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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杯酒 Starry Night/星夜 約會

第六杯酒 Starry Night/星夜

約會

「我可能有點醉了,抱歉,失陪一下。」他忽然起身離席,帶著無法解讀的複雜表情,匆匆走向外面的廣場。
桑荷回頭,忍住想要瞪他一眼的衝動,卻意外看到了壽司台旁邊的照相本子,她想了想,便拿過來翻閱,幾乎是不費什麼力氣地就在一群金髮碧眼的西方人之中找到了季晴川和姐姐的合影。似乎是全無防備中被人吻上唇角,姐姐臉上的驚慌失措和男人嘴角那一抹遊刃有餘得叫人心慌的笑容。

「那你的呢?」
「那就……」男人略微瀏覽了一下酒單,抬頭吩咐道,「給這位小姐一杯米爾頓達夫,我還是老樣子,芳津杏仁。」
「是,季先生請稍等。」侍者恭敬鞠了個躬,不過片刻,已將斟了五分滿的高腳杯呈了上來。
「大概……是的。」妮娜猶豫地點了點頭。
「我的水準還遠遠不夠呢,真是不好意思。」妮娜低下頭去,掩了下耳邊的碎發。
他這樣想著,在後視鏡中與桑荷四目相對,女孩馬上就別過臉去,臉頰倏地染上了一層噯昧不明的緋紅。
「這是產於蘇格蘭斯佩賽德的著名威士忌,產地就在普魯士·卡登修道院的領地里,院長每日祈禱流經此地的水能受神的祝福,因此被稱為烈性酒,也就是『生命之水』的意思。用這種水釀造出來的米爾頓達夫帶有蜂蜜的香味,口味也很清爽,非常九九藏書適合你。」
門童將他們引至預約的位子。
一路上他們都沒怎麼說話,直到車子停在時代華納中心門口,他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牽起了她的手。
太明艷了,不知為何,他就忽然對眼前的女孩生出了一些厭倦。
「女朋友?」桑荷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似乎不該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卻又在複雜心態的驅使下,就那麼不管不顧地問了出來。
可是眼前這個女孩,和所有人都沒有什麼不同,美好得讓人失望。
「好啊,沒關係,」桑荷笑得甜甜的,「你決定就好了。」
桑荷的手,不知不覺地就握成了拳頭。
桑荷怔怔地,隱約聽到身後壽司師傅淡淡的嘆息聲,他說:「在一起四年的紀念日啊,本以為那兩個人可以結婚的……」
晚餐大致在桑荷從每一道食物被送上來直到吃進肚子的整個過程的大呼小叫中度過:「好好吃哦,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桑荷手足無措起來:「你沒事吧?」
「說實話應該不會被討厭吧,」男人的手指沿著杯沿打轉,有些自嘲地笑了,「約了一個朋友,可是不巧她剛好有事,不想浪費這麼難得的燭光美景,希望你不介意才好。」
「代表愛情的酒,為什麼會是微苦的呢?」桑荷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愛情,難道不該是甜絲絲的嗎?」
那一刻九*九*藏*書桑荷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
季晴川倒似乎無心美食,只喝了幾杯酒:「你喜歡就好。」
「我聽說這裏至少要一個月之前才可以約得到哎,你怎麼辦到的?」桑荷打量著堂內用昂貴扁木製作而成的壽司台、大大小小精心訂製的成套餐具,還有整間餐廳散發出來的若有似無的雪松味,一切完美得連空氣都有些稀薄起來。
那一晚,她身著非常有質感的大紅色雪紡連衣裙,圓頭復古高跟鞋,做舊的小牛皮手包,右手食指一枚枯枝造型的單顆珍珠戒指,長捲髮鬆鬆散散地綁了一個麻花辮,有些刻意地留出了些許碎發貼在耳畔,使得原本清純的臉龐忽然像是蒙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性感。
「好甜哦。」桑荷輕啜了一口自己的,不禁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我還以為會辣呢。」
如果可以選擇,當然成為季晴川的妻子是要幸福得多。
「在這裏吃『噢媽喀撒』,就是廚師做什麼我們就吃什麼的意思,」季晴川微笑為桑荷說明,「所以看看喝點什麼就好了,可以喝酒嗎?」
「那就是說,分不出來了?」儘管含蓄,桑蕎還是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我沒有女朋友。」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明明沒有任何變化,聲音卻突然哽住了,像是身體不由自主的本能反應,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然後有一些無法抑制的情緒read.99csw.com開始凝聚在他的眼眶。
皮膚很好,臉型完美,在這些方面她們姐妹倒真的很像,可是那個人在她這樣的年紀,卻是一向不肯把心思用來討好任何人的。那時的她還在專註于司法考試,每周兩次的法庭旁聽從不缺席,記筆記時的專註曾一度讓他以為她其實是個實習記者。他也託人打聽過這個面色清冷、眼神孤傲的中國女孩,可是從來沒有在任何高等學府的法律系得到令人滿意的回復,直到她來事務所面試,儘管素麵朝天,卻彷彿帶著與生俱來的驕矜和貴氣,讓她根本就無法隱沒於人群。
由妮娜引領著前往存放處的時候,路經一間修復損毀藝術品的工作室,桑蕎在門口的照片牆前駐足,指著其中一張林紫綃的照片問道:「林小姐,平常不會戴眼鏡的吧?」
桑蕎再一次約見了林紫綃的秘書妮娜·庫珀,請她詳細說明半個月前應死者要求帶往畫室的那些畫究竟是什麼內容。妮娜說雖然林部長的畫室很多,但在其餘的地方作畫,不管條件多麼好都似乎有些缺陷,所以會把那些畫再帶到鳳凰城的工作室去重新修繕。那一天她帶去的大約有一百幅左右,放下就離開了,前後絕對不超過十分鐘。
可是愛情偏偏又是一件很難形容的事物,她喜歡秦枳,又在各方面認可季晴川,這種想法會不會也和姐姐有一絲相像呢?
當年九九藏書的姐姐就是為了這些而坐上了這輛車嗎?那麼這個副駕駛席,是否也曾是她的專屬位置?想到這裏,她忽然有些難過,然後就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秦枳,那樣的男人,到了三十幾歲如果還是那麼冷漠乖戾,似乎是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存的。
桑荷盡量不讓自己太過頻繁地觀察身邊的男人,儘管她說服不了自己不去在意。他身上好聞的清泉香,修剪得清清爽爽的短髮,夜晚的燈火下一閃一閃的白金袖扣,還有乾淨修長的手指,看不到任何戒指的痕迹,至少近期沒有曾經訂下婚約的戀人,成套的西裝沒有一絲褶皺,且是銀灰色,很少有人可以穿得優雅而不顯輕浮,從這些顯而易見的細節上來看,怎麼說也是一個完美的男人。
季晴川笑起來,略微帶了些寵愛:「愛上一個人,你才會懂。」

「你是說,地上?」桑蕎補充提問。
「這個,真的很難,大概畫得不好的多半都是我帶去的吧。」
「帶去的畫你放在了哪裡?」
季晴川只是裝作視而不見,繼續專註於前方的路況。
「這個,真的有點記不清了,我是放下就離開了,也許是靠窗,或者是牆角?」妮娜顯然已有些記憶模糊了。
桑蕎點點頭,嘴角就不動聲色地揚了起來。
「能區分哪些是你半個月前帶去的,哪些是原本就在鳳凰城創作的嗎?」
「沒什麼,九*九*藏*書我也只是隨便問問。」桑蕎站起來,言辭誠懇地請求道,「從鳳凰城帶回來的那三千多張畫,我可以看看嗎?我保證不會碰,只是看看。」
「這……」妮娜有些為難,又看了看桑蕎的樣子,終於點頭同意。
帶路的秘書聽到她說話,走回來順著桑蕎的手指望過去,就笑了:「是啊,部長是個非常注重儀容的人,雖然近視有300度左右,但除了進行修繕工作的話一般不會戴,連畫畫的時候也不戴,她總說,模糊的世界看起來更美好呢。」
「我的?」男人執起酒杯,略微晃了晃,「是一種帶有杏仁香的利口酒,在義大利語里是『微苦』的意思。1525年,義大利畫家伯納迪諾·盧伊尼受聖塔瑪麗亞去你媽的奇迹昂厄利教會的委託,為聖母瑪麗亞畫壁畫。當時他僱用了旅館的年輕女主人擔任模特兒,漸漸兩人心生愛戀。杏仁杏香的原型就是這位女性贈給盧伊尼的禮物。」
季晴川約桑荷在瑪薩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