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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基爾凱拉大街?」
「他的名字從未見報,整個一生。隨後,各類報紙都登出他的名字。有些還算公平,僅僅敘述了事發經過。即使沒寫他己投降。」
「我忘了。」
「最後一件小事……」文森特彎下腰,臉貼近記者。「這個修女,這條母狗,莫拉·科蒂……基爾凱拉大街,北灘,對吧?你在報紙上沒提門牌號。」
文森特一拳打到記者臉上。安東尼喊了聲「啊」,然後又喊了聲,幾乎是一聲沉重的嘆息,重複喊了數聲。牙齒咬破了嘴唇,流出了鮮血。文森特再次彎腰貼近他。「窮凶極惡的歹徒,你這樣稱呼他。毒販子,你這樣稱呼他。成千上萬的人也讀到了這個。你為什麼非要撒謊?為什麼?」
今天過生日的男孩已經收到了所有禮物,切開了生日蛋糕,現在該讓各位客人盡興同歡了。蘿茲·切尼的丈夫按下開關,一個充氣城堡驟然聳立,客人全都歡呼起來。等到它完全膨脹,切尼喊著「三……二……一!」,隨即倒退幾步,十幾個尖聲呼叫的孩子一齊跑上前。有一陣,她就那樣看著他們在氣墊上跳啊,蹦啊,任意翻滾。接著她來到正在後院木頭平台上喝著一罐喜力的鮑勃·泰迪身旁。
「你知道,如果我去那兒……」
「閉嘴。」
泰迪一口喝盡罐中的喜力。「隨它去?」
「求你了。」
文森特從背後揪起記者的夾克,拖著他……這傢伙的雙腿在坑窪不平的路上跌跌https://read.99csw.com撞撞地走著……直到他們來到車前,站在車前燈射出的光束下。
「這幫互相勾結的闊佬,黃金圈……隨你怎麼叫吧,他們是這個國家的重要組成部分,就像山川和泥沼一樣。他們互相提防。」
剛才在警察家幹得挺漂亮。文森特起先估計開始可能有些麻煩,或許整個房子是漆黑一片,或許等候多時之後這畜生才到家。巧極了,車道上停著一輛多功能車,樓上樓下亮著燈。正準備按響門鈴用槍口頂住這畜生的臉,抬頭忽然看見他正站在卧室窗前,文森特趕緊從背包中掏出貝爾納代利。砰砰砰……警察像被他人奪去雙腿似的當即倒地。再來一次,砰砰砰,保險起見。文森特心中唯一的疑惑是,萬一認錯了人怎麼辦?不過天這麼晚,除了他本人以外,還會有誰待在他的卧室里?肯定是他。
充氣城堡旁,一個孩子在哭鼻子,切尼過去幫著家長一同哄他。
「他有把霰彈槍……他既然有膽量將槍口對準自己,自然更有膽量用它幹掉斯威特曼。這樣想……倒也符合邏輯。你和我,也許都想獲得確鑿的證據,只是我們遭人算計,全都身不由己。」
文森特彎下身子把記者拽出來,推到地面的一個土堆上,他們此時已經過了塔拉特,處在都柏林山麓一個林木繁茂的地方。不遠處可見都柏林西郊點點閃爍的燈火。在這將近凌晨三點的時刻,空氣凜冽,萬九*九*藏*書籟俱寂。
「你真信他們對肯尼迪作出的分析?」
「你說出了我想知道的一切,是嗎?那就沒必要擔心了……對吧?」
「他只是在盡職守責……」
「求你了。」
「北灘和拉斯曼……有些棘手。今晚,我只除掉一個。警察還是修女?依你之見呢?今晚他們兩個誰該去見上帝呢?伊尼、米尼、邁內、莫?」
「是的。」安東尼把目光從文森特身上挪開,投向前方的牆壁。
「求你了。」
「哎喲,真遺憾。」文森特直起身。「你已經讓那個警察死了……而現在你還是免不了一死。」
「我相信你。」
「求你了。」
他換上T恤和短褲,從女兒豐富的漫畫藏書中抽出兩本,給女兒講了一會奇先生的故事。曾幾何時,他會在此刻飲兩杯啤酒或威士忌,現在卻不行了。他從加入應急特警隊起便始終滴酒不沾。他得保持現狀,直到被調到別的小組,再不用一次次臨時受命執行緊急任務,往往還得冒著生命危險。
藉著打開的後備箱透出的微光,文森特·內勒可以看出記者那被牢牢捆住的雙手正在顫抖,嘴唇不住哆嗦著,像是剛剛經歷過北冰洋的嚴寒一般。有一陣,文森特以為這傢伙已經昏死過去了。
「我氣的是康尼·溫特知道……興許先於我們……知道此案的調查已被上級叫停。」
記者朝文森特揚起下巴。「我寫了,投降一事……我加了這段……有一個老頭,他告訴九*九*藏*書我的……成千上萬的人都讀到了,他們……」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不是這兒。不是這兒。
「說什麼?」
「求你了,這不……」他伸長了脖子,腦袋偏轉45度,這樣才能抬頭仰視文森特。他的嘴角流血,右眼上方劃了一道傷口,蒼白的臉上掛滿汗珠。「他沒有開槍打死你哥哥。」
「這樣很難受,我知道,而且你躺著很可能會腿腳抽筋。不過只要你說的是實話,我馬上回來給你鬆綁。如果你用假話搪塞我,我就回來給你腦袋一槍。第一種還是第二種情況,很快見分曉。」
「那些畜生從不說謊?」
文森特把記者拖上樓,喝令他跪在暖氣片旁,再拿根塑料繩將他的雙手綁在管子上。他用一件擰緊的衣衫捆起記者的雙腿,令其雙膝跪地,背倚暖氣片,腦袋往下貼近地板。
安東尼嘴裏嘟囔著,聲音過低,文森特只得朝他探出身子。
「你有過機會。你知道的……別說你沒有……你說出那警察的地址,他將必死無疑。我讓你選擇……你的命還是多德警官的命,記得嗎?依我看……你做出了明智的選擇。這麼哭天喊地的就太掃興了。」
「咱們有個問題要解決。」
「求你了。」
文森特伸手去拿床邊茶几上的貝爾納代利。「很抱歉,你落得這樣的下場……」
「我真的不記得那門牌號了,我發誓。」
文森特後退…步,一隻手舉起貝爾納代利朝記者用力一揮,槍口直戳記者九*九*藏*書腦袋的一側。這下可糟了。文森特使勁晃他的身子,扇他耳光,試著讓他緩過氣來……不起作用。他頭部受到那樣的重擊,興許是腦震蕩吧。真遺憾。文森特用槍口抵著記者的前額扣動扳機,可惜這雜種已經看不到了。
「不打無把握之仗。」
坐在屋裡,他發現自己正在心裏就斯威特曼命案的調查構思一場對話……一個商業夥伴將他謀殺之後再飲彈自盡,列出相信這種說法的若干理由,並且指出其中的漏洞。他琢磨著像自己這樣開展一場想象中的對話,不知道是不是精神衰退的象徵。他打開電視,想從五花八門的電視節目里求得解脫,情景喜劇,娛樂報道,還有詳細介紹納粹、古羅馬人和幾場空難的紀錄片。他不覺打起了盹,猛然驚醒時發現自己仍坐在扶手椅上,腦袋僵硬地歪著。電視上,一個男人正在講解巨石陣的什麼現象。他手錶上的時間是兩點剛過。他走進卧室,進入了夢鄉。
「幹了這事還想溜?」
「我哥哥諾埃爾,」文森特身子前傾,嘴唇貼近記者的耳朵……「整個一生名字都沒能見報。」文森特直起腰。這傢伙蜷縮著身子,竭力躲避他的目光。「第一次登報是他遭警察槍擊身亡。準備投降時被當場擊斃。」
「求你了。」
「是這樣的……我問過警察,他們說他還犯有其他罪行,尚未受到指控……」
地處城市中心的這家酒吧顧客盈門,人聲喧嚷。鮑勃·泰迪當年在斯托爾街附近九*九*藏*書上班的那會兒,在這喝酒時從未因此感到煩躁。那時候,人們來此喝酒,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感受這種座無虛席、笑語喧闐的熱烈氣氛,如今聽到旁人抬高嗓門說話,或是看到誰稍有情緒激動的表現,他都會感到壓抑。他從蘿茲·切尼家回去,途中順道走進這家酒吧,不過一杯威士忌剛剛落肚,他就離開了。他發簡訊給霍莉,回復仍是有事在外,於是他打車回到格拉斯內文的住處。
文森特從衣袋裡掏出一把刀,拔出刀刃,割斷綁住記者手腳的繩索。
家……猶如你兒時為自己找到的一個避難所,你從這裏不時窺視外面那個讓你缺少安全感的世界。這樣的隱蔽期會持續一夏,抑或兩三周,然而戴維·多德警官無論在哪裡,都忘不了自己的避難所。雖然應急特警隊的訓練使他信心大增,眼界大開,但他一天當中最幸福的時光,莫過於履職盡責后關上通往外部世界的大門,在避難所里放鬆身心。
「41號。」
「我不敢說這是個好主意,鮑勃……調查已經結束,至少沒我們什麼事了。明明是步兵,卻偏要干偵探,這可不怎麼討上司喜歡。」
「我說這是實話。」
他抬起胳膊去拉窗帘,突然幾片碎玻璃濺到他臉上。他立即蹲下身子,大聲喊妻子的名字,讓她趕緊趴到地板上……又兩發子彈擊碎窗戶玻璃,此時他肚皮貼著地板,快速匍匐前行,剛出門立刻站起身,直奔女兒的卧室。又傳來兩三聲槍響,玻璃碎裂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