杯熱茶,再來外面警戒。」
武昌起事前被黨人舉為軍政府外交部長,此刻漢口戰事激烈,已無外交事務可做。宋、田二人連日觀察內外,發現革命黨內派別不和。都督黎元洪遇事並無主見,事無巨細都要開會討論,最後畫諾而已。對袁世凱到孝感,大有畏懼心read.99csw.com理。而漢口前線,敗局已定。雖然周圍各省響應獨立電文連篇飛來,但這首義之區,卻是危機四伏,險象環生,未來不可樂觀。當晚,宋、田二人聽過黃興作戰報告、黎元洪發言后,便約居正到招待所商量事宜。
正在苦思冥想,田桐忽然說道:「有了!湘鄂兩省起事前即關係密切,互為依託。湘省援鄂,兩湖形成一體。何不請克強以兩湖大都督名義,指揮兩省軍隊作戰,如此便名正而言順。」
說罷,甘績熙就出門去。前行不遠就到六渡橋,找到標統杜武庫請求派兵。杜武庫指著他周圍幾個兵,說道:「我僅這些兵,負責分守張美之巷及六渡橋要道,哪有兵再往外派?」
另一學生道:「僅剩我們幾個人,這像唱《空城計》呢!」
甘績熙道:「那是作書人隨便寫的,何足憑信。」
如此,談話氣氛變得輕鬆,有人提議稱「戰時總司令」,另有人提議稱「南方革命軍總司令」,最後一致同意稱「中華民國軍政府戰時總司令」,所有各省軍隊均由其節制調遣。仿效漢朝劉邦拜韓信為大將軍故事,請黎元洪以都督名義聘請黃興為總司令,登台拜將,以示鄭重,使各省來鄂援軍,均聽其指揮,以便作戰。居正說道:「軍情緊急,那要立刻報告黎都督,迅速辦理。」
水壺快燒開,馬路上忽傳來犬吠聲,甘績熙壓住爐火,提槍說道:「怕是敵探,快走!」
此時,月明星稀,仰望蒼穹,見一顆大星熠熠閃爍,比其他既大且亮。甘績熙道:「看這顆大亮星,是孫文的將星吧?」
部隊檢點人數,傷亡慘重,逃亡不少,身邊尚能作戰者不過三五百人。黃興自知無力再戰,向副參謀長楊璽章道:「部隊已經打散,萬難再戰。漢口似不能保,只有固守漢陽,待湘軍馳援,再圖恢復。」
高建翎一再勸說,眾學生執意不聽。高建翎忿然道:「你們都是怕死鬼,怕死就走開吧!我留這裏,協助甘參謀防守司令部。」
楊璽章道:「如此請先生報告都督,電促湘軍迅速來援。」
高建翎道:「清兵最怕夜戰,哪敢夜間前來。」
杜武庫道:「這我當然知道,現在分區防守,我再調半個兵也調不到,這有何辦法?」
薩鎮冰報告了近日參戰情況及傷亡數字,以及海軍幫帶朱孝先投奔武昌革命黨等情。
正議論間,忽聞江面傳來炮聲。有零星炮彈直落蛇山背後,軍政府亦覺震動。自開戰以來,兩軍僅在漢口作戰,清軍今日首次向武昌開炮,突然引起緊張。炮兵觀察所電話報告:清軍炮隊從漢口劉家花園一帶向武昌、漢陽開炮。清海軍在青山江面與民軍炮兵對轟。
甘績熙道:「就是要唱《空城計》,嚇退司馬懿的大軍。」
話音剛落,忽一人反問道:「此為革命前途大計,怎會引起糾紛?」
薩鎮冰把身後參謀長湯薌銘介紹給袁世凱。袁世凱點頭仔細看了湯薌銘一眼,說道:「久慕!久慕!」
於是,甘績熙取來醬肉、饅頭大嚼。高建翎便與眾學生商量留下,眾學生連連搖頭,不肯答應。其中一名學生道:「即便都留下,總共僅十一人,萬一敵兵襲來,我們豈不白送死?!」
袁世凱故作恍然之態道:「公之參謀長湯薌銘我亦聞名。據說在法國留學時曾參加同盟會,因和孫文發生內訌而分道揚鑣。湯是湖北人,其大哥湯化龍原任咨議局長,現投靠武昌黨人。不知是否有其事?」
甘績熙道:「秋風秋雨愁煞人嘛!」
薩鎮冰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理應read.99csw•com如此。」
學生道:「司令官過江,我們無權調兵,一旦有事,誰管我們?甘參謀還是出去尋些兵來。《空城計》唱不得。」
眾人看去,見是一身著軍裝的年輕後生。多數人不相識,少數人認識他是楊王鵬,曾任文學社前身振武學社社長。頭年被黎元洪查獲開革,剛從湖南趕來,本是黎元洪的死對頭。吳兆麟看了楊王鵬一眼,說道:「黎元洪雖非革命同志,但在湖北軍界資深望重。而此次舉為都督,並非黎本人意願,是起義同志百般勸說推舉出山的。眾人認為他為人厚道。漢口租界洋人也承認其名義,認民軍為交戰團而嚴守中立。各省來電響應,均表示推崇敬仰。若一旦將他推倒,中外必生疑團,認為我輩有爭權奪利之嫌。有礙大局,此不可者一。克強先生是革命巨子,海內皆知。此次來鄂,大眾均甚愛戴。如趁此在湖北立功,將來革命成功,再由同志公舉為全國首領,前途遠大,天下歸心,區區都督虛位,何足計較?此不可者二。前日克強先生來鄂時,已由大眾公舉為總司令,由黎都督命令發表,是黃已在黎下。令忽以大都督名義節制黎都督,在黎本人可能無可如何,外人如提出質問,代鳴不平,豈不立起紛爭?此不可者三。黃之大都督名義發表后,黎如辭職,屆時國內各省及外人來電詢問,將如何答覆?即便稱是我輩公意,當此軍書旁午之際,致令主將辭職,授敵以隙,各方必懷疑我等心胸狹窄,不能容人,此不可者四。湖北軍人中同志,發動起義,自擁黎出任都督后,對黎絕對服從,同心同德,只知殺敵,不問權力,與黎均有好感。若一旦更換都督,大眾頓生懷疑,必不安心。且與黎接近之人,乘此挑撥,頃刻間發生危害,反令克強面子不好,此不可者五。目前,大敵當前,清軍派間諜偵察民軍,並圖煽惑軍心。只因民軍紀律嚴明,軍民又團結一致,清軍才無隙可乘。如民軍內部發生變化,是授敵以隙,自取敗亡。回憶太平天國在南京,已得半壁天下,清室僅據北京一隅。當時洪、楊勢力可謂雄厚,人才亦可謂眾多,只因爭權奪利,自相殘害,以致功敗垂成。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清廷喜之,遂雲要使清朝江山穩,除非賊殺賊。我輩革命同志,應以洪、楊之敗為戒,此不可者六。總之,現在急宜團結軍心,維持現狀,不可更張以生內亂。我並非反對黃先生為都督,實情勢非其時也。望同志以大局為重,謹慎從事為幸。
高建翎進入司令部,詫異問道:「怎你一人獨守司令部?」
甘績熙道:「眼下無兵可派,只好一人獨守。只要漢口不失,我死於此地,也心甘情願。」
薩鎮冰道:「巡洋艦遠遊南洋各地訪問,受到革命思潮煽動,其中難免有同情革命黨人的。」
黎元洪和屬下人員議論紛紜。有人說:清廷起用袁世凱,重演漢人打漢人故伎。也有人說:袁世凱來前線無多大關係,他是漢人,如有一點天良,決不會為滿清出力。袁氏接替蔭昌兵權,如能與民軍一致,我們也可利用。黎元洪卻甚為驚慌,說道:「袁世凱可是個梟雄魁首,自小站練兵便執掌軍權。北方人只知有袁宮保,不知其他。切切不可等閑視之。」
甘績熙嘆口氣,忽又奮然說道:「無兵可派,罷了。剩我一人也要守住滿春茶園。」
與會人員散去。黃興在漢連日指揮作戰,甚感疲勞,便回二樓客房休息。
甘績熙道:「司令官說不定何時返回,未得命令,怎可隨便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