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莫拉·科蒂正在去市中心的路上,」蘿茲·切尼說,「她離開酒店,去聽主教臨時座堂十一點舉行的彌撒了。」
把事情办完,然后去拉斯菲兰排屋区的藏身处与利亚姆·德拉尼碰头。两点一过,他们就会离开都柏林,前往贝尔法斯特……就算有火山灰,飞机也会照常起飞……他今晚就能抵达格拉斯哥,离米歇尔和伦敦也就一步之遥了。
文森特·內勒走出凱利莫咖啡館,扯開背包頂部的拉鏈。他沿著北厄爾街走了一段,拐進狹窄陰暗的馬爾堡街。他爬上台階,來到一塊高起的平台,站在教堂街角落的欄杆旁。在這裏,他能將通往教堂的三條路線盡收眼底。如果她從奧康奈爾街過來,倒可能有點麻煩……這個方向的視線遮擋太多。但這條母狗……白髮,齙牙……出名的虐童者,要認出她不會太難,到時候再見機行事。
文森特踮起腳尖。三五成群的老太婆們慢吞吞地踏上臨時主教座堂的台階,他要確保那個母狗修女不在其中。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他邊摁手機邊向下方的馬爾堡街張望,左右兩邊各掃視一次,這才去看簡訊。
文森特發現自己對諾埃爾的悲痛之情有了變化。並未減輕,只是與以前不一樣了。每次九-九-藏-書想起兄長,他仍會心如刀絞。偶爾他有了什麼見聞,想著要告訴諾埃爾,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令人暈眩的失落……然後疼痛似潮水一般向他湧來,像以前一樣無可阻擋。
泰迪下車,鎖車……一路跑回帕奈爾街。不到一分鐘后,他已往左拐上馬爾堡街,臨時主教座堂就在眼前。
「糟糕。」
內勒。
「他會殺人。而且他很擅長殺人。」
他正起身時,手機鈴響了起來。他在各件衣服的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機。
他要見面一定是有重要的理由,況且彼此間的支援太重要了,不能隨意破壞定下的規矩。一收到簡訊,就該立刻趕到藏身處去。
口乾舌燥,宿醉尚可忍受,但鮑勃·泰迪醒來時,整個人都被淹沒在濃厚的恐懼之中。鮑勃昨晚睡在詹姆斯·斯尼德家的客房,房間原本屬於詹姆斯那被謀殺的外孫。詹姆斯早就清空了奧利弗的私人物件……根本看不出奧利弗曾在房間里居住過。
「她應該沒事兒……我是說,這個叫內勒的傢伙,他不可能在她去彌撒的途中盯上她吧。」
鮑勃·泰迪駛離北環路,在稀疏的車流中穿過夏山區。他闖過幾處紅燈,拐上帕奈爾街,駛過街上的一家家亞非九_九_藏_書商鋪。前面街上出現了圍欄,一輛挖掘機和幾個穿工作服的男人,兩輛黃色卡車停在一旁……警示牌指向左方的坎伯蘭大街。泰迪扳過方向盤,向左前進十碼,將車開至人行道。
「我留下來陪她,」切尼說,「之後我送她回酒店。」
莫拉·科蒂從口袋裡取出念珠。
「是的,勞駕。」
文森特·内勒吃完吐司,又续满一杯咖啡。周日十点刚过,位于奥康奈尔大街上的凯利莫咖啡馆并不怎么热闹。文森特坐在一张紧挨宽大窗户的餐桌旁,向北厄尔街望去。窗外明媚的阳光下,早起的游客正给詹姆斯·乔伊斯的雕像拍照。第一次见到这座雕像时,文森特还觉得那多半是查理·卓别林呢。
文森特展开皱巴巴的《爱尔兰纪事报>頭版,平攤在桌上的餐盤旁邊。昔日虐童修女,今天擒匪英雄。自這篇文章見報以來,文森特每天都要瞪著莫拉·科蒂的照片看上好幾遍。憑著她那頭銀白短髮和可笑的齙牙,今天上午,他將輕而易舉地在去臨時主教座堂的虔誠教徒中認出她。
「彌撒都快開始了,」莫拉說,「能有什麼危險?」
鮑勃·泰迪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好放緩狂奔的步伐,一路走去。他在前方看見蘿茲·九-九-藏-書切尼,一隻胳膊挽著莫拉·科蒂。趕到她倆身邊時,他喘息已定,不至於一張口說話就忍不住咳嗽。
「最好別留在這,」泰迪回道。
「求你啦,」莫拉·科蒂道。
蘿茲·切尼要求接通327房的電話,吉瑞斯酒店的接待員說:「是克拉克小姐的房間嗎?」
「上帝啊。」
「喂。」
媽的。
切尼莞爾一笑。「莫拉想留下來聽彌撒,欣賞帕萊斯特里納唱詩班的演出……她想知道可不可以。」
而且現在,已經快結束了。
「要麼這樣,要麼把這地兒當作聖祠供著,」詹姆斯曾這樣說。他把酒瓶倒過來,將最後幾滴一飲而盡。於是,這一晚便告一段落。
文森特一邊匆忙離開,一邊想象著種種可能性。他可以一個月後返回都柏林,活兒做得從容些,用把槍將那老母狗嚇唬一番解解氣,然後在她自己的家裡幹掉她。也有更好的選擇:周日臨時主教座堂的彌撒並非普通彌撒……而是獻給聖徒們的特殊儀式,需要耗費不少時間。他或許可以先解決利亞姆的問題,然後趕在彌撒結束之前回來。
和以前不同的是,他找到了成就感。諾埃爾慘遭殺害后,他非但沒有垮掉,還儘力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他讓罪人遭到了報應。他九九藏書表現出對老哥的尊重……這些本該由諾埃爾做的事情現在由他完成了。他希望,無論走到哪裡……無論結果如何……諾埃爾能知道這些。
他離開了公寓,連洗漱和修面都顧不上,走時只聽見詹姆斯的鼾聲。他找到自己的車,啟動引擎,驅車離開。五分鐘后,在等紅燈的當兒,他一掏口袋,發現把煙落在詹姆斯家了。用完吐司和茶,莫拉·科蒂盯著蘿茲·切尼的名片,考慮著給她打個電話。但在周日早晨上門打擾一位在家休息的女警官似乎有點小題大做。泰迪先生讓她待在酒店裡,但「待在酒店」不可能意味著讓她錯過周日彌撒。十一點的彌撒,拉丁文版本,在臨時主教座堂那高高的穹頂下回蕩著帕萊斯特里納唱詩班的悠揚童聲。聽彌撒不僅是盡虔誠教徒的本分,那莊嚴的氛圍,拉丁彌撒透出的異域語言的魅力,唱詩班吟唱的華麗樂章,所有這些無比美妙,足以讓她的心靈得到整整一周的滿足。
見個面,簡訊寫道。利亞姆要他去拉斯菲蘭排屋區。
「我不到五分鐘前還和她說過話。她搞不清該走哪條路,所以跟我打聽方向。她是去臨時主教座堂了……十一時的彌撒,她說。」
泰迪嘆了口氣。他看看切尼。「回家吧……你有丈夫孩https://read.99csw.com子,今天又是周末。我來陪她。」
她的手表現在是十點半……時間充裕,又是這樣一個晴朗美好的早晨,城市看上去漂亮極了。她沿著碼頭一路走來,從暌違已久的市中心穿行而過。她琢磨著世上是不是已經沒有白石、大理石和玻璃了,過去幾年間都柏林大興土木,消耗了許多建築材料。
再給他十分鐘,最多十分鐘,他就能讓母狗修女橫屍街頭。誘惑太大了……堅持一會,做完活兒,之後趕緊去見利亞姆。
「哦,她剛走沒幾分鐘。」
泰迪伸手去拿褲子。「在臨時主教座堂等我。」
「那你覺得我應該……」
「什麼?」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至於結果如何以及什麼時候會有結果,都不在他的預測範圍。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把整個人生都押在一場賭馬比賽上,比賽的路線和日期都還沒個準譜。昨晚的一場痛飲並不明智,但最近他乾的不明智的事也不止那一件,畢竟就當下情況而言,醉上一次倒也應景。他試圖理清思緒,並且無數次地詢問自己,現在停止利用米基·卡瓦納是否為時已晚,這一舉動是否太危險、太魯莽,甚至太惡毒……但現在罷手是否會把事情弄得更糟?無數次,他在心底的良知與眼前的困境之間徘徊,最終決定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