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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隔壁,觸手可及

第二章 隔壁,觸手可及

李南國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面有一團水漬。顏色最深的地方好似水墨畫最濃密之處,隱約可以見到黃的、白的、青的污漬裹在一起,凡是被這水漬污染過的地方都開裂了,像一注快要滴下的鼻涕懸在空中,李南國不禁有些噁心。
這天下午他又溜達到張瑾的住所旁,在那家奶茶鋪喝水的時候,他看著一家房屋中介,突然眼前一亮:為何我不去租一間張瑾隔壁的房屋呢?如果那樣的話,我豈不就有了接近她的機會?
盯梢張瑾最沒趣的部分是她要上班,因此,大部分時候,李南國顯得無所事事,而且跟了差不多兩個月,張瑾的外圍也大致了解清楚了。興趣來自好奇,好奇被破解了,興趣也在降低。能否搞定張瑾成了他唯一的動力,而他似乎又找不到突破口——張瑾不一個人看電影,估計即使她看,也不會亂脫鞋,因此要想通過換鞋來接近她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想到就做,他放下杯子就去登記,告訴對方自己要租這附近的房子,最好在四樓。這些年,房屋中介到處都是,read.99csw•com這條破小街上就有三家,李南國每家都去了。
房東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上海男人,他告訴李南國,房子是父母死後留下的,他自己有房住,所以不住這裏,也不想賣掉,等拆遷發大財,租最好。上個房客是一個大學生,剛遷走。李南國故意問他,隔壁鄰居都是些什麼人,房東說:「你左邊好像是個女白領,右邊是對小夫妻,最近剛生了孩子,小孩子嘛,總歸晚上有些吵鬧,不過你們年輕人睡得沉,估計也聽不大到。進門第一家好像是個生意人,常在外。我也就是收房租的時候過來下,多少年都沒住這裏了,老面孔越來越少。」
他走到衛生間蹲下,心想:張瑾的馬桶是否也在這個位置?他點上煙,默默地想著。肚子里突然一陣痙攣,緊張感從腸子里鑽出來,渾身雞皮疙瘩。他有些不相信,自己就這樣在一個陌生女人的隔壁住下了——我這是要幹啥?起初跟蹤張瑾的時候,還算是消遣,今天,花了真金白銀住在她隔壁,如果不搞出點什九_九_藏_書麼動靜,也太對不起這段日子的淘神費力了。一時間,李南國覺得自己跟張瑾已經聯繫在了一起。她知不知道有人在後面跟著?還跟得這麼緊,自己的行蹤全暴露在一個陌生人眼前?要是她知道的話,是感動多於害怕,還是害怕多於感動?今後要是能和張瑾在一起,我該不該告訴她這段在她背後的日子?她會不會說我變態?任何一個人,如果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兩個月之久,而且還住在自己的隔壁,會不會怕得要死?
生活中的巧合往往比你想象的多。李南國曾經看過一個報道,說有人做過這樣一個測試,如果你隨意往一家賓館打電話,讓前台轉接某號房間的某某某,真能轉進去的可能性居然有5%!而他原來認為這根本不可能,哪能那麼巧剛好在某個房間就住著某個叫張三的人?但事實就是這樣。因此,在第三天中介通知他看房的時候,他並不太吃驚:如果沒有足夠的房源,三家中介擠一條街誰也活不長。更有意思的是,中介貼出來的大部分是租房信息,這附九_九_藏_書近租客流動頻繁。
人都難免被人算計,在所有的計中,能中個美人計,是不是很幸福?一想到自己給自己設了個美人計,李南國得意了起來。他從馬桶上站起來走到陽台上,先前只能在對面奶茶鋪看到的景象,現在觸手可及,今天張瑾沒有晒衣服,陽台上空空的。
就這麼想著,他的腦海里閃出了許多的幻想:兩人合居一室,朝夕相處,總有火花出現,依稀記得張信哲和劉嘉玲唱的一首歌就展示過這種曖昧。但張瑾顯然是一個人住的,那也沒關係,就租在她的隔壁,或者隔壁的隔壁也可以,總之,我在靠近她,靠近她就有機會認識。對於做銷售的人來說,跟客戶建立了關係,不管當下有沒有生意可做,都為未來埋下了機會。這一點,李南國體會最深,他的一個客戶,用了三年才跟他做第一筆生意,三年當中,李南國鍥而不捨地定期給客戶打電話、發郵件分享行業新聞和動態,他幫客戶找過房子、搞過票子、買過單子,總之,人家最後把他當朋友看,總想著要給他個什麼生意做read.99csw.com,好歹在三年以後開了張。
用瞎子摸象的辦法是無法了解這個城市的,但睜開眼睛,難道就能摸到這個城市的全部?李南國掏出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前面麵包店裡傳出一陣煙霧,混合著手上的香煙味,讓他嗆了起來。在這麼糟糕的環境里,狼心狗肺才頂用,他又抽了一口。
城市的變化是悄然進行的,店悄悄地開,悄悄地關,人也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別奇怪,因為人都不是信封上的那枚郵票,貼上去就取不下來。
看過房子以後,李南國很失望,房子太舊,環境太差。走廊上亂七八糟地堆著廢棄的物品,散發著霉味,各家的灶台也都在外面,做飯的時候,整個過道都是油煙。不過,李南國還是決定租半年,因為它就在張瑾隔壁!
李南國從家裡出來,想去買個麵包,這才發現那家常去的「稻香麵包店」關了好些天了。裡頭正在進行裝修,但招貼已經做好了,又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即將開業。他站在路中間,半晌沒有想起要吃什麼。他的早餐本就不固定,吃什麼,或者不吃都是臨九九藏書時決定的。他的婚姻開始於上一份工作,也結束在其中,長年累月的出差、外派,讓他老婆最終失去了耐心。離婚的時候倒也簡單,他們有兩套房,一人分得一套。好在沒孩子,無需一劈兩半。
那家麵包店關門了。
四樓到了,李南國正欲開門,下意識看了看腳下,發現一張紙條,寫著「勿動,鼠藥」。門開了,裏面四間屋子並成一排,張瑾的屋子在最裡面,李南國是倒數第二間。跟樓下那些住戶不同,四樓的住戶都關著門,李南國想,這多半是因為樓下住的是退了休的老頭老太,或無事賦閑在家的人,而住四樓的,多半在上班。
他卷了些日常的用品,在某個下午搬了進去。他登一樓的時候,門口倆老太太盯著他看了很久。走到三樓,又一個老太太穿了件單衫坐在樓梯口,胸前那對乾癟的乳|房,如同一對葫蘆耷拉著。李南國走到她面前的時候,老太太突然扯著嗓子跟裡屋的人說了句什麼,裏面只傳來聲聲黃梅戲的調子,雷同極了:只要是黃梅戲,天下都一個調?李南國奇怪為什麼還有人聽得這麼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