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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長驅南下 第七節

第五章 長驅南下

第七節

「啊!」文圭一聲大叫,馬雲臉頰頓時一下被抽幹了血色——他立刻明白,自己捅了個馬蜂窩!
處罰完馬雲,暖閣里之前的那種溫馨氛圍卻也被驅得一乾二淨。建文本想晚上留宿坤寧宮,但此已心思全無,一瞧馬後,她也是意興闌珊。於是二人只撿著不著邊的話閑聊一陣。亥時一到,建文便起身道乏,徑自回乾清宮去了。
馬後不說話,建文也不說話,一時氣氛便變得有些尷尬。過了好一陣,馬後方無話找話道:「前幾日徐都督的夫人進宮來,說再過幾日便是母后的千秋節。她想探聽一下,今年是否要進宮朝賀?」原來下個月是呂太后的生日。按禮,這天一眾命婦應進宮朝賀。不過自燕藩起兵后,國事不順,去年呂太后便下懿旨,免去了當年的朝賀之禮。至於今年如何辦,到現在宮中還沒有消息出來。
「嗯!你趕緊去!」馬後忙點頭道。馬雲得旨,遂躡著腳退到暖閣外頭,過了一會兒,便拿著一個精緻的銀制小壺進來。此時馬後一示意,一個都人忙將文圭抱過,馬雲找了個瓷碗將奶倒出,然後拿了支湯匙一口一口的餵給文圭。
一聽關係朝政,馬後忙閉緊了嘴巴。不光是內官,就是她這個皇后,也不得探聽朝堂之事,這也是太祖定下的規矩。
要在往常,馬後這麼一說,建文九-九-藏-書就是有天大的怒火,也便平息下來。不過此番不一樣。建文今日確實心境確實糟透了,尤其是方才放了江保一馬,建文回想起來,自覺破了太祖的規矩,心中愈發不爽。但君命已出,卻又無法收回來,只能將怒火撒到馬雲身上。不過畢竟是皇后開口,他也不能完全不給面子。略一沉吟,建文狠狠地瞪了馬雲一眼,鼻子里粗氣一呼道:「看在皇后求情的份上,便饒了爾這條狗命!不過爾等賤人,天生就生了顆蛇蝎心,此番也不能就這麼便宜了爾!爾和江保一樣,領三十棍子,滾到寶鈔司當火者去!」
當建文的輿駕行到坤寧宮門口時,馬皇后領著太子文奎以及馬雲一幫子內官迎了出來。建文處罰江保之事,馬後已從內官處知曉,知道夫君心情不好,她也是愈發小心謹慎。見馬後他們行禮,建文伸手一虛扶,隨即牽住文奎的小手道:「父皇幾日沒過來,奎兒你可有淘氣?你弟弟呢?怎麼沒一起出來?」
「一時失手?」建文冷哼道,「朕看他就是故意的!這幫子閹貨,沒一個好東西!」
馬雲生來就是個老實本分人,剛才聽建文要殺自己,他一時嚇得傻了,癱在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此時馬後開口,他才恍然驚醒,忙如之前的江保一般,趴倒在地一read.99csw•com陣叩頭,隨即失魂落魄的被執刑的其他內官如擰小雞一般提了出去。
「還有哪個?就是中山王府的徐增壽啊!他們家一向和咱們皇家親近。今年宮中遲遲沒個消息,外面兒的命婦都不知該不該準備賀禮,便推她進宮來問臣妾。臣妾又哪做得了這主?還得請陛下您決斷!」
馬後這才如夢方醒,本來之前便到了餵奶的時辰,只是聽說建文要來,便趕緊準備接駕,竟把這件事給忘了。
建文說話時,馬雲一直在旁邊給朱文圭餵奶。一聽建文說徐家暗結燕藩,馬雲立刻想到自己兄弟與徐妙錦的關係,心中不由一緊,手中的湯匙也停在了半空中。這時文圭正張大了嘴巴等著吃奶,卻見湯匙半天落不下來。文圭急不可耐,當即揚起小手便是一撥,馬雲猝不及防,拿湯匙的手被文圭打中,一匙奶竟直直潑在了文圭臉上!
文圭出生未久,便趕上夾河大敗,建文當時憂慮不安,實在沒功夫顧及這個二兒子。後來國事堪憂,建文更是忙得焦頭爛額,幾個月下來,見這個親兒子的次數扳著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此時馬後嗔怪,建文也覺失職,只能尷尬一笑。
建文哄兒時,馬後摟著文奎在一旁坐著。文圭一哭,她立時慌了神兒,忙從建文懷裡將文圭抱過一陣好哄,又嗔建文道:「陛九九藏書下老不來看圭兒,他哪認你這個父皇?」
「陛下!」馬後正手忙腳亂吩咐下人拿水給文圭擦臉,聽得建文下如此殺手,頓時吃了一驚。這馬雲是她的親信內官,為人一向恭謹,此次雖犯了過失,但文圭畢竟也沒受什麼傷,在她看來,將馬雲嚴斥一頓也就罷了,誰知建文竟會拿出個「杖斃」的章程來!一時間,她也顧不得照看文圭,忙轉身對建文道:「皇上,這馬雲也就是一時失手,陛下又何必發這麼大火呢?」
「陛下這是怎麼啦?」見建文突然發怒,馬後嚇了一大跳,過了好久方囁嚅道,「中山王是咱們大明的大功臣,怎的陛下對他們家生了這麼大怨氣?」
待進入宮內,皇后的貼身都人英兒已抱著三個月大的文圭在暖閣門口跪候。建文走進暖閣,在窗邊的榻上坐下,然後從英兒手中將文圭接過,臉上露出慈愛的神情,抱著兒子一陣好哄。
馬後一怔。雖然已饒馬雲不死,可她仍覺得這種處罰太重。不過此時她也猜到:馬雲這是遭了江保的池魚之殃。皇帝的性子,馬後最是清楚。她知道建文此時正在火頭上,要再勸諫,肯定會被他認定為得寸進尺,到時候不但馬雲保不住,自己也可能挨一頓訓斥。思念再三,馬後終於決定默認這個事實。嘆了口氣,馬後轉而對馬雲道:「你這奴才,read.99csw•com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謝陛下的不殺之恩?」
文圭開始吃奶,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馬後騰出手,又見建文臉色已稍稍好轉,便小心問道:「那個江保犯了什麼大事?惹得陛下如此生氣?」江保平日很是機靈,也頗討馬後歡喜。今日他突然被罰,馬後不知其因,便隨口這麼一問。
文圭懵懂嬰兒,根本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至高無上的父皇。而建文也完全沒有哄嬰兒的技巧,只顧又摸臉蛋,又捏鼻子,不一陣竟把文圭惹得哇哇大哭起來。
「哪個徐都督?」建文疑惑地問道。
一提江保,建文怒氣又生,他哼了一聲道:「這個閹貨,對他好些便蹬鼻子上臉,竟敢妄議朝中大臣!朕不殺他就不錯了!」
果不其然,建文的臉一下變成了豬肝色。江保和徐增壽的事,已讓他滿腹不爽,方才馬後扯出此事,頓又把他的怒火燎了起來。馬雲不早不晚,偏偏就在這個當口犯錯,這無疑給了建文一個發泄怒火的絕佳「良機」。狠狠盯了馬雲一眼,建文眼光一寒,厲聲道:「來人啊!拉出去亂棍打死!」
不過愧疚歸愧疚,過了好一陣,眼見文圭仍哭個沒完,建文頓有些不耐煩起來。本來他就心情不好,此番來坤寧宮,也是想通過這天倫之樂緩解緩解煩亂心緒,誰知文圭竟然鬧出這茬,讓他更加心神不安九*九*藏*書。眼見建文越來越焦躁,馬後也急得滿頭大汗,忙不停地搖著懷中的文圭,想讓他安靜下來,但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如願。這時候一旁的馬雲小聲說道:「娘娘,二皇子許是餓了,奴婢拿些奶來喂吧?」
「回父皇話!」文奎揚著腦袋,答道,「母后教導有方,兒臣不敢放肆!母后說傍晚外面風大,怕弟弟出來著了涼,就讓他待在房裡了!」
「他哪有故意的膽子?」馬後賠著笑臉道,「這人跟了臣妾幾年,平日里辦事還是挺麻利的。今日卻不知中了什麼邪!好在圭兒無事,不過是奶澆了臉,洗洗也就乾淨了。陛下何必跟一個內官計較呢!」
馬後提別人還罷,一提徐增壽,建文當即怒意大熾:「別跟我提這個吃裡爬外的傢伙!狗屁的親近!誰知道他們安的什麼心!你以後不許再召見徐家的人!若他們還有臉進宮,就給朕統統轟出去!」
「什麼功臣?老子是功臣,兒子是奸賊!」建文一雙眸子都快要冒出火來。他也不管馬雲這個內官在場,便直接對馬後說道:「你知道么?徐增壽身邊的那個徐得,竟跑到河北去見四叔手下的馬和!那個馬和你以前也見過,是四叔最親信的內官!他們倆攪在一起,你說徐增壽想做什麼?」
見文奎舉止合禮,回答也是有板有眼,建文滿意地點點頭,遂不再說話,直牽著他一起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