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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惹一個女人,捅一堆馬蜂窩

第三章 惹一個女人,捅一堆馬蜂窩

萬詩錦就這麼看著柴衛,一步三回頭地進了手術室。
「阿姨,你可能沒有搞清楚狀況。首先,我跟劉鍾在一起,是他先追我的,不存在我主動招惹他。其次,我答應跟他交往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已經結婚。所以,出不出人命不關我的事情。最後……」
雞籠里,只有那些不知道死活的呆雞才會無慮地歌唱,要是它們知道隨時會被拖出去斬了的話,看它們還是不是繼續趾高氣揚?
「至少不用再擔心什麼了,我一次只能懷一次孕。」柴衛聽到萬詩錦在耳邊呢喃,那時候,他滿耳都是萬詩錦發出的聲音。
劉鍾趕忙去找掃帚,張瑾卻推開他:「我來,你別站在廚房裡,本來就擠。」
張瑾的手停了下來,手上的碗還滴著水,少頃,她繼續用抹布輕輕地洗著碗,怕攪動的水聲蓋過了劉鍾的說話聲。
來之前,倪賢媛根本沒有向劉鍾打聽關於張瑾的任何信息,她認為對於這樣的人,臨場處理就足以對付了,無需任何準備,到目前為止,這樣的結論一直支撐著她說話的底氣。
「她說了跟你一對一談的,不讓我參加。你放心,雖然我媽嚴厲點兒,但還是講道理的,你就示弱一下,把她糊弄過去得了,她吃軟不吃硬的。你就說是我追你的,把什麼都推我這裏好了。」
「那是你的自由。」張瑾往咖啡上吹起氣來,好像那不是一杯咖啡,而是一杯茶,杯麵上浮滿茶葉。
這是倪賢媛對張瑾的第一印象,她無法想象自己未來的孫子會從那個屁股中間爬出來。在李南國、劉鍾、何東樓等人看來的妖嬈,在倪老太眼裡一錢不值。男人和女人對於女人的評價本就不同,更何況年輕男人和老女人對同一個女人的評價,就更判若雲泥了。
是什麼讓一個女人從一絲不苟到一|絲|不|掛的?以前,柴衛一直覺得萬詩錦有些「裝」,能讓一個「裝」的人露出本來樣子,也算一種成就了啊。他心頭在笑。
「我們去哪裡?你要是覺得方便,就站在這兒談也行。」老太太一副隨便哪裡開戰我都接招的樣子,眼裡沒有一絲笑意,甚至都沒正眼看張瑾——瞟一眼就夠了,彷彿她是空氣里一顆塵埃。
做了幾項檢查,又排了兩個多小時以後,她終於被叫到名字。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她哭了,眼巴巴地看著柴衛,柴衛心頭一軟,又走過去,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說:「別怕,我就在外面。」
兩個人的對峙中,先離開的,在心理上總是比留下來read.99csw.com的那位要硬氣一點。
「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我想也是最後一次。憑你的條件,嫁個好人家不是問題。我們家劉鍾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不要跟她談,談什麼談!」張瑾立刻嚷嚷起來,把掃帚扔到一邊。
「現在知道痛了,爽的時候咋不喊痛?」不知道是誰應了一聲。
「更麻煩的在後面。我媽可能知道我們的關係了,她硬要跟你談一次。」劉鍾小心翼翼地看著張瑾。
她又叫了一聲。
「我估計,還不是讓你別跟我來往了之類的事。」
「那你跟我一起去,我不願意一個人去受她的羞辱。」
張瑾家小,沒有像樣的飯廳,一張小桌子上放了四道菜就顯得很局促了。但這絲毫不影響劉鍾的食慾。看著劉鍾滿意地打著嗝,張瑾才開始收拾桌子。
又響了,再掐掉。第三次響起的時候,張瑾使勁地摁了下接聽鍵。
自從跟柴衛第一次發|生|關|系以來,萬詩錦就在準備著第二次。她的理論是,搞定一個男人,不在於第一次跟他發|生|關|系,而在於第二次,天底下有「一|夜|情」這個概念,沒有「二夜情」。「一」是偶然,是即興,「二」是質變的開始。其實,她不是沒猶豫過:一個女人不靠肉體就能吸引男人最好,但完全不吃肉的男人也很少。萬詩錦在這點上對柴衛沒有把握,不過,管它肉體不肉體,先想法把他拿下,再想法讓他留下。
「救回來了嗎?」張瑾遞了個煙灰缸給他,然後擰了擰抹布,開始擦碗。
「現在在醫院住著,脫離危險了。」
「我是誰,想必你已經從劉鍾那裡知道了。我找你什麼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沒等張瑾的「藍山」送上來,倪賢媛就先發話了。張瑾這才注意到,老太太講話的時候,始終揚起臉,下巴衝著前方,那張臉看起來像要伸給人家抽一樣,「你跟他怎麼認識的,我沒興趣。我來是想告訴你,現在因為你的出現,已經差點兒讓一個人的命沒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憤怒會讓人忘了恐懼的,在老太太一連串進攻后,張瑾的火氣上來了,她本就不是隨便讓人踩踏的角色。
沒人理會。
他不是傻子,因為他知道那天晚上的急行軍會留下什麼後果,從晚上開始,他就在萬詩錦如棉的身體上恣肆地放縱。萬詩錦慫恿著他,像賭場的老闆持續地借錢給你,讓你賭個痛快。
她慢慢地換好衣服,動作不敢過大,覺得自己隨時read.99csw.com都可能摔倒。走出門,柴衛立刻走了上來,一把扶住。
「一杯白水就可以了。」
「你帶路。」倪賢媛無須壓低自己的聲音,理拿在手上,不用提高嗓音來強調。
張瑾又使勁擰了下抹布,擦碗的動作大了起來,一失手,碗咣當一下掉在地上,碎了。
「你順著她說就可以了,就答應她不再跟我來往好了。等這事兒平息以後,我們該咋樣還咋樣,時間一長,她也就不再計較了。你也別再住這兒了,我買了套房子,你搬過去住。」
她換上了病員服,跟其他幾個女的一起各自躺在床上,彷彿等待一場殺戮的開始。她們彼此都沒有話說,獃獃地盯著天花板。
「好,就算你以前不知道劉鍾結了婚,今天才知道的。那麼今天以後,你繼續跟他糾纏,就是明知故犯,就是故意破壞別人的家庭!那就不止是你和他的事情了,那就是我們劉家上下的事情,我就得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推車過來了,兩個戴口罩的人把萬詩錦放到推車上。她覺得胸口的氣堵住了,麻醉師問她話的時候,她很奇怪自己的聲音都不像從自己口裡發出的。鉗子、刀子跟盤子的撞擊聲,在已經很安靜的手術室里格外的刺耳。她的耳朵變得非常敏感,頭頂上的白熾燈發出的絲絲響聲她都能敏銳地感覺到。
要胸沒有胸,要屁股沒屁股。
遲早要來的!張瑾怔怔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推開劉鍾,自己走到裡屋去坐了下來,拎了支劉鍾的煙,後者趕緊點上。
「對對對,我死皮賴臉地整天跟你後面追的。」劉鍾討好地笑著。
「那她要跟我談什麼?」
「那我怎麼說,說我非嫁給你不可,非死皮賴臉地嫁給你不可?」劉鍾雖然讓張瑾滿意,但他已婚的這個事實始終讓她不舒服,小三扶正,不死也得脫層皮。最近身邊添了個何東樓,讓張瑾不由得考慮起另一種可能性來。人最怕生活沒有選擇,有了選擇,橫豎底氣都會足些。
剛好這時,張瑾的「藍山」送了上來,服務員奇怪地瞟了兩人一眼,放下杯子就走開了。
「我是說余恆自殺了。」劉鍾提高了聲音,靠近廚房。
張瑾的臉怎麼跟柴衛長得很像呢?總覺得他們在某個神態上特別相似,那是什麼地方呢?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她心頭一緊,覺得身上有什麼東西在下墜,她想收緊不讓它墜下去,但自己怎麼也拉不住。
「阿姨,前面有個咖啡館,那裡安靜些。」張瑾read.99csw.com覺得自己很低聲下氣。
「本來就是你追我的,難道是我追你了?」張瑾使勁地在劉鍾手臂上擰了一下。
「我發現你好像很不識時務噢!那好,我的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我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另外,我也想再提醒你一句,只要我在,我們劉家就沒有你的位置!」說這話的時候,老太太也沒有加大聲音,甚至臉色都沒有變過。
這時,張瑾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過來一看,是柴衛打過來的。掐掉。
對於要不要把孩子留下來,萬詩錦猶豫了很久。固然生下來了,柴衛也就基本拿穩了;但那天柴衛可是喝了酒來的,萬一以後孩子生下來少了什麼物件,豈不誤了大事。萬詩錦還是決定拿掉。
「劉鍾已經向我保證,他不會再跟你來往了,我也想從你這裏得到這個保證。」
像是有口痰在胸腔里,卻怎麼也咳不出來,張瑾覺得自己的心揪得緊緊的。
「那就是說,你不肯跟他斷絕來往啰?」倪賢媛根本不等張瑾說完,就打斷了她。
「你不知道我媽的脾氣,她要做的事情,攔不住的,我家她最大。這一天遲早要來的。」
「你怎麼跟她了斷,那是你的事情,別把我扯進來啊,你答應過我的,你離婚以後才把我倆的事公開的。」
「那就是說,你還要繼續跟他糾纏下去?」倪賢媛眯縫著小眼睛瞅著張瑾,像透過烏雲的一絲陽光,格外耀眼。
「小瑾,有個事情得跟你講講,余恆吃了安眠藥自殺。」
「我要一杯『藍山』,不加糖。」張瑾對服務員說。反正是苦事,就重疊在一塊兒過吧。
「我想跟你好好談一次。」柴衛好像感覺到了張瑾的情緒,怯怯地說。
倪賢媛的話說到這裏,暗示張瑾可以說話了,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
她在計算著日子,當拿到結果的時候,她笑了一下,旋即又陰沉下來。她知道自己一定會痛上一次,但如果這樣的疼痛能得到柴衛的話,她寧可去承受。於是,她撥通了柴衛的電話:「你的槍法很准噢。」
「這事兒搞大了。」劉鐘點燃了煙。
「你大點聲,我聽不清楚。」張瑾在廚房洗碗。
「您喝點什麼?」
劉鍾正盤算著如何跟張瑾講倪老太要跟她見面,在過道就聞到了張瑾煲的湯的香味。湯越香,菜越可口,他就越覺得自己跟余恆的婚姻萬劫不復。開門進去,張瑾正在廚房忙活。劉鍾知道,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口福,張瑾是一分鐘都不願意在廚房聞九_九_藏_書油煙味的。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來,張瑾連開火的興趣都沒有。這讓他有些愧疚。
余恆不是廚房女主人,這也是劉鍾不喜歡回家吃飯的原因。除了應酬飯,劉鍾愛往張瑾家裡跑,張瑾熟悉他胃上面的每一條神經。每當劉鍾說要來吃飯,張瑾就會提前至少兩小時準備,調料是現成的,品類齊全,川湘粵杭幫,閩浙魯淮陽,張瑾樣樣都能整出來。最近半年,還學會了做西餐和壽司。
「醒醒,時間差不多了。」萬詩錦覺得有人在拍她。她掙扎著坐起來,剛一起身,突然感覺身上的血在往頭上涌,頭一下子變得很沉,她不敢閉上眼睛,因為那樣會讓自己旋轉得更加厲害。她看了看身上,還穿著那身病員服,直接貼在自己的肉上面:我是怎麼被送回來的?她使勁地回憶,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你想吃點什麼嗎?」他急切地問。
為什麼醫院都要用冷光呢?本來就提心弔膽的,再加上冷色調的屋子和冷色調的光,慘白一片。
「說話!」她沒好氣地說。
上次柴衛沒帶套,萬詩錦就埋了「二」的伏筆。其實,她說「沒事兒」的時候,恰恰很可能有事,但她想付出這個代價,不管怎樣,突破了同學關係,至少是前進了一步。她了解柴衛,固執歸固執,但自己的碗還是自己刷。
「我才不去呢,那我成什麼了,被你包養起來?」這兒雖然寒磣,好歹是自己的窩,搬到劉鍾的新房去,等於把自己算到他名下,受制於人。劉鍾卻想在哪兒睡就在哪兒睡,誰敢保證他將來一定就能娶我呢?要是不娶,自己還得捲鋪蓋走人,聯想起這個,張瑾氣不打一處來。
萬詩錦的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她緊咬著嘴,拚命地轉移著注意力。自己的神經就像失眠了一樣,麻藥都沒有將它們哄睡,她努力讓自己睡過去。但腦子裡面不斷地出現張瑾和柴衛的臉,一會兒重疊在一起,一會兒又飄渺了開去。她想起讀書的時候,每到一個新的班級,總會發現有幾個人長得特別像,怎麼也區分不出來,至少要一個月之後,她才能把這些人區分開。真的等她能夠區分這些人的時候,她又奇怪為什麼剛見到這些人的時候,怎麼那麼難以辨認?
「做飯的人不喜歡吃,喜歡吃的人不做飯。」在劉鍾問了兩次為何張瑾不動筷子的時候,她這樣回答,並勉強夾了些青菜。
「謝天謝地,好在我們劉家沒做什麼壞事兒,人沒有死。我今天約你出來見面,而不是直接到你們公九九藏書司找你,我相信已經給了你很大的面子了。」
柴衛再次登門的時候,萬詩錦是光著身子給他開的門。
說不了幾句話,倪賢媛就會來一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彷彿跟她對話的人都是傻子,聽到的人往往把這話理解成「你難道連我的意思都聽不懂?」,從而產生反感。
倪賢媛慢慢地站起來,徑直地走了出去。又好像想起點什麼,從包里摸了一張一百元,扔到桌上。
「你是說你不幸中彈?」
「現在不是給余恆發現了嗎,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就不止是我一個的事兒了,是我倆的事兒了,我們得一起擺平它!」劉鍾坐在張瑾旁邊,摟著她。
「你覺得呢?要我把靶子給你看看?」
「最後一條,我和他是否繼續來往,是我和他的事,不需要有人來告訴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張瑾並不因為倪賢媛打斷了她,就被引到一邊去了。她自顧自地斷點續存,揣著火,子彈還是要一發一發地打。一般情況下,張瑾語速不快,而一旦摻雜了情緒,她的聲音就變得尖細,還帶著明顯的鼻音,節奏也跟著加快,「您」也不用了。
張瑾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無法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感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禁不住叫了一聲:「啊!痛!」
「我也沒料到余恆會自殺。原以為我們沒有什麼感情,跟她挑明了,大家把條件擺在桌上,這段婚姻就了了。她這麼一來,把我逼得沒有辦法。她本來就是我媽選的,仗著這層關係用這樣極端的方式跟我攤牌!」
一想起自己可能被旁邊這個男人抱到床上,而且,在他托舉的時候,自己的春光大面積地泄露出去,萬詩錦就一陣厭惡。
論個子,張瑾還高出倪賢媛半個頭,可老太太不跟她站那麼近,退後了幾步,反倒是張瑾得低著頭說話。
「什麼包養不包養的,講得多難聽。」
抖落了剛才那一番話,張瑾現在反而平靜下來了,凡事放慢點,就不會太緊張。她不去接倪老太嚴厲的眼神,自顧自地吹著咖啡。
「柴衛,要是哪天你跟其他女人走了,我會讓她明白天下最毒婦人心這句話不是說著玩兒的!」萬詩錦斜靠著他,但清清楚楚地把這句話送進了柴衛的耳朵。
「有什麼好談的!天底下的人都要跟我談,我招誰惹誰了我?!」鼻子一酸,淚就落了下來。
張瑾剛想說些什麼,倪賢媛的手勢已經制止了她。她說話就像齒輪飛轉,頻率極快,任何想插入的東西都會被彈飛。