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奧州之時，你我也難以相見。別來無恙吧？」

吉次心中一慌。雖然相談已久，但他卻依舊未曾說出心中的話。

「您還要執意如此嗎，九郎大人——在鎌倉大人眼中，公子大人如今也早已只是塵埃罷了。」

義經突然甩脫了吉次的手。

「此處便是壽福寺的樹林吧？」

義經僅只說了如此一句，之後便再不作聲。

隊列走過之後，其後也不時會有兩三騎的馬蹄聲，在路上響起。

「放手。」

「咦，這不是前些日子的那人嗎？」

「何故如此？」

「吉次比任何人都明白，公子大人絕非如此性情柔弱之人。因此，當時甚至便連吉次也身子發顫。無論怎樣，源九郎公子身上，流淌的也同樣是已故的義朝大人的血。」

看到義經如此模樣，吉次不由得眼眶一熱。

「人世之中，還有一位兄長！」

次日，吉次如約前往由比濱。與吉次相約之人並未出現。

「聽我說完……兄長如今已是位居群臣之上的盟主。兄長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整個人世。即便我是他的兄弟，也不可過分狎昵。我也不可以自己心中的親情，擾亂了兄長心中的大志……儘管我也曾在心中如此告誡自己，然而人卻愚昧無極，時常會在心中想念親人。儘管日常的禮儀，形式上頗為慎重，但心底之中，卻總會心有不甘——如此，正是因我無法將自己當作一名真正的臣子。」

……

吉次跪拜于鳥居旁的駐馬場。此處，聚集了眾多前來拜會參觀的武家以外的眾人。吉次早早便坐到了眾人的前列。

「政治之中，毫無半點私心；人事之上，並無半點私情……如此心思，難道不對嗎？」

「……在何處？」

「小事一樁。時政大人說過，若是拜殿附近或許有些困難，但若只是鳥居內的空地，那便並無大礙了。」

相反，他卻獃獃地注視著眼前的泉水。

闊葉樹的巨木枝條徹底遮擋了道路上的空隙。當一騎人馬正準備從街角拐過時，「請留步。」

今日的掛梁儀式上，兄長賴朝下令義經為木工牽馬——而且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到如此殘酷命令之時，義經心中究竟又做何感想。

「……怎嗎？」

「我心中的不甘，是對整個人世的不甘……絕非面對兄長鎌倉大人的不甘。你休得將此二者混作一談。」

「吉次，後會有期了。」

昨日，正是治承年號改元養和的日子。

一名男子從樹蔭之中縱身躍出，一把拽住了馬駒的轡繩。

「即便如此，賴朝大人也不須當著如此眾多家臣的面，特意下令讓身為其骨肉血親的公子大人您動手去做那種下層武士該做的事。」

五天，七天，吉次每天都前往了由比濱。

看看周圍，眾人全都熱淚盈眶地拜伏在地。心中懷有著不同想法，吉次的眼中卻連半滴淚水也沒有。就在這時——

義經拜伏于兄長座前。

如此盛會，毫無疑問，義經也必定會參列于眾人之中。自由比濱當日相見之後，繼信、忠信兄弟二人reａｄ•9９cｓｗ.cｏm便再未出現。由此來看，義經身邊的諸事，想來也未必都盡如人意。吉次心中不由得如此想到。

「虧得公子大人能夠忍受。」

「鎌倉大人乃是嫡子。」

然而，吉次卻說不出口。

庶民們都極為喜好祭典。整個鎌倉都在翹首企盼著那一天的到來。能在百年間從未迎來過任何祭典的山林樹縫間看到新建的神宮屋檐，確實令人欣喜無比。眾人由大鳥居到由比濱更開闢了一條大路，又從町屋的縫隙間向著山內方向鋪設了新的道路。潔白的沙石鋪整結束后的清晨，掛梁祭典莊嚴開始。

「公子大人不是對鎌倉的現狀心懷不甘嗎？」

「大人也是。」

義經縱身下馬，將韁繩遞給繼信，說道：「我也早想見你了。」

「上前——」

先前哭泣不止的人，突然冷然問道。吉次抬起頭：「鄙人實在忍不住淚水——公子大人您的心中，想必也定在為今日之事感到憾恨萬分。」

「若此事不過只是為了鎌倉大人個人的榮華富貴，又當如何？」

「鄙人深知公子大人逃離平泉的御館，一路趕來的心情。但公子大人卻為何不願將事情告知吉次呢？公子大人離去之後，吉次日思夜想，以為公子自打脫離鞍馬之後，便將吉次看作了無用之人。」

「是嗎？如此說來，只要向北條大人懇求一聲，當日便可找尋一處不大礙眼之處，拜會觀摩了吧。」

「……鄙人的言語，觸怒公子大人了嗎？」

吉次等候已久。

「鄙人並無此意。」

……

正是兄弟之間的手足之情，骨肉之情。

眾人心中不禁開始變得陰鬱，彷彿原本萬里無雲的曠日，都已在瞬間變得陰雲蔽日一般。義經領口的毛，似乎也在戰鬥。

即便是心中只有「物資」與「金錢」的他，卻也會痴愚地對義經動情——或許，這也是因吉次的膝下並無子嗣所致。不，義經絕非自己該當寄予憐子之心的對象。這個對象是如此可怕，甚至連吉次也不由得懷疑起了自己的情感。

義經扭頭向吉次說道。

「始終未能尋得機會。白日中公務繁忙，而夜晚之中……」

馬上之人，正是源九郎義經。而跟隨於義經身後的，自不必說，正是繼信、忠信兄弟二人。

「正是。」

「閃到路邊。」

「是。」

「嗯，嗯……」義經嘴角帶笑，「畢竟我還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剛剛長大成人。怎樣，長大不少了吧？」

「既然如此，那麼在下也一同前往吧。」

「吉次！」

「此事休得再提。」

說罷，義經便沿著林間小道飛奔而去了。

「是吉次啊？你要做甚？」

「九郎，為何不肯動身？」

……

見吉次口無遮攔，義經一臉不快地住口不語。

「鄙人聽聞，起兵之初，曾手持以仁王令旨，以伊豆的流放所為首，巡遊諸國的令叔父新宮十郎行家大人，近來也與鎌倉大人之間出現了隔閡。論功行賞之時，鎌倉大人並未賞賜給行家大人半寸領地。如今，行httpｓ://reａd.９９ｃsw•ｃｏm家大人似已轉投木曾大人而去了。」

而且還要叫他將馬匹牽與木工頭領。

突然間，吉次的喉頭也不由得發出了嗚咽之聲。他俯身趴于草叢之間，用手肘擋住了自己的面頰。

「世人皆不知世間尚有公子大人此人。公子尚自年輕，卻不知人世複雜。」

土肥、北條、千葉、畠山等在場眾將盡皆臉色大變。

賴朝嚴厲的目光，依舊投射在眼前矮小的兄弟身上。

翌日，他再次來到相同的地方等待。佐藤繼信、忠信兄弟兩人的身影依舊不曾出現。

「此事我也曾聽聞北條大人提起。如此盛會，難得一遇，不如便去參觀一番吧。如此一來，不光回鄉之後可與眾人聊起，同時此事也是時政大人的建議。」

義經吩咐繼信、忠信二人于草叢間等候，率先向著樹林深處走去。從雙手佇地的吉次身旁走過時，「吉次，還不跟來？」

吉次的面前，九郎公子——雖然許久未曾拜會，九郎早已成年——帶著繼信、忠信兩人緩步走過。

「既然如此，公子大人當時又為何不像尋常家臣一般，興高采烈地為木工牽來馬匹呢——儘管公子大人最終起身將兩匹馬駒牽給了木工，但是任憑誰看來，公子大人當時都面色蒼白。凄凄慘慘戚戚，眼中含淚欲滴。」

「在。」

走進樹林深處，極目遠眺，東側的臨時小屋中，可隱隱看到賴朝夫婦的身影。為數眾多的家臣一眾，則端坐于社域的南北。

「今日事務繁忙。而今日若是不能見我身影，那些不知我義經之心的人們，或許又會騷亂一場了。」

吉次拽住義經的袖口，痛下決心般地說道。

儀式圓滿結束，家臣眾人議論紛紛。然而，吉次並不打算在義經面前重複這些話語。

吉次一邊說，一邊死命地往馬駒拽向樹林小道。待得避開大路上的眾人的目光之後，吉次終於雙手佇地，俯身跪拜在了草叢之中。

「公子大人此言定非心中所想。」

義經本便身材矮小，此時更顯弱小。賴朝俯視著面前的義經，吩咐道：「九郎——將葦毛的吹雪和栗毛的星額賜予兩位木工頭領。你去將馬匹牽來，賜予頭領。」

不知何時，他的身影已經離開了原地，步入了鶴岡的山林。

吉次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有些發熱。

「這、這難道是責罰嗎？」

群臣簇擁著賴朝夫婦，從吉次等人眼前走過。踏著新建的高高石階而上的身影，甚至透著一絲莊嚴的氣氛。每一個人的裝束，都令人感到目眩——但在吉次的眼中，總有種參拜自己親手打造的金銀飾品、華麗衣裳和太刀刀鞘的感覺。

「什麼人？」

「那便讓他利用好了。畢竟，這也是為了整個人世。」

主公竟然令九郎大人去牽馬。

吉次甚至想要直言不諱，照實說出心中的想法。

……

義經不願傷害自己與兄長之間那珠玉般的手足之情——更不希望它毀於他人之手。

「簡直已令鄙人不敢貿然相認了。但鄙人卻心懷怨恨。」

相反，httｐｓ://reaｄ•99csw.ｃｏｍ吉次想說的卻是：「公子大人不諳世事，太過純真，為人善良。若是惡言相向的話，也可說公子大人愚蠢，太過虧待自己！」

「——然後？」

「嗯，聽聞本月中旬，八幡宮便將舉行掛梁祭典，既然來到此地，不若便順道看一看，之後再啟程返航吧。」

賴朝叫道。

「有誰能夠保證，鎌倉大人不會如此？」

……

……

吉次趕忙起身，追隨而去。年過五十的男子，心中突然劃過了一絲宛如戀人避開他人目光，偷偷幽會一般的感覺。秋日臨近，密林深處，翠綠層層疊疊，幾近濃黑。蟬聲也不再嘈雜刺耳，隨處可見清澈見底的泉水。秋日野花盛放，便如同銅鏡邊緣的唐草花紋一樣。

「我也並非時常能夠面見鎌倉大人——黃瀨床之宿，我與兄長初次相見，互執雙手，對面而泣。」

「九郎——九郎何在？」

吉次將身子湊到義經面前，怔怔地盯著對方的面龐。

「倒也難怪——但公子心中的不甘，卻又如何？」

「此乃兄長之命。不，是鎌倉大人的吩咐。無須驚奇。」

「正因為如此，更當……」

或許，義經此時的心中，依舊未曾平靜下來。義經心中的小小漣漪，便如同清澈的泉底，在吉次眼中一覽無餘。

珠玉。

「先前我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但你畢竟是我振翅離巢時的親人。我便只對你說……你聽我說。」

義經終於站起了身——然而，眾目睽睽之下，他卻已羞愧得難以抬起頭來。

「想必鎌倉大人便會前往御台所政子夫人身邊了吧？」

「……你的意思是？」

「你是在遊說於我，欲圖唆使我謀反嗎？兄長千辛萬苦建立起今日的新興陣營，你是想在此陣營之中挑撥離間，令我兄弟鬩於牆嗎？」

自身處鞍馬之時起，還有越過足柄山，前往奧州之時起——其後的漫長年月之中，它就是在義經心中醞釀出的血一般的思慕。寶貴的珠玉。

「鄙人並非是在挑唆公子。還請公子早下決心。原本，諸國源氏便並未甘願與鎌倉大人團結一心——僅只是因為春日來臨，大地上綠草萌芽罷了。源三位賴政大人、十郎行家大人、木曾大人，原先便與鎌倉大人並非同根，毫無任何一致。」

「此處再無他人——吉次，你便在那邊的石頭上坐下吧。不必拘禮。」

「吉次，你哭什麼？」

「休得再言。」

「危險。」

「既如此，吉次再不多言。但還請公子大人明白一點——鎌倉大人的所作所為，顯然是有意為之……鎌倉大人之意，必定是要在一眾家臣面前展現，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兄弟，他也會做出如此行為。鎌倉大人犧牲公子大人顏面，不念骨肉親情，故意在眾人面前作態。」

「啰唆。你究竟要對在下義經說些什麼？」

若宮街頭、壽福寺的行道樹間，不，整個鎌倉都在淡淡塵埃下，描繪著眾人走過的線路。

就在這番話即將衝口而出之時，吉次卻看到義經的面頰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你是說，兄長九九藏書會重蹈平家的覆轍嗎？」

「……啊，真是長大成熟了不少啊。」

兩人動手欲將吉次從馬前推開，可吉次卻對兩人的話語充耳不聞，「請留步，請留步。」

眾人目送著賴朝啟程歸館而去，隊列剛一走過，眾人便靜靜地散去了。

「你以他人的目光，出自他人的感情，或許在為我感到惋惜，但鎌倉大人與義經，卻是一對以無法割捨的血緣和親情聯繫在一起的兄弟。」

林外馬匹嘶鳴。義經倏地站起身來。

聽到義經的話，堵在吉次心間的感情，終於徹底融化了開來。吉次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鎌倉大人同時也是在向公子大人表態：即便公子與鎌倉大人是兄弟手足，卻也必須如同尋常家臣一般，嚴格服從命令——如此，他便等同於在眾人面前讓公子大人立下了誓言。鎌倉大人已徹底將公子您當作了政治的道具。」

義經本列位於東側的眾人之中。聽聞召喚，義經即刻起身。

「……是。」

吉次險些驚叫出聲。他的臉色驟然變得鮮紅。

「恕鄙人冒昧，今日的掛梁儀式之中，公子不是已被鎌倉大人利用了嗎？」

而就在改元的第二天，今天，掛梁儀式正式開始。

義經在樹墩上坐下身，兩眼凝視著腳邊湧出的泉水。

義經默不作聲。

——晃眼到了七月。卸貨與商事都已完成，手下人向吉次開口詢問了返回奧州的日程。

「既如此，還請聽鄙人一言。」

……

「啊，公子大人還請稍等。」

「哦，是吉次啊？」

「還請大人見諒。小人實在是太過想念大人，不得已出此下策。公子大人，是小人吉次啊。」

飛鳥振翅。吉次扭頭望去。壽福寺的朱漆珈藍，看起來便如同樹林彼端的紅葉一般，若隱若現。

「不去嗎？」

然而，即便如此，慾望與敬愛，這兩種完全無法彼此妥協折衝的感情，卻全都向著同一個對象在心底迸發。這樣的例子再難找出。義經正是其中的例外。

「眾人皆出於同根！你這等商人，又如何懂得武士之心？義經前赴鎌倉，絕非趨利附勢，而是為尋一死。為了能死而無憾……」

「哈哈哈哈，是嗎？」

「咦？自打那之後，就再不來了嗎？」

「……咦？」

話只說了一半，義經用牙齒緊緊咬住乾涸顫抖的雙唇。他努力忍住了隨時可能溢出眼眶的淚水。

眾人揣測不出賴朝此舉究竟有何用意——同時，也在內心之中祈願，只盼義經的答覆能夠平和一些——讓今日的盛大吉日圓滿結束——眾人手心出汗，暗自期盼著。

「如此卑賤之事，只需吩咐他人便可，為何偏偏要令公子前去？」

義經似乎輕輕瞥了吉次一眼。

義經甚至便連這樣的話也未說一句。

賴朝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更顯嚴厲。

「即便鄙人並無此意，如今此事卻已化作事實，無可避免了——木曾大人與鎌倉大人之間的不和，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若是追溯二人生平，便可知二人之間存在舊怨。眼下平家尚存，木曾大人自然不願看到鎌九-九-藏-書倉勢力壯大；而若是鎌倉大人眼見木曾大人以旭日中天之勢攻向京都，自不必言，其心中也必定不會愉快。」

「什麼？」

阿牧夫人憐惜女兒，將此事告訴了政子，如此一來，夫婦兩人之間的感情，自然便產生了一條極大的裂縫。政子天生冰雪聰明，雖然未如世間女子那般哭鬧嫉妒，但一場爭吵卻也在所難免。政子有理，賴朝難以說服，其後，賴朝的一言一行，便全都處在了御台所的監視之下——如此傳聞，早已經由庶民之口，傳到了吉次耳中。

——他的內心，被一種安心的感覺，和義經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落寞所包圍。

「吉次……」

眼見九郎公子將目光投向自己，吉次不由得一怔。但旋即，義經便已轉身走開，向著遠處而去了。

「……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如此小事，不過只是雞毛蒜皮，浮於建世濟國的大浪上的塵埃罷了……根本不值得記掛在心。」

「先前不過只是鄙人心中的一點牢騷罷了。雖然鄙人自覺尚未年邁，卻最終還是未能忍住。還望公子大人勿怪……不，此等無謂之詞，不過是在浪費時間罷了。今日鄙人求見公子大人，實是有一事相告。」

「吉次。」

儀式結束，賴朝準備將坐騎賞賜予于作業中有功的兩名工匠，環顧左右——

義經拜伏于賴朝面前，久久未曾答話。

據近鄉的傳聞，吉次所說的鶴岡掛梁祭典上，自賴朝夫婦到一眾家臣，大多都將會出席參与，規模盛大。

「公子大人究竟還準備如此在鎌倉大人手下再留多久？」

「公子是否曾直接將自己的心思告知過鎌倉大人？」

——之所以如此，皆因政子之母阿牧夫人知曉，先前賴朝身在流放所中時，拈花惹草，先將龜前留在身邊，其後又將其偷偷藏匿到了家臣某人的家中之故。

「怨恨什麼……」

先前神的社牆垣位於由比鄉對面的南山上，而自從賴朝進駐鎌倉后，人們便開始在此建造牆垣，直到前日，本月八日方才完工。

為了將此語吐出口外，賴朝也是一副心中異常努力的表情。

「……可是。」

「住口——兄長鎌倉大人正是出於兄弟親情，才公然叱責了在下義經的。愚昧的我，卻因無法立刻明白兄長心中的親情，才遭遇了如此殘酷的對待！當著眾人之面，雖然在下也曾認為蒙受了恥辱，因而怒上心頭……但仔細想想，其實此事皆是因我而起。」

吉次依舊一副意猶未盡，還想再多看義經兩眼的模樣。

義經轉身欲走。

「為何不儘早掃滅平家？為何不掃滅平家，為家父義朝和源家的眾人報仇雪恨？又為何不暫且將鎌倉此地的繁榮與祭事放在一邊，如起兵之初所宣告的那般，為了整個國家，將大旗移至中原，創建一個萬民期待的新世態……我心中深懷憂慮，但看到兄嫂近日的生活，御家人爭相建造宏壯的居館，終日飲酒作樂，沉溺於私鬥的模樣，我只感覺內心怏怏，胸中鬱郁——因此，在此半年之中，我在兄嫂面前，終日鬱鬱寡歡。」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