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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長驅南下 第八節

第五章 長驅南下

第八節

「你不要命啦?」馬雲嚇得魂飛天外,忙不顧傷勢撐起身子,一把將馬騏的嘴捂住,急急斥道,「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么?要被外人聽見,咱們兄弟倆都得沒命!」
「那怎麼辦?」馬騏絕望地喊道,「難不成咱們就困死在這裏嗎?」想著哥哥馬雲也倒了台,自己再無出頭的希望,馬騏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未來的命運。
「這還不好辦?」馬騏一笑道,「咱們編一個糊弄糊弄他不就得了。反正也不用說透,只要編的差不離,能騙得他送我們去北平不就得了?」
「即便真偽難辨,可皇上為防萬一,依然會殺咱們的頭!咱們是內官,不是朝中大臣!」建文對造反的徐增壽投鼠忌器,卻遷怒於他這個偶犯過失的內官,年輕天子對待內官外臣的雙重標準,馬雲算是領教透了。他絕對相信,哪怕是捕風捉影之詞,也足夠讓建文毫不猶豫地將他一刀砍了落個乾淨。
對馬騏的這個說法,馬雲也深有同感。但嗟嘆過後,他只是苦澀一笑道:「誰叫咱們攤上這麼個主人呢?同人不同命,你我不認也得認啊!」
「哥哥,你這就是井底之蛙了!」馬騏此時也來了勁,湊到馬雲耳邊低聲言道,「你平日眼睛只盯著宮裡,對外面的事不大了解。如今的天下,早就不是當年模樣了。現在的燕王已經成了氣候!」馬騏遂將自己平日聽來的一些北方戰事揀重要地說了,末了道:「哥哥你想,現在朝廷敗得一塌糊塗,沒準兒將來江山就是燕王的了。咱們現在去投燕王,待燕王進了紫禁城,你我便是從龍功臣!何況燕王一向待內官不錯,咱們跟著燕王,只要立上幾功,不比伺候朱允炆這個奪命鬼強?」
「不會的!」馬騏勸慰道,「吳三和咱兄弟倆都還算對付。明日我再過去跟他說說,讓哥哥你多休養幾日,他豈有不答應的道理?只要他不說,下面哪個小火者敢不長眼的到皇爺那去嚼舌根子?」
「五日前我還奉娘娘之命去中山王府,據徐府人說,四小姐眼下不在府中。我要猜得沒錯,她定是又去了北平!」
「啊!」馬騏嚇了一跳,道,「這又是怎麼說?」
馬雲知足,馬騏卻不知足。不過事到如今,他也無計可施,只得暫且罷了。此時馬雲已顯倦態,便拿過枕頭趴著準備歇息。馬騏的床被哥哥佔著,只得下床打開衣櫃,拿出準備好的鋪蓋準備打個地鋪湊合。就在馬騏關上衣櫃的一剎那,忽然一個念頭從他腦海中劃過,馬騏當即扔了鋪蓋卷,一陣小跑到馬雲床前,興奮地叫道:「哥哥,咱有法子!咱有法子啦!」
「哪有休養的福分!」馬雲哭喪著臉道,「明日一早就得去寶鈔司做草紙,要是誤了時辰,被人檢舉到皇爺那,哥哥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我看你是腦子燒糊塗了!」馬雲急得雙手直擺道,「北兵才幾個人,皇上可是掌著整個大明天下!他能成什麼事?」
見馬騏無言以對,馬雲read.99csw.com也覺心酸。沉默半晌,馬雲方一嘆道:「罷了,終歸你我兄弟沒這發達的命。還是踏踏實實做這火者吧。等過段日子皇上氣消了,我再託人去求娘娘,請她給我重新謀份好差事,順帶著把你也帶上。咱哥倆不求將來當上什麼太監、少監,只求平平安安在宮中了此殘生,便也就知足了!」
馬雲苦笑一聲道:「除非咱們還有別的籌碼,能讓徐增壽覺得送咱們出去比滅口划算。唯有如此,方能換他為咱們冒這次險!」但是很快,馬雲又搖頭頹然道:「不過咱們哪有這些本錢?你早就被趕出了乾清宮,我雖在坤寧宮多年,但所知大多都是些宮闈之事。徐增壽豈會為這些不相干的消息輕易犯險?要想說動他,最好就是有關於河北戰事的絕密,可咱們又到哪去找這些?」說到這裏,馬雲又唉聲嘆氣地連連搖頭。
昨日傍晚,馬雲因惹惱了建文,被杖責三十,貶為寶鈔司火者。
「哥哥這就對了!」馬騏大喜,一拍手道,「事不宜遲,咱今晚也別睡了,先商量個章程出來。這江保不難說服,徐增壽卻是一等一的人精,要讓他心甘情願擔著風險送咱們北上,還得好好謀划謀划……」
「什麼叛逆?」馬騏不屑地道,「燕王敗了才是叛逆,燕王要是勝了,那他就是皇爺!成者王侯敗者賊,自古都是這個道理!」
「江保?」
「弟弟你也別太傷心了!」見自己的經歷觸動了馬騏的心思,馬雲黯然半晌,只得一聲長嘆,反過來安慰他道,「這就是命!誰叫咱們都是閹人呢!咱們這種人,從進宮那天起就註定是受糟踐的!」馬雲這麼一說,倒又把自己心頭那份兒痛給揪了出來,竟也跟著馬琪掉了兩滴淚。
馬雲這麼一說,馬騏才覺得自己孟浪了,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半晌做不得聲。
「那就找徐增壽。他是右府左都督,有值守宮禁之責。咱們趁他在皇城內巡視的時候,把皇上已知他暗結燕藩的事透給他。這麼大份人情,他徐增壽能不報答?」
「徐四小姐固然善性,可事到如今,她也幫不了我們!」馬雲搖搖頭道,「要去北平,首先要緊的便是出宮。四小姐畢竟是一介女流,她縱然能出入宮禁,但要想辦法帶我倆出去怕是不能!何況現在皇上已知徐增壽身份,必然順帶著對徐家其他人也起了疑心。即便徐四小姐回來,能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暢行無阻地出入宮廷還得兩說,至於帶我們出宮,那就更無可能了。」
「他在幹嘛?」馬雲問道。
「報答?」馬雲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若就這麼透他消息。我敢保證,不出十日,你我二人皆會暴病而亡!」
「可江保能答應咱們嗎?」馬雲疑惑地道,「萬一他不但不答應,反而把咱們的念頭揭發出來,那咱們立時就會命喪黃泉!」
「就是因為他昔日目中無人,弟弟才更有把握說得動他!」馬騏感到有些口渴,遂起身走到桌https://read.99csw.com前,倒了杯冷茶一口喝了,方插插嘴冷笑道,「哥哥說與他面兒上過得去,這還多虧您是皇後身邊的紅人,他多少給幾分面子,換一般的小內官,他什麼時候正眼瞧過?也正因為如此,如今你與他同被貶到寶鈔司,可這下場卻是天壤之別。今晚哥哥你可以睡在我這大床上養傷,可你知道江保這時在做什麼么?」
「怎麼說?」馬雲一咬牙道,「哥哥我雖不大關心外朝的事,可畢竟身在宮掖,成天耳濡目染之下,這些王公大臣的齷齪心思還是知曉些的。這徐增壽以往都是一副大忠臣的面孔,連皇上和皇后都以為他忠心耿耿,誰知暗地裡竟勾結燕藩!弟弟你想,他能瞞天過海至此,心術豈能簡單?若我們告訴他皇上已知他暗結燕藩,正暗地裡嚴加防範,以他的手段,十有八九會找機會將我們滅口。如此,一來皇上便絕無可能知消息泄露,二來他也不用冒險送我們出宮,免了事泄的風險!」
聽馬騏這麼說,馬雲稍稍安了些心,但只片刻,卻又嚶嚶泣泣地哭了起來。
「認什麼認?」馬琪鼻孔里吐出一股粗氣,「就皇爺這德行,早晚被燕王給滅了!咱還不如投奔燕王得了!」
馬騏此時方覺得剛才太冒失了,不過他仍是怒遏難平,只是壓低聲音,不服氣地說道:「這皇爺確實不是個東西!我上次出使真定,聽人說燕藩的內官,都極受燕王器重,燕王待他們也好。再看咱們,天天走路都怕被葉子砸頭,卻仍逃不過這般下場!都是龍子龍孫,燕王和皇爺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除非……」就在馬騏萬念俱灰之時,馬雲又開了口。
「什麼?」馬雲驚得一下站起身子,兩隻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當即壓低嗓音喝道,「你瘋啦,燕藩可是叛逆!」
「不!」馬騏已經動了心,越想越是興奮,哪還聽得進馬雲之言?他當即將馬雲的雙手架開,堅決地道:「哥哥你錯了。咱們怎麼無人引薦?徐四小姐的事,不是咱們幫著隱瞞的嗎?要是咱們當時揭發徐四小姐,他徐家立馬就要遭難!他徐家欠咱們一份人情!何況哥哥你剛才也跟我說了,你是聽到徐四爺附逆,才一時心慌潑了奶。如此說來,他們魏國公家,至少有徐四小姐和徐四爺二人暗中是燕藩的人。你剛才說皇上對徐增壽的事引而不發,所以這徐四爺十有八九還不知道,咱們把消息透給徐四爺,不也是幫他一個大忙?咱們這便去找徐四爺和四小姐。只要他們兄妹肯幫忙,燕王豈有不收留的道理?」
「什麼法子?」馬雲正有些犯迷糊,卻又被馬騏吵醒,只得又艱難地側過頭來咕噥道,「你能有什麼法子,你難道還能探到什麼絕密軍情來?」
不過馬騏卻並未把馬雲的警告當回事,他意味深長的一笑道:「哥哥說得是。可若是那般,江保也難逃一死。一來,其已犯下妄議朝政的重罪,如今為求補過又捕風捉https://read.99csw.com影,此等卑劣行徑,皇上豈能饒他?二來,即便皇上不追究他捕風捉影之過,可江保這般做,無疑是提醒陛下:他江保其實才是知道皇上內情最多之人。皇上為保內情不外泄,連我兩個莫須有之人都不放過,又豈會讓他江保繼續活著?所以,以江保那顆聰明腦袋,一定不會做這等傻事。」
馬雲鎮定地望了馬騏一眼,冷冷道:「要投奔燕藩,首先得逃出宮去。現在你名分不高,我更是獲罪之人,如何能出得了宮?」
「他起複不了!」馬騏笑道,「哥哥你也不想想,他江保犯的是什麼罪?妄議朝政,犯的是太祖爺的鐵律啊!皇上對內官最嚴,如今能饒他已是格外開恩,又豈會因他而破太祖戒律?所以他江保是徹底完了!」說到這裏,馬騏話鋒一轉,幽幽道:「從天上跌下來是什麼滋味,哥哥你今日是嘗到了。可你不過是跟著皇后,江保卻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眼瞅著就要當乾清宮管事了。所以他這番滑落的滋味較你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哥哥你是個平淡性子,江保卻是一門心思向上鑽的,他這種人,死也不願意當個任人作踐的小火者。所以弟弟敢打保票,只要我開口,他一準兒答應!」
「不錯,就是他!」馬騏側身坐到床沿,低聲疾速言道,「哥哥你想,江保這兩年整日跟在皇爺屁股後頭,皇爺的哪件事情他不曉得?你忘了,前幾個月你還跟我提起,說江保現在是皇上身邊的頭號紅人,連皇上召外臣密議,他都時常在身邊侍候,這份寵信連王鉞都比不了!這江保既然能旁聽皇上的密議,那對軍情自然也知道不少。只要咱們能拉他入夥,他一定能拿出讓徐增壽心動的本錢來!」
「他在做草紙!」馬騏冷笑道,「江保得意時,宮裡的小內官他不知作踐了多少,這寶鈔司里好幾個都是他親自罰來的,就連那吳三,原先是神宮監的監丞,眼看就要升少監了。因不合跟江保頂了兩句嘴,就被他安了個罪名,說到皇上那裡,結果被貶到這下三濫衙門當管事。如今江保遭了難,他們豈會讓他好受?不瞞哥哥你說,我帶你回來時,吳三還湊我跟前說,哥哥你愛養多久就養多久,你的草紙,他一份不少,全交給江保!」
一番痛楚過後,馬雲身上的血垢總算被擦拭乾凈,馬騏拿出一個小瓶,將裏面的金瘡藥粉均勻地倒在馬雲傷口上,方擦了擦汗道:「好了!幸虧沒傷到筋骨,休養幾日,等結了痂就無大礙了!」
「什麼命!」馬騏恨恨說道,「我哥倆成天盡心儘力,哪一件事兒不是辦得熨熨帖帖?可只要稍出些岔子,便被皇爺往死里整!上次是我去浣衣局,這次是你到寶鈔司,都是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咱哥倆就是有錯,也犯不著罰得這麼狠吧?他這硬是要把咱往死里逼呀!」說到這裏,馬騏怨氣更盛,直接提著鵝公嗓子叫道:「他朱允炆在外廷滿嘴仁義道德,回到宮裡卻對咱們視如豬狗!咱們雖是九*九*藏*書宦官,可也是爹生娘養,憑什麼被他這麼糟踐?」馬騏自打進彈子房后,日夜想著有朝一日能東山再起。而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在坤寧宮當管事牌子的馬和。本來,馬騏還指望著過個幾年,等皇上徹底忘了自己這號人,再讓馬雲在皇后那邊撞撞木鐘,給自己安排個體面差事從頭再來。可現在馬雲也遭了難,他馬騏最後一分希望也就此破滅,想到這裏,他不禁對建文恨到了死處。
西安門內大街南側是內宮諸監衙門所在。此時已近三更,皇城內萬籟俱靜。可彈子房後面的一間小屋內卻不合時宜地傳出陣陣哀嚎。藉著昏暗的燭光,彈子房管事牌子馬騏正拿著一塊沾濕的白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馬雲背上滲出的斑斑血跡。
馬雲被說得有些心動了。他雖然胸無大志,但並不代表他願意在寶鈔司里沒日沒夜做草紙。作為曾經的坤寧宮管事牌子,他已習慣了被其他內官巴結,習慣了高等內官所享有的那些尊榮。先前他不同意,是因為此事太像天方夜譚,幾無成功可能不說,一不小心還會掉腦袋。可現在聽了馬騏的攛掇,他的心也有所鬆動。不過想了想,馬雲仍搖頭道:「不可!」
「胡說!」馬騏正得意間,馬雲便斷然否決道,「徐增壽是何等人,豈會被輕易騙過?到時候一不小心露個破綻,徐增壽扭頭就走不說,完了還要殺我們滅口!再說了,就算糊弄得了他,到北平咱們怎麼說?仍是依葫蘆畫瓢,繼續糊弄燕王?一旦燕王發現是偽,到頭來仍要將我們碎屍萬段!」
「他不會揭發!」馬騏篤定地道,「以前我在乾清宮當差時,與這江保有些交往,對他頗有幾分了解。江保心思之玲瓏,還在弟弟我之上。即便他想揭發我們,可他空口無憑,何以讓皇上信服?」
馬雲娓娓道來,馬騏聽著先是詫異,繼而震驚,到馬雲說完時,他已覺得毛骨悚然。愣了半晌,他方吶吶道:「那這可怎麼辦?要不就等徐四小姐回來,咱們去求她?徐四小姐是善性人,她總不會陷害我們吧?」
「除非什麼?」猶如一個將死之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馬騏眼中又冒出希冀的光芒。
「找到四小姐和徐增壽,他們會有辦法的!」馬騏早想好了答案。
「我當然不行!」馬騏的臉因興奮而漲得通紅,「可有人行!」
馬雲搖頭,馬騏聽了卻若有所思。半晌方道:「聽哥哥意思,其實是要以其身份泄露之事取信徐增壽,繼而再用軍情密聞誘其送我們去燕藩。其中這身份泄露之事要坦言相告,否則不足以取信於他;而這軍情密聞則是要半遮半掩,既不能說透,又要吊其胃口,故而才能使其相助我二人。不知弟弟說的可是?」
「那也不成!」馬雲額頭上冷汗直冒,「投奔燕藩,一旦被抓住可是要殺頭的!而且咱們和燕藩素無交情,無人引薦貿然投奔,又無絲毫功勞在手,人家燕王憑什麼收留我們?沒準兒把我們當朝廷姦細抓住殺了!」說到這裏,馬雲一把read.99csw.com抱住馬騏雙臂,懇切地道:「弟弟,我知道你一直心高,總想著做這人上人!可咱是內官,生來就沒這福分!聽哥哥一句話,還是去了這份心氣,踏踏實實在宮裡待著,縱然受些苦,總能保住一條性命!若你覺得燕王好,待他果真進了京,當了皇爺,咱再巴結,也未必沒有出頭之日!又何必冒這份奇險?」
馬騏一言既出,自己也嚇了一跳。一望馬雲,他也是驚詫地望著自己。四目相對,過了好一陣,馬騏獰著臉憋出一句:「哥哥,在這裏混著也是等死,要不咱們投北平去吧?」
「怎麼不可?」馬騏已經有些氣急了。
馬雲這才恍然大悟。思忖一番后,馬雲點點頭道:「就算你說得有理,可我們怎有把握說動江保?此人眼高於頂,素來不招人歡喜,我與他平日不過面兒上過得去,私下裡並無多少往來。就算你和他昔日有些情分,可他發達后也沒再多看你一眼。這等小人,哪是那般好說話的?」
「誰?」
「這也太過分了吧!」馬雲咋舌道,「他也是剛挨過板子的人啊,這怎麼經受得住?好歹江保也曾是皇爺身邊的親近人。要哪一天皇上再想起他,來個重新起用,吳三他們豈有好下場?」
「不錯!」馬雲點了點頭。
馬云為人和善,在內官中人緣十分不錯。他遭了難,其他人倒也沒怎麼落井下石。被打完棍子后,他便被兩個小火者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寶鈔司。寶鈔司的管事牌子吳三與馬騏相熟,趕緊通知其過來。馬騏到后,痛哭失聲,只得哀求吳三網開一面,讓他將馬雲帶回自己房中照料。吳三心軟,便睜隻眼閉隻眼的答應,馬雲這才從髒兮兮的寶鈔司火者房搬出來,住進了相對乾淨舒適的彈子房的單間。
馬騏一聲嘆息。他明白這位哥哥的心情。馬雲是個樹葉落下來都怕砸著腦袋的人,平日不求飛黃騰達,只求把主子侍候舒坦,從而可以平平安安過此一生。也正是因為勤勉且無欲無求,所以他受到皇后的寵信,成為坤寧宮的頭號內官。本來,就這樣下去,馬雲的這點子小念想也不難達成。可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來。昨晚這一個不小心,卻正撞在了怒意正熾的建文槍口上,以致於竟被貶為製作草紙的最卑賤火者。這種一下子從雲端中跌落谷底的心情,馬騏設身處地一想,也覺得心酸,頓也落淚道:「咱兄弟怎麼就這麼命苦。皇爺他在外頭有火,與咱們何干?憑什麼每次都往咱們身上撒氣?」馬騏自己本也是乾清宮的答應,先前建文因削藩不順,抓著個由頭將馬騏暴打一頓,大手一揮貶到浣衣局。聯想到自己的這份悲慘往事,由不得馬騏不感傷。
再聽馬騏說自己昨日的遭遇,馬雲不由一陣黯然。不過由己及人,他也很快從這裏面明白,拉江保下水其實易如反掌。沉吟再三,馬雲終於下定了決心,道:「好,咱就賭上一把,成了就跟著燕王過好日子,敗了大不了一死,我先把金子準備好,到時候吞了就是。」
「江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