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件事。」

泰迪長長地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又慢慢吐出。

霍莉在床上挪了挪身體，伸出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

鮑勃·泰迪猛然驚醒，呼吸急促。剛才他夢見自己在懸崖邊一步踩空……先是雙腳垂直墜落，而後上身的重量使他一頭栽去，上至雲霄，下至土壤，他都找不到支點，控制不了下墜的勢頭……然後他醒了，霍莉睡在身旁，整座房子寂靜無聲，他緊握拳頭，指甲嵌進了手心裏。

內勒死得很利索，而另一個傢伙看起來就像是屠夫拿他練手似的。

「鮑勃？」霍莉從枕頭上抬起頭。

「鮑勃……」

「好消息是她得到了一份好工作。周一開始上班。壞消息是……單位在利茲。」

「不是什麼體面的事。但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

「是在辦案的時候嗎？」

兩人在回霍莉家的半路上，泰迪的手機響了。

馬丁·波拉德說：「你聽說桑特瑞read.99csw.com的槍擊案了嗎？」

「她需要幫助，一開始的花銷……房租之類的。」

這是那種能佔據你整個腦海的大事。這種事情需要經過漫長的時光，才能在你的記憶中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成為一張圖片，融入永無休止的繁複拼圖。只要一直堅持，鮑勃·泰迪告訴自己，找到正確看待事物的角度，任何事情都可以忍受。

「工作，」他說，「只是工作上的事。」

霍莉的聲音已經染上了倦意。「睡吧，」她說。

「喂？」

「你可以明早和她聊聊。」

他的聲音小到難以聽辨。「以後再說。」

「你會惹上麻煩嗎？」

他說這話的語氣，就好像這是一道被他解出的數學題。

「是格蕾絲。」

「兩個受害者都在頭部挨了兩槍。其中一個是我們要找的人。內勒死得很利索，而另一個傢伙看起來就像是屠夫拿他練手似的。」

「只九-九-藏-書是過程之中陰差陽錯。」

「廣播上說了……目前還不知道受害人的名字。」

這餐館離霍莉家只需步行五分鐘。這也是它唯一的可取之處。

「能說嗎？」

「內勒從來不太在乎自己得罪過誰。他有可能在任何人的黑名單上。」

「天哪，」泰迪說道，「先誘我進圈套，再砸我一悶棍。」

接過波拉德的電話后，他倆一路無言走回了霍莉家。此刻，她正用一條胳膊箍住他的腰，臉依偎在他的肩頭。「等你想談的時候再談吧……或者就隨它去，怎樣都行。」

泰迪許久無語。然後他說：「我已經不是當初自己理想中的那種人了……再也不是了。我也不知道以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不是指……你是要把什麼東西弄到手嗎？我的意思是，是不正當收入嗎？」

泰迪說：「是啊。」

「另一名受害者……名叫利亞姆·德拉尼。今晚我們去過他家。他read.99csw.com姐姐在那裡，說今早來做客，正碰到兩個男人找上門來。德拉尼對她說沒事兒，幾小時后就回來。還跟她說不要報警。」

「有嫌疑人嗎？」

「上帝。」泰迪停住腳步，呆立在大街上，拿手機的手垂在一側。他深深地抽了口冷氣。

他思忖片刻，說：「沒人知道我跟這事有干係。」

「我會的，我會的。謝謝你的電話。」

他們在床上。他仰面躺著，她的頭枕在他的臂彎里。這次的性|愛很熱烈，結束得也很快。

霍莉轉身去看時鐘。「快一點了。」

「不能。」

「錢就是用來花的。」

「把不相干的人害死了。」

「懷孕了？」

「你跟那位老修女談談，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沒什麼可擔心的，好吧？」

他起身坐在床邊，雙腳放在地板上，馬丁·波拉德的話語再次迴響在耳際。

「都一樣，迪倫在倫敦……我總是理所當然地以為孩子們就該待在自己的九-九-藏-書國家裡。不然的話，跟八十年代有什麼區別。」

格蕾絲有個在都柏林國立大學的朋友，她目前剛開始在利茲創業，得到她一位叔叔的贊助。她進口二手日本汽車。事業發展得很順利，眼下她還缺一個會計。

「大概吧，」霍莉說，「錢不多，她說，但好歹是份工作。她今晚出去慶祝一下。」

兩人吃完晚餐正繼續品嘗剩餘的葡萄酒時，霍莉說：「你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沒事兒，」泰迪說。

泰迪說：「還好不是澳大利亞或者加拿大。」

霍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搖了搖頭。他再次把手機貼在耳邊時，波拉德一句話正說到一半。

「有多糟糕？」

「對不起，我沒聽見。」

「我從沒得到任何東西。」

馬丁·波拉德仔仔細細地寫完筆記，便與泰勒警官一齊走出房間，同技術人員談話。

馬丁·波拉德警長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走進房間，站住不動。他過去見過九*九*藏*書這樣的場面，也自有應對之策。他低下頭，緊閉雙眼，摒棄雜念，努力讓情緒穩定下來。再睜開雙眼時，他已經儘可能地擺出一副淡然冷靜的姿態。他拿出記事本，開始畫房間的草圖。技術人員已勘察過現場，可波拉德需要自己的記錄。畫畢草圖，他立刻翻過一頁，工整地記起筆記來。他聽見有響動，抬頭看到一個警察正往屋裡張望。波拉德搖搖頭，警察便離開了。

「去利茲也就相當於一次短途旅行，回來也很快。」

「那麼……」

幾分鐘后，偵緝警司瓊·泰勒走了過來，剛進門便止步不前。「血腥的野蠻人，」她說。

泰迪說：「我還是走吧……格蕾絲是不是……」

鮑勃·泰迪倚在廚房櫃檯旁。他拿起鹽罐，將它挪了幾英寸，放在胡椒粉旁。然後他又蓋好黃油碟的蓋子。

「很好。」

霍莉問：「什麼事？」

「我們是不是……」泰迪問了一半就停住了，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