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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佞臣

第四十九章 佞臣

「我乃鎌倉大人舍弟。」
義經點點頭。
義經臉色驟變。眼見如此,景時起身離座:「啊,還望大人勿怪老夫多言。無謂之事暫且不談,大人究竟何時率兵進擊?范賴大人進襲東側城戶,也須與大人的行動彼此呼應。」
「嗯,原來如此。」
——景時根本就不打算與義經討論此等基礎。他只想和義經談論實際問題。率兵離京時,義經便曾揚言三日內必將決一勝負。因此,范賴於乣方面匆匆出擊,而該當與范賴協同作戰的這塊陣地,卻又豈能接連數日無所作為?
眼前的這位公子大人,究竟是在何時習得此等兵學真髓的?不,雖然眾將皆熟讀兵學,但要臨機運用書物或口傳的理論,卻頗為困難。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也時常喟嘆兵學之難。
「九郎大人事事與本監軍頂撞。」
此事根本便無任何商量餘地,眾人皆異口同聲地如此回答。
「罷了。」
「啊?明日黎明?」
而且,義經最初帶至此處的兵卒當中,既無補給隊亦無後續增援。出發時義經力求部隊機敏靈活,因而將大多士卒都留在了范賴麾下,手中便僅有七百名左右的兵將。
敵眾我寡。敵軍依天險防守砦壘——即便以常識推斷,正面進攻也難以取勝。
面對一之谷的平家攻勢,當義經催促勸說范賴,希九_九_藏_書望己方能夠積極行動之時,景時待在范賴身旁,卻總是一言不發。
以此進擊敵軍中核。
「若要揮師一之谷,便必須先掃平平資盛固守的三草山之砦——我等該當清晨出擊,還是該當夜間奇襲?」
景時卻總愛在范賴面前如此言道。
剛一見義經,景時便連諷帶刺地說道。低頭行禮粗鄙隨意,與其說是武士率性,倒不如說是無禮。
義經先前已經派出了不少探子。時值黃昏,深入敵陣的探子終於回報。
義經眼望眾將,向眾人詢問如何方為上策。
「一、一派胡言!」
「雖是仇敵,但正是因入道此人亦心懷仁慈之故,在下義經年幼之時方得避免於難——對鎌倉大人而言,也是同樣。想當年,不正是因為清盛入道的一句話,我兄弟二人方才撿回了一命的嗎?」
「老夫不知大人究竟有何打算。大人莫非是想拖延戰事?或是說,行至此處,眼前此地之險,大人便心生畏懼,膽小懼敵了?」
中軍的陣幕,設於冬日的林中。
平家軍少說也有二萬。然而,源氏軍中,除卻宇治川以來的傷病士卒,即便將范賴、義經兩方合兵一處,總數也不足三千騎。其後,鎌倉便再未派來過一兵一卒的援軍。
土肥實平心中暗自起疑。評議結束,待得眾人九九藏書離去之後,實平悄悄詢問義經。
身為監軍,此番西進,景時正是全軍之重。
夜襲?晨攻?
景時咆哮不已,彷彿就如同他便是鎌倉大人的代言一般。
景時諷刺地點點頭,扭頭向著身旁之人說道:「話說,公子大人的生母常磐夫人,也曾深受入道照顧……倒也難怪。」
年齡、經歷、手腕,景時心中也自然有其自傲之處。即便面對的是主君的異母胞弟,景時心中,對義經也同樣並無半分好感。他甚至對人們敬重義經的表現心感不快。
「今日之事,根本不足召開評議,大人為何又在評議之上,特意詢問如此答案分明的問題?」
義經須得以此兵力,大破三草山上的敵軍砦壘,一舉沖入一之谷。
義經笑著答道。
義經默然無語。顯然,義經此時心中已然大怒。即便等到心情冷靜如水之後,義經的笑容中依舊殘留著一絲寂寥。
身為監軍,梶原景時從未料到,義經竟會對自己講述此等軍事的初步基礎。景時一臉不快,打斷了義經的話。
「在下將率軍與蒲大人於一之谷相見。還望老將軍回去轉告蒲大人,請他務必攻破東面城戶,率軍進入。」
義經最不喜好的,就是景時的如此人品。而在分軍進擊宇治、瀨田之前,義經便時常與景時在評議之中意見相左。
這一點九-九-藏-書,令景時心中惱火不已。
義經亦是一個不懂巧妙掩藏自己感情的性情中人。面對自己厭惡之人,義經臉上總是一臉厭惡的表情。在面對景時之時,此中情狀更為濃厚。
「夜襲。」
義經也覺察到了此事。
——既然如此,那又為何?
「敵軍以新三位中將資盛為大將,擁兵二千五六,於三草山的對面——西側山麓中築壘固守。敵軍于山路沼澤中設置柵欄,守兵的配備也與昨日無異。」
儘管口頭上未曾反駁,范賴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行動。此事不光是因范賴此人生性優柔寡斷,而其實,范賴是在觀察沉默不言的景時。
「所謂作戰,並非只是與敵軍會面如此簡單。我等必須先抓住必勝戰機方可。緩急正如軍的呼吸,若急於利則變急,若緩為善便從緩——如此放任馬匹,安歇士卒,也是兵法之一。」
帶著于林外等候的一眾隨行之人,景時策馬飛馳而去。景時離去之後,義經召開軍議,靜靜地向眾人徵求意見。
世間傳聞,平家軍總數十萬余騎,源氏一方則有三四萬騎。
景時時常對人說道:「蒲大人也罷,九郎大人也罷,作為總帥,年紀尚輕。鎌倉大人特意叮囑在下,讓在下好生輔佐兩位大人。」
「或許你會如此認為,但諸將各自心懷自負。雖然在下的問read.99csw.com題極為明顯,但特意提出問題,讓眾人一同商議,上下齊心,如此方能令軍中團結一致。」
義經對此極為重視。他召開軍議,向眾將詢問意見。
聽聞此訊。
先前。
義經剛一開口,景時已然感到心中不快。即便是「老將軍」三字,景時也覺得是義經對自己的揶揄。景時心中一惱,冷冷地道:「蒲大人之處何來差池可言?反而卻是閣下這邊情形可疑。先前閣下那般焦急,而來到此處之後,卻一連數日,始終按兵不動——蒲大人如今早已大敗乣附近的敵軍,向著一之谷東的城戶進軍而去了。」
「明日黎明之前。」
「若是連敵軍的佛事之日都須得避開,那便再休提什麼總攻之日了。更何況,對源氏而言,清盛入道此人乃是恨不得將其開棺鞭屍之仇敵。」
「景時嗎?」義經一臉不快之色。
三日過去,四日過去,五日過去,如今已是六日了。
實平咂舌驚懼。
「大人別來無恙,實在可喜可賀。」
重忠與實平,原本都是歸屬范賴指揮下的將領。二人心有所感,半途轉投了義經陣營。因義經所面臨的時常都是難攻之敵,故而主動跟從者甚少,於是兩人便主動跟隨了義經。
然而,實際數目卻與傳聞相差甚遠。
因此,景時便如同范賴的監護人一般,大多時間都待在范賴陣中,卻對https://read.99csw•com義經的陣地不屑一顧。
入夜,星影之下,義經所率的七百兵馬,黑壓壓地翻過了面前的大山。
——儘快行動。
兩人相視一笑。
范賴與景時卻臭味相投。
「梶原大人巡視至此。」
「老將軍移步如此山林之中,實在辛苦。莫不是蒲大人那邊出了什麼差池?」
話語之中,暗中誇耀著鎌倉大人對自己的寵愛。
景時啐道。
如此問題,其實便是:究竟該當發動奇襲,還是該當正面進攻?
實平心中拜服,暗中將此事轉告給了畠山重忠。重忠也自心中嘆服:「你我主動轉投九郎大人旗下,並未看錯人啊。」
義經先前從未在任何人面前顯露過如此自尊,但在面對景時,他卻有意地將景時看作了下臣。
當日,義經同樣未曾有過任何行動,便只是屯軍林中。焚火煙裊裊,鵙鵯啼聲閑。
景時默然離去。
眼見景時如此暴怒,義經卻故意笑臉相迎:「先前在下四處撒布傳言,說我軍將於三日總攻,此乃為使敵軍不敢主動攻來之策略。四日乃是清盛入道的忌日,同為武士,彼此皆當英雄相惜,故此,在下特意避開了此日。五日乃黃曆上的大凶之日,避開此日方為上策。」
不,或許該說是范賴對景時言聽計從。
「自然該當夜襲。」
義經始終貫徹著自己的信念。如若不然,此戰便難以取勝。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