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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女子心計 第二節

第九章 女子心計

第二節

裏面王之渙聽見,道:「聽起來這位永年縣主跟她嗣母關係並不好啊。」李蒙白他一眼道:「若是有女人為了嫁你父親為正妻,公然殺死你母親,成為你嗣母,你會跟她關係好么?」
王之渙忙問道:「難道霜妹知道原因?不妨說出來聽聽。」俱霜得意一笑,道:「一定是來俊臣手中握有太平公主的把柄!衛遂忠要是去投奔魏王武承嗣,還得費半天口舌挑撥離間他和來俊臣的關係,但若是來俊臣湊巧抓住了太平公主的把柄,正預備上告,衛遂忠趕快去將實情告訴公主,不用多費唇舌,公主立即收留了他,而且齊心協力,一起對付來俊臣。」
他卻是不知道當日刑場上處死的車三是假的,真的早被人調了包,而且車三雖然左手執筆,卻不會仿人筆跡,另外有個左撇子的懂得模摹書信的真兇還沒有抓到。但這其中的關節王翰、狄郊等人卻是一清二楚,幾人立即想到這摹寫來俊臣書信的人應該跟臨摹過狄郊筆跡的就是同一人,那人之前為淮陽王武延秀奔走,現在為他老子魏王武承嗣效力,絲毫不足為奇。
王翰道:「李蒙,你還記得當初我來神都營救羽仙前,尊父曾經建議我最好是投靠太平公主么?」李蒙道:「不錯,太平公主第一任丈夫薛紹就是死在酷吏周興手中,家父曾聽聞周興被殺其實是太平公主下的手,所以認為公主痛恨酷吏,也許會暗中助你一臂之力。」王之渙道:「當初我也贊同過,不過阿翰自己不願意。」
王之渙道:「啊,宋御史還沒有上報審訊結果,怎麼會這麼快就處刑?走,我們也去看看,看看被殺的是不是真的來俊臣。」
武靈覺大怒,重重打了那僕人一個巴掌,道:「這裏本來是我家,她要發號施令,幹嘛不回她自己的公主府、不回她的皇宮去?」原來這處宅邸原本是定王武攸暨的住處,太平公主改嫁后才搬來這裏。僕人喏喏連聲,就是不肯開門。
嗯,她雖然最終要被迫處死心愛的臣子,但若將他的仇人在他面前先行處死,總該對他是一種安慰吧。
深宮中的武則天反而沒有宋璟矛盾不已的心態,雖然告發來俊臣謀反的人前赴後繼,但她素來是個意志堅決的人,不容易為人左右。她是真的很喜愛來俊臣,辦事得力,還是個美男子,尤其名字取得極好——「來俊臣」,當初她第一次聽到就很是喜歡。他可是大周朝的功臣,那些有心謀害她、反對她的人,不都是他幫她一個個剷除的么?不,她不能殺來俊臣,她要赦免他的死罪,於是有意向為她牽馬的宰相吉頊詢問道:「來俊臣有大功於國家,吉卿看怎麼處置他才合適?」
吉頊遲疑了下,緩緩答道:「來俊臣聚結不逞,誣遘賢良,贓賄如山,冤魂滿路,實在是本朝最大的國賊。眼下洛陽城中群情洶洶,有排山倒海之勢,來俊臣不死,不足以平民憤,望陛下早作決斷。」
宋璟道:「難道你們不想知道真相么?來俊臣是右手書寫,而這次仿冒他筆跡的人是左手執筆。」眾人一時呆住。宋璟道:「當然,車三已被當眾斬首,決計不能復活再來仿冒來俊臣筆跡,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很不同尋常,似與之前狄公子的那件案子有許多相通之處。」
話音未落,又有更多的監生爭相趕出來,幾人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事情。王之渙上前攔住一人,問道:「出了什麼事?」那監生只道:「天津橋!天津橋!」便推開王之渙,朝前去追趕同伴。
武則天不問侄子,不問女兒,不問面首,獨獨問有「read.99csw•com來俊臣第二」之稱的吉頊如何處置來俊臣,顯然是有目的的,實在是因為眼下反對來俊臣的人太多,她很需要一個同盟者。
來俊臣被斬的消息瞬間傳遍全城,整個洛陽都轟動了,出現了史所罕見的萬人空巷的場面,幾乎所有人都朝天津橋趕去。偏偏天公不作美,降下來一場大雨來。狂風暴烈,水面傾顛。少頃之間,猛雨如注,點如拳大,黑天漫地,風雨交加。即使如此,刑場周圍依然人山人海,通往街道巷陌擠滿了人,水泄不通,往北堵到皇城端門前,往南到三個坊區外。
王翰道:「知道這其中關竅並不困難,請御史允准我們進來府,當面一問王夫人便知。」宋璟道:「我正要告訴各位這件事,王夫人跳井自殺了。」
王之渙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怎麼會好?不過既有嗣母名份,也無可奈何,我會立即搬走,再也不見她一面。說到底,永年縣主不是最終還是請太平公主出面幫過許多忙么?」李蒙知他暗指武靈覺曾經為替他父親脫罪求肯過太平公主一事,面色一紅,道:「靈覺是為了我才……」
王翰道:「王夫人投井自殺一事,大家先別告訴羽仙。」王之渙道:「可是紙包不住火,她早晚要知道。」王翰道:「她身子剛好,能拖一時就是一時吧。」王之渙道:「那眼下咱們要怎麼辦?去找衛遂忠?」
王之渙道:「若不是衛遂忠從中挑撥,魏王這次怎麼可能積極帶頭上表告發來俊臣呢?」宋璟道:「然而魏王堅持說沒有見過此人,旁人也無可奈何。我今日貿然造訪,是有一件事想要拜託幾位。」
武則天愕然當場,半晌無言,她這才知道她在來俊臣一案上是徹底被孤立了。仿若一葉之舟懸于汪洋大海上,四顧茫然,看不到任何帆影,眼前所見,只有憤怒的潮水。
狄郊道:「但請宋御史吩咐。」宋璟道:「我想請你們幾位私下幫我查一查來俊臣這件案子,而今御史台一舉一動為天下矚目,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有人上書彈劾。我知道這會令你們為難,但我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我也希望來俊臣死,但這次他明顯是被人栽贓誣陷。」
李蒙道:「我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在太平公主府上見過衛遂忠。當時我正要出門,他站在門前,向門夫自稱是來俊臣的心腹衛遂忠,有重要事情要求見公主。」王之渙道:「啊,你剛才怎麼不說?」李蒙道:「我為什麼要說?太平公主可是幫過我們的。況且就算我說出來,宋御史去找太平公主又能有什麼結果?」
王翰當日來洛陽時正好遇到刑部在天津橋南處死車三,頓時明白了究竟,道:「呀,朝廷要在天津橋南處死犯人。被處死的一定是來俊臣,只有他的行刑才能引發這麼大的轟動。」
狄郊道:「嗯,這點我贊同阿翰,宗大亮這個人確實狡詐,他主動招供,又主動交出反信副本,確實迷惑了我們所有人的眼睛。若不是來俊臣這件案子,我們至今還懷疑不到他身上。」
王翰道:「那麼用來陷害來俊臣的假信又是從哪裡得來的呢?要知道太平公主與武承嗣並不和睦,當年她第一任丈夫薛紹被殺后,女皇為她選中的新駙馬本來是武承嗣,但不知道為何後來變成了武攸暨。這其中說法可就多了,有說是武承嗣不願意殺死原配妻子給公主騰地兒的,有說是公主自己不願意的,總之,這二人並不對眼。」
王之渙十分納罕,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莫非是天津橋塌了?九*九*藏*書
王翰道:「我知道了,那個人是宗大亮。老狄,你快些進來,當初那封送到你伯父手中的家信,是宗大亮寫的。」
忽見幾名國子監生大呼小叫地奔出監門,疾步朝北趕去。王之渙皺眉道:「現在的監生都是這般不講斯文禮儀么么?」
王蠙珠死而復生,生而復死,經歷之離奇,令人扼腕嘆息。她之前被來俊臣強娶為妻后,早有求死之心,只是擔心死後來俊臣狂性大發,瘋狂報復自己的親屬,現在大概見到丈夫被逮下獄,終於可以放心地自殺。只是她身後尚留下一個巨大的謎題,到底是誰給了她假死葯?衛遂忠到底是事先被她利用,還是事先早已與通謀?
首先被斬首的是李昭德。他極有建築天分,是營建洛陽城的功臣,人們多少有些惋惜他的被殺。不過這種哀痛很快被來俊臣被殺所帶來的巨大喜悅沖跨了。
李蒙也道:「沒錯!反倒是武承嗣與李昭德有不共戴天之仇。阿翰說太平公主在策劃整件事,太異想天開。抑或宗大亮本人也躲在魏王府中,不過那神秘人不知道罷了。」王翰仔細回想了一下,道:「也對,神秘人當初告訴我宗大亮在太平公主府上時,言語之間確實不是那麼肯定。」
幾人在客堂等了一會兒,有人又引他們來到內堂中。已經是初冬季節,天氣寒冷,室中燒了一盆石炭,溫暖如春。有僕人進來奉上酒水和幾碟點心,道:「各位郎君稍候,公主馬上就到。」輕手輕腳地掩上門,退了出去。
狄郊道:「就算是太平公主做的,可如此一來不也牽扯出監察御史李昭德了么?他可是雷厲風行的反對酷吏政治的人物,目下已按貪贓罪被判處絞刑,死期不遠。太平公主本來就沒有對付來俊臣的動機,為何還要連帶陷害李昭德?這是最大的矛盾之處。」
李蒙道:「就算是如俱霜所說,公主有要對付來俊臣的理由,可明明是武承嗣上書告發來俊臣在先,這又怎麼解釋?」王翰道:「這一點也想不通。不過若公主不是心中有鬼,為什麼不敢見我們,反而要將我們關在這裏?」
幾人出來正平坊,坊正、坊卒及把守坊門的衛士都通通不見了,武侯鋪中空無一人。滿大街都是往北趕去的人,個個臉上流露出興奮焦急的紅光。人如潮湧,熙熙攘攘。幾人一出坊門,差點被人流衝散。
李蒙道:「公主為什麼要這麼做?」王翰道:「這還用說么?正如我昨日所言,一切都是太平公主在暗中策劃,她已經猜到我們來意,所以派人引我們來這裏,囚禁起來。」
忽聽見外面有人問道:「你們幾個鬼鬼祟祟地在這裏做什麼?」正是武靈覺的聲音。李蒙大喜,叫道:「靈覺,我在這裏。」
次日一早,王翰、李蒙、王之渙三人來到正平坊,名義上是來感謝太平公主事先派人接走王羽仙,實際上是想來探聽宗大亮和衛遂忠的下落。
武則天沉默半晌,輕聲地道:「敕令,斬洛陽令來俊臣于天津橋南。」她將失去完全神採的渾濁眼眸投向陰沉沉的天空,又有氣沒力地補充了句,「監察御史李昭德同日斬首棄市。」
王之渙道:「李蒙,你有沒有問過武靈覺,她當初為什麼要救裴昭先,還讓將宗大亮將他綁在普救寺中?」李蒙道:「沒有。不過靈覺很孩子氣,愛跟人做對,也常常捉弄武延秀,我猜她不過是一時興起。說到底,太平公主真的跟來俊臣這件案子有關係么?」
眾人見她不肯說出身份,也是無可奈何,總不能強逼於她。正僵持之時,夜鼓https://read.99csw.com「咚咚」,老僕來叫各人吃晚飯,只得就此作罷。
王之渙道:「那神秘人能在短短內從刑部取來證物,在朝廷中也應該是位手眼通天的人物。他這麼說,一定有根據。」王翰道:「嗯。宗大亮是老狄那件案子和來俊臣假信案的唯一共通人,不是他還能是誰?當初他藏在普救寺梨花院中的反信副本,實際上就是他自己親筆所書。」
忽聽見門板「咣當」作響,武靈覺不知道從哪裡尋來一塊石頭,往門上銅鎖上砸了起來。僕人知道她刁蠻任性,又素為定王、公主寵愛,不敢上前阻止,只在一旁干著急。
眾人聞言大驚失色。王翰道:「王夫人跳井自殺?怎麼可能?」宋璟道:「嗯,是金吾衛士親眼所見,不過屍首並沒有撈到。你們也知道,來俊臣家裡的幾眼水井均是與漕渠相通的。」
狄郊道:「宗大亮?怎麼可能?你有什麼憑據?」王翰道:「我本來也想不到是他,全靠李蒙提醒。當日我被綁去洛陽郊外,那神秘人揭穿了車三並非真正的代筆者,要求我查清此案,我特意向他打聽過宗大亮下落,他說宗大亮聲稱告變被召入宮中後下落不明,不過也許會藏身在正平坊太平公主外宅中。」
俱霜忽然推門進來道:「你們說的這些都只是推測,但衛遂忠投奔太平公主卻是李蒙哥哥親眼所見,這才是最關鍵的——你們有沒有想過衛遂忠為什麼要投奔太平公主?」李蒙道:「呀,你偷聽我們談話?」
這一夜,天幕陰漆一片,無半點星光。冷風泠泠,帶著重重的水氣掠過洛陽全城。洛河上霧氣茫茫,完全被氤氳遮蓋住了光潔婀娜的身影。乾旱已久的神都終於要下雨了。
王翰等人只得悻悻告辭。武靈覺跟出門外,道:「她在撒謊騙你們。」李蒙道:「她?你是說太平公主么?」武靈覺道:「還能有誰?這幾日她天天躲在水榭中,跟她那些門客秘密商議著什麼,不許旁人靠近半步,連我父王也不能進去。」
狄郊道:「可是這件事完全說不通。太平公主是女皇最寵愛的女兒,來俊臣奉承她還來不及,二人無冤無仇,她為何要用假信陷害他?而且,太平公主除了私生活放蕩出名外,其它事情一向低調,更是從來不干預朝中政事,衛遂忠為何又要去投奔太平公主?要保命,魏王武承嗣才是他唯一的選擇。」
王翰驀然得到某種提示,道:「呀,秘道,來俊臣家中一定也有秘道,說不定那些栽贓來俊臣的信就是通過秘道送進去的。」王之渙道:「這件事還是得找到衛遂忠才能問清楚。還有王夫人如何得到毒藥那件事,也得問他才能知道。」
他聽不清楚監斬官在念些什麼,全身為一種「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涼所籠罩,軟酥酥的,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他很想告訴眼前這些敵視他、仇恨他的人,他生平所殺一千多家總共十幾萬人,大多數是出自女皇的授意,若非她陰縱其慘,他有豈能脅制群臣?他們該恨的是宮中那個淫|盪亂|倫、不知道羞恥為何物的老女人,他充其量不過是個打手而已。可惜的是,他口中塞了木丸,說不出一個字來。
狄郊道:「公主的殺夫仇人是周興,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她自己的親生母親,僅憑她痛恨酷吏這一點,實在難以表明她會有動機出頭對付來俊臣。她經常出入女皇身邊,應該知道來俊臣在她母親心目中的地位。」王翰道:「正因為公主非常清楚來俊臣在女皇心中的重要性,所以她才搞了假信這麼一招。孫萬榮,嘿嘿,朝廷上https://read•99csw•com下切齒痛恨的反賊,多好的機會。」
王翰挺身擋在門前,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今日不說清楚,別想走出這扇大門。」俱霜道:「那我就坐在這裏好了。」當真走過去坦然坐下來。
王之渙道:「縣主可認得公主那些門客?」武靈覺道:「很少照面,哪裡會認得?水榭是她來了后新修的,我從來沒有進去過,聽說有秘道直接通向外面。說不定你們要找宗大亮、衛遂忠都藏在裏面。」
這場大雨下得好啊,老天爺都在嘲笑這些自欺欺人的大周子民。
狄郊先不說破,道:「好,我們答應宋御史,一定查清楚這件案子。」宋璟甚是欣慰,道:「多謝。本史自會有所報答,告辭。」狄郊道:「哪敢要宋御史的報答?」當即送宋璟出去。
正平坊位於城南,就在尚賢坊的西北角。這裏住戶不多,太平公主的豪宅佔去了坊區西面的一半,東面大部分則是國子監的建築。在國子監的北面,還住著一位權臣,即現任宰相李迥秀。他被武則天下敕命以情夫身份侍奉張易之母親臧氏后,已經搬去了修行坊張易之外宅,久不回家居住。傳聞是太平公主向女皇出了這個主意,目的只是報復李迥秀家僕曾與公主戶奴爭道。臧氏容貌不佳,李迥秀又不敢得罪她,只得經常飲酒裝醉,雖因奉旨當情夫得拜宰相,卻早已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驀然腳步聲紛沓而至,一女子揚聲喝道:「靈覺住手!」王翰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太平公主本人到了。武靈覺也不聽從,繼續砸門,直到太平公主命侍女上前將她拉開,才質問道:「你為何將我未婚夫關在裏面?」
太平公主斥道:「胡說,哪有這回事?來人,快些開門。」當先進來,歉然道:「實在抱歉,我剛從宮裡回來,下人不懂事,怠慢了各位公子。幾位找我有事么?」王翰見她神色泰然,一時難辯她言語真假,便道:「我們今日來,是特地拜謝公主曾妥善安置照料羽仙,多謝公主仗義援手。」太平公主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抱歉,我還有事,不能……」
李蒙問道:「你是怎麼想到這些的?」俱霜笑道:「這用腳趾頭也能猜到,偏偏你們幾個聰明人想不到。我告訴你們,太平公主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她為人很好的,小時候我家裡窮,她還暗中接濟過我們。李湛將軍也是她……」忽見眾人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慌忙往外奔去,道:「我得去看看羽仙。」
王之渙忙問道:「還有一事,不知道公主可認識宗大亮這個人?」太平公主道:「宗大亮?嗯,我倒是聽過他的名字。他是皇母侄子宗楚客的堂弟,宗楚客就是因為他弄什麼反信誣陷狄相公才受牽連被貶出朝。王公子問他做什麼?」
王翰道:「眼下『倒來』聲勢浩大,肯定是因衛遂忠而起。宗大亮一直躲在太平公主府上,而後來衛遂忠又去了她那裡,她覺得機會來了,便讓宗大亮模擬來俊臣筆跡寫了一堆信件,再設法放入來府中,公主才是這場告變的幕後策劃者。」
李蒙見她明顯是否認認識宗大亮,忙道:「宗大亮才是上次那次反信案的執筆者,那封送到狄相公手中的反信就是他的手筆。」太平公主道:「噢?」這一聲「噢」明顯是故作驚訝,也不知道她是早已知道事實,還是根本不關心。
狄郊道:「就算宗大亮和衛遂忠都是為太平公主所用,可她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來對付來俊臣?」
李蒙因久住太平公主府邸,門夫知道他是永年縣主的未婚夫,便https://read•99csw.com放他們直接進來。宅內築山穿池,竹木叢萃,有風亭水榭,梯橋架閣,島嶼迥環,極都城之勝概。
王之渙道:「那麼公主可有見過來俊臣的心腹衛遂忠?」太平公主道:「沒有。他確實來過我這裏,但我不肯見他,所以他又走了。幾位若沒有別的事,這就請吧。來人,送客。」
武靈覺忙奔到門前,見門上上了一把大鎖,喝道:「把門打開。」有僕人應道:「回縣主話,公主有命,不到天黑不能放這幾個人出來,包括李郎在內。」
然而這「稍候」一候就是一個多時辰,王翰見久久沒有僕人進來伺候,才感覺不對勁兒,忙奔過去推門,卻已經被鎖住。王之渙道:「咱們是被軟禁了么?」王翰道:「看來是這樣。」
眾人一向以王翰為首,便一齊望著他等他示下。王翰絕然道:「來俊臣誣陷賢良,害死了多少人,眼下又間接逼死了王夫人蠙珠,宋御史怎能要求我們出面為他查案?難道要還他清白、好讓他繼續為非作歹害死更多人?不,我們做不到。」
眾人開始覺得不可思議,但仔細一回味,均覺得有理,這確實是解釋衛遂忠為何棄武承嗣選擇太平公主的最好理由。但太平公主貴為天下唯一的公主,又有什麼把柄能被來俊臣捏住呢?
吉頊又道:「若是不殺來俊臣,士民的憤怒就會轉嫁到陛下身上,大周社稷危矣。」
武靈覺聞言很是驚詫,問道:「你們說來俊臣是被人陷害的?」王翰不便明說。李蒙忙道:「這件事說起來……」
狄郊忙問道:「衛遂忠還沒有找到么?他可是王夫人服毒案的關鍵人物。來俊臣突然被人告發,應該也跟他有關。」宋璟道:「我料到衛遂忠逃去了魏王府上,派人去索要,但魏王堅稱沒有見過衛遂忠這個人。」
來俊臣一案轟動朝野,不僅洛陽士民,全天下的人都在緊密關注這件案子,甚至連北方契丹戰事也變得沒那麼要緊起來。主審官御史中丞宋璟白日在御史台要頻繁接待一大堆有能力進入皇城的權貴大臣,晚上回到宅邸又早有各色官員、士人、百姓及神秘人物候在門內外,人數之多,令宋家上下煩不勝煩。這些人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強烈要求宋璟判處來俊臣死刑。宋璟始終不肯明確表態,只說有司自會公正判決,而且判決書須呈報聖上,最終的裁決權仍然在女皇手中。人人信服宋璟的公正,可眼下需要的不是公正判決,而是酷吏的極刑。
王之渙道:「嗯,宋御史也認為衛遂忠是投靠了武承嗣。而且這次告變,明明是武承嗣帶的頭。」李蒙道:「不過我確實在太平公主府邸前看見了衛遂忠,也許太平公主拒絕了他,所以他又趕去投奔了武承嗣。」
來俊臣自被押上刑場后,一直強作鎮定,但在那麼多道目光的逼視下,他還是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他起初在御史台獄中聽到詔書時,的確是目瞪口呆,直到被兵士上綁后扔進檻車,才逐漸回過神來。他回想起自己頂著酷吏淫刑的名聲為女皇出生入死,如今卻要被一場並未參与的陰謀多陷害,不免心力交瘁。他這一生中做過無數誣陷別人的事,想不到反過頭來報應到自己身上。那一刻,沮喪得無以復加。
李蒙道:「可既然宗大亮自己就會仿人筆跡,當初在蒲州為何還要引薦黃瘸子來擬寫反信呢?」王翰道:「這就是這個人的狡詐之處,而今黃瘸子因財被殺,真假車三作為宗大亮的替罪羊均被處死,只有宗大亮安然無恙,我猜就是連武延秀也不知道其中究竟,以為只有黃瘸子和車三會臨摹他人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