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想。」

「年少的我說不出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只覺得非常可怕，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非要用什麼詞語來形容的話，應該是恐懼、憤怒，或許還有一瞬間的……殺意？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表情後來常常出現在我的噩夢裡，每次看到，都會覺得全身發抖，在我的記憶里，幾乎從來沒有任何事讓我那樣地害怕。」說到這裏，凜抬起頭來，「你相信我嗎？」

桑蕎忽然不做聲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只是看著他，全然忘記了該要如何應對。也許是被她看得發毛，他有些彆扭地把眼神飄到了窗外，臉都紅到了耳根。此刻他的校服外套全部敞開著，領帶也鬆鬆地掛著，風一吹，清爽的短髮揚起來，好像一幅畫。

秦枳終於達到了忍無可忍的極限，他站住，而一直小跑著追他的凜來不及停下，幾乎撞進了他的懷裡。

聞訊而來的桑蕎衝進醫院的時候，醫生剛好走過來通知秦枳，凜已經醒了，顧不上桑蕎急切的眼神，他第一時間衝進了凜的病房。

「雅也出事的那天，我見過一臣叔叔。」

說到這裏，凜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秦枳立刻緊緊握住了她。

「不知道，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故事里不受歡迎的反九_九_藏_書派，明明不被需要卻毫無自覺，要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卻以為都是理所當然的，」她越說越委屈，到後來甚至有些哽咽，「坐在這裏的時候，我好像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有什麼資格去天涯海角找你，想到這裏，忽然就難過得不得了……」

「什麼？」

「我知道這需要點時間，」凜撥了撥自己被弄亂的劉海兒，甜甜地笑了，「你總會想起我的。」

「誰說的？」他旁若無人地親吻著她，「你看起來很好，我的夫人。」

「感覺怎麼樣？」他問。

「那我幫你在家做大掃除吧？」

「是我讓你這麼傷心嗎？」他的語氣低沉下來。

在得知北大路家就住在和久井家的隔壁、兩人不但是初戀還是青梅竹馬的時候，秦枳鬱悶地理解到，自己近期恐怕沒有辦法回四季閣住了。總算用父母還有事情沒辦完所以自己一個人先回來的理由騙過她之後，凜開始全權包辦他的一日三餐外加每天早上的叫醒業務。儘管告誡了她許多次不要連放學后的時間也緊追不放，但她似乎一點也沒聽進去。

桑蕎的頭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繼而有一股冰冷潮水般的東西從腳底開始向上蔓延，瞬https://read.99csw.com間席捲全身。在以往二十八年的生命里，似乎只有十年前她親眼目睹庭恩在樓下和愛麗絲擁吻的那一幕時，曾經感受到過這樣巨大的衝擊和難過，那時她很清楚那是一種無限接近失去的恐懼，而眼下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她無法形容。

「我信。」他說，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沒事的，放心吧。」

「隨便你。」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欲走，凜還要繼續跟著他，而秦枳就像是早就預料到一樣回頭看她，凜便低下頭，不做聲了。

「是不是很難看？」她抱怨道。

而地上倒著的，正是已經暈死過去、白皙的脖子上還有一道深紫色勒痕的凜。

「嗯？」彷彿在很遙遠的地方神遊回來，她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為什麼會這樣？」

「我再說一遍，不要再跟著我了。」

秦枳倒吸一口氣，鄭重警告道：「不要再跟著我了。」

那一刻他的動作忽然停頓下來，因為他所觸及到的，竟然是滿臉的淚水。

「我可以吻你嗎？」她忽然這樣問，他先是一愣，想要裝得很酷，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一般，心臟「砰砰」地幾乎就要跳出胸腔。

一連幾天，從早上出門開始，凜九*九*藏*書已經拿著書包和兩人份的便當站在門口等他，甩都甩不掉。他們的日常對話包括：

然後，他握緊了她的手，輕輕咳了兩聲，再次開口：「不是苦戀無果的單相思，也不是成人之間的相互填補，我想要的，是你最單純、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感情。夏琳，如果可以，請把你十八歲那一年，來不及開始的初戀，交給我。」

「當然。」他轉過頭，並將她的大黑框眼鏡摘了下來。

桑蕎搖搖頭，一邊哭得傷心一邊還不忘自嘲：「我還有什麼珍貴的東西？難不成你想要我的信用卡？」

聽到這句話，他就「噗」的一聲笑場了：「好不容易正好的氣氛，你真是……」

「就在中午一點鐘左右，他一個人開著車，在等紅燈的時候把車窗搖了下來，我剛好出門幫媽媽買東西，就走過去問好，」凜的回憶，開始逐漸清晰，「叔叔很和氣地向我點頭，還誇我這麼小已經可以幫忙家裡的事，正要道別的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想大概是媽媽的電話，就在我回頭打開背包拉鏈準備拿出手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叔叔的表情，就那一刻的表情……」

「我說，如果我不是和久井雅也，我們只是兩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你還會九*九*藏*書天天這樣粘著我不放嗎？」

大概五分鐘過去，身後一片空曠的安靜，秦枳回頭，為了避開凜他每天出門都要比正常的上學時間早一個小時，所以路上幾乎不會遇見其他人，這段山路又是上學的必經之路，為什麼，她會沒有跟上來呢？

醫院長廊里，桑蕎一個人坐著，秦枳走上前來，蹲在了她的面前，然後伸出手去，撫上她的臉頰。

「我的英文有很多都不會，你教我吧？」

「沒時間。」

「你……哭了？」內心深處突然有什麼東西被狠狠揪緊的感覺。

病房內的凜靠在床頭，她的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聲音有些沙啞，但仍舊笑得甜甜的。秦枳鬆了一口氣，畢竟他的本意是幫忙，如果反而讓雅也重要的人遭遇不幸，他可不知道要如何彌補。

「什麼時候？在哪裡？」秦枳的眼神忽然一滯。

「我還從來不知道，一向聰明到讓人頭痛的桑蕎在面對感情的時候，竟然是個笨蛋啊……」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裡，苦笑了起來，「我一直想，等漂亮地完成這個案子的時候，就跟你要一件很珍貴的東西做獎賞，你知道是什麼嗎？」

腦海中忽然恍若一道閃電劈來，他向著原路狂奔而去，在他們分手的地方便當掉在地上，一片狼藉九-九-藏-書。秦枳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於是果斷扔掉書包衝進了路邊濃密的森林，一邊跑一邊大喊凜的名字。

秦枳點點頭，抽回了自己的手，而下一秒凜卻忽然拉住了他，認真開口道：「我相信你，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凜搖了搖頭，而秦枳坐下來，認真看著她的眼睛，然後將右手的手套摘了下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他很快會回來的，我保證。」他微微笑起來。

凜的眼神，有微微的動搖，然後她低下頭去，沉默了一會兒，她的聲音很輕，夾雜著隱隱的哭腔：「原來，真的不是啊……」

「雞蛋卷你喜歡加牛奶還是不加？」

「嗯，我相信。」凜抬起頭來，表情中帶著決不放棄的堅毅。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現，看樣子似乎正在逃跑，秦枳用盡全力追了上去，跳上那人的背將他壓在身下，雙手死死勒住了對方的脖子，幸村警官在身後追上來，將那黑衣人的雙手拷了起來，黑色帽子掀開，竟然是一個完全沒見過的陌生人。

「認識那個人嗎？」

「周末我們一起去爬山好不好？」

女孩的眼眶紅了，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秦枳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秦枳彎下腰喘著粗氣，肩上的傷口又開始了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